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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天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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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他们几个人围着桌上自已手绘的四国大战棋盘,打得昏天黑地,血肉横飞。裁判常客却昏昏欲睡,出了几次小鱼吃大鱼,连长吃师长,团长掘地雷的低级错误。连输三局的陆建强与李爱国,开始耍赖,说他们下的一手好棋,全被执法不公的裁判弄输了,这局输掉的香烟要由裁判赔偿。常客当然不肯,说:“我是在学雷锋做好事,又不拿你们的工资,那有倒贴的事。”李爱国说:“雷锋又不是老子,好心做错了事就不要处分啦。”
“你们卵没用就不要怪别人是石女没有洞,你们另请高明吧。”常客又耍无赖了,他一站起来,立马有人坐到他空出的热烘烘板凳上,摩拳擦掌的说:“我来做裁判。”
常客拉上一旁看棋的秤砣,说:“我们出去压马路扳亮头。”他们两人坐在浮桥栏杆上,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年纪轻的女人,吹吹口哨,哼哼小调,秤砣突然问:“你睡过女人吗?”常客嬉皮笑脸的说:“问这干吗!没有。”秤砣说:“我不信你没有,但我还是童卵子,你猜东街人还有谁睡过女人。”常客说:“我猜不出来。”秤砣说:“许成,他和那个姓叶的女同学肯定睡过觉。”
夜幕已经降临城市,夜色点亮了一盏盏路灯,像条闪亮的山涧,在黑暗里逶迤延伸,两个羽毛未丰的年轻人,坐在桥栏上,兴致勃勃地连猜带想的探讨和交流着女人和隐秘的知识。直到饿得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常客跳下桥栏,说:“我们去日夜商店门口弄碗粉丝汤。”
秤砣跟着跳下桥栏,“我也叉上一个妹的,你信不信,我们二十二中的同学。”
常客停下脚步,“你睡到她了没有?”
“别说了,我也是吊煞鬼涂脂抹粉,死要面子。我把她已经骗到东河沿上的盐库门口。她就等着我下手了,我反到觉得难为情了,最后在脸上亲了几下又送她回家了,妈的,以会再碰到这种机会,老子用刀逼着也要睡一觉,不然太卸台型,和女人都没睡过觉,那有脸说自己是吃社会饭的。”
“她是你同班同学?你不是因为这事情,后来不去学校上课吧。”两人边走边聊。“有一半的原因,天天看见她反而觉得自己太没出息,就不高兴去上学,旷课逃学,后来又出事,就被勒令退学了。”
“们是读书人家,大人怎么允许你不去上学。”
“我坐在教室里,听老师一讲话,全身就难受。半学期旷了二百多节课,学校要处分,我爸说现在学校上课的教材,没什么好教也没什么好学,歇下来进厂上班,有个饭碗捧捧就算了。这样一讲,我就歇在家里等招工了。”
两个人走到了日夜商店旁的摊头上,吃了碗鸭血粉丝汤。秤砣提出再去对面红星剧院门口逛逛,两个人叼着烟,晃到剧院门口广场上,常客看见广告栏牌里贴着京剧《杜鹃山》的海报,转身想拉秤砣去公园里遛了一圈,却看见他流着馋涎,眼睛直逼逼的凝视着站在台阶上面的女人,她穿着件白色的纱衣,微露的酥胸丰满高耸,魅惑的眼神左顾右盼,看上去像是在等约她看戏的人。
“走吧,看你的样子和花痴没两样了,当心眼珠子看进去了捞不出来。”
“这个女人有味道吧,她只要肯陪我睡一觉,我情愿去坐三年牢。我上去和她搭说话。”
“你想去强奸她啊,强奸可不止坐三年牢,最起码两,三个三年牢。你有这胆气啊,她年纪起码要比你大十岁。”
“你懂个屁,女人年纪越大越来劲。”秤砣说了径自跨上台阶。常客听了他的话,只觉可笑,“你幸亏还是个童卵子,装的比妇产科医生还要懂女人。”
现在正是进场时间,台阶上大多是手里捏着戏票,成对成双的恋爱中的情侣。秤砣围着那个女人,上下左右绕了几个圈,终于憋出了个搭讪的话头,“你有票退吗?”
女人扭头看他一眼,“没有。”
“你是在等票还是等人啊。”秤砣愣了一会,急巴巴的问出第两个问题。
女人往旁边挪了两步,提高了嗓子,“等人。”
秤砣三步并作两步,跨到了常客面前,以一个胜利者的口气,盛气凌人的说:“你看见了没有,和女人搭说话有什么稀奇好怕的。”
“你和她讲什么了?”
“我问她在那里上班,她说在斜对面的副食大楼水果柜上班。”秤砣编的有鼻子有眼。
常客信以为真,双眼射出羡叹的目光,“还讲了什么?”
“问她上什么班,我明天来接她下班去看电影。”
常客认为这太不可思议了,“看完电影就可以带她去盐库睡觉了吧,你不要又做临阵脱逃的逃兵啊。”
“关你屁事。”秤砣煞有介事的回了句。
他们又去人民公园遛了一圈,特意钻了两回假山洞,骚扰一下石凳上抱在一起谈恋爱的情侣。“他们闻不到尿臊味啊。”秤砣说。白天在树林里喝茶的人,都把假山洞当公厕使用,尿液横流。
“你不懂,这就叫爱情的力量所向无敌。”常客充老相地说。
在公园路口的邮亭里,常客花三毛钱买了本《广州文艺》杂志,秤砣心疼的说:“这么贵,抵得上一包香烟了。”
常客说:“你们下棋,我坐着没事只好看看小说。”
他们刚进屋,坐了不到半个小时,陆建强又和裁判吵了起来,说他少了个师长。裁判说我那知道你的师长去了哪里。陆建强一口咬定说裁判把他的师长误吃了,“我的师长后面都跟着颗炸弹,谁吃我师长肯定要开炸的。现在炸弹在的,师长找不到了。”
后来他在中间营盘里找到了失踪的师长,下棋的人刚刚平息,后面屋里又传出吵闹声,愈演愈烈,夹杂着摔碗砸门的声音。猩猩进去转了圈,一脸不屑吧说:“没事的,我们下我们的棋,我妈和我爸三天两头吵架,老子已经习惯了。”
猩猩妈披头散发的从里屋出来了,说:“你们这帮孩子怎么都不知趣,我们大人明天一大早还要上班的,要下棋你们把桌子搬到外面路灯下面去下。”猩猩觉得这种说话态度,让他在新朋友面前丢了面子,腾得站了起来,抓起桌上的玻璃杯要往地下砸,被李爱国一把夺下。猩猩妈扭头又回了房间。平头做出要掀棋盘的样子,“今天到此为止,明天请早。”
陆建强一眼要闹歇,心里急了,一把拽住平头,“你赢了我的香烟想滑脚啊,我来端桌子,到路灯下面继续战斗。”
世界上只有强奸,那有逼赌啊。平头最终拗不过他的软硬兼施,只好答应陪他再下二局,“你不好留点好烟自已抽抽,干嘛要全输给我抽,抽了又不会说你好。”他讥嘲道。
“你管我呐,输了照付,不会欠你一根烟。”陆建强说。
秤砣好奇地问:“你爸妈三天两头吵架摔碗,那也要三天两头买碗了,你怎么不去劝劝呀。”
“大人的事,小佬去劝什么。我爸老是怀疑我妈在外面轧姘头,但又抓不到把柄。我妈又说我爸在厂里女工面前骚兮兮的也不是好东西,然后就吵了。”
“你站在那一方呐?”
“他们吵架不关我屁事,要是动手打架,我肯定帮着我妈。”猩猩往里屋瞄了一眼,压低声音说:“我知道我妈的姘头是谁,就住我家斜对面,从小就喊他舅舅,去年我有次逃课,以为家里没人,开门听见我妈的叫声,当发生了什么事,去厨房里拎了菜刀冲到里屋,一看他们在床上轧姘头。”
“你上前去砍他狗日的吧。”秤砣抢过话头。
“大人的事,小佬怎么管。”
“你没告诉你爸,让他去打你妈的姘头。”
“告诉他了,他们要天天打架了,小佬还去操这份心的。后来我说不去学校念书了。我妈只说了句,随便你,就不管我了,谁也不管谁的事。我妈的姘头待我也不错,有时看见我在门口,就过来塞给零用钱和香烟。”
“我那天也塞给你零用钱和香烟,然后找你妈轧姘头。”秤砣说。
猩猩知道秤砣和他开玩笑,便说:“你先给了再说,还有,也要她愿意和你轧姘头,不愿意的话,你瞎来要去吃官司,不关我的事。”
“小佬别去管大人的事,大人也别管小佬的事,这样最好。”猩猩最后来了句总结性发言,拎上两只竹壳热水瓶,和秤砣晃出了家门。
桌子板凳,下棋的配套工具也全部端到门口马路上的路灯下。猩猩提议:“我们去小河沿夜摊头弄点吃的,填饱肚子才可以通霄作战。”
一伙人晃到了夜摊头,猩猩替每人点了碗煨面,说你们头一次到我家来玩,现在晚了,只能请你们吃煨面。陆建强说:“没啥不好意思,有棋下就好。”李爱国插嘴道:“要是早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我叔叔食堂里吃了,就在后面的局前街上。”陆建强说:“你就会浴池里放屁后翻泡,下次吧。”
吃得快的人抹了嘴,开始催促捧着碗喝汤的人,快点吃。大毛的屁股悄悄挪到猩猩旁边,问:“你前面不是说有夜戏看的吗?演的什么戏啊?”
    猩猩神秘又暧昧地笑笑说:“我来问问大家有没有兴趣去看夜戏?”
