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多年与脱发的斗争,如今的年轻人早就明白,脱发的尽头,是光头和假发。但在这之前,还有一把杀手锏能给他们希望:植发。 2020年,大概有50万人进行了植发手术。均价超过2万的植发手术,高达70%的毛利率,超过2.5亿的脱发人群,植发生意的前途,看起来是星辰大海。在一片混战之中,雍和医疗成了最先跑出来的那一个,成功顶上了“植发第一股”的光环。但上市一个月,雍和医疗体验了一把过山车的感觉。先是15.8港元的发行价一路冲到19港元,之后又一度跌到11.9港元,最大跌幅超过37%。尽管行业欣欣向荣,但这些机构盈利能力究竟如何,还要暂时打个问号。 1最后一根稻草 “不想输在头发上。”脱发给大三学生小洋带来的巨大压力,甚至超过了因脱发带来的恋爱焦虑。因为脱发,他看遍中医西医,不见效果。连“神医”都看了:侧柏叶泡白酒服药。抓完药就去大街上揪柏树叶,一直揪到天黑。每天中午,白酒和药一起吞下肚,整个人一下午都是晕的。然而,神医并不神。十年间,伴随社交媒体和自媒体一路狂奔,脱发早早就超出了个人生活范畴,成为了一种公共话语。数不清的热搜,无数篇爆款文章,以及防脱产品在每年双十一的电商排行榜上不断蹿升,都在提醒脱发的人:快拯救你的头发。脱发的人尝试一切办法,试图自救,食疗、作息、运动、求医、转锦鲤,科学的迷信的,都不想错过;不脱发的人通过熬夜、洗澡后的种种蛛丝马迹,担心自己是否脱发;毫不在意的人,也可以在脱发段子里,获得几声哈哈大笑。脱发的焦虑被放大了。 在如今的语境中,脱发不仅仅无法被审美所接受,还暗含着对一个人的某种否定。面对脱发,人们会不自觉联想到,生活方式不规律、工作压力过大、婚恋市场上不受欢迎。这会让一个人变得不自信,甚至自卑。“不接受”,这几乎是所有脱发人的第一反应。小洋也是这样,求医寻诊无果,但在这个过程中,他知道了自己是雄性激素脱发。医生告诉他,或许可以试试植发。2012年,植发还很小众,他去了几家医院,看了别人的术前术后对比图,这给了他信心。他对植发手术抱有很大的期待,他确信,植发,是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2植发很贵,却不赚钱? 没有人可以说出,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的植发广告多了起来。大麦微针植发创始人李兴东院长判断,植发广告的增多,是2016年资本进入行业后开始的。根据媒体公开信息,雍和医疗与碧莲盛植发分别在2017年、2018年拿到了战略融资。一场广告大战由此拉开。地铁站、公交车、电梯、写字楼、购物中心、电影院、各大社交APP,总有一款你躲不过的植发广告。这是各家机构建立自己品牌知名度的时候,多一个人看到,就可能是下一个走进门的用户。铺天盖地的广告是用钱砸出来的。2018-2020年,雍和医疗营销投入分别为4.6亿、6.5亿、7.8亿,占当年营收总费用接近一半甚至超过一半。正是如此,尽管雍和近三年的毛利率都超过70%,但净利润仅有5400万、3600万、1.6亿,占比分别为5.7%、2.9%和10%。 植发又几乎没有复购率,一次植发成功,自然不会再来第二次。植发效果不满意,出于担心,也不会再来。而植发机构的收入,80%以上来自植发。另一方面,脱发人群庞大,最终选择植发的人群,却是少数。根据雍禾医疗招股书显示,2020年,全国共进行植发手术51.6万例,渗透率只有0.21%。轻微脱发的人不需要植发,脱发过于严重的人没办法植发,除此之外,价格和口碑在影响着需要植发人群的选择。目前,市场上植发一个毛囊单位价格在10-20元之间,一次植发的毛囊数量在2000-5000的范围区间,一次植发,少则两万起,多可能超过10万。高价,把一些人挡在了植发门外。