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2ex [樓主]
級別:聖騎士 ( 11 )
發帖:5198
威望:423 點
金錢:1370508 USD
貢獻:14425 點
註冊:2020-03-26
|
18
回常武喝大姐的喜酒只是矮国诚在场面讲的越狱理由,真正促使他下定决心越狱逃回常武是女友丁小雯一封虽然只有三十来个字的信,但在矮国诚眼里,满纸都是浓浓爱恋思念之情。收到信的当天晚上,他把薄薄的一张信纸象红宝书贴在胸口,拉风箱似的抽泣了一夜,第二天起床头一件事,就是把信封交到许成手里,睁着红肿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三天之內我必须逃回常武看小姊妹,这封信你一定要替我保存好。 你要是死在半路上,我替你把信当纸钱烧了。许成收下信封又是开玩笑又当真话讲;你自己决定拿主意,我不希望最后象老官司说的;比上来,比上去,一世人生被比害。 你放心,我逃回常武也不是纯粹为了小姊妹,我还要去找座山雕算帐。 你回常武就定心地陪陪小姊妹吧,座山雕留给我出去后找他算帐吧。许成知道矮国诚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把他的话只当是逃跑的幌子。 座山雕是钱文武的外号,矮国诚和许成送进少管所,分到一中队时,座山雕是带大班的班长,也不知什么缘故,他们俩怎么坐怎么站,座山雕看着就是不入眼,劳动干活多吃苦头不说,还常常被他暗作弄,辱没面子。有回,他差使矮国诚倒杯水,矮国诚象狗腿子一样跑去倒了杯开水,毕恭毕敬地端到他跟前,特意提醒了句;当心烫。座山雕接过茶杯,也不知喝了没喝,骂了句;你想烫死我啊。当着众人的面,随手将一杯开水浇到矮国诚头上。当时他敢怒不敢言,默默地边抹着头滴滴落的开水边走出了号房,这一刻,他在心里埋下了复仇的种子。 这天,许成收到家里寄来的包裹,拆开后一看,是身全新晴纶运动衣裤和解放鞋,他刚想试穿大小合身,座山雕把他拉到一旁,说你也来山上大多半个月,应该懂山上规矩。牢头狱霸一开口,许成被迫无奈地说;你要穿的话我就送给你。座山雕不屑地说;这种运动服我才看不上眼。许成问;你是什么意。座山雕说;先进庙门三日大,你呐用它去换二包香烟,孝敬孝敬我们这些老号头。许成心想这个是明摆着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敲我竹杠吗,号房里全他妈是卵毛没长全的少年犯,也好称老号头了。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又无奈,刚入号的新兵要是正面回绝大班长的提议,那要吃苦头;去跟谁换香烟呐。许成问。 座山雕说;你明天出工就穿这身运动服,到了茶场后脱下来放到收茶叶的箩筐里,收工时你去箩筐拿香烟。 许成言听计顺,按照座山雕的吩咐,第二天穿上新运动服,出工到了茶场,依依不舍地脱下只穿上身半个小时的运动服,叠好后放进茶叶筐,再用报纸盖好。中午收工时,许成跑去掀开箩筐里的报纸,蓝色运动服果然变成两盒南京牌香烟一包火柴,他用绳子把香烟绑在小腿上带进号房,等到吃过晚饭,悄悄地往座山雕裤袋里塞了包烟,他斜乜了一眼说;你的那包烟吶,到了学习班会时间,给号房里的人发一根。许成听从他的吩咐,到了学习班会时间,给号房里毎个人发了一根,剩下的八根烟藏到铺板下面。然后和矮囯诚几个人蹲在号门后面,刚刚点燃香烟,座山雕做了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突然又是拍号门又是大声叫喊;报告报告。值班干警提着棍子手铐噔噔噔跑了过来,声色俱厉的吼问道;报告什么事。座山雕手指着许成几个人;这个新号趁出工机会搞名堂,把香烟带进号房,他们几个人刚才就蹲在这里抽烟。 许成听了当场懵晕,百思不得其解;这人是畜牲还是鬼啊。他心里明白不要去跟干警解释,解释就是顶撞,解释就是狡辩,解释就是不服从改造的表现,干警也不会你的解释,因为牢头狱霸班组长本来就是他们养的土狗;香烟火柴是我带进来的,也是我给他们抽的。他索性把事情全揽在自己身上。 许成,矮国诚和另外几个抽烟的人喊出了号房,一顿棍打鞭抽后放回了号房,干警先给许成先上了付土銬。