吴森林和浮桥头这片的人表示已经见识过好多次,不感兴趣了,“猩猩,你带东街人去看夜戏吧,我们轮流换班下军棋。”
陆建强说:“我下棋。”接着又跟常客说:“你也留下做裁判,明天我带你去新河滩去玩,西河沿上的茅草棚防震棚里,一到晚上,里面全是演夜戏的。”
常客忽然明白了他们说的夜戏,社会上流行说法叫:拉野绊。他在老扒那里早就听人讲,西河沿上的茅草棚,东河沿上的盐库和庙沿河防空洞,全是家里没地方睡,就跑到那里去谈恋爱,拉野绊了。
常客听了反而来劲了,“又不是没人做裁判,我要跟着猩猩去看夜戏。”
过了浮桥,靠左边是小河沿,两根水泥电线杆中间,远看有座垃圾箱形状大小的建筑,实际上是通往庙沿河地下防空洞的入口处。猩猩回家拿了支电筒,领头羊一样钻进防空洞,后面的人撅着屁股,跟在他后面。台阶潮湿滑腻,猩猩滑了个坐墩,手里的电筒脱落,滚出去老远一段路,幸好没摔坏,一道颤悠的光射向深处的黑暗。
后面的人更加谨小慎微,扶着湿漉漉的水泥墙,摸索着走到底部,才算进入地下防空洞。一股清凉的潮气扑面而来,令尚书街的人为之精神一振。猩猩关掉手电,说不能打草惊蛇。秤砣责怪他说:“你摔跟头的声音,早就把人吓跑了。”在乌漆抹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防空洞里,摸黑前进了几百米,除了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脚在地下移动时弄出的声音,听不到一丝奇怪的动静。大毛挖苦说:“我们倒象是你请来演夜戏的演员。”
他们走到了一个三岔路口。猩猩对地形了如指掌,“右边的地道通向副食品大楼的仓库,里面全是吃的东西。往前二十米是邮电局的地下电报室,那里有武装民兵值班,中间的上面就是甘棠桥锅贴店。”
大毛与李爱国争了起来,李爱国执意要先去仓库里弄些好吃的出来。大毛坚持说看完夜戏再来弄吃的。
平头说:“先弄吃的。”他刚说完,黑暗中立马有人支持平头。
猩猩摁亮了电筒。仓库两扇木门外面,还有铁栅门,中间有根大拇指粗的铁栓,上面挂着把大铜锁。平头拉出身上的槽钢乱撬一通,铜锁纹丝不动。李爱国拔出身上的菜刀,用刀背乱敲一通,铜锁还是好好的。猩猩打着手电筒,找来几块九五砖,乒呤乓啷的砸碎了三块,铜锁依然好好的挂在铁栓上。猩猩嘀咕着,说要从甘棠桥出口爬出去,回家拿撬棒。这时,从门后面传出下楼梯的声响。猩猩说:“不好,值班人员来了,快撤。”
猩猩举着手电筒往前跑在第一个,防空洞约两米高,可供三个人并排行走,吧嗒吧嗒的脚步声,纷乱又慌促的回响在狭长的防空洞里。
他们气喘吁吁的从防空洞另一个出口爬了出来,抬头一看,已经跑到了平桥下面,马路对面是篦箕巷了,往后走是尚书西街。常客在地下防空洞转晕了,学着电影里的日本鬼子口气,说:“共军把地道修到我们眼皮底下,居然还不知道,你们这些人良心大大地坏啦,统统地死啦死啦的。”
大毛气鼓鼓的骂开了,“听你们这些人的话,盐罐头里长出蛆的。现在好了,面包没有偷着,夜戏也没有看到,弄的像老鼠跌进茅坑里,空欢喜一场。有家归家,没有家的归庙吧。”
猩猩听了不服气的说:“是你们要去撬锁偷吃的,关我什么事。”
李爱国说:“我们又没怪你,是大毛一个人自说自话。”
大毛的矛头对转向李爱国:“你现在也像个昂三货,学会手臂朝外弯,不帮着自已人说话。”
“你又在搞阶级斗争了。”平头插了一句。
“你们不要吵了,还有地方看戏的。”
秤砣本来灰心丧气的靠在桥栏上默默的抽烟,听见猩猩说还有地方看戏,赶紧上前问:“在那里,你带路走呀。”
猩猩说:“新河滩,西河沿上的茅草棚里。”
大毛也来了精神,一付看不成夜戏誓不罢休:“走啊,反正又不远,前面就是怀德桥,过了桥不就到了新河滩,西河沿。”
    沿着河滩走了一刻多钟,大毛没看见一间茅草棚的影子,和想象的相去甚远,不禁疑窦丛生,“你不会是带我们去村上偷鸡摸狗吧。”他又问身旁的平头,“你来看过夜戏吗?”平头说:“没有,我听吴森林讲,猩猩他们老是喜欢跑过来看夜戏,把他们寻开心。”
新河滩与西河沿原来有个货运码头,沿河两岸停靠着几十艘往来于苏北苏南的货船。有的船佬就在沿河空地上搭了简易茅草屋,人也住到了岸上。这几年船运业衰落了,原先沿岸停靠的船不知去向,搭建的茅草屋却孤零零的留在岸上。到了晚上,基本上被上山下乡的返城知青占据,茅山佬最多,躲在里面谈恋爱睡觉,吴森林他们上次拘留半个月,就是因为在地下防空洞里看夜戏敲竹杠。
沿着河堤走到弯道处,走在最前面的猩猩,嘴里发出长长的嘘声。大毛反应最快,“讲话轻点,前方发现敌情。”
猩猩蹲了下来,“你们看停在河堤上的自行车,上面的茅草屋里肯定有好戏看。”几个人大气不敢出,猫着腰,蹑手蹑脚地尾随猩猩,慢慢的摸近茅草屋。常客忍不住笑着叨咕一句,“妈的,我们就像《地道战》里的鬼子进村了。”大毛回头朝他翻了个白眼。
皎洁的月光铺洒在大运河上,水光鳞鳞,秋风袅袅,一阵晚风吹来,茅草抖簌簌的作响。秋虫的鸣叫和轻微的流水声交织一起,仿佛在描绘一幅江南秋趣图。
猩猩的耳朵贴在草墙上窥听了三分钟。他趴在草墙上偷听的姿势,常客想到了《半夜鸡叫》里的周扒皮。
寂静的三分钟,蚁虫嘤嘤的鸣叫,如汩汩流水声在东街人的耳朵里回响。
猩猩终于摁亮手里的电简,直刺刺的照射在关得实实的屋门,这道电筒光像是给猫腰匍匐在河堤上的东街人,吹响了冲锋号。猩猩手一挥,他们各自拔出身上的铁家伙,争先恐后的一哄而上。
猩猩一脚踢开了屋门,整间茅草屋瞬息摇摇欲坍中。
手电筒光打在脱了精光的女人身体上,她眼里满是惊恐与疑惑,脸色煞白,光着屁股坐在脏兮兮的席条上,躬起的双膝盖顶住下巴,双手抱头,抬起眼皮扫视了一眼黑暗后面的男人,然后低头趴在膝盖上,
她像个孤助无援,任由沉浮的溺水者。一根长长的辫子荡到了地上。坐在另一侧的男人,伸手想去抓堆放在墙边上的衣服。猩猩抢先一步,从李爱国手里夺过槽钢,把衣服挑到一旁。面对几个手拿着铁家伙的不速之客,他只得含羞忍辱的和他的女人并排而坐。
猩猩手里的电筒光,在他们身上照了个通遍,最后停在了女人的身上,用警察审讯犯人的口气,问:“你们刚才在干什么!”
“没做什么,我们在谈恋爱。”男人抢着回答。
“我没问你,让她来回答,谈恋爱要脱光了衣服谈吗?”
女人只当没听见,保持原来的姿势。
“你是那个单位的,领导姓什么叫什么?”
“我们上调进城,待分配。”男人又抢着回答。
猩猩的手电筒光转射到男人身上,朝他瞥了一眼,又回到女人身上。“我数到三,你还不开口,我派人去通知联防队,带你们去派出所老实告待。你们进去就出不来了。”猩猩给自己点上根烟,继续吓唬道:“像你们这种流氓罪,最起码要坐三年牢,你胸前还要挂着牌子和破鞋,站在红星剧院门口游街批斗。”
女人明显被猩猩一顿叽里呱啦的思想工作吓唬住了,她扭头望了眼数分钟前还趴在自己身体上哼哧哼哧的男人,随后又趴到膝盖上,双肩抖动着嘤嘤的抽泣几声,说:“是他要脱掉我的衣服谈恋爱。”
砣听的不耐烦了,“把脱光衣服的经过,重新表演一遍给我们欣赏欣赏,我说话喜欢刹板,表演完了马上放你们走,我开始数啦。”
没等秤砣开始数数,猩猩手里的电筒光眨了几下,忽然熄灭了。
猩猩先是怀疑灯珠烧坏了,把头盖拧下,旋出灯珠,秤砣划燃火柴,凑近照看一下,自说自话地说:“灯珠没坏,妈的太扫兴了,可能被你那一跤摔坏了。”
“不可能,要坏早就不亮了,可能是没电了。”猩猩又把电筒底盖旋了下来,“你用火柴烤电池底部,这祥可以充电。”
    秤砣烤掉了五、六根火柴,把电池放进去,仍然没打出光。大毛心急火燎地一把夺过手电筒,自作聪明的说,“肯定是接触不好。”他对着底盖又是拍又是敲,手电筒眨出几道光,最终还是熄了。
    几个人又忙又急的满头大汗,电筒象在故意作梗,就是亮不起来。
    “好了好了别敲了,不要我的手电筒敲坏了。”猩猩一股怨气发泄在男人身上,抬起脚,对着他脑袋狠踹一脚,把他踹了个仰八叉。“妈的真倒霉,怎么碰上你们这颗扫帚星。”然后回头对堵在门口的平头他们说,“别站在门口把光线挡住了,进来看夜戏表演吧。”
    几个人挤进了逼仄的茅草屋,靠墙站着,黑喑中的十几颗眼珠,闪烁出按捺不住新奇或激动。
    一片鱼鳞色的月光,通过狭窄的门洞,照射进屋里,平静又骚动。
    猩猩开始数数,先数了一遍一二三。这对男女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一动不动。猩猩吓唬道:“我再数一遍,你们还不表演,就派人去喊联防队来了。”
    猩猩数到二,女人用手抹了把脸上的泪,身体往后一靠,仰面朝天地躺在席条上,男人的反应动作,迅捷的比得上受惊的野猫,迅捷地扑了上去,用他的身体挡住其他男人窥赏他女人精赤着的胴体。
    平头见男人在女人身体上扭动一会,就趴着不动了,觉得也没什么看头,说:“演出到此结束,我们撤吧。”大毛不肯,说还要看,向他们学习学习。秤砣也说一定要他们教教怎样拉绊,不要以后叉到妹了都不知怎么拉绊,太卸台型了。李爱国见平头转身往外走去,伸手拉了下客客:“我们出去抽根烟。”
    三个人站在茅草屋前的空地上,香烟快抽完时,常客打破沉闷,“你们也都是童男子吧。”
    平头没好气的回了句:“关你屁事。妈的,以前有老说法,偷看这种事要生眼疸得红眼病。”
    “猩猩看了这么次也没得啊。”
    “迟早要生眼疸,弄不好还要眼瞎。”
“你也不要咒他,这种事我们谁没有在家里看见大人做过。”
“算了,那是两回事。妈的,我看那女的被猩猩调戏的蛮可怜的。”
“要怪也要怪男人。”
“男人活该,小头享受,大头吃苦。”
    大毛他们终于嘻嘻哈哈地走出茅屋。猩猩问还有谁想去他家下棋,常客首先表态,说要回家了,不然家里人又要挨家逐户的找。
    平头拉过常客,叮嘱道:“别跟外面人讲,我住在舅公家。”
    常客听出他的话外音,“又出事啦。”
    “帮吴森林去办了两件事,我怕别人听到风声,找到这里来。”
    常客说:“懂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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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iyaf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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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带你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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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2ex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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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徐丹娜一大早就把儿子喊了起床,一同去了菜市场,鸡鱼肉蔬菜装满了两篮子,经过杂货店,又买了两瓶白酒,十瓶陈酒。王志华说:“买了太多,东街人都太会喝酒。”徐丹娜说:“剩下的酒我们慢慢的喝好了。”回到家,王志华从藏在大橱顶上的一沓钱里,抽出六张,“这是师傅预付的工资,你留着用。”“怎么可能呐,班没上几天,单位就先发几个月工资。”徐丹娜没有伸手接钱,疑惑的盯着他,“你必须讲实话,钱是从那里来的?”
