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飘渺农场收押的劳教人员,百分之九十来自苏州,无锡和常武。飘渺农场所在的西山,属于苏州管辖区域,农场上的苏州人占着天地人和的优势,又有靠家门凶的习性,人说风水轮流转,苏州人说我要坐庄到天亮。大院铁门哐啷一关,他们自视老大,闲着没事喜欢窜号房,趾高气扬地指手划脚,学着干部的口气,发号施令;你去洗碗,他去洗号桶。他们也不敢针对所有人,对常武人还是心存内惧,知道一旦真的惹怒了横竖横,拆牛棚,上房掀屋顶的常武人,也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无锡人给苏州人吃瘪的主要原因,以老乡为主,拉帮结伙的农场上,他们人数少,战斗力势必弱,所以见了苏州人进了自己的号房,赶紧哄上前去摇头晃尾,露出付乞怜讨喜相。 常武人碰到气焰嚣张的苏州人,常常是忍气吞声地退后三步。开鞭素质到撒野程度,苏州人要是真的把常武人逼急了动起武来,苏州人好象从没占过上风,但落到管教干部手里, 常州人就要吃大亏了。他们的管教方针,明显偏袒苏州人方.不问有理无理,吃亏沾光,苏州人面壁蹲坐上半天,放回号房了。常武吃上一顿木柄枪托的捶打算是小意思,要是敢以犟头倔脑来表示对处理的不公,给你禁闭,挂上三十六斤重的脚镣,走路拎上荡在裤裆前的牵绳。最难受的还是上土铐,背铐上半天,不服你也得服了。 常武人并不是屈从苏州人的淫威,而以让步方式求全,常武人怕的是站在苏州人背后的管教干部。 常武人暗地里练习着如何让微笑与声音传出股杀气,唬得住就唬,唬不过就给礼让三分。 平头喜欢上了下象棋,劳动八小吋以外的时间里,口袋里灌了付象棋,一个个挨着号房里去找人下棋,要么就是看棋书,研究残局。象棋和棋书是前号长留给他的。他是常武人中间,最先练成能通过微笑传递杀气的人,两个人面对面走路,他微微一笑,不知底细的人侧身往旁一退,让他先过。平头性格本就属于内向型,啃死理,即便是老乡,也不会主动与人搭讪啰嗦,招风惹水。当然,也没人闭的抓几虱养在身上挠挠,去招惹一只半梦半醒的闷毒虎。 平头主动联络最勤的是王志华,虽然两个人不在同一个中队,有时会在一个工地上干活,平头抽的香烟全是由王志华提供的,还有小说书籍,平头勉强收下,转手被别人借走借没了,两本翻烂了的棋书,足以让他研究上一年半载了,两个人有时十天半个月没见上面,隔着堵高墙电网,打打空中电话,谈心快结束时,王志华总是会问上一句;有烟抽吗。平头用不着回应,等上数十秒钟,一包香烟从高墙那边飞了过来。 羊小峰和李丹阳既是同案犯,也是邻居。平头在二十二中学读书时的同学,虽然同级不同班,两人一对眼,就认出了对方。吃过晚饭,平头去他所在的2号房,号长是苏州人。平头忍痛割爱,塞给他半包烟;新号是我同学和邻居。号长跟平头也就是个脸熟,平时没有交往,随便一给就是半包烟的举动,让他大吃一惊,第一反应判断,这人的水深,弄不好是条土灰蛇;有你这句话,我不会为难他的。号长连眨了两眼,意会通 有天,李丹阳托人捎带给羊小峰一瓶小炸弹,让他惹出了大麻烦。 这天傍晚,临近开饭的时间,羊小峰拉上平头去水房,从裤袋里掏出瓶小炸弹,十来根萝卜干;妈的,几个月没闻到烧酒的味道。二两半一瓶的白酒,平头喝了半两多便脸红耳热了;我不能再喝了。剩在瓶里的酒,最终被他有一口没一口的喝光了。平头见他走路踉跄,说;我送你回号房吧。他说;这点酒只给我涮涮牙,在社会上我是半斤酒打底。平头提醒道;你好久没喝,影响酒量的。经过平头所在的7号房,他伸手一推;去吃你的夜饭吧。 结果,羊小峰还是进错了号房,踉踉跄跄的走到3号房里去了。他裹着一身酒气,进门看见苏州人小不倒,蹲在门角落里抽烟,他眼花脑一热,伸手去夺他手里的半根烟;给我抽呐。 小不倒腾地站了起来,剩下的半根烟在他面前,然后用脚踩住香烟,狠狠地一个拧搓;你是那里来的老卵,看你这张嘴只配猪圈里去舔三年没洗的猪比。 当着号房里苏州人,还有老乡的面,羊小峰那吃得这种羞辱,脑子轰的一热,借着酒性沖上去,双手捧住小不倒的脑袋,对着厚实的墙,咚咚咚地连撞了七,八下。看着小不倒晃晃悠悠的瘫倒在地上,一霎时,苏州人才有所反应,六,七个人一哄而上,把羊小峰围在中间,挥拳踹脚吧地一顿乱打。 