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优秀的IP大概率会毁在第三部,《孤儿怨:首杀》打破了这个“死亡定律”——它在第二部时已经毁掉了。提到影史上优秀的恐怖片,2009年的这部新恐怖经典《孤儿怨》一定赫然出现在第一梯队。女主角伊斯特的双马尾、蝴蝶结,隐藏在苍白孱弱萝莉外表下的杀机和危险,以及层层反转和复古文艺的主基调,《孤儿怨》迅速在恐怖片已式微的09年迅速杀出重围,并作为小众黑马斩获了8.2分的高分。但不知为何,《孤儿怨》的翻拍大业在十几年后才开始提上日程。更加吊诡的是不知为了保障情怀还是出于营销目的的考量,制片方竟然决定让实际年龄已经25岁的女主角伊莎贝拉·弗尔曼再度回归饰演12岁的“孤儿”伊斯特。结果大家也看到了——孤儿怨里没孤“儿”,吓走了猎奇的路人,更没有观众缘。首屈一指的西恐符号由于文化背景的差异,主打血腥、惊悚概念的西方恐怖片以及其推出的小丑、洋娃娃、木偶等一系列“童年阴影”的恐怖符号,在中国观众这里并没有获得市场,究其原因就在于,这些符号并不经常出现在中国观众的日常生活中,其带来的认同相应少于中国观众们耳熟能详的民俗恐怖。《孤儿怨》中最令人细思恐极的反转,即伊斯特的真身不是少女,而是30多岁的成年女性,其本质就是因为《孤儿怨》在文化的流动中找到了平衡,触及到了符号拟人的惊悚之外更加深层次的恐怖——人性。正如《闪灵》一样,《孤儿怨》也在上映之后引发了“人人都是孤儿”的探讨。伊斯特精通绘画、音乐和多种语言,却因为看起来幼小的身体禁锢住了本质的情感与欲望,只能保持无尽的自我怀疑、痛苦和压抑的轮回。而相比于伊斯特,收养伊斯特的家庭的孤独与痛苦则隐藏得更深。看起来是事业有成的中产家庭,但实际上父母双方都无法走出“亏欠”之痛。在收养来的伊斯特身上补偿在大儿子和小女儿成长过程缺失的爱,对于整个家庭来讲,都是自我认同缺失或错位的。所以这一切就导致了家庭成员间的相互失信,缺乏爱与认同的每一个人都导致了后续一切的分崩离析。震撼心灵的恐怖远远超过了一惊一乍在视觉上取胜的惊悚,毕竟当一切典型人性的阴暗面都以“荧光画”的形式出现在电影故事中时,其带来的视觉冲击力,远大于伊斯特那阴森的哥特妆。改掉的,留下的就算是炒冷饭,也要在合适的时机炒冷饭。在《孤儿怨》首部上映的三年内补充拍摄前传理应是最恰当的,而不是用“返老还童”当噱头,最终只能留下被强烈破坏了的观感——对着一张成年人的脸强行叫出“孩子”,以及正面和背影身高不一的穿帮出戏。13年前后的对比当然,09年时,派拉蒙虽然已经不是宇宙大厂但依然能够苟延残喘,甚至当时不算高成本大IP的《孤儿怨》依然吸引到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的制片首秀,并建立起一支强大的制作班底。但是到了2022年,重启后的《孤儿怨:首杀》肉眼可见的敷衍。首先是解释力的下滑。前作的一大亮点就是伊斯特身份的“反转”,但是在本次前作中,观众们已经先入为主地“带入”了伊斯特成年人的身份,那么后续对于伊斯特一切行为的解读都将发现质的变化。于是导演便自认讨巧地将“孤独”引发出的扭曲的恶意,降格为了“一物降一物”的纯粹的恶或报复性情节。那么接下来,这种改变带来的最显著的变化就是“吃设定”。先不说伊斯特十岁女孩的身体究竟有没有可以一击必杀一个成年男子的战斗力,也不说伊斯特是怎么像耍儿戏一样逃出“看护森严”的人间地狱般的精神病院,更不用说精神病医生的视角在整部电影的叙事看来可以完全删掉(几乎是废线索),或者是结尾“火灾”大戏中的五毛特效。