所谓土铐,是用铅笔粗细的铁条弯成圆环,结口处钻了两个孔,圆环箍上手腕,用铁插销插入结口处的圆孔,然后在铁插销下端上锁,两只手腕如同焊接一样死死固定在了一起,反铐不出一个小时,胳膊会有感受到撕裂般疼痛,直至失去知觉或残废。许成任由干警怎么折腾逼问,始终一口咬定;香烟是从收工路上捡到的。他知道即使供出座山雕,座山雕矢口否认,自己又拿不出证据证明座山雕是幕后操纵者,最终倒霉的还是自己。 干警使出更狠的招式,拿根细麻绳窜进圆环,两头打了个结后抓在手里,讯问一句,将绳子往上一提,许成实在忍不住疼痛了便哇哇叫上几声,但口供始终保持一致;香烟是从收工路上捡到的。干警见逼不出新口供拿他没有办法,索性送他进了禁闭室。 蜷在禁闭室里的七天七夜,许成琢磨出了一个道理;人,是最坏的动物。 许成从禁闭室出来后直接调离了一中队,他去号房拿衣物时,留给座山雕了一句话;你个畜牲给我好好活着,秋后找你算帐。 许成在少管所近两年时间里,调换了四,五个中队,每到一个新中队,他就拉帮结派搞动乱,混水摸鱼夺权位,领导才能渐见端倪,按他的说法;与阶级敌人斗,其乐无穷。六月份,他又从三中队调到矮国诚所在的四中队,进中队头一天,中队指导员找他谈话;到了四中队,只要不给我搞事添麻烦,带好大班,三个后批假给你回家探亲。 许成一听可以回家探亲,满口应承。
座山雕释放回常武好几个月了, 矮国诚了解到他是戚区人,便没有其他信息。他和陆建强特意去了两趟戚区,找当地朋友打听座山雕的住址和活动区域,他们听说过这么一个人,住在戚机厂宿舍,他们随后又赶去戚机厂宿舍,终究一无所获。 这天下午,矮国诚和丁小雯去看电影,在常武剧院门口碰见几个一起在少管所里蹲过的难兄难弟,东拉西扯了几句,便向他们打听座山雕的消息。有人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仇怨,随口说道;他现在东门水门桥一带玩,平时下午不在水门桥茶馆店就在水门桥浴室。 矮国诚听到这个消息,兴奋的跳起来喊着;乌拉乌拉。好象遂了个多年的心愿,退了电影票,拉上丁小雯去了南园,最后在夏琦华表哥家找到了陆建强,他赤着膊躺在门囗的竹床上呼呼大睡,夏琦华阻止道;你不要去喊醒他,中午和秤砣几个人,又作又闹了一,二个小时,好不容易才骗他睡着。矮国诚说;我有急事要跟他商量。夏琦华说;他喝的人都不认识了,还能商量事情?等他睡醒了再说。 陆建强一觉睡到半夜十二点才醒了过来,睁开眼看见矮国诚几个人坐在路灯下打牌,嘴对着自来水龙头,灌下半肚子冷水,然后晃了过去,问矮国诚什么时候来的。矮国诚气呼呼地说;我他妈整整等你半天了。说完扔下牌,起身把他拉到一旁,把打听来的消息一讲,两个人一拍即合;明天下午就去找他算帐。 陆建强把夏琦华赶下了台,自己坐下去抢着摸牌,夏琦华一脸不高兴,嘟嘟囔囔地拉上丁小雯先回屋里睡觉,他们一直打到天亮,路灯也熄了,垃圾车收粪车和挑着担子进城卖菜的小商贩,出现在蒙蒙亮的马路上,才一哄而散。陆建强和矮国诚轻手轻脚地回到屋里,没敢扰醒她们,就在水泥地上铺了张席子,一觉睡到中午,夏琦华给他们下了碗挂面,吃完后先赶去西河沿,喊上三,四个人,带上家伙,乘上3路公交车去了水门桥。 在水门桥站下车后,他们先去了水门桥茶馆店。陆建强说认得茶馆店里拎了旧铜壶冲开水的服务员;刘振飞,上过大山的老坤势。矮国城上前敬烟时,看见他的左手臂上纹刺了一条青龙;座山雕今天没来喝茶啊。 刘振飞没理他,别转头去问陆建强;建强,他是你朋友吗。 陆建强嗯了句,回道;他跟座山雕在少管所一个中队的,听说常在水门桥茶馆店,特意来找他玩的。 刘振飞狡黠的目光从几个人脸上一扫而过,呵呵一笑;看你们样子也不象是来人玩啊。 陆建强沉下脸来说道;好讲就讲,不好讲呐不要坏事。 不好讲。刘振飞搂住陆建强的肩膀走出茶馆店,用力抓了下他的肩胛,朝旁边歪歪嘴;走好,不送,有空来喝茶。 陆建强领悟了他的意思,招呼矮国城;走,我们去浴室。 茶馆店往西十来米,就是水门桥浴室,他们一进浴室,直扑雅座,陆建强正要伸手撩开门帘,矮国诚嘘了声;慢。侧耳倾听十数钟;你们听里面的鬼叫鬼喊,百分之百是座山雕的声音。 陆建强用斧头撩开门帘,看见篮球场大小的雅室, 大概躺了近十个精赤着身体的浴客,有两个人面对盘腿而坐,吹牛发大兴,有的人肚子上搭了块毛巾,呼呼大睡,座山雕三个人躺在中间一排的吊扇下面;留一个人守门,其余人冲进去后先别动手,如果有人跳出来,你们再出手,我们给矮国诚一个好好表现的机会。 