平头不放心羊小峰摇摇晃晃的走路样子,怕他磕磕绊绊的摔上一跤,摔出事情来,便站在号门口看着他走进了3号房,平头正心想3号房是苏州人的据点,他会不会喝了几口酒去惹事招非。想到这里,看见两个常武人象惊弓之鸟,从号房里泡到院子里,嘴里不敢喊叫出声音,就用手比划;打架了,打架了。平头立马反应,羊小峰惹上事了,拔腿冲到3号房门口,没等他站住脚跟,负责把守号门的苏州人,几个人的拳头敲到他的脸门脑袋上了。 杨大郎作为常武人的代表,去找苏州人谈判后,回到平头的号房,双手一摊,表示很无奈的说了句;我们理亏啊,喝了几口猫尿,冲到人家号房里去寻事头, 他们趁机抓住蝗虫吃过界的小辫子,借题发挥,教训你们一顿,这事如果闹到干部那里,弄不好要给你上土铐,上大镣。 两个人挨打的事,当晚就传到李丹阳的耳朵里,凭着自己在洪泽湖监狱劳改经验,意识到这是确立常武人做牢头狱覇的机会,借此机会让自己在山上立身扬名 。 第二天上了,他故意放掉手推翻斗车轮胎里的气,借着去找汽筒打气的名义,跑到了相距仅几十米的十一中队工地上,羊小峰急着要先为自己酒后行为辩解一番,李丹阳直截了当的说;我不是听讲谁对谁错,是要你拿出个态度,干,还是不干。 干,当然是干,被他们打了一顿,事后连个屁也没敢放,后面的日子怎么混,去把面子铺路给苏州人随意踩啊。 收工回院子后,你跟大郎打个招呼,让他去动员常武人,再拆掉几张床的铁架,我们中队的常武人,趁送饭车的机会,冲到你们中队院子里来开打,无锡人如果跟他们站成一条边线,一起打。李丹阳说完了这句话,推着瘪胎翻斗车,回到十二中队,找来他的左膀右臂,王志华和王鬼子,商量按排任务; 王鬼子负责带人去十一中队开打。王志华负责把守十一中队院门,阻挡苏州人冲去十一中队增援。 饭车进大院前的一刻钟,李丹阳就站到了高墙下面,和一墙之隔的大郎打起了空中电话,及时通报双方备战近况。看好了放着饭桶的板车,拖进院子,大郎在墙那边叫喊了一声;三分钟后,准时开打。李丹阳回应道;打。 院门一侧的干部值班室里,这个时间段里,通常只有二,三个值班干部,一个干部负责押饭车,往每个号房里送饭桶,另一个干部坐在值班室门口,监督院子里的动静,当他发现从1号房里一下子涌出一,二十号人,就象,没了抓拿也慌了手脚,返身钻进值班室,抓起电话,拔通向场部电话;十二中队集体逃跑,十二中队集体逃跑,请设好警戒线,请派部队增援。驻军营房在半山腰的元山釆石场,开车赶到飘渺农场,起码在盘山公路开上个把小时,农场上只有一个班的兵力,按规定军人不得持枪进入劳教所区域,爬到房顶上吆五喝六。 王鬼子带人冲进十一中队大院,院子里的几十号人己经打作一团,值班干部与站岗哨兵,门里门外的吆问喝止声,早已当成了耳旁风。平日里做惯了墙头草的无锡人,这回虽然果断地和苏州人联手,共同对付常武人,但招架不住羊小峰他们手里近二米长的角铁床架,加上王鬼子一伙人的加入,追打的一派鸡飞狗跳的景象,直想挖地三尺,挖出个藏身之处。 打急了的苏州无锡人,开始往大院外面逃窜,领头的人脑子还算清晰,知道山下有驻军防守,带着人往山顶上跑。 王志华领着近十来人,手里斜端长长短短的角铁,表情象庙里圆瞪怒目的金刚,封锁住大门,数十号手无寸铁,赤手空拳的苏州人,试着连冲了几次,想冲去到隔壁中队里去,增援疲于奔命的老乡,但又吃不消常武人手里角铁的横扫,只能作观望状,伺机行事。 常武人追打下的苏州无锡人,抱头鼠窜经过十二中队院门,王志华说了句;老子看着手也发痒了。李丹阳伸手一把没拉住他,他们一伙人窜出院子,加入了追打的队伍。苏州人明白这场开打败局已定,但一见撤了封锁线,趁机也窜出大院,就当是一次自由放风,一路喊叫;乌拉,乌拉。 天空里挂着一抹红彤彤的晚霞,山林里却已落下黑夜的帷幕, 越来越浓的夜色渐渐的笼罩住荒山野岭。陡坡山路和两旁山林里,到处回响着追啊打呀的回音,实际上他们冲出大院,如同挣脱了枷锁,追打反而成了一场逍遥自在的野外放风,有人抱着树木,莫名其妙的嚎啕大哭,有人仰天面对遮天蔽日的茂密树叶,长叹短吁,有人起了逃跑的欲念。通往山顶的路上,各种地方口音混杂一起,如同袅袅上升的夜雾。羊小峰一伙人最先爬到山顶,浩淼的太湖上月光鳞鳞,安静地荡漾,一阵阵清凉的夜风,很快地吹干了汗水湿透的衬衣。他模仿扔掷标枪的动作,将手里的角铁床架投掷进脚下的黑暗深渊,即使屏息倾听,也没听见那怕是式微的回声。 丘八们开始封路搜山了。黑暗中有人高声提醒道。 羊小峰转身看着脚下的山路树林里,有几十道摇来晃去的光柱,伴随着大狼狗凶猛的吠叫。