由植发引起的纠纷,也屡见不鲜。口碑会让人在提起植发时隐隐担心。在中国文书裁判网上进行检索,植发相关的诉讼,大都因为植发者对植发效果不满。机构往往会给植发者承诺,植发成活率会达到95%以上,可问题在于,植发后的成活率到底有多少,没有专业的鉴定机构可以进行鉴定。对机构而言,有效的判断依据,是植发前后的照片对比,但对植发者而言,照片对比无法给出具体的成活比率,只是感觉,这其中,还要涉及主观层面的审美判断,于是双方各执一词,纠纷由此而起。即便最终走上法庭,由于缺少鉴定,植发者大多因为举证不足而败诉。由败诉引起的不满,经过社交媒体发酵。于是,在更多人眼里,对植发的印象,就剩下了贵、效果不好、容易产生纠纷。营销成本过高、收入来源单一、口碑不好,这都是对植发机构盈利能力的考验。 3植发一劳永逸?不存在的 回到脱发焦虑的人身上,植发能成为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吗?抱着对植发效果的期待,小洋去植发了 没有那么强的疼痛感,让他奔溃的,是要半躺在那里一动不动6个小时。手术花费三万块,第二天出院,回到家六天不能洗头,他在房间里待了整整9天没出门。在那之后的几个月里,头皮都不太舒服。至少在一段时间里,看起来,花的钱受的苦都是值得的,小洋说,植发效果很好。植发是一个拆东墙补西墙的过程,把后枕部健康的毛囊取下来,在脱发的部分打孔,种进去。根据李兴东介绍,这些年植发技术的发展,无论从毛囊提取还是种植,都是一个切口逐渐变小——即从粗糙走向精细的过程。市场上现在的主流技术,都可分为FUT(毛囊单位头皮条切取术),FUE技术(毛囊单位钻取术)两类,前者提取毛囊时会切一条头皮,后者是一束束提取,疤痕比较分散。以大麦引进的微针技术为例,在提取和种植上,开口更小,种植分布也能更均匀。 从医疗层面而言,植发手术算是创伤最小的手术,技术已渐近成熟,壁垒较低,容易复制。种植的头发没出现什么问题,令小洋没想到的是,原生发还在继续脱落。如果放任下去,最后的结果就是,头顶的头发,出现断带。“如果那时候有人告诉我,可以再等等,等头发脱落结束再植发,我一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进过心理斗争,他剃光了头发,一直保持到现在。这正是李兴东提到的,行业发展还不够规范和成熟的地方,也是产生这么多纠纷的主要原因。在他看来,不规范主要体现在,人来了之后,不管什么情况,就让植发。脱发的分类很多:雄性激素脱发、斑秃、产后脱发、不健康生活方式造成的脱发、压力过大引起脱发,每一种脱发成因不同,相应的应对方式也不同,但对机构而言,高毛利率的植发手术是他们主要的收入来源,他们当然希望植发的人越多越好。李兴东认为,行业健康的发展方向,一定是要朝着分诊去,即,先根据脱发情况,综合判断是否需要植发手术,如果养护、药物也能解决问题,就不必把所有人都推向手术台。 “其实应该给这个行业一些容忍度,让这个行业去规范”。他觉得,植发发展到今天,是有一些社会意义的,当脱发影响到工作择偶时,植发确实解决了一些人的焦虑,让一些人变得自信了起来。小洋一度抓住了那根稻草,但缺少那句提醒,让他现在还保持着光头。不过,他已经很坦然了,“人生还有那么多追求,为什么要和这点头发过不去,如果所有的东西都要补全,那要补全的也太多了”。但他依然推荐别人去植发,“立竿见影的效果,为什么不呢?”不过,这几年夸张的广告宣传,拉高了人们对植发效果的期待值,李兴东说,“植发终究是种上去的,不是原生发,自然达不到原生发的浓密和舒展度”。植发之后,还需要较长时间的养护。是不是救命稻草,不同的人会得出不同的答案。但我们可以期待的是,这个行业在未来,可以更加健康、规范、成熟。到时候,唯一要担心的,就是钱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