矮国诚提了开口铁刀首当其冲,座山雕听见噔噔噔的脚步声,侧转脸正好看见一把铁尺,对着他的脸直刺而来;报告班长,你还认得出我吗?矮国诚冷笑着问道。 矮国诚,你想做嗲。座山雕惊恐地望着矮国诚,故作镇静地说道;社会上也没有把山上恩怨带到山下来报这种说法哇。 陆建强挥舞手上的斧头,朝其他人吼道;全给我趴着睡。 那几个人大气不敢出,赶紧撅起白乎乎的屁股,面孔朝下。 在山上有老乡弄老乡,白相自己人的说法嘛。矮国诚见座山雕双手撑起身体,试图想坐起来,扬手对准他胸口就是一铁尺,鲜血从三,四寸长的伤口里泉涌而出,瞬息染红裸露着的肚子和身下的浴巾;谁允许你坐起来了,躺下。紧接着手一扬,对准他额骨头又是一铁尺,鲜血又染红了半张脸。 座山雕知道既然被矮国诚捉了死蟹,便难逃此劫,任何辩解求饶也起不了作用,索性直僵僵地躺在浴铺上,不作任何抵挡,嘴里咕噜了一句;今天你老卵,算你狠。 你现在觉得我老卵啦。 今天是你老卵。 听你讲话好象不服气,我就先做初一,等你来做十五。嗲人老卵嫰卵我跟你比一比。矮国诚话一说完,扬手一铁尺,对准他裆部直愣愣地砍了下去,估计这一记砍在座山雕的睾丸上,他发出一声惨烈的怪叫,腾地坐立起来,双手死死捂住命根子。陆建强一把推开矮国诚;轮到我替他报仇了。说完挥起斧头,对准他的脑袋砍了下去,座山雕赶紧往旁一闪,斧头砍在他的肩胛上,等他再次挥起斧头,座山雕一时无措,突然双膝跪在浴铺上,双手死死抱住脑袋,斧头最后砍在了他的手背上,座山雕这下子忍不住剧痛,大声喊叫着救命啊救命,从浴铺滚到地上,又在地上打起滚来。另外两个人还是撅着屁股趴在浴铺上,象尸体一样纹丝不动。听见陆建强说了句;撤吧。听着几个人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才敢从浴铺上爬起,拿了一叠热毛巾,边抹擦伤口血迹,边问道;先送你去水门桥医院缝伤口吧。 座山雕哼哼唧唧地点着头;只要不死,老子一定来给你来做十五。
这天中午,常客见二姐回家吃饭,跑去她房间伸手借钱;借我拾块钱,今天是我生日,晚上说好请朋友喝酒。 你都忘了你生日是几月几号。 八月二十六号。 哦。二姐从写字台上紧靠墙放的一排书里抽出《药名辞典》,翻开书,从里面抽出张拾元票面;你每个月工资都花光的,也要学着存钱啦。 不够花,还存什么钱。 二姐给他钱时又吿待一句;下月初单位派我去医院学习,你少出去瞎玩,在家里陪陪娘老子。 常客应了一声,跑出门去弄堂囗杂货店买了两包烟,酒鬼毛大左摇右晃地从马路对面走了过来,买瓶常武白酒,故意乜斜眼睛,围着常客走了一圏,象不认识他似的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常客说;我身上西洋景看嘛。 我看看是那路神仙罩着你,别人连个鬼影子看不见,你还是弄堂里直出直进,尚书街上这伙人又差不多都被抓进去了吧,唉,还是老话说的好,天作有雨,人作有祸。估计你也是猢狲扫地面前光,说不准那天也是咔嚓一声。他做了个戴上手铐的动作。 常客总觉得他的有点不对头;你听到什么风声还是拿我寻开心。 我们住在一条弄堂,看着你从小长到大,估计你也身处险境,劝你一句,不要瞎动心思,人也就不会轻举妄动,不动则不伤,懂这话意思吗,劝你最近安稳地象只煨灶猫蹲在家里,不要出去瞎窜。 弄堂里就你对我最厚道,有话就直说,不要吓我。常客猜想他肯定知道了些内幕消息,缠着不放,费了一通囗舌,酒鬼毛大诡秘地拉上常客;到马路对面去跟你讲,不能让杂货店老板听见,他现在是居委会的治保委员,老派安插在尚书街上的眼线。 两个人走进对面的弄堂,酒鬼毛大抹掉嘴角上的唾沫;这两天浴室里来了好几批刑警,都是来抓建强他们几个人的,特意关照主任,他们这伙一旦在浴室里出现,立刻打电话通知派出所,主任又来关照我们,谁通风报信一同问罪。我看建强平时嘻嘻哈哈憨笃笃的样子,最大本事也就象娄阿鼠到处屙屎撬璧洞,这次去杀人放火啦,都惊动了刑警大队,刚搬到我们弄堂11号院子里的大块头,你知道他谁吗?刑警大队大队长李法大。 我天天上班下班,他们做什么事情我全不知道。常客想到晚上约了陆建强一起过生日,不禁全身一颤。 你不会猜吗。酒鬼毛大说。 不关我的事去猜他干吗,你不会是帮刑警来探我口风吧。常客故意说道。 神经病,不跟你说话了,要是我年轻三,五十岁肯定请你吃耳光,你太小看我了我是给老派当夜壶用的那种人吗?我做这种事有什么好处吗,鹬蚌相争 渔翁得利啊,结果是李法大当官发财,我还是在这里喝酒看自行车。