脑子里闪过一句忘了是谁跟他讲的话;有些事就要趁头脑发热,不顾一切地去办了。他现在头脑冷醒,去想办完事的后果;去想它干吗,大不了上铐挂镣一个月,但以后我的名气,在农场上可是响当当的了。 跑又跑不掉了,还是去西山庙里等丘八来带人吧。黑暗中有人高声提醒道。 黑灯瞎灯的连路也看不清,不要一脚踩空,滚到山底下去了。有人附和道。 常武人去庙里集合吧。有人高喊一声,跟着又有人喊道;苏州人去庙里集合。 无锡人也去庙里集合。 西山顶上有座简陋的小庙,在白天,如果不是看到黄墙红柱灰瓦,以为是破落的大户人家院子。庙门从来是半敞,平吋里面只住着三,五个和尚,听农场员工讲,年初住进了一个海灯法师的人,武功盖世,手指能当子弹使,两根手指头着地,便能轻轻松松地撑起倒立的身体,更有神乎其神的传说,十米之外发功,能连人带树象纸飞机一样在半空中飞翔。 有人上前推开庙门,吱吱嘎嗄的声响在暗夜里显得诡谲,令人胆战心怵。大家轻手轻脚地鱼贯而入,走到空荡荡的庙院里席地而坐。平头和王志华坐到了一起,平头问;身上有香烟吗。王志华掏出瘪嗒嗒的烟壳,羊小峰凑上来要了一根.抬手划了个半圆;就冲出来十几个常武人。 有些人跑到半路上,回去了。王志华说。 也没看见李丹阳。羊小峰似问似答。 王志华没见他的话头;平头,你要比我早下山一年的吧。 混了不好估计要到83年3.5.月份吧,你呐。 混的好可能赶在84年春节前。 我还能来接你。 还是不要来接吧,出去了再回过头来接人,兆头不好。 我在车站接你总没兆头好不好的说法了吧。 下山了继续混社会还是进厂上班。 厂又不是我老子开的,想进厂上班就能想进厂上班,你呐。 混社会又不是专指开鞭,条条道路通罗马。 除了交朋友,开鞭,你还有其他本事。 出去了再说吧。王志华踩灭了地上的烟屁股;现在都是空说空话。 你说我们抓回去会加刑吗。羊小峰插嘴问道。 谁知道,劳教最多不能超过三年吗。 加刑可以另外算吧。 我们先统一口供,一口咬定苏州无锡人先挑起事端,常武人被迫还击防卫。羊小峰说。 你们可以这讲,我呐。王志华苦笑一声。 你是和道热哄,跑出来起哄看热闹。平头说。 我也只会承认跑出来起哄看热闹。 清脆的吱吱嘎嗄拉门声,盖住了交头接耳的叽喳声,几十道暗烁烁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院里过廊尽头的小门,门洞里站着个身材痩小,精神矍铄的和尚,一手握住烛台,另一只手掌挡风,笑吟吟地问了句;你们都是农场的人吧。 庙院里刹那间鸦雀无声,只听见风入山林发出的簌簌声。 和尚见没人接他话音,补充一句;庙虽简陋,但能遮风挡雨,天黑了就在这里歇歇脚,等天亮了下山吧。他说完转身隐入门洞。 这个人就是武功盖世的海灯法师。有人轻声的说了一句。 干部带着驻军包围了西山庙,庙里亮起了汽灯,庙院瞬间如同白昼, 几十号人串铐在两根姆指粗细的麻绳上,排成两列队伍,带出了庙院。几十支电筒光照亮的山路上,在军人荷枪实弹地押解下,个个搭头耷脑地走进十二中队大院。值班室屋顶上架起机关枪,院门外的军人绷紧着脸,如临大敌。强光探照灯照射下的院子,仿佛走进了宽敞的手术室,气氛肃穆。中队干部全部到场,干部一个个开始解铐,然后走到院子中央,自报报名,确认后沿着院墙而跪。王志华正巧跪在苏州号头的旁边,他象是自言自语,告诫了一句;扛住两顿打,少坐三年牢,抗拒回家过年,坦白坐穿牢底。 王志华接上一句;装聋作哑,万事不沾边。 点名完毕,核对中队人员总数,两个中队一共逃跑了三个人。场部连夜去码头设卡,中午前,三个人悉数抓获,关进了禁闭室。 审讯平头的司马干部,二话没说,上来先给他一顿杀威捧,平头心里早有准备,挨到第三下,哎哟哎哟叫着喊痛,满地打滚,口供却只有一句;苏州人先动手打我,我没有还手,赤手空拳跑出去是为了看热闹的。司马干部说;有人明明看见你用角铁打人的。平头矢口抵赖;这个人栽赃陷害,他有种跟我当面对质。司马干部见讹诈不出实料,给他挂了十天大镣,然后调到元山采石场上的五中队。 季干部受毛旭辉暗中托咐,点名审讯王志华,当着其他干部的面,他也要演演戏,连咋呼带一顿拳脚。做审讯笔录时避重就轻,几乎是他自问自答,让王志华在笔录下面的空白处,写上;以上笔录我已看,均为事实。签上姓名,然在名字和故意涂改处摁上鲜红的指模印。 