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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炒说 | 启蒙无祖国，爱国先爱人

18世纪，伏尔泰就说过：“启蒙者没有祖国。”比祖师爷那句“无产阶级没有祖国”早100年。国人只知后者，不知前者。

1
什么是启蒙？

启蒙就是开发民智，让人自己为自己当家作主，不相信外界权威（宗教权威和政治权威），将人生幸福寄托于自己。这就是17-18世纪欧洲启蒙主义的目的，它的横空出世，奠定了现代文明的基石，现代文明的理论和思想源头都在启蒙运动中。

详见我以前的推文《驱赶上帝的启蒙运动，如何成为现代文明的基石？》。

启蒙的强大武器就是个人理性。笛卡尔的那句“我思故我在”为我们所熟知，直译就是“我思考，所以我存在”，一个人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情就是自己的思想和思考。

一个人只有使用理性来思考的时候，才能知道存在的价值。

这就是划时代的天赋理性。

理性是人类思考的能力，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天生的，在接受一切事物之前，人都应该用自己的理性去怀疑、判别和确定一切事物的真假，拒绝承认外界的权威、教条和偏见。

在我的心智做出思考之前，绝不把任何没有明确的东西当成真的东西来接受。

我们都知道欧洲经历了中世纪—文艺复兴—宗教改革—启蒙主义，才蜕变成人类文明的山巅之城。我用一个比喻，来更直观地表达启蒙主义的意义。

苹果从树上掉下来，中世纪认为这是上帝让它掉下来的，教会要用它“服侍”上帝，我无权处理这个苹果；文艺复兴认为，苹果确实是上帝让它掉下来的，但上帝让它掉下来是为了给我吃，应该由我来享受它；宗教改革认为，苹果是上帝让它掉下来的，也应该用来服侍上帝，但怎么服侍由我说了算，我可以吃一半留一半，可以切成片或块，我也可以全吃掉甚至全扔掉，别人无权干涉。

而启蒙运动呢，他们认为苹果是重力这个客观自然规律让它掉下来的，与上帝无关，怎么处理苹果自然是人自己来决定了，我吃掉或喂狗都是合理的。这就是启蒙运动的核心价值观：无须借助权威，人自身就能认识这个世界。认识世界的工具不是权威，而是人的理性思考。

这一下子就解放了人的天性，犹如划破黑暗的闪电，个体幸福和人类文明迎来了曙光。

当把天赋理性推及到社会生活领域，这就是天赋人权。

我的理性不隶属于任何统治者的权威，无人能够决定和占有我的理性，那么就没有一个人能够支配我的生活。所以，我生来就是自由的。

狄德罗在18世纪就说过：“自由是天赐的东西，每一个个体，只要享有理性，就享有自由的权利。”

别人不能控制我怎么说话，也不能支配我的财产，统治者的权力，也应该是我说了算，我同意才行。

人天然是群居的动物，是社交的动物。现在人们相信了天赋理性和天赋人权，那么以前的封建专制必然是不合时宜的，这就需要重新构建人和国家的关系。

2
我同意、我幸福，国家才有存在的意义

当无产阶级喊出解放全人类时，对于启蒙者而言，他要做的是解放自己，能做到这点的国家，才能被启蒙者承认。

启蒙泰斗伏尔泰在《哲学词典》中对“祖国”这样定义：

“故乡、祖国到底是什么呢？是否就是随便一块土地，主人舒舒服服住在一院整整齐齐的住宅里，可能会说：我耕种的这块田地，我盖的这院房子都是属于我的。我在这里生活，受到任何蛮横专制的家伙也不能违反的法律的保护。当其他的人也像我一样拥有田亩和住宅，为了他们大家的共同利益集合在一起，我便在这个集会中占有一票，我便是整体的一部分，共同体的一部分，主权的一部分；这就是我的家乡，我的祖国。”

这就很清楚地表明，祖国是使人民获得利益和幸福的地方。祖国保障公民的自由和幸福，公民自愿热爱和效忠这个国家，这之间是以公民的切身利益为纽带。

霍尔巴赫就一语道破：“公民只是由于幸福这条纽带才和社会、祖国连接在一起，如果公民的自由、财产、安全消失了，祖国也就不存在了。”