我跟主任也这么讲讲好汉强盗要做到面厚心黑,陆建强除了贪玩,讲到赚钞票只会挠头摸耳朵,闯不出大祸, 刑警跟医生一样的货色,瞎诈唬。酒鬼毛大说完拎着酒瓶晃进了浴室。 常客抽着闷烟,一路在想平头把晚上喝酒地方定在怀德菜馆是否安全,万一出了枇漏,被老派一锅端,不恨死也要被冤死了。晃到了史家弄堂口,大毛正好骑车出门,常客问;人员全通知到了吗。大毛说;这个还用问吗,是请我们喝喜酒又不是去下酒锅滚钉板赴汤蹈火,你说对吧。 常客没搭理他的话头,心情沉沉地坐在车后座上,离平头住的老房子大约还有百来米,看见有个穿了件白色短袖衬衫,头上扣了顶军帽衫的人,从房子里急匆匆地走出来,骑车经过大毛身边时,侧过睑似笑非笑地打了个招呼,大毛也回了个微笑,然后自言自语道;那天好象在大光明见过他,是大勇的朋友。 那个人叫胡跃进,确实是大勇的朋友,大勇让他带个口信给平头;大光明路上约战已经定性为民愤极大的7.29恶性流氓斗殴事件,公安局为此专门成立了7.29专案组。 平头皱起眉头问道;真有这么严重。 有,那天有人冲进市委砍人,正巧副市长开车出来给碰上了,随后专门发了个一定要从重处理的批示。大勇老子找了几个以前的战友,他们在公安局当领导,这次沒有一个人敢拍胸脯开后门。马倌那一伙己经抓进去好几个人,对了,吴森林他们昨天晚上也全被抓进去了。 啊,他们怎么会被抓进去。平头咬着嘴唇,心底升起一股绝望和愧疚;是我把他们都给害了。 有好些人都认识他,目前为此我也不知道我们这边有几个人被抓进了,所以大勇叫我给你带个口信,赶紧也出去避避风头。 大勇之前已经叫人送了口信,怎么一下子问题变了严重呐。 上次的口信只是说马倌那边有人去派出所投案自首,他老子昨天找人一打听,才知道问题如此严重。 他人吶,他为什么不亲自出面跟我讲,他人现在躲到那去了,不能一出事就把朋友扔卵旁边了。平头心里冒火了。 他躲在南京亲戚家, 他说老派只要抓不到他,你们暂时没事,因为老派不知道大勇到底喊了谁去开战的。 屁话,吴森林是我喊去的,他也不是被抓进去了。平头吼叫道。 胡跃进双手一摆,做出又冤又无奈的样子;谁知道马倌那边有人认识他呐。 平头朝他眼睛一瞪;老子心情不好,懒得跟你磨嘴皮子,给我带个口信给他,一,备好我们出去避风头的盘缠开销钱,尽快送来。二,跟我见个面。 胡跃进走了之后,平头脑子里一片混沌与惘然,理不出一个明显的头绪,陷在藤椅里的身体一动不动, 脚架在方板凳上,双眼死盯着指缝里的烟头,直到烫了手指,全身猛地一颤。这时他才真正意识到眼前的险境和后果的严重性,喃喃自语地连问几句;下面怎么办,下面怎么办,还是束手无策。吴森林已经抓进去了,只能听天由命,剩下尚书街的三个人,秤砣一旦抓住,无疑要吃大官司,他也是被自己所害的人,大毛若是运气不好,小官司是逃不了的。自己就不考虑了,害了这么几个朋友,坐穿牢底也是罪有应得。他有种幻觉,参与7.29事件的人一个也跑不掉,早己在警察布下的天罗地网里,只是没到收网的时辰。他弹开眼睛,目光转向敞开的后门,三郎正在空地上腾挪劈闪,练功打拳。站在玉兰树下的大姐。目不转睛地盯看着他所出的一招一式。中午喝了两碗大姐送来的元麦糊粥,吃完睡觉迷迷糊糊地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和大勇介绍的长波浪女人睡在一个棺材形状的纸盒里,长波浪气喘吁吁一把抓住他硬邦邦的家伙,死揪活揪地往她身体里塞,不管怎么塞象中了邪就是塞不进去。后来的梦更荒唐,纸盒外面有群手拿铅丝麻绳的民兵在捆绑纸盒,说是要把他俩扔进运河里去。平头后来被吓醒了,手伸进裤裆里摸了一手的粘乎乎的液体;他妈的日清日白也跑马。他算了下这个星期跑马三次。换上一条干净短裤,准备再喝一碗元麦糊粥,去跟三郎学打拳头。平头隐隐约约感觉三郎和大姐在谈恋爱,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姐让他去叫三郎过来喝元麦糊粥,平头出去买包烟后重回到门口,听见大姐斥责三郎,他躲在门外偷听了几分钟,大概意思是在责备三郎瞒骗了她,去帮那群狐朋狗友打群架,不负责任等等。 陷入胡思乱想的平头浑然不觉常客和大毛进了家门,心不在焉地问了句;这么早就来啦。 常客说;在家里也没事,早点来找你玩,你跟建强他们约的几点。 六点,怀德菜馆。平头有气无力地回了句。 大毛眼睛往后门外瞄了一眼;你要改口不叫师傅要叫姐夫了吧。 常客从平头面色看出他有心事;你这张夜壶嘴少说几句,我们下河游泳去。 