这场前后近百人参与的恶性群殴事件,震惊了省內外的劳教系统领导,飘渺农场的场长们也明白如果继续深究,一查到底,对自已的官途也没好处,也就草草收场了事 。 罪不罚众,处理结果是常武,苏州和无锡人各打三十大板,半个月后,场部召开的奖惩大会上常武人羊小峰重判有期徒刑七年,王鬼子重判有期徒刑四年,杨大郎因老乡检举指证是幕后主使,矢口抵赖不承认,还是重判有期徒刑二年,苏州和无锡也各抓出了两个典型,重判二至五年不等,大会结束后,立即移交押送去了苏州监狱。审判台上的羊小峰,留给常武人一个懵懂的笑脸,随后押进了警车。 李丹阳逃过一劫,那天晚上,他给自已的定位是坐镇指挥控制局面,王志华与王鬼子是具体计划的执行者。事态发展到双方人员冲过大院警戒线,往山里逃窜,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监狱里给伙跨界打架也时常发生,但象眼前这是场面几乎没有,当伸手一把没有拉住王志华,知道事态已经失控,他也跟着冲出去打打闹闹毫无意义,不如回到号房里坐看结果。 李丹阳看着他们串铐进了大院,心里赶紧排算一遍,他相信王志华与王鬼子的钳口,不太会出卖自己,就算供出他是幕后主使,口说无凭,自已死不承认,至多吃点苦头,能扛过这关,羊小峰更没出卖他的理由,虽然策划这场开鞭,当然有他自己私心.在劳教所这么一个鱼龙混杂,天底下最复杂混乱的地方,不留个偏袒保护自己的心眼,必定要碰撞的头破血流。不够义气是混不转的,太讲义气则是要倒大霉的。情义当头,但不能拿之奉为守则,下三滥手段往往是最有效的出其制胜的手段。李丹阳在洪泽湖监狱里,见过用义气的换取无期徒刑的人,同样也见过从义气两字里乞讨自由的人。他给自己的告诫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李丹阳看着王志华从值班室里,一步一晃地回到了号房,就猜想到毛旭辉肯定去找干部打了招呼,否则的话,也是直接送禁闭室。他故意沒有上去祝贺劝慰,要赌一把,要等王志华主动来找自己,从他的态度,来辩别判断他对自已的表现,是功大于过或小于错,如果以后形同陌路人,那么他肯定认为自己的所作作为不厚道仗义,奸人一个。 当天中队歇工,王志华在号房里躺了半天,吃过夜房,还是去找李丹阳,一起蹲在门角落,抽了两根烟;你猜场部会如何处理他们几个人。王志华切入正题,试探性地问道。 事情闹了这么大就很难猜,听讲上面都派人下来调查这事了,最后看怎么定性,估计是要抓几个判刑了。 你一开始也没有想到事情会闹了这么大,会定为集体逃跑。 结果总是要在事后才知道,事先能知道的叫选择。李丹阳岔开话题;你没事就好,其他人听天由命吧。 强中更有强中手啊,一山还比一山高,要服气,服了才有长进啊。王志华象是忽然悟出了什么,丢下了一句话,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号房。
大毛和常客乘坐的是晚上九点五十分的火车,到苏州站刚好是零点,出了车站,召手叫了辆带雨蓬的三轮车;胥门轮船码头。两个人坐进三轮车,先让车夫放下雨蓬,清爽的夜凉风扑面而来,脑袋里的睏意一扫而光。大毛兴致勃勃地讲着前两天的经历,常客的心思放在后面的路程上,两个人都是头一次出远门探望朋友,心里有种难讲的不着落。 三轮车苏州城里七转八弯,听到嗄的一声刹车,常客抬头看见钉在老城墙的木牌,白底红字,上面写了四个大字胥门码头。 两个人进了候船室,先找售票处的窗口,窗门紧闭,旁边墙上的水泥黑板上,写着每天早晨六点准时售票。安民告示栏里,用白粉笔写了两行字;夏季是台风旺季,超过六级风浪停航。大毛看了自言自语;台风也分旺季淡季吗,停航是什么鬼,六级是大风,不是台风。 又不是你说了算,停航么就是怕台风把船给掀翻,触霉头的话就要在候船室睡到风停了,才有船送我们去西山。 候船室与学校教室面积相差无几,人字屋顶上挂下来两盏100瓦的灯泡,中间的四排长条椅,睡满了枕着行李打呼噜的人,有几个年轻人背着画夹,哄劝百无聊赖地闲荡的乘客,给他们当素描模特。 候船室的墙脚壁角落,有三,五人围坐在地上发大兴,抱着膝盖打瞌睡,有人往身底下铺上层旧报纸,后脑勺下垫了两块砖头当砖头,做起了黄粱美梦。暗烘烘的光线下,能够清晰地看见漂浮着的尘粒,空气里弥漫着隔夜馊的气味。 大毛绕着候船室巡视一圈,然后和常客打赌;明天去西山的船上起码有一半是常武人。 