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超越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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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四九城 爸爸送我去学唱歌,我五音不全,被关在小黑屋里好久。——《饲宝日记》 庄城的风吹不到北平,四九城里寒意更浓。 陆斯年成绩固然优异,但能在上千名尖子生中拔得头筹,成功获得保送名额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在那所顶级名校的录取通知书发下来时还是让尤嘉又惊又喜。她对庄城早已再无留恋,如今打定了主意要换个城市生活,只当是一切重新开始。 两人临走前去给阿婆磕头,她葬在庄城郊外的陆家祖坟里。如今这一支人丁凋敝,他们这一走,估计往后只有清明才能赶回来祭祀,故而准备的尤为郑重。 那天风很大,要不停用火钳子压着,让花花绿绿的纸钱纸衣化作一团飞灰。 “阿婆,我以后会照顾好姐姐,您别担心。” 说不欣慰是假的,虽然后来的事情令人措手不及,但眼下的温情都是真的。 该卖的卖,该扔的扔,姐弟两个带的东西不多,飞抵四九城后先住了几宿酒店养精神,随即开始了找房之旅。 中介一张嘴舌灿莲花,把他们看的每套都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您瞧瞧,最新的小区,安保齐全,南北通透,六号线马上就通了,贯通东西,你们姐弟俩坐一趟地铁就能见着。” 中介素来的技能,只报喜不报忧,虽说是离地铁不远但还要倒公交,新小区周边配套不全,生活起来不算很便利,房子南北固然通透,但格局一般,客厅太大,厨房太窄,洗手间的位置也有些奇怪,可胜在价格合算,几乎是近日所见性价比最高的一套。 叁证齐全,押一付叁,尤嘉拉着陆斯年看了几天,纠结几番最终还是定下这间,姐弟俩总算有了个落脚的地方。 两人收拾了几日搬进去,不过到底是租来的房子,舍不得买贵家具,大多都是宜家的极简组装款,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索性一起拼。机械性的运动分散精神还解压,只是依旧睡不着。 在帝都买房赔不了,房价又有起飞的意思,尤嘉有些意动,不过万事急不得,她现在连这里的方向都辨不清,总得仔细看看再做决定。 她在歌会上跳舞后失踪,期间除了陆斯年,最担心的人要属顾盼。 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顾盼联系不到尤嘉,向导员反应却得到了她请长假的消息。顾盼将信将疑地应下,四十八小时音讯全无后终于再也坐不住,去报案却被拦下来,导员把她领进办公室一脸讳莫如深,让她不要多管闲事,最后还是赶上姓周的过来把她放走。 顾盼从前以为他们是男女朋友,至少有些暧昧在,如今看来事情好像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但尤嘉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她都一无所知。 隔天,尤嘉发了条消息给她报平安,但手机一直都是关机状态。 直到隆冬时候,尤嘉终于出现了。顾盼行李都没怎么收拾就从家中赶过来,见到她全须全尾的站在眼前,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她人生得热闹,做什么事情动静都不小,每天霹雳乓啷的,与其说是帮忙不如说是逼着尤嘉对她进行再教育,什么时候都是一拍脑袋说走就走,拉着尤嘉满京城逛,晚上也要手拉手一起睡,根本不给她忧郁的机会。 