王志华知道扯谎露馅了,只能重编一个谎话补救了:“是上回打架拘留,他家里大人给我的了断费。”“一共就给你这么多。”徐丹娜这次信了儿子的谎话。“他说春节前再给我一些。”徐丹娜接过钱,抽出一张,“你身上也留拾块钱零用。”
王志华差点脱口而出:“不用,我还有。”
徐丹娜忙了一个上午,才把菜分捡洗好,准备上灶入锅。王志华负责体力活,把两缸水担满,又去挑了五十斤煤球回来,双桂坊副食品店跑了三趟,一会去买油盐酱醋,一会买料酒棉白糖。
下午二、三点钟,徐憨大陆陆续续领引着东街人,一个个像鬼子进村,蹑着脚从制药厂后门进入了王志华家。制药厂的仓库,原先租给史家弄小学,做了校办工厂后,便在中间砌了堵半人多高的围墙,这扇后门就是开在围墙里的,平时几乎没人从这里进出,也没人会闲着没事,逛到宿舍后面的围墙前来看风景。所以王志华家有点独户头村的意味,自然的与周围环境隔绝开来了。院子里朝南一排共有六、七间房子,除了第一间住着徐丹娜母子俩,旁边的几间里堆满了桌椅杂物,闲置机器。徐丹娜住的房子,中间砌了堵隔断墙,分成了前后两间,一间厨房兼饭厅,一间卧室,上面搭了间阁楼,估计是以前住户留下的,阁楼冬冷夏热,漏雨灌风。王志华和娘几乎一直睡在下面的三横大床上, 除非有例外原因,王志华才爬到阁楼上去睡。
东街人全爬到阁楼上去抽烟了,床上已躺了四、五个人,后来的人干脆找来两条不干不净的裤子,铺在楼板上当坐垫。阁楼只要同时有三个人走动,楼板会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仿佛随时有坍塌的可能。这么多人一支接一支的抽烟,灰白色的烟像一层雾,每个人的面孔好像笼罩在朦朦胧胧的曙色里。不时有人被烟呛得忍不住一阵咳嗽。李爱国自作主张地推开老虎窗,窗外似乎有台大功率的排风扇,正对着窗户呼呼的狂吹,阁楼里顷刻灌满了冷冽如霜的风。大毛居然又从角落里找出一台电风扇,通上电,扇叶也能摇摇欲坠的转动,发出哒哒哒的声响,震动得楼板也哒哒哒地抖了起来。王志华说电风扇是从隔壁仓库找出来的,不知哪里漏电当心麻手。他们头缩进领口,坚持了一刻钟,有人建议关上窗户和电扇,再吹上十分钟,人要报废了。
    许成带来的小姊妹是他初中同学林晓芸,就住在弋桥旁的东下塘,东街人都认识她,只是没有说过话,背地里都叫她笔杆子,意思又高又痩,讲话声音嗡呀嗡的像花蚊子的叫声,她跟在许成屁股后面,爬到梯子中间,伸头一看,阁楼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人,爬下梯子主动当起徐丹娜的助手。王志华,徐憨大两个人去制药厂食堂,借了张圆桌台面,两个人吭哧吭哧地抬了回来,接着又去食堂里扛了五张长凳,徐丹娜吩咐王志华再去生一只炉子,靠一只炉子煨炖炒氽来不及的。快四点钟了,徐丹娜问了句:“人来齐了,我就动手开炒。”“阿姨,慢,我们还要去接两个女同学。”秤砣,常客两个人急忙急匆地一阵小跑,准时四点,站在双桂坊对面的孙府弄堂口。秤砣的心是七上八下,眼巴巴盯望着马路对面的双桂坊路口,他担心陈洪娟临时变卦,出他的洋相。
苗秋月、陈洪娟从上到下换上了出客穿的新衣服,一身蓝,黑色丁字皮鞋擦的刹亮。她俩出现在双桂坊路口时,秤砣正好跑到一旁的墙角撒急尿,常客故意急他,带着她俩快歨走进了孙府弄堂里,他们三人到了王志华家,秤砣仍在孙府弄堂口望穿秋水地左顾右盼。
    苗秋月、陈洪娟卷起衣袖,抢着替徐丹娜干活,她一下又多了两个帮手, 陈洪娟毛遂自荐,说自已的拿手菜是清蒸鳊鱼,苗秋月说她烧的鸡蛋汤特别好喝。几个人一边烧洗,一边问这问那的唠家常,徐丹娜也没有长辈的架势,外人看上去以为是姐妹关系。油炸锅声一阵响过一阵,等上了半圆桌菜,秤砣气喘吁吁得从外面沖了进来。看到陈洪娟的背影,立马朝着常客嚷了:“你接到她们怎么不喊我一声。”常客说:“鬼知道你跑到那个寡妇门口去撒尿了。”徐丹娜听者有心,脸唰得红了,“你们吵什么吶。”“我特别爱和他开玩笑。”常客蓦地想起王志华形像他娘的话:守活寡。“我一直站在弄堂口等到现在。”“我还以为你去城楼上出棺材了。”
徐丹娜夺下林晓芸手里的抹布,“你去喊他们下来先吃吧。”林晓芸走到阁楼口,仰起脖子,细声细气地连喊两声,开饭了。见上面的人仍在嘻嘻哈哈,没有下楼的动静,憋了口气,高喊几声,开饭了。才一个个躬着背从梯子爬了下来。徐丹娜上来问了句:“女同学喝什么。”几个人叽叽喳喳讨论了一会说,喝瓶封缸酒和桔子水。
王志华和徐憨大去副食品店背回了一篮子桔子水,一条南京牌香烟,陆建强见了一桌子鱼肉烟酒,喜形于色地说:“妈的,去乡下喝喜酒也没这热闹啊。”“我们就当是在梁山上的聚义厅里喝酒,先开白酒。”许成说。李爱国伸手抓住一瓶桔子水,说了句:“我不喝白酒。”秤砣又一把夺过,一边给他倒白酒,嘴里还嘀咕着:“酒是米做,不喝罪过。比是肉做,不日难过...”常客桌下狠狠踩了他一脚,“闭上你的乌鸦嘴今天桌上坐着小姊妹,撒野话留着带回家跟自己讲。”秤砣脸上露出窘迫之态,连着哦哦了几声后,说:“不好意思啊,小姊妹,我们平时在一起讲惯了撒野话。”
“我们小时候的老规矩,谁讲撒野话,罚抄老三篇一遍,今天也没时间让你罚抄,你就罚背一段。”苗秋月起哄道。“这个难不倒我,在小学里一违反课堂纪律,老师就逼我抄老三篇,手上都抄出老茧了,我来背一段《愚公移山》:中国古代有个寓言,叫做愚公移山。说的是古代有一位老人,住在华北,名叫北山愚公。他的家门南面有两座大山挡住他家的出路,一座叫做飞行山,一座叫做王屋山。愚公下决心率领他的儿子们要用锄头挖去这两座大山。有个老头子名叫智叟的看了发笑,说是你们这样干未免太愚蠢了,你们父子数人要挖掉这样两座大山是完全不可能的...”
“怎么冒出来一座飞行山,是太行山,背错了,重背一段《为人民服务》。”许成纠正道。秤砣做出个舞台亮相动作,假咳几声:“今后我们的队伍里,不管死了谁,不管是炊事员,是战士,只要他是做过一些有益的工作的,我们都要给他送葬,开追悼会。这要成为一个制度。这个方法也要介绍到老百姓那里去。村上的人死了,开个追悼会。用这样的方法,寄托我们的哀思,使整个人民团结起来。”
“不行不行,这段太丧气了,挑段好听的背给大家听听。”秤砣瞄上陈洪娟一眼,假咳几声,想将背诵老三篇,当作将功补过,讨好她的机会,“我背完《纪念白求恩》最后一段,可以坐下喝酒了吧。一个人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这点精神,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三个小姊妹并排坐在一起,中间留了张空位给徐丹娜,大家嘴甜得都像刚喝了蜜,替她倒了半杯白酒,轮流招呼着,阿姨先坐下来一起喝一口。阿姨,我们都在等着敬你酒呐。俆丹娜听了开心得面若桃花,笑眯眯的说:“我坐在桌上,你们年轻人会拘束,感觉不自在的,等烧好土豆焖咸肉我这个拿手菜,这个土豆我先在糖水里浸了二个小时,然后再焖,味道鲜的让你们掉眉毛。”过了片刻,她端上土豆焖咸肉,“你们先尝尝。”话音刚落,有的人还没拿起筷子,也跟着和调,“鲜,鲜,阿姨你烧的菜真好吃。”徐憨大趁机拍马屁:“阿姨,绿扬饭店的大厨子烧的没你好吃,等我们上班了,每个月交给你饭钱,天天来吃。”
“这么多返城知青都没班上,轮到你们能进厂上班不知要等多少年的,反正你们想吃我烧的饭菜,随时欢迎。”徐丹娜举酒杯,“我代表儿子敬敬你们,谢谢你们对他的关心,过了年又长了一岁,希望大家更懂事,不要在社会上干违法乱纪的事,有些话以前也跟你们说了,只要不去闯祸,随时欢迎你们到我家来玩,只要不嫌弃,随茶便饭管饱。”她说完把杯中白酒吞下咕噜一口干了,接着又倒了满满一杯封缸酒,“这杯酒敬儿子,祝你越来越懂事,不要娘再为你担惊受怕。”说完也是咕噜一口干了,“你们吃好喝好开心就好,我回里屋休息一会了。”又是徐憨大第一个鼓掌,大家跟着他鼓起了掌,在一阵热烈的掌声里,徐丹娜咧嘴笑着进了里屋。
徐丹娜一回到里面房间,常客第一个发出感叹:“唉,要是我妈也这么通情达理好说话,我天天给她叩三个响头。”秤砣眼睛斜视着隔开二张位置的陈洪娟,“唉,要是我以后找的老婆这般通情达理好说话,我天天给当牛做马也愿意啊。”
陈洪娟的眼睛却不时地瞄着身旁的王志华,看见他夹了块五花肉,夹了两次都夹滑了,她伸出筷子,替他把那块肉夹到他面前碗里,说了句悄悄话:“我喜欢你娘的性格和她烧的菜。”“那你有空来向她学习好了。”王志华夹起五花肉,送进了嘴里。
