30万，35万，40万，45万…
女人面对点滴，一滴一滴，数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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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针150万日元，一滴药，值5万。
她数着数着，露出诡异的笑容…
躺在病床上的，是奄奄一息的丈夫…
丈夫越陷入昏迷，她的笑容越深，阴森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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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还得说回，多年前。
日本，东京。
温馨的一家三口，边吃饭边看新闻。
电视传来噩耗：附近核电站发生泄漏，建议居民不要饮用自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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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还在想着，怎么抢水抢米…
丈夫却置若罔闻，只是悄悄地，走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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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妻子注意到时，丈夫早已没了踪影…
丈夫竟然为了躲避辐射，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过…
还有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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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狗血的是，多年后。
女人靠着打零工，终于把儿子带大，总算到了享清福的时候…
她把丈夫在庭院里种的花通通拔掉，换上了枯山水。
这是一种泥沙的布景，没有水却表现水，一派宁静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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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这一天…
她骑车回家，发现一个熟悉的佝偻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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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回来了。
他先是卑微地说：我可以进来祭拜一下父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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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拜完后，男人却大言不惭地来了一句：
我患癌了，最后的时间，想在你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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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吩咐道：医生说，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就给我吃喝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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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装作一脸平静，内心翻江倒海：
怎么这个男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对当年离家出走一句道歉都没有，还贴脸开大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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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远在九州的儿子，突然回家。
还带着一个女友回来。
女友比儿子大六岁，还是一个聋哑人，但儿子从未和她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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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还在她面前，摇起了花手秀恩爱…
女人几乎要晕倒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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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这个片段，来自去年日本上映的喜剧电影《波纹》。
网友评论：又名“更年期了老公还是死的好”，女性导演的荻上直子没有她欧美同行那种喷薄而出的大女主表达，却具备着一份东方女性独有的纠结与复杂，含蓄而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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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要说一下这位特别的导演：荻上直子。
对她有印象，大概是很久之前的《海鸥食堂》，再到《人生密密缝》，《河畔须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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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起：《海鸥食堂》《人生密密缝》《河畔须臾》
这些故事，表面看上去，温暖又治愈。
但实则最有魅力的地方在于，它总是平地一声惊雷，平静中带着疯逼感。
比如，故事说得好好的，妻子思念丈夫，但突然来一个，妻子拿着丈夫的骨灰自慰…
这…
震惊和感动，在我的脸上堵车了，一时不知作何表情，小脑萎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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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畔须臾》
而这部，也许是年过半百，人生的积累和阅历都到了，荻上直子向现实狠狠发力…
用一种近乎惊悚片的方式，拍婚姻与女人，惊悚中透着黑色幽默，让人哑然一笑…
但同时，始终带有女性视角的包容与温暖，犀利与温暖交融，绵里藏针。
有人说，像内力醇厚的绵绵掌，看完一段时间才发现自己被内伤得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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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员筒井真理子，更是与这个隐忍又疯癫的女人完美契合，各种小表情都太到位了。
比如虽然笑眼盈盈，却让人感觉阴森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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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虽然愤怒，但理性依然一息尚存的克制…
各种相反的情绪，在她的脸上水乳交融，构成了这个复杂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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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这部电影，会让你反复感慨，婚姻到底给女人带来了什么，两个人保持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多年，真的好吗？
生活的琐碎，足以打败所有人。
比如深夜里，突然响起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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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吃饭时吧唧嘴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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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洗衣机里突然大喇喇出现的内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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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在饭桌上剪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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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找到妻子藏起来的酒，自顾自地喝了起来，洋洋得意地说：这酒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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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直气壮走进女人精心布置的庭院，踩乱了也不道歉，反而无辜地说：
这有什么，不就是一些沙子吗？
不得不让人感慨，空间即性别，男人总是这样理所当然，用各种令人生厌的方式，占用空间，占用听觉和视觉，毫不在意，很有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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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无数琐碎的细节，像是凌迟，拨筋刮骨…
所有的婚姻，都不死于宏大，而死于日常…
“婚姻中的夫妻每天有800次想要杀死对方”，此言不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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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比日常的琐碎更恶心的是，“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戏码。
我一直讨厌这种包容与原谅。
凭什么一个回头，就泯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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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时美其名曰“追求自由”，老了之后美其名曰“回归家庭”，丝毫不履行家庭义务，一生全靠白嫖，还大言不惭，理直气壮…
这样的男的，还金不换？实在是侮辱金价了…
这是金，不是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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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中年女人，她要面对的，不只是丈夫，还有各种恶意。
在超市上班，一个老登看她好欺负，每次都故意弄坏商品，强行让她半价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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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她的身体总是发热发烫，制服一下就湿透了…
因为，她有“潮热”的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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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这是一种女性更年期特有的症状。
伴随着出汗，心悸，每次发作可持续20到30分钟，一天可以出现几次，甚至每小时都出现，非常难熬…
可是几乎没有电影，表现这种病症，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原来更年期的女性，还有这种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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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恶心的是，每天辛辛苦苦照料的公公，人都躺床上了，手都帕金森了，竟然还颤颤巍巍地，摸向她的胸前…
