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做梦都没想到，刷个抖音，能刷到我婆婆。
美颜镜头下的婆婆，扎着高挑双马尾，嘴唇涂成血红色，颧骨上也红红的，做歪头嘟嘴状……
天啊！她这是在cosplay天山童姥吗？
我又好气又好笑，但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视频是在我卧室拍的，梳妆台上的口红，分明是我新买的TF，还是全新的！
02
这不是婆婆第一次偷用我的化妆品。
上次被我发现，我告诉她，别的可以，但口红不行，不卫生，她也答应好好的。
结果一转眼，居然拿我的口红在脸上鬼画符，还是趁我生孩子住院的时候。
我实在很气愤，加上刚生完孩子，情绪不稳定，直接哭了。
邻床的陪护劝我，刚生完孩子最忌生气，要是回奶了，大人小孩都遭罪。
可我怎么能不生气呢？
那条视频发布日期是我生产后的第三天。
那天早上我只吃了两个鸡蛋，直到下午两点多，婆婆才来送午饭。
老公陈跃刚嘟囔几句，婆婆就哭天抹泪，说腰椎病犯了，在家躺了半天，挣扎着起来做饭，还要被埋怨……
我见她哭得伤心，也信以为真。
结果呢？
她居然躲在家里拍视频，那神采飞扬、臭美自恋的样子，哪像犯了腰椎病？
03
和陈跃订婚前，我只匆匆见过公婆两面。
主要原因是离得远。
我是福州人，陈跃老家重庆，而我们在杭州工作。
公婆到福州商量订婚事宜时，我们才有了第一次会面。
那也是我第一次见识婆婆的奇葩。
见面后，她没寒暄几句，就开始花式夸陈跃优秀，在国企工作，有多稳定多有前途。
接着，又话锋一转，说在老家给陈跃介绍对象的排成排：“有公务员、医生、老师，都是体面又稳定的工作……”
她越说越起劲，完全不顾我家人的脸色。
04
我自己开了一家服装店，没有所谓的正式工作。
但我收入比陈跃高，父母做了半辈子生意，家境也不错。
用我爸的话说，啥时候轮到她瞧不上咱家了？
更让人迷惑的是，既然看不上我，何不直接反对，千里迢迢跑来，当着我们的面说这些添堵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天，见面的气氛被降至冰点。
陈跃满脸尴尬，几次想岔开话题，可婆婆还在滔滔不绝。
05
回家后，父母建议暂缓订婚。
我妈说：“还没结婚呢，她就这个态度，要是结了婚那还得了？”
我没吱声，但心里也很气。
不一会，陈跃打来电话，说他回酒店就把婆婆数落了一番。
“你消消气，我妈就这样，说话不过脑子，她已经知道错了，明天当面来给你们赔罪。”
果然，第二天一早，陈跃就领着公婆登门了。
婆婆一进屋就拉住我的手说：“盈盈，不好意思啊，我心直口快，你别往心里去。”
然后又笑呵呵对我父母说：“对不住啊，亲家，我这人上不了台面，你们多担待。”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我们再追究，反而显得小家子气。
好在结婚事宜一切顺利，这事就算翻了篇。
06
临近婚期，出于对我和婆婆相处的担忧，我妈跟我约法三章：
“不许撕破脸，婆婆毕竟不是亲妈，一旦撕破脸，很难和解。”
“不要在陈跃面前指责你婆婆，需要沟通时，只陈述事实，那是他亲妈，他可以随便说，但你不能。”
“最重要的一点，要学会自力更生，不要指望老人，最好不住在一起……”
妈妈是过来人，她不厌其烦的交待，唯恐我处理不好婆媳关系。
而我，当初并没把这些话听进去，觉得自己是嫁给陈跃，不是嫁给他妈。
07
结婚第二个月，我怀孕了，孕期反应很大。
陈跃考虑到自己经常出差，便建议我留在重庆养胎：“我妈退休没什么事，你们多少有个照应。”
婆婆也劝我留下，她说：“你在我这儿，陈跃才能安心工作，休息时还能回来看看我，不然一年到头，连他人影都见不着。”
那段时间，服装店正好因市场装修停业，我便动摇了。
心想，孕期有人照顾总归是好事，还能成全他们母子亲情，一举两得。