秤砣看在眼里,急在心头,跟坐在旁边的常客气哼哼的低咕:“妈的你看, 他当我们是雪中送炭的活雷锋了,辛辛苦苦叉来的小姊妹,成了他嘴边的肉。”苗秋月怕引起误上,在路上已经暗示了常客,陈洪娟不太喜欢秤砣这个人,今天是硬拉来陪她的。“我看出来了,不是王志华在动你小姊妹歪脑子,是小姊妹吃透王志华,自已贴上去的。”“老子不管谁贴谁,我带来的也一定要带走,谁想截短路老子就给谁刀吃。”秤砣突然提高了喉咙。“你三杯酒下肚好像就是无所不能的魔术师,地球也是从你袖管里变出来的。”常客见势不妙,赶紧也提高喉咙,把他的声音盖了下去。“第一次上人家门吃饭,瞎吵瞎闹什么。”平头板着脸提醒道。“不能喝就别喝了,喝到自己人吵架了,丢脸出糗闹笶话啊。”陆建强伸手想夺下秤砣手里酒杯,他往旁一闪,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王志华没心思听他们吵嚷,只顾着和陈洪娟说话:“我想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你,那天在绿扬饭店吃饭,你就坐我旁边的旁边的旁边。”秤砣心里后悔得发狂了,想当场拍桌子发作一通,又找不到恰当的理由借口,只好把一口怨气憋在肚里。端起酒杯,一会找平头喝,一会找大毛干杯,连干了三、四杯,转身叭嗒坐在了地上,头垂在胸前,哇哇哇的吐了一阵。
“妈的,太扫兴了,烂泥糊不上墙啊。”许成搀了他几次,才让他斜站起来,徐丹娜也从里屋跑了出来,一见这情景,先去找了抹布,擦掉身上的呕吐物,说:“先扶他去里屋趴一会。”被他这么一闹一吐,大家也没了喝酒的心情,平头建议道:“杯中酒喝完,有家的归家,没家的去找庙吧。”王志华正和陈洪娟说的起劲,一听要散伙,嚷了:“这么早就回家睡大觉啦,妈的,两脚一蹬,穿上新衣服有的是睡觉时间,我请你们去看电影吧。”陆建强象发大兴的叫了句:“看什么电影,有种去游水。”许成在东街人中间水性最好,当然响应,那就走啊。“你又发神经了,这么冷的天,又喝了酒,当心抽筋。”林晓芸劝阻道。林晓芸的劝阻倒像是火上浇油,大家怂恿起哄得更来劲,纷纷发誓说:“狗日的不下河。”
“没事的,去年大年夜我们还一起在轮船码头。”许成安慰道。苗秋月悄悄问了句:“你也跟着他们去游泳啊。”常客领会了她问话的意思,“我要送小姊妹,不下河游泳了。”“我看你越来越鬼头鬼脑像个叉妹生了。”平头说。“去年大年夜跟着你们去跳广化桥,发热了一个礼拜,大年初一躺在医院里吊盐水。”“我不会游泳,替你送小小姊妹。”大毛起哄道。陆建强把常客拉到一旁,嘴对着耳朵说:“你上过她了没有。”常客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老实地摇摇头,“没有。”“你不上她打算把她当花瓶看啊,神经病。”常客焦灼地说:“我也急啊,但找不到可以上她地方,有什么办法吶,去你家上她啊。”陆建强故作神秘地说:“我就是来给你介绍一个上她的地方,趁热打铁,将革命一战到底。”常客茅塞顿开:“在哪里?”
    “东河沿上的盐库,我听人讲,南门这一带的人叉到妺,叫化子不留隔夜食,全带到盐库去上的。我马上说去广化桥下游泳,到了河边上,我帮你拖媒子,掩护你们去盐库,条件么你身上的牡丹烟一人一半。”“老子以为你学雷锋做好事,结果还是敲竹杠。”常客掏出袋里大半包牡丹烟,分了一半给他。“出发,往广化桥方向,前进。”陆建强藏起香烟,亢奋地低吼一句。
王志华说:“我就不去了,在家里做清洁卫生工作,秤砣又醉趴着。”大毛也打起退堂鼓:“大年夜那天是下午去游水的,又不是晚上,我听酒鬼毛大讲水獭野猫全是天黑了出动抠人屁眼吃的,我怕的。”“你总是在要紧关头说泄气话,你把我手脚绑住游五个来回,看水獭野猫拖我到河底里抠我屁眼吃吗,年纪轻轻还相信迷信。”许成说。徐憨大劝着王志华:“走吧走吧,游完水我回来帮你一起收拾吧。”“我也想看你们冬天游泳,游完水我们一起回来帮你收拾。”陈洪娟窜上来劝了一句。
王志华犹豫了半分钟,说:“我去跟娘讲一声。”他转身进了里屋,看见秤砣坐在板凳上,头趴在床上呼呼大睡了,徐丹娜靠在床背上,跟着收音机播放的锡剧,咿咿呀呀的学着啍唱。“我去徐憨大家打一局升级,然后回来带他走。”他不等娘同不同意,说完扭头往外跑。
    常客早就听说盐库这个地方,以前从门前经过好多次,只是朝里面探望几眼,眼,没有踏进一步。盐库原本是运河码头上的仓库,约有五、六个篮球场大,里面大大小小的门也有十十几扇,那时候经常旷课逃学,约上几个同学爬到桥洞里打牌,没人打牌下棋,就跑到码头上看大吊车的吊臂,伸到船舱里把一包包货物吊到半空,再慢慢降落到推车上,常客有时坐在码头,发呆似的看上一个下午。嘴里唱着京剧《海港》里马老头的腔调:大吊车真厉害,成吨的钢铁,轻轻地一抓就起来。
轮运业衰落之后,空荡荡的码头仓库几乎处于废弃状态,正好给谈恋爱的人提供了绝佳的约会场所,到了晚上,多的时候有十几对人躲在里面,各据一角,互不干扰。仓库里的大木箱,麻袋油帆布,大长条会议靠背椅,都被躲进仓库里谈情说爱的人,堆搭成临时的公共之家。仓库还有个优越性,它比公园,桥洞,河滩上的茅草屋,安稳又隐秘,又不属于老派,联防队巡逻范围,即使来了个巡逻队,他们都可以在里面玩躲猫猫,躲不过去了,随便推开扇门,一溜了之。也有人去仓库里捣乱,比灶东河沿上的一伙小痞漏,他们没烟抽的时候,带了支手电简进去乱照一通,吼上两遍,收税啦收税啦。总有人从乌漆抹黑的壁角壁落里钻出来,陪着笑脸,孝敬上半包一包香烟,转身从钻进乌漆抹黑的壁角壁落里,这种默契渐渐的成为了规矩。
这些默契规矩,后因发生在盐厍里的一桩强奸命案而灰飞烟灭了。这桩轰动一时的强奸命案,震惊了常武地区。有个茅山返城知青,谈的对象在盐库隔壁的常武蜜饯厂上班。对象上中班时,他若没事便会坐在广化桥拦上,等她下班,最近几次都都接了个空,便心生疑窦,直接跑到厂门口,蹲到暗角处观察了几天,就发现了问题,对象有两次是从盐库大门里出来,她中班下班的时间是十一点,而从盐库出来的时间在十二点左右,每次总有个男人,晚她几分钟从盐库里贼头鬼脑的钻出来。返城知青第二天中午来了个实地考察,找到了接空的真相,这对贼男女下班后,走的是蜜饯厂后门,然后钻进盐库,办完事后又从正门出来。他估算一下,一个小时差不多正好是放一枪的时间。他怒不可遏地纠集了四、五个一起从茅山返城的知青,带上手电棍棒,策划了一场现场抓奸行动。
周五的晚上,他们事先埋伏在盐库里,借着从天窗里照射进来的月光,看到这对男女互搂着腰,从盐库侧门进来后,径自走到木箱后面,不一会,就从那里传出哼哼唧唧的叫欢声,返城知青一马当先,借着手电简光,冲上去把骑在对象身上的男人,拖下来一顿乱棍伺候,打的正欢时,负责手电照明的人,晃照到白花花的奶子和黑黝黝的倒三角形区域,手一哆嗦,手电简掉到地下。他赶紧捡起来,再怎么摁啊拧,小灯珠偏偏就是不发光。
茅山佬对着黑咕隆咚的身体一顿乱棒后,发现这家伙不吱声了,感觉有些不妙,把他拖到大木箱里,丢下一句,今天饶你一回。哄得一下子撤的无影无踪。那个仍在专心致志地拧盖旋电珠的茅山佬,见他们全撤了,再看看躺着脚旁边瑟瑟发抖,几近全裸的女人,脑子一热,感觉捡了笔白来财,边脱裤子,嘴里不住念叨着,有比不日,天诛地灭。他刚刚趴上像是通了电,全身抖簌簌的女人,听见有人跑进来找他,喊着他的名字,他把这人也叫了过来,两个人轮流着强奸到天亮才肯罢休。据说每人强奸了三、五次。这女人强奸到直至失去了知觉,他们还相互鼓励,说就当日死比吧。
天亮后,他在伸手摸了下女人的鼻孔,“没死,有呼吸的,我们撤吧。”“就把她扔在这里啊。”“你不会日昏了头,把她扛回家吧。”“她扔在这里会出事的。”
“出事好了,她又不知道是被谁强奷的。”两个人穿上衣裤,拔腿溜回家睡觉了。当天中午,有人发现了被乱棍打死的男人和被强奸到昏厥的女人,随即跑到距盐库只有一里路的公安分局报案。女人在医院里躺了二天才恢复知觉,向警察报出了对象的名字,住址。当天晚上,警察就把所有参与者抓捕归案。五个人中枪毙了两个,剩下三个送去坐大牢。警察后来把盐库的正门侧门好门坏门都贴上白纸黑字,上面盖着鲜红印戳的封条。没过半月,一张张封条又被找不到地方谈情说爱的人,一张张撕下来,揉作一团扔到墙角落里去了。
刚到八点,尚书街上行人稀少,临街的门窗紧闭,一阵冷风吹来,树枝的叶子扑簌簌地往下掉。李爱国从口袋里掏出他心爱的回声口琴,呜呀呜呀吹起了加拿大民歌《红河谷》曲子,这伙年轻人不约而同,一起哇啦哇啦的唱了起来:
你就要离开村庄,
我们将怀念你的微笑。
你的眼睛比太阳更明亮,
照耀在我们的心上....。
喝下去的酒精让这支合唱队更加激情澎湃,哇啦哇啦的唱到了广化桥上, 肆无忌惮。出了尚书街往右拐,走上五百米,就到了广化桥上,许成边脱衣服,边用激呛的口气叫嚣:“谁敢跟我跳桥。”响应的人只有陆建强和李爱囯:“这有什么不敢。”他们三下五除二地脱掉身上衣服,只剩一条短裤,抖簌簌地爬到了桥栏,哇得怪叫一声,卟嗵卟嗵钻进河里,岸上桥上的人屏着呼吸,目光像探照灯在河面上,从近至远地扫来掠去,当李爱囯的脑袋首先冒出河面,大家的心里开始读秒,读完一百秒,又是个一百秒…还是没看见许成与陆建强的脑袋冒出河面。大毛又耸人听闻的叫上句:“肯定被水獭野猫拖到河底里去了。”