陆斯年最近忙着走手续,见到有顾盼无缝连接,终于也松了口气。他不敢让尤嘉一个人待着,那是他最后的亲人,他承担不了失去她的后果。 两个姑娘包裹严实,披着大围巾在后海滑冰,没过多久就捂了一身汗,只余鼻尖和耳根被冻得发红。又冷又凉的空气吸进肺里,呼出的哈气腾起阵阵白雾,是很北的地方才有的风情。 顾盼好吃,拽着她去下苍蝇馆,俩人坐在小板凳上围着泥炉烤肉,先把五花肉烤到滴油,然后再去焙煎羊腰,看着盘里滋滋冒油的五花,尤嘉甚至怀疑那七天只是一场噩梦,但又知道一切都是真的。 没有人能开口提及,这是她最为隐秘的伤疤,凡是触碰就要伤筋动骨,鲜血淋漓。所以她选择把这一切都压在心底,假装无事发生。 “嘉嘉,嘉嘉?”顾盼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尤嘉回过神来,温柔道,“怎么了?” “这衣服怎么越洗泡沫越多……” 尤嘉不明所以地走过去,最终举着袋子一秒破案,“那么多洗衣液,你都倒了?!” 顾盼知道自己又惹祸,支支吾吾不说话,连忙拔腿往外溜,“你先忙!我下去买点水果!” 等她回来的时候那堆衣服已经在过第二遍水了。 尤嘉插着胳膊翘着二郎腿等人,顾盼悄默声地钻进来,半句话不敢多说,把车厘子和草莓洗好用玻璃碗盛上端来跟她腻乎,“小嘉嘉,还生气呢?” 她知道尤嘉撑不住,没晃几下就“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顾盼拈起一颗草莓递到她唇边,尤嘉咬了一口,结果还没等咽就匆匆冲进卫生间,吐到眼泪都要流出来,嘴巴发酸发苦。 天边悬着一弯浅浅的月亮,或许明天就会隐藏在深重的雾霾之下。 顾盼接水给她漱口,一边轻轻拍着尤嘉的背顺气,最后怎么合计怎么难受,晚上起夜时发现身边空了,心里咯噔一下坐起来,才发现尤嘉正坐在飘窗上看月亮。 此时是半夜叁点二十一,尤嘉又失眠了。 纠结了许久,顾盼终于跟陆斯年合计着要送尤嘉去看医生。 心病还须心药医,然而尤嘉不觉得自己生了病,也就更不要提治愈一说。但她知道这是顾盼在关心自己,总归要去一次,才能让人安心。 叁个人来到精神科,最初要抽血,然后做脑图,要用“大”和“花”组词造句,看起来有些匪夷所思的各项检查都轮了一圈,最后回到诊室,医生看看单子,几乎没问几句就开始给尤嘉开药。 “失眠是吧?” “有点,不过还好。” “懂得懂得,年轻人嘛,压力大。” “这几个按时吃,一个月后来复诊啊。” 他们拿着单子去药房取药,贵倒是不贵,只是陆斯年盯着上面写的副作用一栏,头疼,恶心,嗜睡,幻听……着实把他们给吓到了,当即觉得似乎这药是不是也不用吃。 隔天又换了家医院,依旧是老一套,哪怕安定医院也不过是问得更详细态度更温柔,甚至还有推荐尤嘉直接住院的,看了眼病房内群魔乱舞的情况,陆斯年和顾盼陷入了深思,这和她想象中的那种心理治疗大相径庭。 这不太对,他们想找的是那种心理医生,不是治精神病的大夫,否则这样搞下去只会把人逼疯。连着多少天无用功,最后还是一个安定的大夫打电话回诊时给他们推荐了一家私人心理诊疗室。 据说对方留学归来,经验丰富,证件齐全,如果想要做心理咨询的话,去那边最合适不过。抱着最后试一试的想法,尤嘉敲响了那扇门。 37 我想送你回家好吗 今天爸爸带我去商场,他指着朗豪坊的广告牌,说上面的女人是妈妈。——《饲宝日记》 屋内一尘不染,纯与白,是世上最干净的颜色。 负责尤嘉的心理医生叫周慧文,穿着常服,素淡优雅,看着年轻,但其实已经年逾四十,据说看诊经验非常丰富。周慧文递给尤嘉一杯猕猴桃汁,正好口渴,她抿了两口,半躺在铺了软垫的藤椅上。 “冷吗,要不要毯子?” 尤嘉点点头,随即被温暖柔软的绒毯包裹,冬日的阳光又冷又明亮,洒在身上,她半阖着眼睛同医生闲话,周慧文的声音又轻又柔,不紧不慢地,没过多久就让她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夕阳铺满了半边天,她难得超脱梦魇,睡了个黑甜的觉。 看看时间,原定一个半小时的咨询被拉长一倍,尤嘉有些不好意思,周慧文却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后面的患者都是在另一间房,你安心睡,不用担心。” “吃药还是得去看精神科。不过我个人觉得,西普肽兰对你还是很有效的,平时多喝水,养养花种种草,画画看书,做点什么都可以。”她拍了拍尤嘉的背,“好姑娘,你不用着急好起来。” 尤嘉的背微微一僵,半晌才“嗯”了一声。 她觉得自己没有生病,但确实不敢奢求再好起来了。 出诊室的时候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尤嘉笑笑,有些犹豫地开口,“应该……算有用吧。” 周慧文不干涉,不多嘴,虽然钱花得有些肉疼,但能睡饱,似乎也是值得的。于是每周两次的治疗雷打不动,仿佛充电,让她能再多熬一会儿,面对眼前的生活。 平阴玫瑰,瓣厚色艳,开到极盛的时候采摘下来,用白糖封坛腌渍,两个月后就是酸甜沁人的玫瑰酱,往常尤嘉每年都要做上几罐,做这东西讲究时令,如今来不及,只好买现成的。 糯米粉搅打成团上锅蒸,红豆烀到绵软后翻拌成粗颗粒的豆沙。 面粉加水揉捏,从絮状渐渐集结成块,最后光滑不沾手,捏成小剂子裹上猪油,翻来覆去擀成千层酥皮,这活考验功夫,轻了擀不开,重了容易破,她学了好久才终于能够把握分寸。 芯子填上豆沙中和玫瑰的甜,糯米制成的麻薯增加口感,齐齐被包进巴掌大的薄饼中。 一百七十度上下火,十分钟后,甜味飘散出来,尤嘉看着烤箱中的点心一点点膨胀,开裂,阳光洒进来,与满屋香气交织缠绕在一起。 关火后用余温烘,等小饼不再烫嘴后用纸盒包装好,拎上出门。 雷打不动的就医,咨询室人员简单,她早就和那里的人混熟。对于愿意向自己释放善意的人,她从来也不吝惜自己的好意,隔叁差五的就带些手作点心过去。 “尤小姐早,来找周姐?” “白医生早,小张早。” 尤嘉点点头,笑盈盈地给前台小妹妹和白思邈分玫瑰饼。 白思邈趴在桌上吃东西,哪怕是背影,眼睛也没离开尤嘉,掉了满地的点心渣子,前台小张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气冲冲地拿过笤帚扫地,“白医生你今年叁岁吗?吃东西嘴还漏!” 小张这边发着火,那边白思邈置若罔闻,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直到尤嘉进了诊室他才回过神。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小张似有所感,随即眨巴着大眼睛问白思邈,“怎么,你相中尤小姐了?”她很快又皱眉,“医生不是不能和病人谈恋爱?你还讲不讲医德?” “我又不是她的主治大夫。”白思邈把最后一块玫瑰饼丢进嘴里,端着盒子晃晃悠悠地走了。 “喂!一块都不给我剩啊?”前台小张更加愤怒了。 “客人给我带了盒帝苑的蝴蝶酥,待会儿给你拿过来!” 今天周慧文提议对她进行催眠治疗。 手里捧着一罐香草味的维他豆奶,喝起来就像融化的冰淇淋,尤嘉没有反对,更何况她也不觉得周医生能问出什么来。 依旧是那张躺椅,她如同往常那般阖上了眼睛。 …… 思绪变得很慢,由人牵引着往前走,脑子钝钝的,没什么逻辑,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完全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转盘……学校……列车……” “还有……还有……” “不要过来!……” 诊疗内容尽是患者隐私,不允许旁听泄露,但偷听并不在监管范围内。 一扇薄门之外,是嘴唇发白的贺仲辛和阿Joe。 玫瑰的焙烤后的甜香愈发浓郁,凝成挥之不散的苦。 …… 尤嘉陷入了深眠,经历了一个又一个的漫长梦境。 ——梦醒了无痕。 她以为这和往日的治疗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却莫名的感觉心里一松,仿佛那些压在自己身上的东西被搬走了一些。 出诊室的时候天色暗沉,街上陆陆续续地亮起灯。 高峰期打车不易,她静静站在路边看鳞次栉比的高楼霓虹闪烁。 一辆车停在她面前,窗子缓缓降下来,驾驶位上的白思邈冲她招手,“顺路,送你一程。” “我都没说去哪就顺路?” 尤嘉不轻不重地顶过去,不愧是心理医生,半点恼意也没有,依旧笑嘻嘻的,有人说这是如沐春风,也有人觉得他轻佻,“尤小姐每次打车都在马路对面,那边往东,正巧我就住通州,只要你不出七环我都顺路。” “那可真够远的。”尤嘉嘀咕了一句,上了他的车,不过没坐副驾驶,在后排右边待好。 “尤小姐知道吗,吃安眠药自杀的人都是痛死的,好像每根骨头都被一点一点掰成了羊肉泡馍的碎,根本就睡不着。”车子快要到站时,白思邈终于幽幽开口,“上吊呢舌头会吐出来,伸得恨不得比脖子都长,坠楼那就更惨了,脑浆迸裂,各种组织溅一地,而且不管怎么死,括约肌松弛还会导致大小便失禁,那场面可真是……” 听到“坠楼”二字,尤嘉愣了一下,微微抬眼,“白医生这是什么意思?” “我就是闲聊。”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尤小姐不请我上去坐坐?” 尤嘉勾了勾唇,把车门重重关上,“改天吧。” 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他没着急走,过了一会儿就看到十六层亮起了灯。 与此同时,港岛的贺家大宅内,贺伯勤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与自己相伴多年的妹妹,仿佛自己第一次认识她。 “哥,难道我还比不上一个替身吗?” 贺伯勤把异样的感觉压在心底,“你是我妹妹,永远都是。”他起身离开,“但这是最后一次,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给她呵护,给她自由,但贺伯勤不允许有人能算计他。 贺季妍望着那道高大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拐角处,目光绝望而凄惶。 夜色深沉,书房灯火通明。 贺季妍连日动作频频,贺伯勤就算是个傻子也会察觉出来不对劲。他冷心冷情,却最轻易能体会出别人的喜欢,对于贺季妍接二连叁的投怀送抱,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意外。 季妍知道什么了?还是担心自己的地位?想要股份了? 没有思绪就慢慢等,他有的是耐心,总能找到正确答案。 而那个名字成了禁忌,他厌恶她的不识抬举,却在最后决定放手。挺没劲的。 他只是习惯了她,由不得她拿捏起自己来。 既然她豁出去了想要走,那他就成全她,反正……不过是一个替身而已。