啊tui！
说句不好听的，这种男的，真是要挂在墙上才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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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楚歌，无处可逃，中年女性的困境，过于煎熬…
于是，走投无路，女人选择了信教。
她信一种叫“绿水教”的宗教。
因为这个宗教的核心教义是：自我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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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信奉，曾经我茫然前行，现在我要忍耐，要原谅，要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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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正是女人的日常？现在有一个组织告诉我，这是对的，我虽然难受，但我没错…
于是，她屯了好多绿水，越囤越多…
直到满满一个房间，直到整个家，都堆满了绿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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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打开房门，震惊了…
这得多少钱啊？女人竟然用他老爹的遗产，买了这么多骗人的破水？？
但他看不见，这不是水，是仇恨。
是无处安放的滔滔不绝的仇恨，是日渐涨潮随时海啸的滚滚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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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每日祭拜，深埋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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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一天，她竟然发现，每日祭拜的大水晶球上，多了好几个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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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翻箱倒柜找老爹遗产时，竟然把玩起了这个水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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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离谱了！
此刻，我只想说：我的绿命水呢？？？和这样的男人共处，真的很难不信邪教…
只想像陈桂林一样：杀！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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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设置，更是一种反讽。
如果一个教义，宣扬女人要忍耐，要原谅，要含辛茹苦？
那么，这是邪教，这TM绝对是邪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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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得不说，这个“一滴水~向大海~”的邪教音乐和《新造的人》一样洗脑，论邪教有一个好编曲的重要性
从此，女人开始逐渐，从“可怜的东西”，变成“新造的人”。
给老公做饭，就用自来水，反正有核辐射，祝你老登早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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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牙这么霸占厕所是吧，那就用你的牙刷来刷洗手盆，以后不妨刷更认真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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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倒地，她装作很紧张的样子，但实则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窃喜丈夫的难受，但也并不真的让他死…
这种日常的反击，让人暗爽又喜感…
据说在日本放映时，不少人会心一笑，大家似乎都做过这种恶作剧般的报复，不大，却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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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如此，她第一次怼顾客。
当顾客又说：快给我打五折，顾客不是上帝吗？
她阴阳怪气：我丈夫患癌了，您是上帝的话，能不能做点什么呢？
老登悻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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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自从得了精神病，整个人都精神了。
世界既然发烂发臭，女人为什么不可以发疯发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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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爽的是，她用魔法打败魔法，骗丈夫入教。
你老登要钱续命是吧？那你入我的绿水会吧。
拉一个下线是一个下线，邪教我还赚钱呢，主打一个来者是客，不嫖白不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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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你会看到，前半段还骂骂咧咧的丈夫，诡异地，为了活命信邪教…
他小心翼翼地说誓词，笨拙地僵硬地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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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男人第一次入教，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却是女人第一次，拒绝宗教，她第一次没有买绿水教的最新产品。
会长苦口婆心：这款绿命水，可以让你丈夫早日恢复健康哦！
她摆摆手，这钱是一点也不想给老公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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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让她走出邪教的，不是男人，而是更为真实的，女性之间的情谊…
在超市，第一个对她汗流浃背关心的，是一位同龄的清洁工女士。
当邪教还在宣传忍耐，宽容，是这位女士，在听说她的遭遇后，感同身受，咬牙切齿：
说什么得癌症，那就是报应！
男人这种的东西，就是会得寸进尺，这样的人，不值得原谅！
被深深伤害了，还忍耐下去只会吃亏，又不是过去的女人了，干嘛这样压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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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仇恨，好像得到了一种允许，原来这是可以仇恨的，是可以讨厌的…
是的，可怜的东亚女性，连正当的仇恨，都要得到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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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一天，朋友倒下。
为了照顾她，第一次走进她的屋子。
这个平时充当她人生导师的人，这个做着清洁工作，总是一身整洁的人，屋子里竟然是这么的混乱不堪，杯盘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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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位女士，有严重的震后创伤，她年幼的孩子，在地震中去世，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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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唯一整洁的地方，就是灵台，那是她日日祭拜，苦苦哀求的地方…
女人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她仿佛看见了她一生的余震，从未停止…
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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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的核泄漏，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隐喻。
丈夫的离家出走，不负责任，公公的好色，儿子的无为，全家的白嫖，持久而不可逆地，像核辐射一样，伤害着一个本就足够勤勉的女人，深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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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来水因核辐射不可饮用，于是，女人用尽一生来造水，买了满屋子的绿命水，造了一个庭院的枯山水…
她用尽各种扭曲甚至迷信的方式，只不过想要在剧烈的核辐射中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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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人心就像一场巨大的核爆，当第一颗粒子撞击中子的时候，裂变就已经永不可逆…
她耗尽一生，一次又一次，在妥协与报复的余波中激荡，徘徊，犹豫，直到心中涟漪，变成额上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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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丈夫，因为癌症，与世长辞…
那天，她一身黑色，面容严肃。
直到抬棺的人，一不小心，把棺材打翻，丈夫的尸体狼狈地掉了出来…
女人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开怀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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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于露出了黑色丧服里的红色内衬，今天是个好日子…
突然，天空下起大雨，她在雨中，跳起舞来…
那是一种非常奔放的舞，她终于跳入枯山水中，亲自打破了这个阵…
她不再需要什么枯山水，也不再需要什么绿命水，此刻，她自成涟漪，向雨而生，不惧风雨，酣畅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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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仔细听，这段名叫弗朗明哥的舞蹈，它带有掌声的伴奏，贯穿全片…
女人不是最后才起舞的，那是一场，蔓延终生的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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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纵使内衬再红，外面却裹着黑色丧服。
这又是多少东亚女人，沉默而愤怒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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