“你他妈就会制造紧张空气。”平头说。“那你说他们怎么还不冒出河面,你知道一个人闷水最长时间超不过一分半钟。”林亚芸听了大毛的话,禁不住嘤嘤地哭了起来,大家直勾勾的望着铺洒一层惨白月光的河面,撕心裂肺地拼命喊着,许成陆建强,陆建强许成。仿佛声音能够把他们从河里捞上来。人也觉得大事不妙,喊叫声越来越高越绝望,引来桥上的过往行人也停了下来,趴在桥栏上对着河面指指点点,说是有人跳河自杀了。
还是徐憨大眼尖,看见两个浑身湿漉漉的人,从桥的那边,猫着腰溜了过来,脸上挂着恶作剧的笑容,“哈哈,吓坏你们了吧。”原来,他俩跳桥前就商量好了,要吓唬岸上的人,落水后便兜转屁股逆流潜泳,游过桥洞,从桥那边的码头爬上岸。林亚芸上前对着许成又是捶又是脚踢,“你准是想把我吓出神经病。”平头一旁说:“你们这玩笑开得过份了,我都准备脱衣服下河捞尸了。”
常客凑上一句:“妈的,我手脚吓得冰凉冰凉了。”“你冰凉个屁,我看好你的手一直伸在小姊妹的衣服里。”大毛坏笑着说。“我就是吓冰凉了,伸进去取暖啊。”常客搪塞道。大家嘻嘻闹闹地经过盐库门口,码头上孤零零的吊臂高耸在黑夜里,投影像是一只巨大的手臂,在水面拂来挥去,河面上夜光鳞鳞。陆建强凑近常客,低声的说:“你还不赶紧骗她去盐库,我来哄他们下河游泳。”他接着嗬嘘嗬嘘做出赶鸭子下水的动作。
“老子不想下河冻出病来。”常客拉上苗秋月的衣袖,“你陪我躲到盐库里去。”他不容分说,把苗秋月拉进了黑黝黝的盐库,待眼睛渐渐适应周围的黑暗,看清了盐库的光源来自屋顶上的几扇天窗,靠里的墙壁前堆着一排大货厢,他们走到了货厢前,常容探头进去看了下,黒糊糊的一片,大约有一人多高, 弥漫着木头香味,还有一种怪怪的汗馊味。苗秋月说:“我们就躲在这儿吧。”常客还是硬拉上她,往里面试探性走了两步,脚下被什么东西磕绊了一下,他蹲下身子摸到块雨油布,下面垫着两层麻袋,是地铺。他索性一屁股坐到地铺上,借着点烟的火光,终于看清大货厢的空间足够两个人并躺。他伸手把苗秋月拉了过来,“我们躲在这里抽烟。”
两个人背靠货厢,常客给她点着了根烟,学着抽。四周如黑暗般的静寂,能听见抽烟时发出嗞嗞的烟叶燃烧的声响。“你听,还有人讲话的声音。”苗秋月说。
常客也听见了不知从那个角落里传出悉嗦悉嗦,哼哈哼哧的声响。“我怎么听不见,不会是鬼闹声,我听讲这里面吊死过人。”“别瞎说,鬼吓人吓不死,人吓人要吓死人的。”“我怎么骗你呐,文化大革命吋,有人没斗死,就在铁栏杆挂根裤带,吊死在窗栏上的。”“你怎么想到把我带到这里来。”苗秋月信以为真了,紧张得簌簌打抖,身体直往他身上靠。
“所以你放老实点,一切行动听指挥,反抗是没有出路的。不然的话,我把你给吊死鬼做老婆。”常客解着她身上的衣服纽扣,嘴里不住地念叨篡改后的电影台词。“你的手也给我老实点,不要以为我猜不出你想做嗲,拉我进来,我就知道你想不干好事了。”苗秋月嘴上这么说,却没有任何反抗与阻止他的动作。“这个你替我拿着,如果不愿意,就轻轻的戳我一下。”常客双膝着地,解皮带前,先拔出插在身上的匕首,在她面前晃了几下,交到她手上。一阵短暂的沉默。苗秋月用刀尖轻轻的戳了下常客的肚皮,“痛吗,你们打架也太凶狠了,万一把人打死了怎么办。”“杀人偿命了。”常客油腔滑调的说:“我们又没地方上班,打架也算是给自己找点事做做。”“啊,你们把打架当上班,太吓人了吧。”“吓人还敢和我在一起。”常客试着解她的裤带。“怕你杀我啊,所以只能放老实点。”苗秋月挡开他的手,“你别拉成个死结,我自己来吧。”
常客顺势一拽把她按倒在地铺上,刮鱼鳞似的把她下身剥的精光,然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也把自己脱了个精光,翻身趴上她的身体,涨得又辣发烫的家伙,刚顶到她张开的两腿之间,她的手己在那里等候,扶正他的家伙,缓缓地插入她身体的瞬息,常客感到了一阵惬意带来的眩晕,他闭上眼睛镇镇神,然后本能地抽动了几下,觉得有股热乎乎的液体从身体里喷泻而出,一阵快意弥漫全身。
他趴在苗秋月的身体上,“算是完了?”他问。“你说呐,完没完你不知道。”“费了这么多心思和力气,唉,惬意的时间太短了,不合算。”“你打算一直睡在我身上,被你压的气也喘过来,爬起来呀。”苗秋月把他从身体上推开,嘀咕一句,“那我就不合算了。”常客翻身从她的身体下来,点着了两支烟,给了她一支,被她挡回,“我不想学会抽烟。”
常客长舒了一口气,这是他第一次完整地体验到了 性的美妙的快感。他又浏览了一眼苗秋月的身体,“你怎么会干这事的,是有人教你的吗?”“你怎么会干这事的,是有人教你的吗?”苗秋月反问道。“看手抄本啊,我抄了好多本,什么《少女的心》《表妹的爱》《一场春梦》。”“我也是看手抄本啊,我抄了好多本,什么《少女的心》《表妹的爱》《一场春梦》。”苗秋月重复了遍他的话。
“我也是看手抄本啊,我抄了好多本,什么《少女的心》《表妹的爱》《一场春梦》。”货厢外面有人重复他们的话,然后传来一阵噗呲噗呲笑声,苗秋月惊叫一声,外面有鬼,直往常客的怀里钻。常客听出了谁的声音,腾地站了起来, 拎上裤子钻出货厢,看见一个人猫着腰,窜向盐库大门。“大毛你这狗日的,当心红眼烂眼珠。”常客愤恨地骂了一句。
    两个人利索地穿好衣服,他索性让苗秋月挽着臂弯,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大摇大摆地走到吊车下,下河游水的人穿上衣服,坐在吊车架上抽烟,看见常客走了过来,大毛喊了声:一,二,三。大家齐展展地倒像游行喊口号:“唉,惬意的时间太短了,不合算。我也是看手抄本啊,我抄了好多本,什么《少女的心》《表妹的爱》《一场春梦》。”喊完后,引来一阵嘻嘻哈哈的哄堂大笑。
“陆建强,是你出卖了我们,按排大毛去偷听偷看的吧。”常客蓦地明白,中了他的奸计。“正是在下,怎么啦,允许洲官放火,还不允许百姓点灯啊。你叉的惬惬意意,我们在河里受冻,还不允许派个代表保护监督你们啊。你看看人家难为情的样子,快去安慰安慰她,真的要学叉妺生,拔卵无情啊。”陆建强一脸贼忒兮兮的表情。
徐憨大又开干哄了:“朋友有福同享呀,我们还都没开洋荤,你讲讲怎么惬意啊。”常客扭头看了一眼苗秋月,她走到陈洪娟身边,低着头,用手指卷着衣角,“你们这帮杀千刀的,终有一天落到我手里,看我怎么报复。”“是处女吗?”王志华把常客拉到一旁问。“什么处女?我怎么知道。”常客一怔,他压根没考虑这个问题。“嗐,如果她是第一次和被男人干,一般都会喊疼的。”“她好像喊疼了。”王志华的话像是腊月里的凉水,把常客灌醒了,喉咙口哽了一下,“你是说她如果没喊疼,就是她早就被男人干过,就是滥污货。”平头不知什么时候凑上来,幸灾乐祸地说:“哈哈,童卵子被滥污货占便宜了。”大毛更是火上添油,“亏吃大了,童卵子没搞到原封头,回去没法向娘老子吿待了。”他说完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
常客没注意他们两个人围上来一顿奚落,也光火了,心想原封头这事也只有我和她说了算,他们知道个屁。“我吿诉你们,她就是原封头处女,你们这帮渣滓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王志华也没想到自已的问话,被他们偷听去了,便向常客解释,“我只是随便问问,没有其它意思,我们以后还怕搞不到原封头。”
“就是哇,本来就是玩玩的,又不是找她做老婆,被别人睡过关我屁事。”常客本来对原封头处女这事就没在意,被他们几个一哄,心里憋上了口气。“我教你一个办法,马上悄悄进去,找到你干她的地方,看看有没有血迹,如果有血迹,就是处女。”“你怎么懂的这么多啊。”“我想办法替你弄本图文并茂的《新婚夫妇必读》,你看一遍也全懂了。”“趁他们不注意时你陪我进去看看。”他们又跑到吊车下,围着许成、林亚芸起哄,大毛是从闹得最厉害,喉咙也最大,河对岸都能听见他在喊叫什么,“再问你一遍,许成耍什么流氓手段,把你叉到手的。”“他在教室里坐我后面一排,没事就踢我坐的凳子,踢了就赖,赖了么就吵架,吵吵么就好上了,这算什么流氓手段。”林亚芸不肯示弱,朝他对着22

徐丹娜一大早就把儿子喊了起床,一同去了菜市场,鸡鱼肉蔬菜装满了两篮子,经过杂货店,又买了两瓶白酒,十瓶陈酒。王志华说:“买了太多,东街人都太会喝酒。”徐丹娜说:“剩下的酒我们慢慢的喝好了。”回到家,王志华从藏在大橱顶上的一沓钱里,抽出六张,“这是师傅预付的工资,你留着用。”“怎么可能呐,班没上几天,单位就先发几个月工资。”徐丹娜没有伸手接钱,疑惑的盯着他,“你必须讲实话,钱是从那里来的?”
