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第一次下午茶聚会，一不小心又沦为了“甲方批斗大会”。会上身为乙方的朋友们就“甲方究竟是不是妖魔”展开了友好又尖锐的讨论。最终得出共识：不要妖魔化甲方，毕竟妖魔没有那么可怕。新的一年，一定要给甲方点厉害尝尝，乙里乙气没有前途。然而服务生送上点心的刹那，大家就破了防：颔首垂眸、眉欢眼笑地道谢，乙方的范儿一下子就起来了。好家伙，看来“乙门卖笑”的神功已大成，“乙里乙气”已经泄漏到日常生活中了。1又是乙里乙气的一天这届甲方有多虎，乙方就有多熊。在微博话题#乙方为了甲方满意有多拼#的讨论里，满是辛酸泪。然而4.3万讨论量的话题竟然有3.8亿的阅读量，不少从未做过乙方的人也相当感同身受。毕竟除了真正的甲方，你的老板、主管乃至资深的前辈，哪个不是你的甲方呢？单是劳动合同里，你就已经白纸黑字地成为盖了戳的乙方。甲方的心思永远也猜不透，他们或许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在乙方眼里，那就等于要了乙方的命。为了把一套方案、一张图纸或一篇稿子只修改100遍而不是101遍，乙方们开宗立派，建立了一套乙里乙气的社交哲学。一切都只为了让甲方高兴，情绪对了，一切都对。例如，如果你问这届乙方，“好的”有几种用法，他们大概能写一本白皮书，毕竟从他们指尖上敲下的“好的”能绕地球好几圈。甲方提需求，乙方实现需求，这个过程中的千言万语总是逃不开一句“好的”。然而“好的”能有什么情绪呢？得加上语气词，让语境赏心悦目起来：“好的呢”、“好的哈”、“好的哟”和“好的呀”，那种洋溢着的热情和活灵活现的俏皮可爱，可骗不了人。如果再加上几个“~~~”那才叫绝，甭管网络的另一端是不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几个波浪线一出手，乖巧懂事又可人儿。经验老到的乙方还学会了近义词替换：“好的”换成“嗯嗯嗯”，点头如捣蒜的急切感，立刻就有了“我为你奔赴而来，你就是星辰大海”的味儿。“好的”换成“没问题”，再搭配感叹号，果断勇敢，视死如归前赴后继。这样的乙方才是甲方最忠实的朋友。更机灵的乙方深谙表情包的妙用，他们有180个表情包表达“好的”。只要表情包足够可爱，甲方就舍不得说重话。这些门道或许都是乙方的“职业本分”，毕竟要伺候好“甲方爸爸”，来年他才能攥着钱再续前缘。然而，在乙方的角色里待久了，这种语气和表达一不小心就蔓延到了日常生活中，对谁说话都像是在同甲方讲话。逢人都是小鸟乙人、百乙百顺和乙德报怨，沉迷其中不能自拔。即便快递小哥三番五次通知你，签收人是活生生的“大门口”，你想生气却不知道往何处使劲，只能轻柔柔地解释给快递小哥哥里面有贵重物品，麻烦他改日再送。即使只是亲戚之间的举手之劳，你也不忘加上“辛苦了”、“麻烦了”的敬语，语气中的客气与生疏，让人脑补出36集家庭伦理剧——寄人篱下的庶出如何忍气吞声艰难度日。甚至，明明是提供帮助的人，最后竟然没忍住先说了声谢谢，场面一度尴尬到从道谢变成了道歉。乙里乙气，究竟是何乙至此的？2脑子告诉我要甲起来，但手不听使唤做乙方太卑微了，史上最卑微的乙方在去年底上了新闻：甲方以业绩为诱，要求乙方代替考研，最终被抓。明知太卑微、太荒唐，为什么不少乙方依旧百乙百顺？除了职业氛围的潜移默化之外，乙里乙气或许是部分乙方主动拥抱的气质，它是一条沟通的“捷径”。与其说单纯是为了讨甲方欢心、提供情绪价值，让事半而功倍，不如说使用包装得极其礼貌漂亮的语汇来省去一切必要和不必要的沟通与商榷。只要甲方让改，那就二话不说地改一版，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句“好的呢”而不必真的做有质量的沟通。因为，交过去的新版本也难逃“做乙待毙”的命运，最终甲方往往还是觉得第一版最好。中间一切的过程不过是走个过场，能用口舌解决的事，绝不用脑子。每一次想要甲起来的时候，乙方们都会被这“捷径”吸引，忍一时称赞有加，退一步盆满钵盈。“资深”乙方小菲坦承，哄“爸爸们”开心，陪他们过家家，又不需要走心，不过是情绪劳动而已。当然，她也认为情绪劳动同样会浪费时间，但凡能进行深入且有建设性的讨论，乙方们也不必选此“下策”。乙里乙气除了是乙方们的“捷径”之外，也是部分甲方们挥之不去的印记。甲方里，能甲起来的也不多了。有多少甲方是生来就“甲”呢？不过是媳妇熬成婆，从多年的乙方变成了甲方。然而，乙里乙气或许已经刻进了骨子里，一进入对话情境就起了范儿，翻了身的乙方大概也没办法把歌唱。或许，除了社交惯性之外，“甲不起来”是因为多年的乙里乙气最终化为了“同理心”这个美好的品德。元旦假期，乙方们还在争先恐后地在微信群里交活儿，再铁石心肠的甲方也忍不住去抚摸一下他们疲惫的心灵，送两句祝福。另一群“甲不起来”的甲方并不是因为有同理心，而是缺乏甲起来的底气。毕竟，你能在项目执行群里见到的甲方，哪里算是真正的甲方呢，不过是对接执行的“小角色”而已。每一个你以为的甲方，向上数都至少还有三代领导。源于此，不少员工把自己和领导之间的关系也代入了乙方、甲方的关系，就如同劳动合同上写的那样。即便在甲方公司，每个小甲方还有他的大甲方领导，真想甲起来，还得再熬两代人。3乙人们，要甲起来吗？乙里乙气是乙方们趋利避害的生存哲学也好，是同理心的美好品德也罢，但当它蔓延到了日常生活中，就成了一剂社交毒药。每一句客客气气的寒暄背后，或许都预示着一种疏离。社交中最美好的东西莫过于你来我往的情绪细节，同欢喜、共悲愤，真诚且不压抑自己的个性。乙里乙气与“讨好型人格”或“读空气”不同，它更加敷衍和套路化，错失了更多情绪的美好。乙人们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纷纷把“甲起来”提上了日程。不过到底怎么才能甲起来呢？有人向上天祈愿：“不好意思，麻烦保佑我今年能甲一点，辛苦啦，谢谢谢谢哟！”也有人决定用魔法打败魔法：先去一趟桂林吸收一下天地的精华，毕竟那里的山水“甲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