38 占有欲 爸爸很喜欢看我。——《饲宝日记》 白思邈的意思她懂,想吓唬住她,让她不要枉顾生命。 不过自己一次又一次地从烂泥里爬起来,从来都不是奔着死去的。 她为了活付出过那么多代价,怎么会想仓促潦草地过一生呢? 这边尤嘉迟迟不归,那边陆斯年在家坐不住,准备去小区门口迎一迎,姐弟两个正巧在楼道口碰上。 “今天怎么这么晚?”陆斯年接过她的包拎在手里,心里松了口气,嘴上却忍不住撒娇抱怨,“回家都见不到你。” 电梯“叮”地一声抵达十六楼,尤嘉踢掉高跟鞋,毫无形象地瘫在沙发上,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虽然轻松不少,但总觉得特别累,跟打了硬仗似的。 她在庄城时就开始失眠,除了寻医问药,陆斯年也没闲着从其他角度入手,企图帮她减缓病症。 洗过澡瘫在沙发上,由着人替自己吹头发,尤嘉刚从诊疗室里醒过来,竟然又有了几分昏昏欲睡的冲动。 香柏木盆端到面前,水汽蒸腾,带着点薰衣草的气息,她试探性地把脚趾伸进去撩水,忍住不“嘶嘶”的直叹气,过了一会儿才敢一点点把整只脚伸进去。 陆斯年坐在小板凳上,手指与脚面两相触碰的那一刻,尤嘉下意识地踢了他一下。 “……我自己来吧。” “没事。” 她的脚其实并不好看,跟白嫩柔软并不搭边,脚面很瘦,脚底有茧,脚后跟有疤,是穿细跟鞋不合脚留下的伤痕。 陆斯年贪恋与她的触碰,脚面之上就是脚踝,还有小腿,然后蜿蜒向上……但是不行。 尤嘉一直把她当亲弟弟,他离她最近,但也注定最远。 大T恤做睡衣,越旧越舒服,宽敞的领口露出很深的一道沟壑,而从下面又隐约能看到白色蕾丝材质的底裤,阴阜鼓鼓的,因为微微濡湿,隐隐约约露出花唇的形状,看得人口干舌燥。 “洗完睡觉喽!——”尤嘉近来瘦了不少,陆斯年轻轻松松就能把人抱起来,引得她惊呼出声。 “快放我下来!” 房子小,恨不得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躺在了卧室的大床上。 柔软的被子把她包裹起来,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顾盼姐说想让咱们跟她回家过年,姐你考虑得怎么样?” 年关将至,总在这边也不是事,顾盼刚放寒假就跑过来,这几天被不停催促,终于准备买票回家,不过她也不是拍拍屁股就没影,打定了主意要把这两个给一起打包带走。 尤嘉知道顾盼是好心,但到底跟顾家人陌生,过年不想应酬人,觉得累。 她摇了摇头,翻身往被子里钻,“还是在家吧。” 陆斯年去不去都行,巴不得天天和姐姐黏在一起,准备自己去和顾盼说,省得尤嘉为难。 顾盼今天出去见朋友,玩到凌晨才迟迟归来,抖落掉一团冷气往她身边凑的时候,尤嘉已经睡醒一觉了。 “嘉嘉,跟我回家吧——” 她左拱右拱,哼哼唧唧吵的人不安生,也不跟人讲道理,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跟我回家”。 尤嘉晚上想的好好的,最后还是耐不住,轻轻说了声“好”。 怎么就抵不过别人的温柔呢?或许太久过年都是冷清清,她其实也想见点人气吧? 时间倒回几小时前,两个男人眼见着尤嘉上了那辆车,想拦,最终还是没有伸手,远远看着那辆雷克萨斯汇入车流,消失在京城的夜色中。 “刚者易折,”周慧文听了尤嘉的遭遇,对眼前的两人没什么好气,“她现在状况才有起色,再受刺激无异于把人往火坑里推。也不知好好一个小姑娘,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做了什么孽,平白要受这么大的罪。” 周慧文是心理学方面的权威,她的话两个人不敢不听,自然不敢越雷池半步。 “二少,我从未求过您什么。”阿Joe叹了口气,“就冲我当年把您从南定救出来,放过她吧。” 贺仲辛嘀咕了一句,“我是喜欢她的。” “可是您的喜欢只会让她去死。”