王志华知道扯谎露馅了,只能重编一个谎话补救了:“是上回打架拘留,他家里大人给我的了断费。”“一共就给你这么多。”徐丹娜这次信了儿子的谎话。“他说春节前再给我一些。”徐丹娜接过钱,抽出一张,“你身上也留拾块钱零用。”
王志华差点脱口而出:“不用,我还有。”
徐丹娜忙了一个上午,才把菜分捡洗好,准备上灶入锅。王志华负责体力活,把两缸水担满,又去挑了五十斤煤球回来,双桂坊副食品店跑了三趟,一会去买油盐酱醋,一会买料酒棉白糖。
下午二、三点钟,徐憨大陆陆续续领引着东街人,一个个像鬼子进村,蹑着脚从制药厂后门进入了王志华家。制药厂的仓库,原先租给史家弄小学,做了校办工厂后,便在中间砌了堵半人多高的围墙,这扇后门就是开在围墙里的,平时几乎没人从这里进出,也没人会闲着没事,逛到宿舍后面的围墙前来看风景。所以王志华家有点独户头村的意味,自然的与周围环境隔绝开来了。院子里朝南一排共有六、七间房子,除了第一间住着徐丹娜母子俩,旁边的几间里堆满了桌椅杂物,闲置机器。徐丹娜住的房子,中间砌了堵隔断墙,分成了前后两间,一间厨房兼饭厅,一间卧室,上面搭了间阁楼,估计是以前住户留下的,阁楼冬冷夏热,漏雨灌风。王志华和娘几乎一直睡在下面的三横大床上, 除非有例外原因,王志华才爬到阁楼上去睡。
东街人全爬到阁楼上去抽烟了,床上已躺了四、五个人,后来的人干脆找来两条不干不净的裤子,铺在楼板上当坐垫。阁楼只要同时有三个人走动,楼板会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仿佛随时有坍塌的可能。这么多人一支接一支的抽烟,灰白色的烟像一层雾,每个人的面孔好像笼罩在朦朦胧胧的曙色里。不时有人被烟呛得忍不住一阵咳嗽。李爱国自作主张地推开老虎窗,窗外似乎有台大功率的排风扇,正对着窗户呼呼的狂吹,阁楼里顷刻灌满了冷冽如霜的风。大毛居然又从角落里找出一台电风扇,通上电,扇叶也能摇摇欲坠的转动,发出哒哒哒的声响,震动得楼板也哒哒哒地抖了起来。王志华说电风扇是从隔壁仓库找出来的,不知哪里漏电当心麻手。他们头缩进领口,坚持了一刻钟,有人建议关上窗户和电扇,再吹上十分钟,人要报废了。
    许成带来的小姊妹是他初中同学林晓芸,就住在弋桥旁的东下塘,东街人都认识她,只是没有说过话,背地里都叫她笔杆子,意思又高又痩,讲话声音嗡呀嗡的像花蚊子的叫声,她跟在许成屁股后面,爬到梯子中间,伸头一看,阁楼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人,爬下梯子主动当起徐丹娜的助手。王志华,徐憨大两个人去制药厂食堂,借了张圆桌台面,两个人吭哧吭哧地抬了回来,接着又去食堂里扛了五张长凳,徐丹娜吩咐王志华再去生一只炉子,靠一只炉子煨炖炒氽来不及的。快四点钟了,徐丹娜问了句:“人来齐了,我就动手开炒。”“阿姨,慢,我们还要去接两个女同学。”秤砣,常客两个人急忙急匆地一阵小跑,准时四点,站在双桂坊对面的孙府弄堂口。秤砣的心是七上八下,眼巴巴盯望着马路对面的双桂坊路口,他担心陈洪娟临时变卦,出他的洋相。
苗秋月、陈洪娟从上到下换上了出客穿的新衣服,一身蓝,黑色丁字皮鞋擦的刹亮。她俩出现在双桂坊路口时,秤砣正好跑到一旁的墙角撒急尿,常客故意急他,带着她俩快歨走进了孙府弄堂里,他们三人到了王志华家,秤砣仍在孙府弄堂口望穿秋水地左顾右盼。
    苗秋月、陈洪娟卷起衣袖,抢着替徐丹娜干活,她一下又多了两个帮手, 陈洪娟毛遂自荐,说自已的拿手菜是清蒸鳊鱼,苗秋月说她烧的鸡蛋汤特别好喝。几个人一边烧洗,一边问这问那的唠家常,徐丹娜也没有长辈的架势,外人看上去以为是姐妹关系。油炸锅声一阵响过一阵,等上了半圆桌菜,秤砣气喘吁吁得从外面沖了进来。看到陈洪娟的背影,立马朝着常客嚷了:“你接到她们怎么不喊我一声。”常客说:“鬼知道你跑到那个寡妇门口去撒尿了。”徐丹娜听者有心,脸唰得红了,“你们吵什么吶。”“我特别爱和他开玩笑。”常客蓦地想起王志华形像他娘的话:守活寡。“我一直站在弄堂口等到现在。”“我还以为你去城楼上出棺材了。”
徐丹娜夺下林晓芸手里的抹布,“你去喊他们下来先吃吧。”林晓芸走到阁楼口,仰起脖子,细声细气地连喊两声,开饭了。见上面的人仍在嘻嘻哈哈,没有下楼的动静,憋了口气,高喊几声,开饭了。才一个个躬着背从梯子爬了下来。徐丹娜上来问了句:“女同学喝什么。”几个人叽叽喳喳讨论了一会说,喝瓶封缸酒和桔子水。
王志华和徐憨大去副食品店背回了一篮子桔子水,一条南京牌香烟,陆建强见了一桌子鱼肉烟酒,喜形于色地说:“妈的,去乡下喝喜酒也没这热闹啊。”“我们就当是在梁山上的聚义厅里喝酒,先开白酒。”许成说。李爱国伸手抓住一瓶桔子水,说了句:“我不喝白酒。”秤砣又一把夺过,一边给他倒白酒,嘴里还嘀咕着:“酒是米做,不喝罪过。比是肉做,不日难过...”常客桌下狠狠踩了他一脚,“闭上你的乌鸦嘴今天桌上坐着小姊妹,撒野话留着带回家跟自己讲。”秤砣脸上露出窘迫之态,连着哦哦了几声后,说:“不好意思啊,小姊妹,我们平时在一起讲惯了撒野话。”
“我们小时候的老规矩,谁讲撒野话,罚抄老三篇一遍,今天也没时间让你罚抄,你就罚背一段。”苗秋月起哄道。“这个难不倒我,在小学里一违反课堂纪律,老师就逼我抄老三篇,手上都抄出老茧了,我来背一段《愚公移山》:中国古代有个寓言,叫做愚公移山。说的是古代有一位老人,住在华北,名叫北山愚公。他的家门南面有两座大山挡住他家的出路,一座叫做飞行山,一座叫做王屋山。愚公下决心率领他的儿子们要用锄头挖去这两座大山。有个老头子名叫智叟的看了发笑,说是你们这样干未免太愚蠢了,你们父子数人要挖掉这样两座大山是完全不可能的...”
“怎么冒出来一座飞行山,是太行山,背错了,重背一段《为人民服务》。”许成纠正道。秤砣做出个舞台亮相动作,假咳几声:“今后我们的队伍里,不管死了谁,不管是炊事员,是战士,只要他是做过一些有益的工作的,我们都要给他送葬,开追悼会。这要成为一个制度。这个方法也要介绍到老百姓那里去。村上的人死了,开个追悼会。用这样的方法,寄托我们的哀思,使整个人民团结起来。”
“不行不行,这段太丧气了,挑段好听的背给大家听听。”秤砣瞄上陈洪娟一眼,假咳几声,想将背诵老三篇,当作将功补过,讨好她的机会,“我背完《纪念白求恩》最后一段,可以坐下喝酒了吧。一个人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这点精神,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三个小姊妹并排坐在一起,中间留了张空位给徐丹娜,大家嘴甜得都像刚喝了蜜,替她倒了半杯白酒,轮流招呼着,阿姨先坐下来一起喝一口。阿姨,我们都在等着敬你酒呐。俆丹娜听了开心得面若桃花,笑眯眯的说:“我坐在桌上,你们年轻人会拘束,感觉不自在的,等烧好土豆焖咸肉我这个拿手菜,这个土豆我先在糖水里浸了二个小时,然后再焖,味道鲜的让你们掉眉毛。”过了片刻,她端上土豆焖咸肉,“你们先尝尝。”话音刚落,有的人还没拿起筷子,也跟着和调,“鲜,鲜,阿姨你烧的菜真好吃。”徐憨大趁机拍马屁:“阿姨,绿扬饭店的大厨子烧的没你好吃,等我们上班了,每个月交给你饭钱,天天来吃。”
“这么多返城知青都没班上,轮到你们能进厂上班不知要等多少年的,反正你们想吃我烧的饭菜,随时欢迎。”徐丹娜举酒杯,“我代表儿子敬敬你们,谢谢你们对他的关心,过了年又长了一岁,希望大家更懂事,不要在社会上干违法乱纪的事,有些话以前也跟你们说了,只要不去闯祸,随时欢迎你们到我家来玩,只要不嫌弃,随茶便饭管饱。”她说完把杯中白酒吞下咕噜一口干了,接着又倒了满满一杯封缸酒,“这杯酒敬儿子,祝你越来越懂事,不要娘再为你担惊受怕。”说完也是咕噜一口干了,“你们吃好喝好开心就好,我回里屋休息一会了。”又是徐憨大第一个鼓掌,大家跟着他鼓起了掌,在一阵热烈的掌声里,徐丹娜咧嘴笑着进了里屋。
徐丹娜一回到里面房间,常客第一个发出感叹:“唉,要是我妈也这么通情达理好说话,我天天给她叩三个响头。”秤砣眼睛斜视着隔开二张位置的陈洪娟,“唉,要是我以后找的老婆这般通情达理好说话,我天天给当牛做马也愿意啊。”
陈洪娟的眼睛却不时地瞄着身旁的王志华,看见他夹了块五花肉,夹了两次都夹滑了,她伸出筷子,替他把那块肉夹到他面前碗里,说了句悄悄话:“我喜欢你娘的性格和她烧的菜。”“那你有空来向她学习好了。”王志华夹起五花肉,送进了嘴里。
秤砣看在眼里,急在心头,跟坐在旁边的常客气哼哼的低咕:“妈的你看, 他当我们是雪中送炭的活雷锋了,辛辛苦苦叉来的小姊妹,成了他嘴边的肉。”苗秋月怕引起误上,在路上已经暗示了常客,陈洪娟不太喜欢秤砣这个人,今天是硬拉来陪她的。“我看出来了,不是王志华在动你小姊妹歪脑子,是小姊妹吃透王志华,自已贴上去的。”“老子不管谁贴谁,我带来的也一定要带走,谁想截短路老子就给谁刀吃。”秤砣突然提高了喉咙。“你三杯酒下肚好像就是无所不能的魔术师,地球也是从你袖管里变出来的。”常客见势不妙,赶紧也提高喉咙,把他的声音盖了下去。“第一次上人家门吃饭,瞎吵瞎闹什么。”平头板着脸提醒道。“不能喝就别喝了,喝到自己人吵架了,丢脸出糗闹笶话啊。”陆建强伸手想夺下秤砣手里酒杯,他往旁一闪,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王志华没心思听他们吵嚷,只顾着和陈洪娟说话:“我想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你,那天在绿扬饭店吃饭,你就坐我旁边的旁边的旁边。”秤砣心里后悔得发狂了,想当场拍桌子发作一通,又找不到恰当的理由借口,只好把一口怨气憋在肚里。端起酒杯,一会找平头喝,一会找大毛干杯,连干了三、四杯,转身叭嗒坐在了地上,头垂在胸前,哇哇哇的吐了一阵。
“妈的,太扫兴了,烂泥糊不上墙啊。”许成搀了他几次,才让他斜站起来,徐丹娜也从里屋跑了出来,一见这情景,先去找了抹布,擦掉身上的呕吐物,说:“先扶他去里屋趴一会。”被他这么一闹一吐,大家也没了喝酒的心情,平头建议道:“杯中酒喝完,有家的归家,没家的去找庙吧。”王志华正和陈洪娟说的起劲,一听要散伙,嚷了:“这么早就回家睡大觉啦,妈的,两脚一蹬,穿上新衣服有的是睡觉时间,我请你们去看电影吧。”陆建强象发大兴的叫了句:“看什么电影,有种去游水。”许成在东街人中间水性最好,当然响应,那就走啊。“你又发神经了,这么冷的天,又喝了酒,当心抽筋。”林晓芸劝阻道。林晓芸的劝阻倒像是火上浇油,大家怂恿起哄得更来劲,纷纷发誓说:“狗日的不下河。”
“没事的,去年大年夜我们还一起在轮船码头。”许成安慰道。苗秋月悄悄问了句:“你也跟着他们去游泳啊。”常客领会了她问话的意思,“我要送小姊妹,不下河游泳了。”“我看你越来越鬼头鬼脑像个叉妹生了。”平头说。“去年大年夜跟着你们去跳广化桥,发热了一个礼拜,大年初一躺在医院里吊盐水。”“我不会游泳,替你送小小姊妹。”大毛起哄道。陆建强把常客拉到一旁,嘴对着耳朵说:“你上过她了没有。”常客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老实地摇摇头,“没有。”“你不上她打算把她当花瓶看啊,神经病。”常客焦灼地说:“我也急啊,但找不到可以上她地方,有什么办法吶,去你家上她啊。”陆建强故作神秘地说:“我就是来给你介绍一个上她的地方,趁热打铁,将革命一战到底。”常客茅塞顿开:“在哪里?”