却不曾想，这个决定拉开了婆媳矛盾的序幕。
08
第一个矛盾爆发，是在搬家后的开伙饭上。
尽管我决定留在重庆，但还是没和公婆住一起，而是单独租了房。
婆婆提议在我家做一顿开伙饭，请亲戚们过来旺旺人气。
我当时孕反严重，陈跃不在家，又是租的房子，内心真不想搞这些。
但婆婆一再游说，说这是当地的风俗，讨个彩头。
“放心，到时我过来当主厨，你就打打下手。”她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
我只好同意了。
09
说是便饭，但七大姑八大姨，加起来十多个人，得正儿八经的准备一桌菜。
请客那天，我一大早去了菜场，回来路上，问婆婆什么时间来。
婆婆说，马上就动身。
我一边整理食材，一边等，可到了下午两点，还没见她人影。
打电话也不接，问公公，说她上午就出门了。
没办法，我只好一个人在厨房忙活。
下午五点半，客人们陆续到齐，饭菜已经上桌，婆婆才慢悠悠地来了。
我累了一天，脸色很差，可婆婆跟没看见一样，坐下就吃，还一个劲地夸我能干。
后来，和亲戚们聊天时，婆婆聊得忘形，说自己今天手气好，赢了八百多块。
原来她一大早出门，是去打牌了。
我肺都气炸了，真想跟她吵一架，但考虑到亲戚们都在，忍了。
10
陈跃回来后，我把这事当笑话讲给他听。
他比我还生气，当场就给婆婆打电话。
“妈，租的房子，吃什么开伙饭？”
婆婆讪笑着说：“这不是盈盈做饭好吃嘛，想让她在亲戚面前露一手，给你长长脸。”
陈跃怼道：“长什么脸，她怀着孕呢，以后想吃，去外面摆桌。”
“好好好，我错了还不行吗，以后再也不指使你媳妇了。”
我一脑门黑线，这认错的速度和态度，太似曾相识了。
挂了电话，陈跃又反过来安慰我：“我妈性格就这样，但没什么坏心眼，别跟她一般见识。”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陈跃给力，不然，这婆媳矛盾铁定升级。
11
当初留在重庆，我和陈跃都指望婆婆能照顾我。
但事实上，整个孕期，婆婆除了来看我几次，没有给我做过一顿饭。
公公还没退休，午饭在单位吃，她一个人在家就干脆不开火，还时不时来我这里蹭饭，美其名曰，我做饭好吃。
有一次，我腹泻，婆婆陪我去医院看病，回到家都天黑了。
她进屋就坐在沙发上刷抖音。
我饿得头晕眼花，冰箱刚好有馄饨皮和肉馅，就打算对付一顿。
我先包了一些，水也烧开了，就让她自己下。
她说不急，等我一起吃，我调的佐料好吃。
等到我全部包好、煮好，放了佐料，端到她面前，她才放下手机，喊道：“可饿死我了，肚肚都咕咕叫了。”
我瞬间意识到，来重庆就是个错误，不是婆婆照顾我，而是我伺候她。
12
从那天起，我开始考察月子中心。
果然，随着怀孕月份越来越大，婆婆开始时常吹风，说自己不会带孩子，陈跃都是他奶奶带大的。
“陈跃第一次拉粑粑，我都恶心吐了，你可别指望我这个老太婆。”
我直接挑明，花钱去月子中心。
婆婆又犹豫起来，说：“还要住月子中心啊，太贵了吧，挣钱不容易，花钱要仔细。”
我故意笑着说：“要不我现在回娘家，在娘家生好了，不花钱。”
婆婆这才不吭声了。
13
说实话，我早对婆婆死了心，但陈跃对她还抱有希望。
直到我生完孩子，他才接受这个事实。
住院期间，婆婆的唯一“工作”是给我送饭。
第一天是鸡汤，我喝了一口，寡淡无味，再一看，鸡腿上居然还有鸡毛……
为了营养，我忍着恶心把汤喝了。
第二天送午饭时，婆婆就主动提出，晚饭不送了：“我中午特意多做的，剩下的在微波炉转转还能吃，这一来一回的跑，太折腾。”
第三天，也是婆婆拍抖音那天，她姗姗来迟，我差点饿晕……
14
不知是压抑太久，还是生产后情绪不稳，我一直引以为傲的清醒和理智，在那条视频面前崩塌了。
陈跃推门进来，见我在哭，忙问我怎么了？
我让他自己看视频。
看完后，他也很无语，连忙哄道：“别生气了，等出了月子，给你买新的。”
我生气的是一只口红吗？当然不是。
我气的是婆婆太自私，眼里只有自己。