无论是那双缚在她颈上的手,还是由此引发的连锁反应,一系列不计后果的行为,把她推向了一个又一个的深渊。 但造成这个深渊的人太多,甚至连自己都不能算干净。 他知道贺伯勤的过去,可受伤害从来都不是加害的理由和借口,如果是真的喜欢,那就不如放她一条生路。 小区里,阿Joe站在楼道口抽烟,顾盼下车的时候正对上那张略有些沧桑疲惫的脸。 “周先生。” “嘉嘉她……” “抱歉,我要先回家了。”顾盼不知道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至少知道尤嘉再也不提起这个人,可见是受了什么伤害。对于阿Joe,她有比尤嘉更高的警惕心。 阿Joe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又点燃了一根烟。 小狼崽子巴不得把他撕开扯碎吞吃入腹,但尤嘉却未见得那么狠心,日日站着,倘若被见到,难保她不会心软。 会心软吗? 究竟是为了让她心软站在这里,还是只想离她更近一些? 犯了错要受罚吃教训,可是现在他连吃教训的机会都没了。 39 乔治与二蛋,前门拒虎后门招狼 爸爸说妈妈是明星,所以我以后也要当明星。——《饲宝日记》 这个冬天注定不凡,贺仲辛飞往海外集训,远远避开伤心地,阿Joe苦等几日,最终发现尤家人去楼空。 但租约没有退,证明姐弟两个没有换住址,稍稍一查才得知他们坐上了飞往蜀城的航班。 顾盼生在北方,老家却在西南,下了飞机再转绿皮火车钻进十万大山,搞得陆斯年挺紧张,手机调到一键报警,差点以为他们俩要被拐卖。 七块钱一张纸质票,土火车晚上十点半停在巴贡,车厢里堆着农具,扁担,化肥和鸡鸭,操着乡音的乘客们涌出来,几树渡鸦扑棱着翅子惊慌离树,搅碎了满夜的宁静。 顾家表哥开着大皮卡来接人,穿着厚袄棉鞋,皮肤黝黑,肌肉结实,说话时露出一口被烟叶染得微黄的牙,看着比顾盼大不少,笑起来极有感染力,让人情不自禁想跟着他一起乐。他手脚麻利,不等叁个人回神就把行李放上了车,“回家,回家。” 车里有股陈旧的土腥味,下过雨后泥泞干涸,变成凹凸不平的回家路,开起来恨不得把人颠离座位,第二次屁股腾空后,顾盼有些不好意思,奈何车子叮咣乱响,只好大声解释,“老家这边——路不太好,到家就好了。” 开了半个小时,一路上梁下坡,终于辗转到了巴山村。 顾家老宅就建在这里,巴山村名副其实,八山一水一分田,农业不兴,好不容易出了个姓顾的,铆足了劲考出大山,在城里安家落户后丢掉金饭碗下海开药铺,发达了仍不忘家乡,隔叁差五回村收些草药,让村里人能额外赚些外快补贴家用。 对于巴山村来说,顾家是少有的“体面人”,房子也最显眼。 尤嘉和陆斯年被安排住在了东房,与主宅相连通却保持一定距离,同时给足了姐弟俩隐私空间。 晚上匆匆睡下,四周黑压压看不清,但早起时,尤嘉着实被惊到了。 薄雾漫过山岭,苍翠掩映其中,外面凉浸浸的,冷归冷,然而寒气吸进肺里,仿佛整个人都被荡涤干净。 顾盼随爹,是个很大条的人,懒懒地打着呵欠起床,顾妈妈温柔,见叁人醒了便招呼他们去吃早饭。 山里歇得早起得早,叁人上桌时众人早已吃过,纷纷各自散去忙碌,尤嘉吃的是顾妈妈下厨做的小灶。 她对此不太好意思,倒是顾妈妈笑笑,“还好有你,要不然这懒蛋能一下睡到午后。” 顾盼一边睡眼惺忪地扒稀饭一边安慰她,“你们俩放心吃,一个羊是赶两个羊也是放,她之前天天嫌弃我就一个人还要让她费心。” “可不是,还这也想吃那也想吃,七个碟子八个碗地摆着,一样都没拳头大,我都懒得开火。”顾妈妈说着用热牛奶冲了碗醪糟摆到他们面前,“尝尝吃不吃得惯,驱驱寒气,暖暖胃。” 自从阿婆去世,尤嘉就没再和长辈过过年,自己撑着口气当姐姐,没成想会在顾家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情。