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前的俄罗斯,若不想照本宣科,教师正成为一件越来越危险的职业。
日前,华盛顿邮报刊发了一则消息---《俄罗斯学生正在举报那些不支持战争的教师》,一些教师正因为与政府不同的观点,遭到学生举报。
前不久,俄罗斯西部一名学生问自己的教师尹琳娜,为什么一个欧洲体育比赛禁止他们参加?伊琳娜未假思索便生气地说:“只要俄罗斯不以文明的方式行事,这种情况就会永远持续下去。”
伊琳娜说,她自己赞同欧洲的禁令,俄罗斯“想去基辅,想推翻泽连斯基和政府。这是一个主权国家和主权政府。”
这个学生不赞同她的说法,两个人发生了争吵。伊琳娜没有想到的是,学生把师生之间的争论录了下来,交给警察部门。而警察部门根据一项禁止有关军队虚假信息的新国家法律,于3月30日对她展开刑事调查。
这篇报道称,最近,除了伊琳娜一样,还有多名俄罗斯教师遭到调查和惩处。
在太平洋沿岸的萨哈林岛,一名叫玛丽娜·杜布罗娃的老师在课后的讨论中,指出这场战争是一个错误。学生把对话的录音送到警察那里。在审讯中,马丽娜为自己辩解说---
我们国家的总统只是一个人,和其他人一样,他可以犯错。而且我认为这个决定是错误的。有人告诉我,作为一名教师,我不能对学生说这种话。但我不同意,教师是一个人文的职业,首先是教人们听取不同的意见,根据不同的观点形成立场。这真的是一件坏事吗?
俄罗斯总统普鲸鼓励学生的这种“勇敢”行为,称赞俄罗斯人有能力识别“人渣和叛徒 ”,并“像苍蝇一样把他们吐出来”。他在3月16日的电视讲话中说:“我相信,这种自然和必要的社会自我清洗只会加强我们的国家。”
据俄罗斯《新报》报道,加里宁格勒地区政府向当地居民发送短信,敦促他们举报破坏“特别军事行动”的“挑衅者和诈骗者”,而一连串的活动家、记者和反对派发现他们的前门上被涂上了“叛徒”一词和骂人的涂鸦。
俄罗斯对告密行为的倡导和鼓励,很容易让人想起几十年前的苏联时期。
那是一个告密盛行、人人自危的时代。一个人因为不小心说出的一句话,就会在社会上悄然消失----被送到了古拉格劳改营,或者直接枪毙。
有一部电影《东方西方》借着主人公的口,讲述了那个时代的恐怖:“妈妈常说,每个外人都是告密者。我们害怕邻居,尤其害怕警察。”“有时候,大人要说些事情,然后会告诉我们‘隔墙有耳’,或是‘管好你的舌头’。他们有时候说的话,甚至不想让孩子们听到。”
是啊,就连孩子也成了防范的对象。因为政府鼓励孩子揭发父母。
在前苏联,有一个叫帕夫利克的少年曾成为举国学习的榜样。这个15岁的少先队员向政府举报自己的父亲特罗菲姆•莫罗佐夫有同情富农的行为。1931年11月,对特罗菲姆的审判在学校进行。据报道,帕夫利克当众谴责父亲的罪行,并告诉法官:“他曾经是我的父亲,但我已不再认他为父亲。我这样做,不是作为谁的儿子,而是作为一名少先队员。”特罗菲姆被送去了劳改营,最终遭到枪决。
帕夫利克后来死在森林中。史学家奥兰多•费吉斯在《耳语者》一书中介绍了他的死因。由于帕夫利克举报父亲受到表彰,后来变得愈加敏感和大胆,接连举报周围村民隐藏谷物或者反对集体农庄,被当地人视为公害。
因为帕夫利克的死亡,他的祖父、祖母、堂弟和教父未经审判就被枪决。帕夫利克死后,成为一代人的英雄,高尔基呼吁为这位小烈士建造纪念碑,号召全体小学生学习这种大义灭亲的精神。
帕夫利克塑像
1991年,“告密小英雄”帕夫利克的铜像被拆除,它正式宣告了苏联告密时代的结束!
当今的俄罗斯,虽然还没有出现像帕夫利克那样举报自己的父亲的“小英雄”,但接二连三出现的举报老师的行为,也是极其危险的现象。
在某些国家,老师培养孩子们的独立精神,鼓励他们勇敢地质疑政府决策。而在俄罗斯这样国家,依照官方的宣传,认同国家的立场,才能成为一个好公民,成为一个有道德的人。
容忍和听取不同意见,是衡量社会文明的基本标尺。当教师和记者都因为恐惧而不敢说真话,当一个国家只剩下一种声音,当孩子们从小就被灌输同一种意识形态,这个国家不是又回到那个噩梦一样的时代吗?
并不像普鲸所说的那样,这种“自我清洗”会让国家变得越来越强大。一件件鲜活的历史事实证明,对告密行为的骄纵会让人心变得越来越冷漠和险恶,会让一个国家最终失去信任,乃至于分崩离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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