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1天后,重庆两幼童坠亡案,等来了宣判结果:
那个亲手将一儿一女推下15楼的兽父,和其女友双双被判死刑。
庭审中,透露出不少细节。
警方侦查时,通过技术手段恢复了两人1.7万多条聊天记录。
才发现,在残害骨肉之前,孩子的父亲张波一直有犹豫。
而他的女友叶诚尘,反复相逼:
“有那两个包袱在,我们是不会幸福的。”
“本来就不该存在他们。”
示意图,非真实聊天截图
一个铁了心要置别人的孩子于死地,一个为讨好小三甘愿不择手段。
两个人,死有余辜。
判决之下,有人欢呼,有人感慨,高喊大快人心。
可唯有一个人,默默走出法院,来到北碚天台寺。
她只想第一时间带着这个消息,慰藉两个已在天堂的孩子。
她是两个孩子的母亲,陈美霖。
等待判决的这一年,人们骂过渣男小三,心疼逝去的孩子,却鲜少关心这个母亲是怎样捱过四百多个日夜。
更不知道为了这个判决结果,她耗尽了多大的努力。
从经历一段失败的婚姻,到遭遇彻骨的丧子之痛,再到终于为两个孩子求得公道。
这是一个女人的蜕变,也是一个母亲的复仇。
多年前的陈美霖,也只是一个生活简单的普通女孩。
父母都是知识分子,从事科研工作,陈美霖从小就遍学钢琴、舞蹈、唱歌,师范大学毕业后当了几年幼儿园老师。
明快的成长、工作环境,让她始终活得单纯。
直到转行进入一家小额贷款公司。
在那里,陈美霖遇到了改变她一生的男人。
那是比她小3岁的张波。
张波家境较差,小学毕业就出来工作,彼时已在社会摸爬滚打了十几年。
碰巧,她接替的正是他的职位。
那时张波刚跳槽去了别的公司,却对这个初入小贷行业的女孩无比热心。
每天下午在新公司打完卡,就偷跑回旧公司,坐在陈美霖身边教她操作业务、联系客户、审核资料。
临下班,再赶回新公司打卡。
之后,又折回来接陈美霖下班,送她回家。
这便是恋情的开始:单纯的女孩感动于男人的体贴、上进。
“我很信任他,他的眼里也只有我。”
3个月后,陈美霖怀孕了。
她一度犹豫过孩子的去留。
而张波安慰她:一切尊重她的决定,如果想留下孩子,就结婚,他负责养家。
女孩感动了。
她义无反顾将自己托付给了这个看上去“有责任心”的男人,甚至自己出钱买婚戒,共同负担酒席钱。
在彻底踏足这段婚姻之前,陈美霖与所有普通的女孩无异。
带着天真的善意,以为自己能被妥帖庇护于爱情。
变化发生在女儿雪雪出生之后。
婚后的张波,一改之前的温柔,几乎从来没抱过女儿,一回家就是玩手机。
与此同时,他却又让刚出月子的陈美霖,再度怀孕。
陈美霖担心极了。
身子还没调理好,她不敢生二胎,去医院做流产前检查。
可医生告诉她:子宫情况尚不稳定,流产可能出现需要摘除子宫的情况。
陈美霖只能选择,生下来。
但她没想到,自己牺牲工作、牺牲身体,为他生下两个孩子的男人,早就变了。
张波刷陈美霖的信用卡投资公司后,赚了点钱,动辄买3000元的皮带,40万的奔驰车,俨然进入了“上流社会”。
还认识了富二代女孩叶诚尘,疯狂追求。
小儿子洋洋3个月大时,曾患肺炎,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当陈美霖颤抖着一个人在通知书上签字时,张波在跟人炫耀应酬又喝了几千块钱的酒。
当她没日没夜围着病床照顾孩子时,张波在捧着现金花束殷勤地献给女友。
他只来过医院两三次。
每次只一两小时,还在不断给女友发消息,刻意避免与妻子的肢体接触。
孩子出院那天,张波向陈美霖提出了离婚。
他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要的是平平淡淡的生活,我要的是大富大贵的日子。”
他还说:“你知不知道,跟你多待一秒我都觉得恶心。”
那时的陈美霖,不甘,不舍。
她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不惜下跪祈求丈夫回心转意。