不要被窝里估卵,拿出具体证据,你赢了我输一包烟。他常客自下了火车,心里便掖上了种难以言喻的怅然。 他一个人散步到了河堤上,停靠在码头的轮船甲板上,几个人围了盏马灯,有人喝酒,有人啃瓜。有对男女分开坐在拴绳桩上,象他一样望着河对岸影影绰绰,缄默无语。 大毛仿佛有多动症,又从候船室跑出来,喜眉笑眼的想拉常客进去坐;我刚认识了三个常武人,两女一男,你帮我去吹吹牛比。 里面空气有股馊味,我闻的都想吐了。常客找了个借口;你是眼睛一睁,就是挖空心思的想着去叉小姊妹。 大毛说;你意思是说,我每天应该去想如何接好革命的班,当好共产主义接班人。他说完又转身跑进候船室,从呼呼大睡的人身底下,小心翼翼地抽出了张报纸,铺到三个常武人的旁边;还要熬四,五个小时,我们打牌吧。男的说;我们没带牌。 我带了。大毛把人革旅行包里的东西,摆摊似的一样样拿出来;常武大麻糕,五香萝卜干,桃酥小油绳,运动衣,解放球鞋,最终从夹层里翻找到了扑克牌;带了这么多东西啊,你们去劳教所探望谁啊。年龄略大的小姊妹问道。 探望朋友,你们吶。 男的抢先答道;我去探望表哥,她们是我两个表妹。 大毛一听便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两个小姊妹去探望劳教所的亲哥,男的是她们的表哥,可能不放心两个女人出门在外,一路当她们的保镖 常客坐在河堤居然打起了瞌睡,一阵河风吹来,仿佛受了个惊吓,身体往前一冲,差点冲进河里。揉了揉眼睛,看见天空渐渐放亮,码头的青石台阶上,有人挥舞捶衣板,有人在石板上搓洗衣服,吱嘎吱嘎的开门声时起时落,呛人的生炉子烟雾,顺风飘进了他的喉咙,忍不住一阵干咳。 常客一走进候船室,轻易地从此起彼落的呼噜声里分辩出大毛叽里呱啦的责怪声,他们正为输牌争个不休。常客瞄上长条椅的一尺空隙,硬把头塞了进去,屁股坐在地上,趴在条椅打起了瞌睡。被大毛摇醒之前,他正做着个梦,梦里和苗晓静一起去爬山,爬到半山腰时,看见有个山洞,她说要去钻山洞,两个人钻进了山洞,黒灯瞎火地摸索着一段路,他不知怎么就上去拥抱住她,发觉她的身体冰凉冰凉,一丝不挂.....他感到身体猛一哆嗦, 一股暖烘烘的液体,射到了裤裆里。 排队买票了。大毛说。 你先去排队。常客去了趟厕所,脱下粘稠稠的田径短裤,跑去码头,把短裤沉到混浊的河水里,浸泡搓洗绞干后,重新穿上。 船票价是一块半一张,没有座号,码头上已站了两排人。他们挤到了最前一排,盯着慢慢靠岸的轮船,船员纵身一跳到码头上搁跳板,他们纵身一跳到了甲板上,抢先钻进了半人高的舱洞,抢占座位。船舱宽不会超过五米,中间两张长条椅,船舱两旁的长条椅,眨眼的功夫人满为患,没抢到座位的人一屁股坐在通道里。轮船驶离岸,窗户大小的舱门马上关闭。几十号人挤满了整个船舱,偶尔有浪打上船舷,湖水噼里啪啦溅到船窗上。轮船驶出河道,还要在太湖里航行三个多小时,才能到西山。常客平时偶尔会晕车,没想到会晕船,就忘了吃晕船药,轮船驶入太湖,左右摇晃了几下,他喊了声;我要吐了。推开正好容下一个脑袋的船窗,张嘴对着太湖,一阵稀里哗啦的呕吐,脑袋缩回进船舱后,索性和衣侧躺在通道里。 轮船在太湖里颠簸摇晃了近四个小时,才抵达西山码头。 常客躬身猫腰爬出舱门时,整个人虚脱了一样,脸色煞白,拖着沉沉的双腿走下跳板,吩咐大毛赶紧去找拖拉机,大毛说;我先去跟小姊妹告别,要个通信地址。他听了眼睛里都直冒火,也只能无奈地苦笑着说了句;老子这辈子再跟你出远门,老子不是人。 有人推着自行车上来问; 自行车送人去元山采石场。 有送人去元山采石场的拖拉机吗。 自行车便宜,送一趟两块钱,来回收叁块伍。 大毛带了个手里举着小黑板的人走了过来,小黑板上面写着;元山采石场;缥渺农场;联系到了拖拉机。他居功自恃的说。 每位一块伍,上机买票。 拖拉机里在带有坡度的山路上颠簸了一刻多钟,才到了场部大门口, 常客下机后数了下人数,一辆拖拉机里挤了十六个人,讲常武口音的人占了一大半 。 农场门口有持枪站岗的军人,大毛向门岗出示了探望证明;五中队。 顺着这条路往前走,能看见五中队的牌子。门岗说。 沿途经过的中队门口,警戒线内或是挑箩担筐,收工回中队的犯人,会主动搭讪,热心的问这问那,那里人,去几中队,探望谁。问到后来,大毛故意胡编个人名,中队。都有人应和,好朋友,老乡,随后作出要香烟的动作。 