    “东河沿上的盐库,我听人讲,南门这一带的人叉到妺,叫化子不留隔夜食,全带到盐库去上的。我马上说去广化桥下游泳,到了河边上,我帮你拖媒子,掩护你们去盐库,条件么你身上的牡丹烟一人一半。”“老子以为你学雷锋做好事,结果还是敲竹杠。”常客掏出袋里大半包牡丹烟,分了一半给他。“出发,往广化桥方向,前进。”陆建强藏起香烟,亢奋地低吼一句。
王志华说:“我就不去了,在家里做清洁卫生工作,秤砣又醉趴着。”大毛也打起退堂鼓:“大年夜那天是下午去游水的,又不是晚上,我听酒鬼毛大讲水獭野猫全是天黑了出动抠人屁眼吃的,我怕的。”“你总是在要紧关头说泄气话,你把我手脚绑住游五个来回,看水獭野猫拖我到河底里抠我屁眼吃吗,年纪轻轻还相信迷信。”许成说。徐憨大劝着王志华:“走吧走吧,游完水我回来帮你一起收拾吧。”“我也想看你们冬天游泳,游完水我们一起回来帮你收拾。”陈洪娟窜上来劝了一句。
王志华犹豫了半分钟,说:“我去跟娘讲一声。”他转身进了里屋,看见秤砣坐在板凳上,头趴在床上呼呼大睡了,徐丹娜靠在床背上,跟着收音机播放的锡剧,咿咿呀呀的学着啍唱。“我去徐憨大家打一局升级,然后回来带他走。”他不等娘同不同意,说完扭头往外跑。
    常客早就听说盐库这个地方,以前从门前经过好多次,只是朝里面探望几眼,眼,没有踏进一步。盐库原本是运河码头上的仓库,约有五、六个篮球场大,里面大大小小的门也有十十几扇,那时候经常旷课逃学,约上几个同学爬到桥洞里打牌,没人打牌下棋,就跑到码头上看大吊车的吊臂,伸到船舱里把一包包货物吊到半空,再慢慢降落到推车上,常客有时坐在码头,发呆似的看上一个下午。嘴里唱着京剧《海港》里马老头的腔调:大吊车真厉害,成吨的钢铁,轻轻地一抓就起来。
轮运业衰落之后,空荡荡的码头仓库几乎处于废弃状态,正好给谈恋爱的人提供了绝佳的约会场所,到了晚上,多的时候有十几对人躲在里面,各据一角,互不干扰。仓库里的大木箱,麻袋油帆布,大长条会议靠背椅,都被躲进仓库里谈情说爱的人,堆搭成临时的公共之家。仓库还有个优越性,它比公园,桥洞,河滩上的茅草屋,安稳又隐秘,又不属于老派,联防队巡逻范围,即使来了个巡逻队,他们都可以在里面玩躲猫猫,躲不过去了,随便推开扇门,一溜了之。也有人去仓库里捣乱,比灶东河沿上的一伙小痞漏,他们没烟抽的时候,带了支手电简进去乱照一通,吼上两遍,收税啦收税啦。总有人从乌漆抹黑的壁角壁落里钻出来,陪着笑脸,孝敬上半包一包香烟,转身从钻进乌漆抹黑的壁角壁落里,这种默契渐渐的成为了规矩。
这些默契规矩,后因发生在盐厍里的一桩强奸命案而灰飞烟灭了。这桩轰动一时的强奸命案,震惊了常武地区。有个茅山返城知青,谈的对象在盐库隔壁的常武蜜饯厂上班。对象上中班时,他若没事便会坐在广化桥拦上,等她下班,最近几次都都接了个空,便心生疑窦,直接跑到厂门口,蹲到暗角处观察了几天,就发现了问题,对象有两次是从盐库大门里出来,她中班下班的时间是十一点,而从盐库出来的时间在十二点左右,每次总有个男人,晚她几分钟从盐库里贼头鬼脑的钻出来。返城知青第二天中午来了个实地考察,找到了接空的真相,这对贼男女下班后,走的是蜜饯厂后门,然后钻进盐库,办完事后又从正门出来。他估算一下,一个小时差不多正好是放一枪的时间。他怒不可遏地纠集了四、五个一起从茅山返城的知青,带上手电棍棒,策划了一场现场抓奸行动。
周五的晚上,他们事先埋伏在盐库里,借着从天窗里照射进来的月光,看到这对男女互搂着腰,从盐库侧门进来后,径自走到木箱后面,不一会,就从那里传出哼哼唧唧的叫欢声,返城知青一马当先,借着手电简光,冲上去把骑在对象身上的男人,拖下来一顿乱棍伺候,打的正欢时,负责手电照明的人,晃照到白花花的奶子和黑黝黝的倒三角形区域,手一哆嗦,手电简掉到地下。他赶紧捡起来,再怎么摁啊拧,小灯珠偏偏就是不发光。
茅山佬对着黑咕隆咚的身体一顿乱棒后,发现这家伙不吱声了,感觉有些不妙,把他拖到大木箱里,丢下一句,今天饶你一回。哄得一下子撤的无影无踪。那个仍在专心致志地拧盖旋电珠的茅山佬,见他们全撤了,再看看躺着脚旁边瑟瑟发抖,几近全裸的女人,脑子一热,感觉捡了笔白来财,边脱裤子,嘴里不住念叨着,有比不日,天诛地灭。他刚刚趴上像是通了电,全身抖簌簌的女人,听见有人跑进来找他,喊着他的名字,他把这人也叫了过来,两个人轮流着强奸到天亮才肯罢休。据说每人强奸了三、五次。这女人强奸到直至失去了知觉,他们还相互鼓励,说就当日死比吧。
天亮后,他在伸手摸了下女人的鼻孔,“没死,有呼吸的,我们撤吧。”“就把她扔在这里啊。”“你不会日昏了头,把她扛回家吧。”“她扔在这里会出事的。”
“出事好了,她又不知道是被谁强奷的。”两个人穿上衣裤,拔腿溜回家睡觉了。当天中午,有人发现了被乱棍打死的男人和被强奸到昏厥的女人,随即跑到距盐库只有一里路的公安分局报案。女人在医院里躺了二天才恢复知觉,向警察报出了对象的名字,住址。当天晚上,警察就把所有参与者抓捕归案。五个人中枪毙了两个,剩下三个送去坐大牢。警察后来把盐库的正门侧门好门坏门都贴上白纸黑字,上面盖着鲜红印戳的封条。没过半月,一张张封条又被找不到地方谈情说爱的人,一张张撕下来,揉作一团扔到墙角落里去了。
刚到八点,尚书街上行人稀少,临街的门窗紧闭,一阵冷风吹来,树枝的叶子扑簌簌地往下掉。李爱国从口袋里掏出他心爱的回声口琴,呜呀呜呀吹起了加拿大民歌《红河谷》曲子,这伙年轻人不约而同,一起哇啦哇啦的唱了起来:
你就要离开村庄,
我们将怀念你的微笑。
你的眼睛比太阳更明亮,
照耀在我们的心上....。
喝下去的酒精让这支合唱队更加激情澎湃,哇啦哇啦的唱到了广化桥上, 肆无忌惮。出了尚书街往右拐,走上五百米,就到了广化桥上,许成边脱衣服,边用激呛的口气叫嚣:“谁敢跟我跳桥。”响应的人只有陆建强和李爱囯:“这有什么不敢。”他们三下五除二地脱掉身上衣服,只剩一条短裤,抖簌簌地爬到了桥栏,哇得怪叫一声,卟嗵卟嗵钻进河里,岸上桥上的人屏着呼吸,目光像探照灯在河面上,从近至远地扫来掠去,当李爱囯的脑袋首先冒出河面,大家的心里开始读秒,读完一百秒,又是个一百秒…还是没看见许成与陆建强的脑袋冒出河面。大毛又耸人听闻的叫上句:“肯定被水獭野猫拖到河底里去了。”
“你他妈就会制造紧张空气。”平头说。“那你说他们怎么还不冒出河面,你知道一个人闷水最长时间超不过一分半钟。”林亚芸听了大毛的话,禁不住嘤嘤地哭了起来,大家直勾勾的望着铺洒一层惨白月光的河面,撕心裂肺地拼命喊着,许成陆建强,陆建强许成。仿佛声音能够把他们从河里捞上来。人也觉得大事不妙,喊叫声越来越高越绝望,引来桥上的过往行人也停了下来,趴在桥栏上对着河面指指点点,说是有人跳河自杀了。
还是徐憨大眼尖,看见两个浑身湿漉漉的人,从桥的那边,猫着腰溜了过来,脸上挂着恶作剧的笑容,“哈哈,吓坏你们了吧。”原来,他俩跳桥前就商量好了,要吓唬岸上的人,落水后便兜转屁股逆流潜泳,游过桥洞,从桥那边的码头爬上岸。林亚芸上前对着许成又是捶又是脚踢,“你准是想把我吓出神经病。”平头一旁说:“你们这玩笑开得过份了,我都准备脱衣服下河捞尸了。”
常客凑上一句:“妈的,我手脚吓得冰凉冰凉了。”“你冰凉个屁,我看好你的手一直伸在小姊妹的衣服里。”大毛坏笑着说。“我就是吓冰凉了,伸进去取暖啊。”常客搪塞道。大家嘻嘻闹闹地经过盐库门口,码头上孤零零的吊臂高耸在黑夜里,投影像是一只巨大的手臂,在水面拂来挥去,河面上夜光鳞鳞。陆建强凑近常客,低声的说:“你还不赶紧骗她去盐库,我来哄他们下河游泳。”他接着嗬嘘嗬嘘做出赶鸭子下水的动作。
“老子不想下河冻出病来。”常客拉上苗秋月的衣袖,“你陪我躲到盐库里去。”他不容分说,把苗秋月拉进了黑黝黝的盐库,待眼睛渐渐适应周围的黑暗,看清了盐库的光源来自屋顶上的几扇天窗,靠里的墙壁前堆着一排大货厢,他们走到了货厢前,常容探头进去看了下,黒糊糊的一片,大约有一人多高, 弥漫着木头香味,还有一种怪怪的汗馊味。苗秋月说:“我们就躲在这儿吧。”常客还是硬拉上她,往里面试探性走了两步,脚下被什么东西磕绊了一下,他蹲下身子摸到块雨油布,下面垫着两层麻袋,是地铺。他索性一屁股坐到地铺上,借着点烟的火光,终于看清大货厢的空间足够两个人并躺。他伸手把苗秋月拉了过来,“我们躲在这里抽烟。”
两个人背靠货厢,常客给她点着了根烟,学着抽。四周如黑暗般的静寂,能听见抽烟时发出嗞嗞的烟叶燃烧的声响。“你听,还有人讲话的声音。”苗秋月说。
常客也听见了不知从那个角落里传出悉嗦悉嗦,哼哈哼哧的声响。“我怎么听不见,不会是鬼闹声,我听讲这里面吊死过人。”“别瞎说,鬼吓人吓不死,人吓人要吓死人的。”“我怎么骗你呐,文化大革命吋,有人没斗死,就在铁栏杆挂根裤带,吊死在窗栏上的。”“你怎么想到把我带到这里来。”苗秋月信以为真了,紧张得簌簌打抖,身体直往他身上靠。
“所以你放老实点,一切行动听指挥,反抗是没有出路的。不然的话,我把你给吊死鬼做老婆。”常客解着她身上的衣服纽扣,嘴里不住地念叨篡改后的电影台词。“你的手也给我老实点,不要以为我猜不出你想做嗲,拉我进来,我就知道你想不干好事了。”苗秋月嘴上这么说,却没有任何反抗与阻止他的动作。“这个你替我拿着,如果不愿意,就轻轻的戳我一下。”常客双膝着地,解皮带前,先拔出插在身上的匕首,在她面前晃了几下,交到她手上。一阵短暂的沉默。苗秋月用刀尖轻轻的戳了下常客的肚皮,“痛吗,你们打架也太凶狠了,万一把人打死了怎么办。”“杀人偿命了。”常客油腔滑调的说:“我们又没地方上班,打架也算是给自己找点事做做。”“啊,你们把打架当上班,太吓人了吧。”“吓人还敢和我在一起。”常客试着解她的裤带。“怕你杀我啊,所以只能放老实点。”苗秋月挡开他的手,“你别拉成个死结,我自己来吧。”
常客顺势一拽把她按倒在地铺上,刮鱼鳞似的把她下身剥的精光,然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也把自己脱了个精光,翻身趴上她的身体,涨得又辣发烫的家伙,刚顶到她张开的两腿之间,她的手己在那里等候,扶正他的家伙,缓缓地插入她身体的瞬息,常客感到了一阵惬意带来的眩晕,他闭上眼睛镇镇神,然后本能地抽动了几下,觉得有股热乎乎的液体从身体里喷泻而出,一阵快意弥漫全身。
他趴在苗秋月的身体上,“算是完了?”他问。“你说呐,完没完你不知道。”“费了这么多心思和力气,唉,惬意的时间太短了,不合算。”“你打算一直睡在我身上,被你压的气也喘过来,爬起来呀。”苗秋月把他从身体上推开,嘀咕一句,“那我就不合算了。”常客翻身从她的身体下来,点着了两支烟,给了她一支,被她挡回,“我不想学会抽烟。”