直到张波堂而皇之把朋友圈封面都换成了与女友的合影。
直到叶诚尘用张波的微信发了一条朋友圈,宣示主权:
“陈美霖,张波爱的是我。”
陈美霖被令人作呕的现实,彻底拍醒了。
一个薄情的男人,何必挽留;一个情愿做三、拆散别人家庭的女人,何必去跟她斗。
她不再留恋,第一时间与张波办了离婚手续。
哪怕遇人不淑,她认了。
起码庆幸的,是她还有两个深爱的孩子。
这个年轻的女孩,决定彻底将两年婚姻的荒唐终断于此,以后,好好生活,好好把孩子养大。
但陈美霖离婚后的日子,过得并不轻松。
工资有限,可两个孩子的开销不小。
自己要出门工作,而母亲因为做过一场大手术也无法同时带两个孩子。
双方协议,女儿雪雪由陈美霖抚养,儿子洋洋6岁前由张波母亲抚养,6岁后再接过来。
陈美霖就这样努力开始着新生活。
每周末,她带着女儿去张波母亲家看望弟弟,母子三人,一起吃饭、逛街、玩耍。
社交平台上发布的,全是孩子的成长。
而张波,早已搬去与叶诚尘同住。
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新欢,离婚后立马把陈美霖拉黑,更没空关心儿子,没空搭理女儿。
女儿在懂事后,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
直到案发前的一个礼拜,张波突然托母亲联系到陈美霖,说要接女儿来玩,给她“买裙子”。
陈美霖只觉得奇怪。
以防万一,她陪着女儿一同前往。
那天,无事发生。
回到家后,当女儿被问起“是喜欢妈妈还是喜欢爸爸”,小小的孩子不假思索说,“爸爸”。
那是她懂事后,第一次见到父亲。
她还开心地说:“爸爸让我下星期还去玩呢,我想和爸爸一起玩。”
2020年11月1日,陈美霖不舍让孩子失望,再次如约带着女儿去张波家。
那天,她见孩子的奶奶也在家,便稍放心,因为有事先出了门。
那天,她接到张波的电话请求让女儿留宿一晚,听到电话那头女儿开心的声音,她点了头。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那天与孩子的作别,竟成了永别。
她不知道的是,叶诚尘如愿抢来了张波,却还对张波的两个孩子心有芥蒂。
几个月来,反复威胁分手,要张波“解决”掉两个后患。
张波为了讨好女友,竟同意这样可怕的提议。
她不知道的是,两人为此做了不少准备。
先是准备伪造成车祸,却可笑地因为舍不得未买保险的车而作罢。
最后敲定为坠楼,为此张波还搜索过很多幼童坠楼的新闻。
她不知道的是,一周前的那次见面,张波就准备动手。
只碍于她也在场,没找到机会。
她不知道的是,最后的那天,也许是张波为人父以来,第一次和两个孩子独处。
但他趁孩子的奶奶不在,主动抱起他们的那一刻,竟是为了彻底地放手。
11月2日,她接到噩耗的电话。
赶到张波家楼下,她见到的,是两个孩子趴在地上的小小身体。
草地、血、人群......那是陈美霖不敢回想的画面。
她只记得自己哭着扑上去喊“妈妈带你们回家”,却怎么也摇不醒怀里的孩子。
一旁的张波,穿着睡衣,掉了一只拖鞋,一边干嚎,一边用头撞墙。
他告诉所有人,是自己一时没看好,两个小孩玩耍时意外从飘窗坠楼。
在殡仪馆,陈美霖抱着孩子冰冷冷的小身体亲了又亲,不肯离去。
这世上的事纷纷扰扰,时间推着人向前走。
可有一个母亲,永远被困在了那天。
陈美霖把两个孩子的骨灰,安放在一间寺庙里。
那是她执意的决定:
离菩萨近一些,孩子们就不会再害怕。
她总是梦见孩子。
不舍烧掉女儿最喜欢的毛绒玩具,家里的玻璃门至今贴着孩子出生那年的生肖。
孩子火化那天,家里飞来一只小蜻蜓,她觉得那是死去的孩子飞回来看她,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
她的母亲,梦见雪雪想要一条红色的裙子。
陈美霖噙着泪给女儿烧过去,之后,一只小蝴蝶飞来,久久不肯离去。
陈美霖日日活在悔恨和痛里,但更多的,是想不通。