沿途经过的中队门口,警戒线内或是挑箩担筐,收工回中队的犯人,会主动搭讪,热心的问这问那,那里人,去几中队,探望谁。问到后来,大毛故意胡编个人名,中队。都有人应和,说我们是好朋友,我们是老乡,随后作出要香烟的动作。经过一个中队门口,都会要去五,六根香烟。爬了一刻钟坡路,沿路竖着铁皮警示牌,上面写着;请勿靠近。铁牌后三,五米处,都是几十米深的大石坑,常客恐高,只敢手抓住铁皮架,稍许挪前几步,两腿开始发软。坑底浮漾氤氲着水汽,一队身背箩筐的人在雾汽里时隐时现,几十节长的斗形矿车,装满了石头,哐当哐当吭哧地正往上爬。尾端的几节车斗里,坐着背上驮着箩筐的人,他们应该是在坑底采石的犯人,山谷里不时回荡起沉闷的连珠炮爆炸声。 在干部押解下,一列肩挑箩筐的队伍经过身旁,大毛凑上云问;到五中队还有多少路。排头的人装作没听见,两眼平视前方,排尾的人搭话道;要去几中队。 五中队。 你们是常武人。他随后学了句常武话;麻糕要大佬,芝麻要多佬.你家要找嗲人。 张宏军,你认得吗。 绰号叫平头,跟我绝对是好朋友。 他山上混的怎么样。 绝对老卵,绅势级别。 他这么一讲,常客手里抓着的半包烟,趁押队干部不注意时,扔进他的箩筐;有数有数。 前面个岔口,往右转弯就到了。 五中队大院旁的侧门上写着接见室三个字,接待干部翘起二郎腿,从大毛手上接过探望证明,扫了一眼;张宏军是你们什么人。 我是张宏军哥,他是表弟。常客沉着回答。 干部转头向里面喊了声;张宏军接见。又说;进去看看墙上的接见规定,旅行包里的东西放到乒乓球桌上去接受检查。 平头臂弯里夹了张小板凳,声音宏亮地喊了句;报告。干部手一挥;家里来人接见。平头的小板凳往他们面前一放,脸上现出五味杂陈的表情;你们神经病啊,赶到这地方。 常客看着眼圈红了的平头,明白他用责怪的口吻掩饰内心的激动;难得发回痴也应该的。 在家里也没劲,你们全到山上来了,我跟常客都找不到人玩了。大毛问道;你看见还有谁在西山。 王志华,周一波,喔,我上午出工路上看见李爱国了。 秤砣呐。 他和许成都,陆建强应该都在句容少管所吧。 常客注意到了他的两只脚脖子扎裹着布条;脚崴伤啦。 镣伤,拖了半个月大镣,皮肉给磨破了,快好了,已经结痂。平头故作轻松的一笑; 大毛你没事不要出去乱窜,就跟着常客学学怎样叉妹。 你想污蔑我是叉妹生哬,再说,他是头教不会的猪。常客之前想好见面要讲的话,象被清扫出脑子了,一句也想不出来;包里有吃的穿的,你和李爱国分着吃,扑克牌和军棋盒子里装的是香烟, 查出来都要没收的吧。 当然要没收,还是去拿出来留着抽吧。 碰碰运气,万一没查到呐。王志华的中队离这里很远吗。 他在后面的农场上,走过去要三,四个小时。 值班干部又不耐烦的催促起来;起立起立,接见时间到了。 要给谁带个口信吗。常客终于想出句事先淮备的话。 平头的表情转尔沉了下来;给我娘带个口信,说我调了中队后当上劳动标兵,年底可以减刑了。嗯,也给我老子带个口信,少喝点酒。平头说完别转头, 一把抹掉夺眶而出的泪水,夹起小板凳,笑着说了句;走好,不送了,他妈的自由真好啊。 你要,我送点给你。大毛回了句。 你也给我安稳点,吃了亏我们在山上也帮不了你,谢谢你们来看我,后会有期。 既然后会有期,就用不着谢了,倘若朋友不就是你把我放在心上,我当然不能把你放在肝上。 大毛象背书似的说道;交朋友不就是很简单,你对我好,我会对你更好;人心换人心, 良心好不代表憨,做事厚道不代表沒脑子。 号头在干部的监督下检查旅行包,常客提心吊胆地看着他把旅行包里的东西全郚抖落到了地上,平头故作镇定地来回踱步,趁着挡住干部视线的瞬息,轻声嘟囔了一句;盒子里的饭票,有你一份。 常客看着平头拎上旅行包走出接见室,阳光里的背影渐渐融化成一片模糊的风景。他们出了接见室,一溜小跑到农场门口,赶上了开往西山码头的拖拉机。搭乘上回胥门的轮船,常客这回学乖了,进了船舱,捡了几张别人丢弃下的报纸,铺到通道的死角落里,倒头就睡,大毛扒着舱门望穿秋水,也没等到候船室里邂逅认识的一对姐妹.垂头丧气地抱怨自己命里没有桃花运。 轮船靠岸时快到五点了,马不停蹄地赶到苏州火车站,排队买车票,最早的车次是晚上十点一刻,离上车时间还有三,四个多小时。售票处出来,两个人喊上辆三轮车;附近有好玩的地方吗。 观前街,苏州最热闹的地方。 就去观前街。 两个人沿着观前街逛了个来回,常客进了家丝绸店; 买两条苏州丝绸围巾,带回哄哄小姊妹。大毛一听;帮我买一条,我也要哄小姊妹。买丝绸围巾,又转 进副食品商店,常客称了两斤苏州特产猪油松子和枣泥麻饼;买给我娘老子吃。大毛跟着也买了两斤;你标准是见人屙屎屁眼痒。常客甩了他一句。 去找家电影院,我看电影,里你睡觉,看完电影正好赶去乘火车。大毛建议道。 常客先在电影院里睡了一觉,上火车抢到了张座位,又是一路睡到了常武。 他们出了常武站,大毛招手喊来辆三轮车;上车,尚书街。 你上车先走吧,我们不同路。 什么不同路,一点钟了你还不回家,去那里捉鬼。