多说又不等于瞎说,他们前天晩上7点半去大光明电影院看电影,我正巧坐在后面一排,亲眼看见他抱着你姐姐打kiss。大毛不善于察言观色,反而说的更来劲了。 游水去,我好久没下河了,你这里有多余的游泳裤吧。常客问。 全是你们掉在这儿的。平头手指着床上一堆衣服,说道。 常客和大毛下河游泳,平头把藤椅搬到河边,坐在椅子里继续想心事,结果越想越乱,仍没理出一点头绪。火烧云染红半边天空的时候,常客才爬上码头,回屋里穿上衣裳,借了大毛的自行车,说要去怀德桥接一个人。大毛嬉皮笑脸地说;肯定是去接小姊妹。常客正色道;目前还是普通朋友,我警告你在饭桌上别拿她开玩笑寻开心,我想跟她一本正经谈恋爱。 你那次不是和小姊妹一本正经谈恋爱,谈到了床上就拉倒,再换一个一本正经谈恋爱。 这次情况不一样。 大毛说;也就是想跟她结婚,以后去你家吃饭先要喊她阿嫂。 差不多吧,饭桌上多讲好话多拍马屁,我奖励你一包好香烟。 常客骑车刚走,陆建强,秤砣和矮国诚后脚到了平头家, 平头神色凝重地喊上秤砣,大毛,说去屋里谈点事。陆建强识趣地和矮国诚坐在河边;我们不要进去影响他们要密谋大事。 跟你们谈件正事。平头尽量让心平气和的口气,掩饰自己六神无主的慌乱;大勇刚才叫人送来了个口信,说大光明路上的约战,被公安局内部定性为恶性流氓斗殴事件。 大毛打断平头的话头;他送这个口信给我们是什么意思。 平头说;吴森林己经逮进去了,大勇叫我们躲到乡下去避阵风头。 大毛嚷起来了;他叫我们去开鞭就去开鞭,叫我们躲到乡下去避阵风头就躲到乡下去避阵风头,他躲在幕后不露面,我们又不是他的佣人。 平头瞄了眼秤砣的脸色,他脸朝着门外,一付似听非听的样子;不要老想着大勇,这件事不是大勇是我叫你们去的,你就当帮我去开鞭,与他不搭界。我以后怎么去跟他讨说法也是我的事。你听清楚了,是你欠你们人情。 你讲话也变的轻飘飘。大毛伸手要了根香烟;到那个乡下去避阵风头,谁给活动经费,没钞票去乡下讨饭还是被野狗追了咬。 秤砣这时转过脸,对着大毛说道;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要拉什么屎,平头已经把话讲明白了,要钞票就直接跟他要,他也没钞票你就逼死他。 平头眼里闪出一丝泪光;这事全怪我连累大家了,我平头只要不死,你们的人情我肯定会还,这几天我想方设法联系上他,不但要钞票还要个说法,开鞭完了就没见到他人影,我也憋了一肚子火,如果找到他,发觉是把我们当枪使,我当场就他个白刀进红刀出。 那又有什么用呐,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大毛嘲讽道。 这事我们又没有怪你什么,那个混社会没有为朋友挨打坐牢,想吃闲饭屙定心屎就不要出门跨门槛。秤砣察觉到平头内心难过的神情,恨不得拉大毛出去给他一顿拳脚;大毛一贯有口无心,就当他在放屁,我反正是虱子多了不痒,闯了一身祸,要坐牢一个也跑不了,比你们多坐两年也没什么不好,等我下山出狱那天,你们都混成一只鼎,就用不着我再去抛头颅洒热血,张口吃吃现成饭。 你也想的太天真美好了,先把眼前牢饭吃安稳了再说吧。大毛矛头又指向秤砣;我现在想想我没打人反而被人打了凭什么要躲到乡下去避风头,秤砣倒是要出去避风头,躲的越远越好,你是标准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你要出风头你发神经冲到市委里面去砍人,结果把大家都拖下水了。 大毛话音未落,左脸颊上已挨了秤砣一记摆拳,大毛握紧拳刚要发作,一眼看见他已经拔出刮刀,哭丧着脸说道;平头,你以后要作证,是秤砣拿我不当朋友,先动手打人的。 平头用身体将两个隔开;大毛是你讲话不厚道太过份了,换了我也要打你。别忘了秤砣是保护你为你报仇才追进市委里去砍人的,你讲话太忘恩负义了。平头愤愤不平的说道;你骨子里是看自己不顺眼,所以老是看别人不顺眼.....。 没等平头把话说完,大毛已经气鼓鼓地走出了屋子。 让他去,人是好人,但那张臭比嘴说话太伤人了,刚才老子是可忍,孰不可忍了。秤砣收起刮刀;我是有自知之明,这一阵闯的祸太多了,躲过这件躲不过那一件,避不避风头无所谓了,老派手里有那件事的罪证我就承认那件事,我跟建强也是这样讲的,出事了就不要怪比怪卵,老规矩,尚书街人不出卖尚书街人。我倒想问问你有什么打算。 一筹莫展。 什么叫一筹莫展。 猴子抓泡屎,一没捉拿,想不出一点好办法。 