她想不通,飘窗台离地面40厘米,台面又离窗子40厘米,那么高,两个那么小的孩子怎么能独自爬上去。
她想不通,就算两岁多的女儿能勉强够到,又怎么可能有力气把1岁多的弟弟也抱上去。
她想不通,为什么在殡仪馆,那个在人前哭得撕心裂肺的张波怎会拒绝见孩子最后一面。
她更想不通,张波忽而称自己当时在睡觉,忽而又称在吃外卖的说辞。
出于一个母亲的直觉,她坚信,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两个年幼的孩子死得不明不白,她发誓,一定要为孩子讨回公道。
她找到律师,寻找线索,整理细节,提供给警方。
疑点重重,这桩悲剧,从意外,升至刑事案件。
警方重新梳理调查,这才让前夫和小三两个嫌疑人浮出水面。
陈美霖不再沉沦。
她强打着精神,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用手机拍视频,写案件经过,发微博、发抖音。
接受各种采访,在镜头前一次次揭开自己的伤疤。
只为了让更多人,关注到这个案件。
但很多难听的声音传来。
有人说她孩子死了还能活得好好的,在镜头里看起来一点也不够蓬头垢面。
有人评论她言语那么通顺、清晰,一定是刻意作秀,为了涨热度。
陈美霖看着,听着,忍着不在意。
于她而言,唯一重要的,是孩子不能蒙冤而去。
这是一个女人最后的体面,一个母亲最重的承诺。
这期间,叶诚尘的家属找到她,表示愿意赔偿30万,获取她的谅解。
陈美霖拒绝后,家属又将价格再加码。
可她只有一句话:
“多少钱,能买回我两个孩子的命吗?”
7月26日,法院一审开庭。
陈美霖静静坐在席上,可听到的,却是那对曾经为了在一起,不惜杀人的“恋人”,互相推诿责任。
张波坚称叶诚尘是主犯,自己舍不得动手,是叶诚尘割腕相逼。
叶诚尘则说自己威胁是想让张波知难而退,自己根本不缺追求者,十几个男人排着队想和她谈恋爱。
陈美霖只觉得可笑。
她原以为法律会让两个凶手悔过,可他们却只想为自己开脱。
她当庭做了个决定:
放弃所有赔偿,只求死刑。
这类重大的刑事案件,都是公诉。但受害者家属有获得赔偿的权利,属于民事自诉。
虽然放弃民事诉讼,放弃赔偿,可能对判决结果只能起到一点点的作用。
但这是她能做的,最后的努力。
而这一次,正义没让一个母亲失望。
一审结果出来了,死刑。
于我们,一桩悲剧终于有了结局。
可于陈美霖,还远远没到停下来的时候。
一审之后,还有二审,还有死刑复核。
谁也不知道两个凶手会不会上诉,他们在庭上的狡辩、推诿,也许背后还准备着脱罪、轻罪的借口。
只要他们还未伏法一天,这个母亲,就绝不会有丝毫的放弃和松懈。
也许当孩子被前夫杀死的那一刻,她内心的一部分,也已随之而去。
她不再是那个天真的女孩,她已经是一个战士。
痛,逼着一个女人强大起来。
生前,她宁可委屈,也要护孩子周全。
死后,她拼尽全力,也要为孩子讨一个正义。
我们总是说为母则刚,却从没想过,一个母亲是怎样变得坚强的。
母亲,曾经何尝不是个烂漫的少女。
渴望爱,渴望被呵护。
可成为母亲后,她做的任何决定,想的为的,都是孩子。
生活有艰难,有辛苦,但她从不愿让孩子受委屈。
所谓为母则刚,不过是母亲在自己的孩子面前,坚硬成一道护ta一生的墙。
不论生,不论死。
我们总是擅长遗忘,一年又一年,也许只会在事情上了热搜时,才想起那两个可爱的孩子,和他们一直在抗争的妈妈。
但,热点会渐渐淡出大众的视野,孩子却永远淡不出母亲的生命。
想起网上有人评价江歌妈妈:
“当江歌妈妈选择成为一个战士之后,她就要承受常人不能承受之痛苦、艰辛、孤独、屈辱、谣言、污蔑、中伤以及背叛等,但当她淌过这些磨难,就会成为一座丰碑。”
我想,没有哪一个妈妈会觉得她不值、可惜。
因为,神不会无所不在,但母亲,永远会护在孩子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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