单说伊斯特的作案动机和内心世界,被无限简化的恶意已经无法解释先前珠玉搭建起的孤独框架,更无法说服观众伊斯特为何要一直演绎儿童。毕竟在这个“全员恶人”的史密斯之家中,她不可能通过日常的相处获得任何情绪价值,嫉妒、斗争和猜忌在这个家庭中司空见惯,甚至毫无掩饰。IP中最精彩的内核已经完全丢失,空余的皮囊也再也没有任何看点和说服力。更何况《孤儿怨:首杀》甚至没有一副好看的皮囊。或许是经费短缺,或许制作组只是想借机炒冷饭赚一波浮躁的快钱,在电影工业如此发达的当下,电影也没有使用令人赞叹的“黑科技”让演员“青春永驻”,反而选择使用模糊不清的滤镜和虚焦的摄像模糊演员面庞上暴露年龄的细节。只可惜,伊莎贝拉卖力地瞪眼,机械地撇嘴,也不复十几年前自然而然的灵动。而这些混沌的滤镜和为了避免穿帮被剪辑地零碎的大特写、近景镜头,配上老套的惊悚手段和毫无信息的运镜剪辑,呈现出的就是一部视觉上的灾难。所有的灾难,包括荧光画,全部来自于前作,几乎是一部令人昏昏欲睡的“恐怖片”。从不缺席的洛丽塔凝视除了在主角妆发上接近于洋娃娃,塑造出具有恐怖谷效应的惊悚感,《孤儿怨》系列对人性黑暗的挖掘成果,也体现在极其令人不适的“洛丽塔凝视”之上。虽然电影一再强调伊斯特的成年身份,但是绝大多数的剧情,又安排伊斯特利用少女的身份引诱男性从而杀之谋求个人的权利。况且,无论是正传还是本部前传,逃不掉的剧情都是伊斯特和视觉年龄上可以做自己“父亲”的男性的感情戏。在本部前传中引诱精神病院守卫出逃,在第一个寄宿家庭中幻想与“父亲”共筑爱巢,在正传中又对新的“父亲”表露心意。更加令人不寒而栗的是,每次放送相应剧情时,秀兰·邓波儿的经典作品总不会缺席。所以可以看到,《孤儿怨》系列表达对儿童或纯真年华的喜爱和赞美为假,借家庭之名表达洛丽塔情结为真。并且,女主角的真实年龄设定,或是有相应情结的男性角色都会被“首杀”并不能反对电影中强烈的洛丽塔凝视,反而在潜意识中体现更甚。因为《孤儿怨:首杀》对于“洛丽塔”情结的绘述总是前后矛盾且暧昧的。女主苦于视觉上少女身份对于情欲的限制,又乐于享受因视觉上的少女形象带来的红利,但她的一切血腥计划和复仇的本质又不为反抗强权力的压迫,而是因为真实年龄的暴露带来的“少女红利”的崩塌。她乐在其中,却又在哀怨为何“命运不公”。如果以伊斯特的真实年龄角度来看,她那些充满着情欲、暴力和谎言的作品或许是后现代主义的批判画作,但本片最吊诡的地方在——伊斯特又带着一种儿童独有的眼神凝视这一切。这种彻头彻尾的“双标”或者降智行为,也让前作搭建起的精神分析呈现框架顷刻间分崩离析,而联想到十几年前的演员伊莎贝拉又是以真少女的身份在演绎和诠释这具有剥削意义的一切,不禁更加胆寒。《孤儿怨:首杀》作为比09年的《孤儿怨》更加靠前的前传故事,本片在试图解读为什么伊斯特会被异化,但很可惜,老套的叙事、“吃书”的设定,完全站不住脚的动机,令人胆寒的洛丽塔凝视,形成了一部故事、视效甚至立意均不讨好的“毁IP”的灾难。但比恐怖片更加可怕的事情在于,演员伊莎贝拉本人似乎非常乐意继续演下去伊斯特这个角色,并且整个班底也有意继续拍摄第三部,虽然不是知道第三部会继续延续前传故事还是在正传的基础上缝补“救局”,都已经不会重现09年的辉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