我是到处玩了去,你总不能坐在家里束手待擒。秤砣关切地说道。 再说吧,目前的任务是联系上大勇,要一笔盘缠开销,没钱都是空谈,手里有了钱就有好办法,到时我再来找你和大毛。 他们的谈话因为常客的突然出现而中止了;大毛怎么气哼哼的走了。 走了?走到那里了。平头往外走去;我还以为他去向建强诉苦了。 被我从半路上拉了回来。常客说道;要团结,不要分裂,坚持动口不动手的原则,对吧。 平头开口道;秤砣你也知道他有口无心,到时我们多敬两杯酒,让他消消气。 这天晚上,毛丫头不算在內,六个人在怀德菜馆一共喝掉二瓶常武白酒,一大桶生啤,平头和秤砣又是给大毛敬酒,又是道歉,大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和成就感。常客中规中矩地坐在毛丫头旁边,偶尔插上两句,陆建强在清潭溜冰场见过她一面,毛丫头对他也有印象,两个人没话找话搭说了两句,陆建强说;下次去清潭溜冰场,要是我不在就报我大名,你就是溜冰场上的江青,保证没人敢上来烦你。毛丫头说;头一次去玩就给吓怕了,以后再也不想去了。大毛坏笑着朝常客眨眨眼睛,然后说;那叫常客带你去体育场教你游泳。 毛丫头听了游泳没反应,矮国诚倒嚷了起来;我快两年没跳桥游泳,喝完酒去跳桥。 平头提醒了一句;今晚喝的是常客生日喜酒,我们用最后一杯酒,祝他生日快乐。大家纷纷站起举起酒杯,吼了句;生日快乐。然后一饮而尽。陆建强补充了句;下个月就轮到我生曰了,老地方,原班人马一起喝我的生日喜酒。 矮国诚沮丧地说道;下个月我在山上吃牢饭,出席不了啰。 常客说;你们三个人都是属兔子,63年出生,不管生日过了没过,就合在一起过生日。 秤砣拍手叫好;这个建议好。 晃出怀德菜馆,往右走上十来米就到了怀徳桥上,大毛故意吆呼一句;不跳桥游水的人负责保管衣服。大家把脱下的衣裤放到自行车后座上,常客告待毛丫头;你负责在桥上看好衣服。毛丫头忧心忡忡地问道;你们是不是靠酒壮胆,才敢站在桥上往河里跳吧。常客敷衍了句;当然啰,不靠酒要么发神经才敢跳桥。毛丫头相劝道;还是别跳吧,我都不敢睁开眼看。 你看他们已在桥栏上一排站好,中间的位置都给我留好了。常客穿着田径短裤,最后一个爬上桥栏,平头起哄道;大家鼓鼓掌,让寿星同志先跳,让寿星同志先跳。一阵噼里啪啦的掌声过后,常客嘴里怪叫一声,两只手掌紧贴大腿,跳出了个标准的棒冰式,象根竿子扑嗵一声插进河里,引来他们一阵哄笑。陆建强双手举起拍了掌,手臂夹住脑袋,两只脚用力往前一蹬,跳出了个干净利落的俯冲式,窜入运河。其他人前仆后继地扑嗵扑嗵跳入运河,大毛和矮国诚游到码头,便趴在台阶上哇哇哇的呕吐,浓烈的酒味在黑沉沉的河面上蔓延开去。 六个人光膀赤膞坐在滑腻腻的石头台阶上,毛丫头送衣服过来时,和常客说了句悄悄话;太晚了,我要回家了。常客从裤袋摸出香烟;抽完根烟我先走送她回家,明天大清早要起床上班。平头忽然若有所思地感叹了句;还是你幸福,有班上。 秤砣说;上班有屁个幸福。 平头说;你没听懂我的意思。 陆建强说;我不管听懂听不懂,要散一起散,秤砣,你跟我回南园住吗。 秤砣说;我找到新地方住了,比你那里安稳又惬意。 陆建强说;那我就不管你了,有家的归家,没家的归庙。 平头回到屋里脱下湿漉漉的短裤,换上一身干净汗衫短裤,躺在床上也有种坐如针毯的感觉,他预感这次肯定难逃牢狱之灾,而且刑期会超过上一次;要上大山了。心里充满了懊丧与迷惘。眼前不时浮现娘的悲伤神情,娘是平头在这个世界上最爱最牵挂他的人,他无法想象会带给娘如何的悲伤欲绝,懊丧为时己晩,未来不能自己作主,躲出去避风头也改变了现实,面对别无选择的命运。 平头在屋里踱了十几个来回,香烟一支紧接一支,最终决定去找师傅三郎,听听他有什么好建议。 三郎家独门独户,紧靠前门房间住着娘老子,中问有个明堂,他的房间紧靠着后门。平头先用手轻轻一推,发现后门是虚掩的,没有上锁。他推开一条缝,正好让自己侧身通过,蹑手蹑脚地走到三郎房门前,手指用力顶了一下,这扇门是关上的,昏黄的光线从门缝里泄漏而出。耳朵贴上门缝,听见邓丽君的靡靡之音里咱夹杂着啪啪的声响,他联想到三郎家那台黑色九五砖型三洋收录机。平头迟疑不决,心里琢磨着啪啪啪的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响,是敲门还是明天再来找他。