看惯了眼色的人,是客气还是真心实意不过脑子就能感知出来,顾妈妈因为顾盼爱屋及乌,也把她当自己人。 年关将至,村里讲究颇多,交通不便,店铺到了初十才营业,少不了要囤积年货。顾妈妈是治家好手,要紧的牛羊和炮仗早就跟人订好,只等着开车拉回来就行。 “还要橘子,香蕉,其他炒货卤味和糖块你们看着买,对了,还有红纸和墨汁,你爷爷非要自己写春联。”顾妈妈刚把车门带上,临了又敲玻璃嘱咐,“路上小心点,别愣冲。” “知道啦知道啦——” 顾盼闲在家里长虱子,也怕姐弟俩不自在,就主动请缨开着昨天接人的那辆皮卡去镇上。车子一口气蹿出老远,还好陆斯年护着才没让尤嘉撞到头。 “盼姐你悠着点!” 巴山村小,镇子也不大,满打满算两条街,从头走到尾要不了一小时。 去全镇最大那水果店扫荡,东西买得多,老板娘笑得见牙不见眼,出了门扯着嗓子朝楼上喊,“幺儿!下来搬箱子——” “晓得喽!” 叁个人在店外站着,只见一个穿着珊瑚绒碎花睡裤,头发蓬乱的年轻人晃晃悠悠地走出来,眼睛迷瞪着,让人看着都揪心,担心他会一脚踏空从铁皮楼梯上滚下来。 “白医生?” 还是顾盼反应快,迅速把眼前的人和心理咨询室那个衣冠楚楚的白思邈画上等号。 在巴贡,亲戚叫他幺儿,壮壮,邻居叫他“超市家的”,白医生是独属于城市的称呼。 女孩清脆的声音一下子把他喊回了神,定睛一看,没成想站在后边的那个姑娘竟然是尤嘉。 于是白思邈慌慌张张的,险些蹦起来,一时间不知道手该捂哪儿,翻回身,叁步并两步地往楼上跑。 段子诚不欺我,不管你是城里的朱莉,乔治,薇薇安,回老家之后都会变成虎妞,二蛋,张翠花。 两分钟,白思邈换了套还算像样的衣服下楼,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和众人打招呼,“咳,早,早上好。” 他打起精神帮忙把东西往车上搬,不过叁个人显然还没从碎花睡裤的冲击中缓过来。 “白医生,既然你在镇上,不如改天帮嘉嘉诊诊。” 白思邈闻言连忙摇头,“尤小姐是周姐的客户,我不行。” 顾盼特别实在地回道,“周老师不是不在嘛。” 最后还是尤嘉打圆场,“等以后有时间再说吧,咱们不是还要去拉炮仗。” “炮仗?我跟老叁那边熟,不如就——” “就让您先忙着店里的生意,我帮姐姐搬东西就行。”陆斯年截断话头,斩掉白思邈再黏上来的任何可能性。 刚才老板娘见他们是白思邈的熟人,对叁人愈发亲密,期间眉眼乱飞,估计在猜测究竟哪个可能是自己儿的媳妇。其中顾盼是本地人,带着点乡音,显然更得“婆母”欢心。 白思邈有些尴尬地隔绝白妈妈窥探的目光,恨不得亲自帮他们把车开回去。 陆斯年站在一边当壁花,心里把骂了叁千多遍。 好嘛,前门拒虎后门招狼,自家这朵娇花怎么就这么招人呢? 40 酒醉后把她舔到泄身(h) 爸爸让我喝牛奶,每天睡前都要喝。——《饲宝日记》 爆竹声劈啪作响,天还没亮,人就已经被叫醒了。 院子里鸡鸣犬吠,因为尤嘉怕狗,大黄二黑早就被圈进笼子。 空气中弥漫着幽微的火药味,顾家人丁兴旺,十几口子齐上阵,下足了功夫整治一桌年饭。 自家酿的米酒,甜丝丝的,喝起来后劲却可大,尤嘉不明白其中利害,等到守岁时脸已经红扑扑的。 众人围着炭盆坐,老玉米又干又硬口感不好,刷上蜂蜜再撒糖才方便入口,炉子上煨着,没过多久就甜香扑鼻。 顾盼捏着火钳子从里往外扒拉出事先埋好的土豆,烫得拿不住,左右来回忙着倒手,惹得人止不住发笑,尤嘉却在顾盼递过来的时候想也不想就张开嘴就欲咬,显然是醉得深了。 斜靠在陆斯年身上,尤嘉困困醒醒,勉强坚持到电视机里唱《难忘今宵》,钟声敲响后连烟花都没来得及看就被扶回房间休息。 陆斯年是亲弟弟当仁不让,赶忙打了热水帮人擦手换衣服。 他既放不下尤嘉,也存着私心。 