想到这里，我用力推开陈跃，不想再理他。
因为他妈的种种作为，我对这个男人也心生怨怼，如果不是他，我何必承受这一切。
15
理智的闸门一旦失控，伤人的话便像洪水般汹涌而出。
“陈跃，你妈太没素质了，她就是个二皮脸，每次认错很快，但坚决不改。”
“平心而论，我讲不讲道理？我又忍了多久？可她呢，是怎么对我的？”
“早知道你有这样的妈，我根本就不会来重庆，我后悔死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全然忘了妈妈当初的叮嘱。
陈跃几次想开口，但终究无言以对，最后丢下一句：“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说完，他转身走了。
我再次失声痛哭，心里特别委屈。
16
陈跃出去不到五分钟，我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她说，陈跃说你心情不好，让我劝劝你。
我的情绪依然很激动，骂完婆婆骂陈跃。
我妈问我：“发这么大脾气，是陈跃做错什么了吗？”
我一时答不上来。
从我入院生产，陈跃全程陪着，白天黑夜连轴转。
他一个大男人，从开始的笨手笨脚，到熟练地给女儿喂奶、换尿不湿，的确已经尽力了。
我妈说：“盈盈，不是告诉过你吗，任何时候都要靠自己，婆婆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你将气撒到老公身上，除了破坏夫妻感情，起不了任何作用，和陈跃好好聊聊吧，我和你爸明天就来。”
17
后来，看着陈跃提着一罐现炖燕窝回来，我气消了一半。
他说：“老婆，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是我没做好。”
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滚了下来。
这段时间兵荒马乱，我都没工夫好好看看他，曾经的精神小伙，如今胡子拉渣，脸色蜡黄，连眼眶都凹陷了。
我有点心疼他，婆婆是他妈，但这并不是他的错。
18
那天，我们聊了很多，陈跃也做了一个重要决定，等宝宝满月，就回杭州。
“你知道，我是奶奶带大的，从小就没得到太多母爱，所以，总希望宝宝能替我弥补这个缺憾……”
陈跃的声音有些哽咽。
“是我想的太简单了，你妈说的对，凡事都要靠自己，指望谁都没用。”
原来，陈跃的心里装着这么多的委屈和遗憾。
原来，他对婆婆一次次的“妥协”，是内心对母爱的孜孜以求。
他内心的伤应该比我更重吧？
我抱着他，低声说：“以后我和女儿就是你的后盾，我们一起把孩子照顾好，把我们的小家经营好，比什么都重要。”
这番话是安慰陈跃，也劝解自己。
19
宝宝满月后，我和陈跃回了杭州。
婆婆百般挽留，但我们态度坚决。
于陈跃而言，有些缺失只能是遗憾。
于我而言，是选择一条完全自立之路。
独自照顾幼小的婴儿，还要打理好家里生活，不是件容易的事。
陈跃主动向单位申请减少出差，这样也能帮我多分担一点。
经历此前种种后，陈跃明显成熟了，在他身上我看到了一个男人的担当。
我相信，从今往后，我们会是彼此最坚实的依靠。
20
如今，距离缓和了我与婆婆的紧张关系。
婆婆时常要求跟陈跃和宝宝视频，看着他们母子、父女嘻嘻哈哈，其乐融融的样子，我知道，陈跃或许曾对婆婆心有怨气，但血浓于水，永远无法割舍。
而我要做的，是保持安全距离，打消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如果不能亲密，至少可以做到和气。
这是分寸，也是教养。
更是我对这个家最深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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