考虑了数秒钟,最后决定选择了后者,临走前又贼心不死再次将耳朵贴在门缝,屏气凝神地偷听了数秒钟,在一首歌结束,另一首音乐还没响起的数秒钟的间歇,清晰地听见从女人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而且那声音似曾相识,他的心跳呯呯地突然加速,仿佛亲眼目睹到了房间里正在发生的事,心里五味杂阵。他蹑手蹑脚的原路退回到门外,轻轻掩上后门,转身时忽然看见后窗缝里泻漏出来微弱浑浊的灯光,他想要看个究竟,让事实证明白己的猜想。 窗帘在把后窗遮的密密实实,灯光是从窗户顶端一条半寸多宽的缝隙流泻出来的,平头把周围环境观察了一遍,一溜小跑去老屋里搬来一架木梯,架靠在窗框旁的墙上。每往上踩一级, 心脏咚咚咚的加速跳动,感觉自己是在作贼。终于让眼睛够到了窗缝,倾斜过身体,才看清房间里的场景,垂挂在屋中央的白炽灯泡,外加了层用牛皮纸折成的简易灯罩,灯泡看上去象是正在发亮的夜光石,空空的床上散落着几件衣服裤子,地板上铺着一条席子,有两具精赤着身体脸对脸地叠合一起,有节奏的起起伏伏,从体型上可以看出吭哧起伏的是三郎,被他压在下面的身体,只能看见两条雪白圆润的腿环搂着三郎的屁股。平头的双腿在梯级上不住地打颤,体内好象有簇焦灼的火苗点着了不可抑制的欲望,只觉全身燥热,他将目光从窗缝转向黑沉沉的天空, 倒吸几口清凉的空气,灼热的目光再次钻进窗缝,静候着三郎终于从她身体上翻滚下来,仰躺在席子上的身体一览无余,平头憋住呼吸,凑近窗缝一看,被三郎压在身下的果然是大姐。平头默视了数秒钟,才从梯子上一级一级地爬了下来,用手掌抹了把脸上的汗水还是泪水,心里喜忧参半。 真要改口喊他姐夫啦。他把木梯扛回家的路上,想起大毛说的话。 第二天下午,平头又去找三郎,推开房门看见房间里坐着好几个人,三郎让出自己的座位,招呼他进来坐;他们都是插队茅山时的朋友。平头瞄了眼台上的三洋录音机,跨过门槛的脚又缩了回来;我没事,等会再来玩。 我们也刚吃完饭,准备去清泉澡室汰浴,要是没事一起去。 我就不去了,下午有朋友来找我玩。平头转身走到门外,三郎从后面追了上来;看你样子象是找我有事吧。 平头寻思着如何开口给讲自己的心事;你听说上个月底有人在大光明路上开鞭的事了吗。他故作轻描淡写的说。 早就听说了,刑警队正全力以赴追捕两派人的主犯首犯,我有朋友为这事被抓进去了,主犯马倌还是插队茅山时的好朋友。三郎目光如炬地盯看了一眼平头;你不会也参与了那场开鞭。 平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我是替山上朋友带信才认识大勇,谁想到认识他是场祸。 那你还是首犯。三郎双眉紧锁;世上又没卖后悔药,讲后悔话已经没意思了,交朋友就要帮朋友两肋插刀,后果谁也无法预料,谁能保证一刀捅下去只有三公分不死人呐。现在纵有天下奇谋妙计也没用,要么跑路,要么坐等老派上门抓人。 走投无路的平头,对跑路心存一丝希望;我也想跑路,但往那跑呐。 前一阵被老朋友喊去开了场鞭,已经有人为了这事抓进去了,我也准备出去避上十天半个月,要不你跟我去乡下山里避避风头。 好啊。平头象是捞到了救命稻草,没等三郎把话说完,赶紧先答应了。 你明后天回家一趟收拾行装,初定下周一跑路。 你出事跑路,我姐姐知道吗。平头脱口而出。 三郎愣怔地看着平头;你姐跟你讲了什么。 她什么也没讲,但我知道你们在谈恋爱。平头委婉地说道。 当务之急是消灾避祸,等风头过了再跟你姐解释吧,你也不能走漏风声。三郎抬头仰望着天空;我一跑路,鸽子没人喂没人放了。他接着随口问了句;你就真的办法联系上大勇? 他就一直没出现,也不知他躲到那座阴山里。 你要巴望着老派一辈子抓不到他。三郎又补充了句;不过老派抓不到他,也会有别人把你供出来的,大难临头各自飞。有些事既然把你推到风口浪尖,再想要回到原来的平地,是要付出代价的,逞一时之勇不叫义气啊。 混社会难就难在既要学会明哲保身同时又要敢于为朋友两肋插刀。 平头从三郎家出来,骑车回了趟尚书街,开门进屋看见饭桌上杯盘狼藉,老子在里间呼呼大睡,他从衣柜里挑了几身换洗衣服塞进一只布袋,破天荒地主动把饭桌的上杯盘碗筷洗刷收拾干净,然后走到床边推醒了老子,说自己要去茅山玩几天。不知他听没听清儿子的话,不可置否地嗯嗯啊啊了几句,翻个身又继续打起呼噜。 平头关上房门时鼻子一酸,他强忍着没让泪水流出眼眶。