常客拍拍手里的丝巾;去哄小姊妹。他去苗晓静家是临时作出的决定,在噪杂污浊的火车厢里睡了一觉,空旷的车站广场上,阵阵袭来的凉风,吹的他神清气爽,睡意顿消。看着手里用牛皮纸包裏的丝巾,替自己找了个自认为绝妙借口;连夜把丝巾给她们送去。 常客就让三轮车停在丅字路口,他觉得深更半夜,乘坐三轮车惹人注目,美好的深夜加上美妙的设想,不想因为张扬,招来公鸭嗓一伙人,搅扰了美好的心情。他几近沿着墙壁,走向夜雾里渐渐清晰凸现的楼房,经过黑黝黝的弄堂口,从里面传出哼哼唧唧的喘吟声,往里瞥视一眼,一对男女抱成一团,卿卿我我,他恶作剧似的故意假咳几声,弥补他们发出的声响,给他带来的小惊吓。 黑漆漆的楼洞近在眼前,他忽然加速步伐,三步并作两步的闪进楼道后,没有急于上楼,而是蹲在最低的台阶上,屏息倾听了数十秒钟,楼内楼外一片静寂,确定自己的行踪没有被人注意,这才蹑手蹑脚地爬上三楼,按以往的敲门方式,大姆指指甲在门上来回磨擦几下,耐心的等待隔了半分钟,里面传出轻微的悉嗦;谁呀。有人細声地问。 我。他听出了苗晓静的声音,心脏象上紧了发条,怦怦地加速跳出了声响。 苗晓静手伸出帐缦,先将门开出条缝隙,看到一张贼忒兮兮的笑面孔,才松开了手;我猜想只会是你这个夜游神,这么晚来又出什么事了。她从床上坐了起来,用手梳拢着蓬乱的长发,睡眼惺忪地问。 你放假在家没事,就巴望着我闯祸出事。 认识你也算倒霉,夜里听见别人家的敲门声,我也会心惊肉跳,那次来你是太平无事的.这一阵又跑去那里撒野了。她摁亮夜壶箱上的台灯,绕着皮带摸了一圈;嗯,身上没带匕首,表现不错。 我去苏州西山探望朋友,刚回常武,你看,给你和姐各买了条苏州特产丝绸围巾。常客手里的丝巾顺手往床上一扔,借着微弱的台灯光,快速瞥视一眼,床上空无一人,另一条毛巾被,叠的整整齐齐;苗秋月肯定是上夜班。他心里作出判断。 什么丝巾。苗晓静穿了短裤无袖衫,从床上一跃起,开亮白炽灯,如获至宝似的打开牛皮纸包的两条丝巾,轮流围上脖颈;那条颜色好看。 常客定央央望着她的两条修长挺拔,白皙光润的长腿,翘翘的臀部。他以前从没有象今晚这样,如在回味一行诗句,仔细端详玩赏女人的身体,嘴里漫不经心地敷衍着她的提问;好看,都好看。 都好看我就都藏起来,不给她。她补充一句;让她去叫男朋友给她买。 你意思说我是你的男朋友。 男朋友么也分好几种,你是另一种。 另一种是什么意思?沒有一起睡过觉的男朋友?他明知故问。 对于这种不三不四的问题,我拒绝回答。她的眼睛没有离开镜子,欣赏着系上丝巾的自己。 你今年虚岁17岁了吧。常客问了一句让自己也感到奇怪的话,目光又从白皙光润的长腿,移到没有完全发育的胸脯上,明显觉得自己有了蠢蠢欲动的念头,想从后面拥抱她,抚摸她的胸脯,她的脸颊和颈项。心里又在跟自己打赌,如果今晚留在她家,肯定抑止不住汹涌勃勃的欲火,然后吶?常客坐到床沿,点了一根烟, 在留下或是离去之间犹豫不决。 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年纪啊。苗晓静换了种丝巾系法;这样系法好看吗? 都好看。常客对自己突然感到隐隐约约的气馁,本来的目的只是想看看她,说说话,因为起了欲望,也就产生了种危险感,怕自己的冲动没有得逞,不仅丢了面子,还会失去继续和她交往的机会,他作出了抽完这根烟就走人的决定,又清楚自己不会轻易的离去。 看你憨笃笤的样子,就只会讲这句话啊。 你是要听花言巧语,年轻漂亮,美丽动人,全身上下充满青春的诱惑。 住嘴吧,太肉麻了。她终于离开镜子,也坐到了床沿上;这么晚了还不回去,你娘老子又要满大街的找你了。 我跟他们讲好了,要在苏州住一夜,明天回家。 那你干吗又要连夜赶回来。 因为想看看你,给你来送礼物。常客情不自禁地佩服自己,讨好她的话随手拈来。 你是今夜不回去,想住我这里。 不可以么我现在就走回去。 