一个国家，是由他的所有公民构成，公共利益也是有所有个体利益构成的。国家是虚幻的，是想象的共同体，只有公民个体才是真实的存在，国家和公共利益的根本出发点是个体，而不是相反！

个人利益支配着人的理性判断，公共利益支配着国家的判断。对于一个国家而言，由每个公民的利益所构成的公共利益、以维护个体价值为根本出发点的公共利益，才是最高的、唯一的目的，也是判断国家存在合法性的最高的、唯一的标准。

国家意志是公民意志的体现，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的政府才是自己的政府，其目的就是照顾和保护公民利益。在这个国家里，大家平等、自由地结合在一起，为了共同的目标即保障每个人的权利和自由而结合，国家利益与公民利益休戚与共、融为一体。

如果一个现代政府的本质只是为了维护统治阶级或一小撮人的利益，而不去真正关心公民幸福和国家强盛，这样的政府就违反了人的本性，是不该存在的。

所以，并非是个人利益以公共利益为目标，而是相反：公共利益以个人利益为目标；并非公民属于国家，而是国家属于公民。只有这样，才是正义的、长久的。

忽视个体利益的公共利益、假公民之名行压榨之实的政府行为，结果只能是民众被奴役。

人们脱离自然状态结合成的社会共同体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获取个人的利益、幸福和快乐。这是符合人性的客观存在。

而有些政府，通过愚民的手段，降低公民对利益、幸福的认知能力，以此来维持自身统治的合法性，这是违背人性的非法行为。

当国家不能增进你的幸福时，当政府的行为与你无关时，你实际上是没有祖国的，只是一个利用的工具。

3
专制之下无祖国

欧洲启蒙思想家生活的年代，正是欧洲封建专制盛行的17-18世纪。他们目睹了专制的专横无理和带来的破坏，对专制深恶痛绝，早在17世纪就喊出了“专制之下无祖国”的叛逆之言。

启蒙者通过大量的事实，揭露了封建专制的危害，它的本质是维护统治阶级的自身利益，剥夺了广大公民的自由和幸福，这些王朝国家的公共利益与公民个体利益往往是冲突的。它损害了公民的利益，也就不存在什么公民的祖国了。

路易十四的那句名言“诸位，你们自以为是国家吗？朕才是国家”，形象而鲜明地表达了专制国家的一大本质，即把自己视为国家的化身和代言人，把国家当成自己的私有财产，通过奴役公民来追逐自身的王朝利益。

狄德罗也承认，在专制制度下公民没有祖国。“再也没有什么祖国，从南极到北极，我只看见暴君和奴隶。”

公民没有自由和权利，只有服从和忍耐顺从，从个体解放走向个体压抑，在启蒙者的眼里，这就是倒退，是不能容忍的。没有任何人愿意将自己的命运托付给自己不可控、随时可以侵害自己权力的团体或势力，除非是由于恐惧，这就决定了封建专制必然不可持续。在启蒙者的描述里，专制制度已经达到了污染空气、改变气候和土地的可怕程度，必须要将之革除。

在北京大学主编的《18世纪法国哲学》里，有这么一句话：“我们不能把专制制度看成是一种治理形式，它不能是合法的，是违法合乎正义的自然法则的，它违反那些永远不能违背自然法则的公民法，它违反那些以公平治国为目标的国家根本大法。合法的专制制度乃是一个自相矛盾的名词。”

人们热爱祖国，因为祖国保障着他的权利与利益。在一个共同体当中，只有当他的所有成员都在谋求共同幸福以增进个体利益时，这个共同体才能稳固地存在，这个国家才会因为公民的爱国心而获得团结与力量。但是在封建专制制度下，专制君主将自己利益与公民利益分割开来，只允许他们做有利于君主利益的事情，只允许他们说对王朝利益有利的话，为了少数人的利益牺牲多数人的利益。