常客长舒了一口气,这是他第一次完整地体验到了 性的美妙的快感。他又浏览了一眼苗秋月的身体,“你怎么会干这事的,是有人教你的吗?”“你怎么会干这事的,是有人教你的吗?”苗秋月反问道。“看手抄本啊,我抄了好多本,什么《少女的心》《表妹的爱》《一场春梦》。”“我也是看手抄本啊,我抄了好多本,什么《少女的心》《表妹的爱》《一场春梦》。”苗秋月重复了遍他的话。
“我也是看手抄本啊,我抄了好多本,什么《少女的心》《表妹的爱》《一场春梦》。”货厢外面有人重复他们的话,然后传来一阵噗呲噗呲笑声,苗秋月惊叫一声,外面有鬼,直往常客的怀里钻。常客听出了谁的声音,腾地站了起来, 拎上裤子钻出货厢,看见一个人猫着腰,窜向盐库大门。“大毛你这狗日的,当心红眼烂眼珠。”常客愤恨地骂了一句。
    两个人利索地穿好衣服,他索性让苗秋月挽着臂弯,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大摇大摆地走到吊车下,下河游水的人穿上衣服,坐在吊车架上抽烟,看见常客走了过来,大毛喊了声:一,二,三。大家齐展展地倒像游行喊口号:“唉,惬意的时间太短了,不合算。我也是看手抄本啊,我抄了好多本,什么《少女的心》《表妹的爱》《一场春梦》。”喊完后,引来一阵嘻嘻哈哈的哄堂大笑。
“陆建强,是你出卖了我们,按排大毛去偷听偷看的吧。”常客蓦地明白,中了他的奸计。“正是在下,怎么啦,允许洲官放火,还不允许百姓点灯啊。你叉的惬惬意意,我们在河里受冻,还不允许派个代表保护监督你们啊。你看看人家难为情的样子,快去安慰安慰她,真的要学叉妺生,拔卵无情啊。”陆建强一脸贼忒兮兮的表情。
徐憨大又开干哄了:“朋友有福同享呀,我们还都没开洋荤,你讲讲怎么惬意啊。”常客扭头看了一眼苗秋月,她走到陈洪娟身边,低着头,用手指卷着衣角,“你们这帮杀千刀的,终有一天落到我手里,看我怎么报复。”“是处女吗?”王志华把常客拉到一旁问。“什么处女?我怎么知道。”常客一怔,他压根没考虑这个问题。“嗐,如果她是第一次和被男人干,一般都会喊疼的。”“她好像喊疼了。”王志华的话像是腊月里的凉水,把常客灌醒了,喉咙口哽了一下,“你是说她如果没喊疼,就是她早就被男人干过,就是滥污货。”平头不知什么时候凑上来,幸灾乐祸地说:“哈哈,童卵子被滥污货占便宜了。”大毛更是火上添油,“亏吃大了,童卵子没搞到原封头,回去没法向娘老子吿待了。”他说完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
常客没注意他们两个人围上来一顿奚落,也光火了,心想原封头这事也只有我和她说了算,他们知道个屁。“我吿诉你们,她就是原封头处女,你们这帮渣滓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王志华也没想到自已的问话,被他们偷听去了,便向常客解释,“我只是随便问问,没有其它意思,我们以后还怕搞不到原封头。”
“就是哇,本来就是玩玩的,又不是找她做老婆,被别人睡过关我屁事。”常客本来对原封头处女这事就没在意,被他们几个一哄,心里憋上了口气。“我教你一个办法,马上悄悄进去,找到你干她的地方,看看有没有血迹,如果有血迹,就是处女。”“你怎么懂的这么多啊。”“我想办法替你弄本图文并茂的《新婚夫妇必读》,你看一遍也全懂了。”“趁他们不注意时你陪我进去看看。”他们又跑到吊车下,围着许成、林亚芸起哄,大毛是从闹得最厉害,喉咙也最大,河对岸都能听见他在喊叫什么,“再问你一遍,许成耍什么流氓手段,把你叉到手的。”“他在教室里坐我后面一排,没事就踢我坐的凳子,踢了就赖,赖了么就吵架,吵吵么就好上了,这算什么流氓手段。”林亚芸不肯示弱,朝他对着叫。“哎哟哟,你们真的是不打不成交,交了就松不开。”徐憨大故意怪叫一声。
王志华常客两个人进了盐库,常客领他进了大货厢里面,“就在这里,你看这个凹吭就是屁股压出来的。”王志华认真细致的表情,像是在分析敌人的密电码,鼻尖几乎顶到脏兮兮的雨帆布上,两只手一根接一根的划燃火柴,查看着丝马迹蛛丝马迹,他用手指蘸了蘸一块湿漉漉的渍迹,放到眼睛鼻孔下面,又是看又是闻。“是处女血吗?”常客焦急地问。“味道不对,应该是你精液的味道。”王志华肯定地说:“帆布上没有处女的血迹。”常客垂头丧气的尾随着王志华走出盐库,就听见许成吼道:“有家归家,没家的归庙吧。”
叫。“哎哟哟,你们真的是不打不成交,交了就松不开。”徐憨大故意怪叫一声。
王志华常客两个人进了盐库,常客领他进了大货厢里面,“就在这里,你看这个凹吭就是屁股压出来的。”王志华认真细致的表情,像是在分析敌人的密电码,鼻尖几乎顶到脏兮兮的雨帆布上,两只手一根接一根的划燃火柴,查看着丝马迹蛛丝马迹,他用手指蘸了蘸一块湿漉漉的渍迹,放到眼睛鼻孔下面,又是看又是闻。“是处女血吗?”常客焦急地问。“味道不对,应该是你精液的味道。”王志华肯定地说:“帆布上没有处女的血迹。”常客垂头丧气的尾随着王志华走出盐库,就听见许成吼道:“有家归家,没家的归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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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fwaug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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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难道不是发错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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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者无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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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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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从口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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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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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就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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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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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不来一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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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材彩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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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巴是吃饭的,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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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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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性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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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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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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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不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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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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