九月第一天的下午,常客去图书馆借了本书,回家路上突然觉得气候特别阴凉,炎热的夏天消失的无影无踪,走在太阳底下一点也不燥热,他一走神经过后门时居然忘了回家,直接走进了史家弄,在大毛家院门口驻留了一会,后来还是一个人爬到厕所顶上,眼前老是浮现几年前热闹欢乐的情景,和许成,建强,李爱国,平头,徐憨大等人相约着逃学,大清早爬上厕所顶,书包往旁边一扔,他五分你一毛凑钱买烟,趴在暖烘烘的水泥楼板上下四国大战,有时会从早上下到太阳落山,轮流翻看谁谁新买的小人书,心想这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啦,如今是七零八落,坐牢的坐牢,跑路的跑路,大家一混入社会,命运就出现不同的岔路,再要想把尚书街上的朋友召集到厕所顶上下两盘四国大战,即使有这种可能性,也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常客坐在厕所顶上抽了几根烟,站起身正想回家,正巧看见秤砣和大毛走出院门,神情肃穆地商量什么事情,心想这两个人真是狗面亲家公,一会恶语相向,挥拳拔刀,转眼又好的割头换颈根。他喊了声;秤砣。秤砣和大毛同时抬头看见站厕所顶上的常客,先应了声,转眼之际也爬上厕所顶,秤砣开口嚷道;老子这几天连着触霉头,你倒老定心,坐在厕所顶看看爱情小说。 常客发了圏香烟;不看书,叫我跑到高士桥火葬场去看烧死尸啊。 这几天碰上鬼了,去李曰月家赌钱天天输,刚才路上碰到我大妺子,她说我幸亏没住家里,老派上了两趟门,骗我娘老子说找我协助调查别人的事,又说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让我去派出所自首,争取宽大处理。秤砣抹了下额骨头的汗珠。 你要弄清楚老派是因为那件事来逮你。常客提醒道。 谁弄的清楚呐,建强喊我去打了几次架,现在连他的人影也看不到了。平头喊去打了次架,他说大勇没抓住,目前还不会出事,又说等他送钱来一起跑路,我看要等到卵毛白了他才会来送钱。我跟大毛闷在鼓里,你看是大勇还是建强那边的人把我出卖给了老派。 你猜是建强那边出事了,老派上门来逮你的。常客试探他。 天知道,鬼知道。 当然是建强那边出事,有人把他供出来了,你看我那次虽然被人打了,但也算是7.29事件的参与者,屁的事情也没有。大毛插嘴道。 不是吓唬你,后娘的板子早晚一顿。我有预感,既然定性为事件,参与这场开鞭的人一个也跑不掉,老派是先捉大鱼,再捉虾米。 不要危言耸听来吓唬我,算你褔大命大,有个厂上上班,不然也难逃此劫。 我们还是找平头,问问大勇那边的最新消息。常客提议道。 三个人赶到平头家,大毛上前笃笃笃地敲了十几下门,才听见里面有人回应;你们绕圈子从后门进来。他们从旁边夹弄绕到后门,只见平头无精打釆地坐在藤椅里,常客问;你是把前门钉死了。平头说;没有,我老觉得周围邻居鬼鬼祟祟,后门进出没人会注意。大毛说;你现在心里肯定有鬼,所以会疑神疑鬼。 秤砣说;别讲什么废话,我问你,有老派去你家了吗。 平头说;我好几天没回尚书街了,应该没有,如果有老派去我家,家里人应该来跟我讲的。 秤砣愤愤不平地说;就老子这么霉比兴哄,老派上我门了,你联系上大勇了吗。 平头无奈的苦笑了两声;我叫人带口信,到今天还没回音。 开始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开鞭赢了全跟着他吃现成饭捞白来财,现在开鞭赢了,我们全在等着吃牢饭。秤砣气咻咻的说道。 我看你们不要再等他的回应,刻不容缓,赶紧跑路吧。常客说道。 你说话也是趴着放屁不吃力,路费你给我吗。秤砣说。 我现在那来钱,十五号才发工资,你等得及吗。 秤砣的话提醒了平头,裤袋里有叁十元钱,是大姐昨天来看他时跟她要的,平头全掏了出来,给了秤砣贰拾元,大毛拾元;我身上就这么多钱,你们先拿去做路费。 大毛有生以来头一次这么大气,接过平头递上的拾元钱,随手塞给秤砣;我现在还用不着跑路,你先拿去用,记住,不是给你去赌钱的。 秤砣不客气地把钱塞进裤袋;算是你借给我的,混好了还双倍。 看你霉比兴哄的样子,不是糗你,一辈子也难混好。大毛紧接着戏谑一句。 秤砣没接他话头,问平头;你不打算跑路吗。 平头差点脱口而出;我和三郎已经约好一块去乡下山里了。他瞬间突然想起三郎告待的话;跟谁都不能讲我们去一块去乡下山里;我还没想好去那里避风头,我还不死心,不信大勇会这样撒手不管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