所以，专制国家的生存并不依靠公共利益和爱国心，而是凭借高压统治和愚民手段来维持，千方百计去压制和延缓个体思想的解放，保持物质温饱和精神贫困的状态，是封建君主最钟情的。

爱尔维修曾提问：“赤贫的人实际上是否还有一个祖国？”答案自然是否定的。物质贫困的人是自己国家的受害者，如果可以，他们会远走他乡，成为异国人；精神贫困的人只剩狂热，没有理性，成为封建君主随意玩弄的对象。

专制国家，没有资格成为现代人的祖国。

4
爱国首先要爱人

爱祖国实际上是爱自己，爱同胞才是爱祖国。这是基本常识。

在一个公共利益与个人利益融为一体的国家里，每个公民都把自己和其他人看成是这个国家的一员。在他们看来，祖国就是寻求幸福和保障的人们的自由集合。祖国不是一个空洞抽象的字眼，而是有着具体的现实权利和利益。因此，祖国的含义绝非一种简单的文化心理，而是一种强烈的现实意义和政治意义。

你别跟我扯什么厉害了word国，你先给我搞定我的保险赔偿什么时候下来；你也别老跟我说外国怎么乱，那跟我没关系，你还是多操心操心我买不起房看不起病的事。

我也不会去热情颂扬个人牺牲的伟光正，我担心的是万一用道德绑架让我和我的家人去牺牲呢？我也不会允许你随意逮捕或打倒一个人，因为我担心的是自己也能这样被随意放倒。

这就是启蒙者眼中的“我”。使“我”牢固地同祖国联系在一起的是“我”的利益，使每一个“我”感到祖国可贵的，首先是“我”占有的利益和享有的权利，千千万万个“我”把这种拥有同祖国联系在一起，“我”为此愿意向国家缴纳税负，愿意为国家冲锋陷阵。

对一个人而言，“热爱祖国”本身没有意义，因为自己成为其中一员并事关自己切身利益，才有了意义。这绝非是一种功利主义，而在于：

人性是靠不住的！

自己不去掌握自己的命运，而寄托于别人的恻隐之心，或者希望因为自己的表现而得到别人的奖赏，这是不行的。

专制国家的王朝利益往往与民众愿望是背离的，所以君主更多地从道德、文化等抽象角度，而不是从利益、权利等现实角度去赋予爱国的意义，而且习惯性地将爱国上升到一个更高的层次。

而一部分民众，为了争取更大的利益，会以爱国的名义向君主示好，去寻求安全感，或者以爱国的名义去损害一部分同胞的利益，自己从中分一杯羹。无论哪种方式、何种目的，他们口中的爱国，与公民的个体利益和国家的公共利益无关。

霍尔巴赫说过：“当你和你的同胞们陷在暴政的铁蹄之下时，绝不要悲伤，因为那时它对于你而言已不再是祖国而是经是一座监狱。”所以，可想而知，为专制暴政而欢呼的人，不仅不悲伤，反而还高喊爱国，是何居心？

很简单：不是蠢就是坏！

伏尔泰以一个糕点伙计为例，说明了专制国家的蠢人爱国。这个伙计一无所有，却总是摆出一副热爱祖国的样子。

于是，一位邻居就问他：“你说你的故乡，你的祖国，指的是什么呀？是你那座烤炉吗？是你自出生后就再也没见过的那个村子吗？是你那两位破了产弄得你只好去做糕点来谋生的父母住过的街道吗？是你永远也当不上那里警卫官的一名小书记的市政厅吗？是你在那里永远也当不上一名抱蜡侍童而一个愚蠢的人却做了总主教和公爵有两万金路易年俸的那座圣母院大教堂吗？”

他们只知道爱祖国这样的一个虚无缥缈的的东西，却唯独不知道如何爱自己。

小结

当今世界，所有的发达国家，都是信奉启蒙主义的宪政民主政权，无一例外；所有的失败国家，都是专制政权，无一例外！

但是，你无法叫醒装睡的人，何况是沉睡的人呢？

用孙中山在《走向共和》的结尾作为结尾：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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