苗晓静眨闪着迷人的眼睛,装出深思熟虑的大人相,最后又忍不住噗哧一笑;你深更半夜送丝巾是有目的,想在我家赖一夜。 不可以么我现在就走回去。他又重复一遍。 我就知道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没安好心但也不会做坏事。他狡辩道。 她瞄了眼闹钟,心里权衡了片刻,似乎作好心理准备;只能睡三个小时。 我不想睡,你放假也不要去学校上课了,陪我说说话吧,我的朋友都抓进去坐牢了,唉,连个说说话的人都没了。他先是做出孤助无援的样子,然后出其不意地搂住她的肩膀;我的心里好冷啊。他把她越搂越紧,好象要把她搂进自己的孤独里。身体往后一仰,他搂着她的肩膀躺到了床上。 我还是个中学生,能陪我讲什么话。苗晓静不可置否地哼了两声,关了电灯,身体在被子下面蜷缩成胎儿状。 给我看看你的身体。常客话一说出口,掀掉盖在她身上的被子。 我就猜到你不怀好意,你知道这种行为就叫耍流氓。 他没等苗晓静重新拉回被子,己将无袖汗衫一下撩到胸脯上面,微微隆起的奶子袒露在了眼前。她徒劳地反抗了两下,然后叹了口气;答应我,不能再做其他的事。暗影下的苗晓静,明眸皓齿,一脸天真的表情,泉水般清澈的目光,混杂着恐慌与新奇,等待他的回应。 你不愿意和我做其他的事吗。 我年纪还小,不能做其他的事。 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在一起当然要做喜欢的事。 嗯,,,,,她拖了个长音,似乎在思考这句话有没有道理;我们玩石头剪子布,你要是赢了,我就答应让你做,拉勾不准耍赖皮。 结果是常客输了,他出的布,苗晓静出的剪刀,她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愿赌服输哦。 好吧,那就让我亲亲你。常客翻身趴到苗晓静身上,两根舌头在她嘴里象火苗交相纠缠如彼此问候,长时间的憋气几近脑内缺氧,嘴唇分开时头昏目眩。 我就不愿赌服输。常客趁她来不及作出反应之前,已把她短裤退到脚踝处; 答应我,做吧。 我怕疼。苗晓静似乎沉浸于初吻带来的迷狂,全身酥软,恍惚的眼神里有种不可言喻的魅惑,喃喃呓语道;我听同学讲,第一次会疼到晕厥。 不会的,我不会弄疼你的。他终于得到了她的默许,缓缓进入她的身体,这一瞬息,黑暗里的空气仿佛凝固,发出低沉的嗡嘤。 苗晓静皱紧眉头,伴随着她轻声发出的疼,我疼的声音里,他彻底的进入她的身体。射精的一刹那间,两个人同时感到了对方身体的颤栗与喘吟。在苗晓静心里,更多的是一份莫名的失落。而常客此刻有种胜利者的喜悦;我占有了她,我终于拥有了她。 两个人随后象哑巴一样沉默无语。 常客坐起来点了支烟,手掌爱抚着她泪水浸湿的脸;你放心,我会待你好的。 我不放心,万一怀孕了怎么办。她撅起嘴问,然后又噗哧一笑;我也有人喊我妈妈了。 也有人喊我爸爸了。两个人赤裸相拥.情意缠绵地话说到了天亮,在她屡次三番的提醒下,常客才依恋不舍穿好衣服;我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你不能把我们刚才做的事告诉我姐。 你当我神经病啊,吿诉她。 你说实话,你和我姐做过这事吗。她在观察他的表情。 没有,我和她是正常的谈恋爱关系。他也想起苗秋月关照的话,不能她们之间的事,吿诉她。 嗯,现在离头班公交车还有半个小时。她相信了他的表白。 没关系,我慢慢的走回家。 哼,活该,慢慢的走吧,你这个坏人,用丝巾来诱奸少女的坏人。苗晓静边锐边俯身铺整床被,忽然压低声音惊叫道;你看看,把我弄出这么多血。 蓝白方格床单上有几滩太阳花瓣大小的血迹,他的食指如同擦拭传家宝,在灿如花瓣的血迹上,小心翼翼地摩挲了几下,先放到鼻子下闻了闻,又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作出夸张表情,欣喜若狂地说道;好酒,百年一遇的好酒,把这床单整叠好,给我带回家收藏保管。 常客走出黑黝黝的楼道,天色熹微,灰蒙蒙的晨雾笼罩着四周景物,模糊的视线勾画出倾斜的远景,沁凉的夏季晨风,象细雨吹在裸露的肌肤上,滋生出适宜的惬意。 他走在无人的街道上,不住的念叨;我要工作,我要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