蜜桃成熟后轻易便能撕开薄皮,褪去包装,长裙之下的身体凹凸有致,解开束缚便能一览无遗。 陆斯年催眠自己只是想给尤嘉换睡衣,勉强把衣服套在她身上,只见喝醉酒的人意识不清,躺在床上乱动,腿根来回磨蹭,嘴里嘟嘟囔囔的,是催情的良药。 酒后乱性不是酒后才生欲,而是酒后意志力薄弱,不容易克制自己的欲念。 那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将自己的身体展露在他面前,莹白的身体在米酒的醺醉下泛起柔嫩的粉红色。 他的手指,他的唇,最终还是没有抵御住诱惑。 身体发热,血液涌向下身,那个不可言说的部位肉眼可见的鼓胀起来,变得愈发坚硬。 眼前两条交迭的腿紧紧绞在一起,滑腻的水液从紧合的缝隙中渗出来,满是情欲的气息。 尤嘉翻过身,鼓鼓的阴阜直面向他,双腿微微敞开,粉红色的贝肉翕动,仿佛在向他发出邀请。 陆斯年俯身凑近尤嘉,鼻尖抵着那处柔软轻嗅,然后张开嘴,包住汁水丰盈的花穴。 舌头伸出来舔舐缝隙,吃了满嘴蜜汁,尤嘉敏感,两者唇瓣相碰时便已轻叫出声。 “啊……” 两片阴唇的交汇处是一颗小小的肉球,才指甲盖大小的地方,却分布着八千条神经末梢,它专门为获取快感而生。 陆斯年含住那处,只觉得比豆腐还要嫩,稍一触碰就忍不住发抖,勾得甬道深处吐出一包淫水。 他生涩得很,包裹着花蒂吮吸,舌尖左拨右挑,身下的人哼哼唧唧,似在呜咽,像是难受,却拱起屁股把阴阜往他嘴边送,想要渴求更多。 陆斯年知道自己这是寻对了方法,愈发大力的加速舔弄,呻吟声从上面那张小嘴没过多久就泄了身,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般,香汗淋漓。 他的欲望愈发旺盛,陆斯年脱下裤子,马眼处已经泛起晶莹,然而他没有插进去,只是从背后抱过尤嘉,模仿着插入的姿势在她腿心穴缝中磨蹭,一只手揉捏着翘挺的乳头,一只手继续把玩花蒂,两个人的连接处湿滑一片,发出淫糜的水声。 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可以,唯独他不行。 然而越禁忌,悖德的欢愉就愈发汹涌。 尤嘉很快在他手中再度泄身,小小的人懒懒的躺在床上,张着嘴巴浪叫,身体已经疲累不堪,瘫在柔软的锦褥中,宛如一朵被暴雨打落的木棉花。 然而陆斯年却犹觉不够。 他的唇轻轻印在她唇畔,随即一路向下,尤其对那一双大乳爱不释口,舌尖挑逗着她的乳头,不敢大力吮吸留下暧昧的痕迹,但刺激已经足够。接连泄身的身体愈发敏感,只要触碰就会“嗯啊”着往外吐水,最终嫩穴几番紧绞,几乎将身下的软垫淋透。 陆斯年忍着那股精意苦苦支撑,最终望着眼前的春情,结束在一团卫生纸上。 少年的精液又多又浓,射了许久才歇,雄麝的气息萦绕在屋内,欲海漂浮。 他喜欢尤嘉,喜欢看着她,更喜欢看她在自己的操纵之下变得意识不清,淫乱不堪的样子。 尤嘉整个人仿佛是水做的,越水就越娇,越水就越媚。 他想看她快活,甚至比自己快活都要快乐。 “阿姐,过年好。” 他的声音很轻,在尤嘉耳畔响起,她醉得深沉,根本留不下半点记忆。 “新的一年,更加喜欢你。” 他纠结半晌,终究还是躺在了尤嘉身旁,小心翼翼地把人搂进了怀中。 这是他的宝物,又软又暖,世间仅存。 她迟早要接受自己,不管是作为弟弟,还是作为一个已经成年的男人。 他摸着尤嘉绵软的肚皮,平平整整的没有丁点起伏,这里迟早有一天会渐渐隆起来,里面孕育着的,是他们的孩子。 发泄后的人沉沉睡去,露出一抹隐晦的微笑,仿佛在梦中就已经胜券在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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