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山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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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黑白人世棋
翌日,虚竹换上宦官服饰坐轿到了皇宫,见宫门外聚了许多官员,传事太监 出来叫道:「龙体不适,改为巳时三刻上朝,请众位大臣至吏部候驾。」虚竹听 了不禁发笑,心道:「夜里逛窑子,白天当然不适。」向护卫出示了腰牌,径直 去了御医房。见白胡子正在煎药,向他一拱手,急急来到阿朱榻前。
阿朱在榻上坐起,上下打量虚竹的宦官衣服,目光满是好奇。虚竹见她双颊 通红,眼光灵活,喜道:「你好些了?」白胡子接话道:「喝过这次药,你们今 日就走,唉!」说完熄灭煎药的火,起身去了外间。虚竹大吃一惊,正欲尾随去 追问,阿朱向他摇摇手,叹道:「王老御医这两日来殚精竭虑,也没想出医治我 的良方,他说百里外有个蝴蝶谷,谷中有位神医,此人专善疑难内伤,只是脾气 极为古怪,轻易不肯与人医治。」虚竹听了有如绝处逢生,挺胸叫道:「阿朱你 放心,只要有人能医好你,我就一定能求到他,咱们今日就走。」说到走,看了 看四周,惊讶道:「香菱怎么不见?她的病好了?」
「她好多啦。但娘娘不知怎么听说了,一大早令宫女把菱妹妹叫去,刚才有 人来传话,说娘娘见了娘家人非常喜欢,要多留菱妹妹几日。」
「这怎么行?咱们这就要出宫了,娘娘留她做什么?」
虚竹焦急一说,忽然心惊肉跳,想到:孟家并不知自己隐于这里,若香菱把 自己大闹山庄的事告诉娘娘,那可不妙之极!登时急得乱转,却听阿朱好似随意 说道:「菱妹妹临去时,我特意嘱咐了她几句,她见了皇后娘娘,自然知道哪些 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虚竹闻言喜出望外,见阿朱脸上一红,情不自禁上前 握住阿朱双手,甜丝丝地想:我的心思,这妮子总能知道。
虚竹喂阿朱喝完药,估计到了巳时三刻,便去向皇上告假,出了御医房乱走 一阵儿,见一溜黄马褂护着圣辇而来,便叫着「叩见圣上!」欣喜迎过去,不料 哲宗撩开帘子大怒:「粗野东西,当道拦驾,成何体统?」虚竹跪下慌道:「小 人……臣子……哦哦都不对!是奴才有事禀告。」哲宗恼道:「朕要上朝,有什 么事下朝再说。」虚竹只得跟着圣辇到了大殿前,哲宗下轿低声嘱咐:「你跟在 朕后,不要出声。」
大殿内气氛沉聚,威严肃静。虚竹立在龙椅旁,有些惴惴不安,见群臣肃立 两侧,个个服饰庄严,神态敬穆。哲宗说了几句话,百官齐道:「尊旨!」声音 响亮,吓了虚竹一跳,忽听殿外叫道:「孟太师觐见。」更是大吃一惊,心里叫 苦道:「真是冤家路窄,莫不是他知道了我躲在这里。」这时一个面白如玉的长 须男子进殿磕头,「臣叩见陛下!」虚竹忙缩头缩脑只怕他一抬头便见到自己。 哲宗道:「太师请起!」孟太师起身即道:「禀皇上:臣奏边关守将杨伟向来蓄 有异心,他之前屡次擅自动兵,如今又上奏章大逆不道,请皇上处置。」虚竹见 他并未针对自己,暗暗松了口气,接着听他说道:「皇上还未亲政,杨伟这厮便 上奏章,说什么「不抗外虏,不得守先皇陵寝,不捣黄龙,万民不得安生。」这 不是明明讽刺我朝无能吗?」孟太师说完,见哲宗未置可否,又道:「老臣和其 他大臣会议,都说杨伟这厮共有二十四项大罪,实大逆不道。按本朝律例,应凌 迟处死。」哲宗沉吟片刻,不得不开口道:「他有不当之处,但如此处罪,只怕 太重了罢?」孟太师再道:「回皇上:皇上年纪还小,于朝政大事恐怕还不十分 明白。那契丹屡犯边关,只是野性未服,并无关大宋痛痒,如今太平盛世,那杨 伟危言耸听,显是包藏祸心,请皇上准臣下之议,力加重刑。」
虚竹这时心里忍不住嘀咕:「这老贼自己就包藏祸心。他必是希望契丹早日 打到皇宫,他好趁乱作开国功臣。哎哟!到了那时,我岂不无处躲藏!」耳中听 哲宗说道:「杨将军虽然不对,不过杨家世代忠烈,跟你孟家一样,都是先帝很 看重的。你一定要判他死罪,是不是自己有什么原因?」孟太师高声道:「我有 什么原因?难道皇上以为老臣有什么私心?」虚竹听他语气忽然凌厉,不由抬头 望去,心里登时一惊,见这孟太师双眉紧皱,面色甚是阴冷,容貌与孟宝玉很是 相像,他情不自禁「啊」得叫出声来,这一声出口把他自己吓得几乎软倒,急中 生智,纵身而出,手中拂尘向前一挥,尖着嗓子喝道:「孟太师,你干什么对皇 上无礼?」孟太师见突然冲出一个小太监叱责自己,不由吃了一惊,「你胡说什 么?我有事奏禀皇上,谁敢对皇上无礼了?请皇上定夺。」说着倒退两步,垂手 而立。哲宗对孟太师原本十分忌惮,见此忙道:「爱卿,朕自然赏忠罚奸,杨伟 之事,便依太师所奏。」孟太师叩道:「谢皇上,臣遵旨!」说完,嘴角不禁露 出一丝得意。
众人再无事可奏,随即散朝。待众臣退去,哲宗无精打采问虚竹道:「你要 禀朕什么事?」虚竹把带阿朱去瞧病的事说了。哲宗允道:「早去早回,你刚才 帮了朕,很好!」说完长叹一声,神色萎顿。虚竹瞧着纳闷:「你是皇上,还怕 一个太师吗?」忍不住说道:「那孟太师好生无礼,臣听说杨家满门忠臣,就他 说不是,臣看他就是个大大奸臣。」哲宗沉默片刻,恨道:「朕岂有不知,朕也 相信你的密奏,只是这奸贼势力庞大,又善于伪装,如今太皇太后主政,朝中大 臣和宫里侍卫多是他的人,只有朕的亲母向太后是朕亲近之人,但太后又常年卧 病在床。」说完恼叹不已。虚竹安慰道:「太后老人家身体不好,但总可以帮皇 上出出主意。」哲宗没有应声,愁眉不展,摆手叫虚竹退了。
虚竹带阿朱辞谢了王御医,急匆匆回到玉花轩,向花姐作了一些交代,嘱咐 好好照顾木婉清,若香菱回来,叫她陪伴木婉清,若有人来找刘婕杼,千万要给 予方便,也千万不要声张。花姐认真答应,随后问起老东家的事。虚竹说等自己 回来再说。见他慌慌张张,花姐也不好再多问。虚竹又去敲开刘婕杼房门,拿出 凤头珠钗道:「这只也送给师姐,凑成一对儿,龙凤呈祥,大吉大利。」刘婕杼 羞得耳根子都红了。虚竹见了笑嘻嘻又道:「前日我没让师姐睡好觉,而师姐连 着两夜没让我睡好觉,师姐不再怪我了吧。」刘婕杼闻言恼羞成怒,拿起一只茶 碗摔来,哭道:「都是你不安好心。」虚竹躲开茶碗,尴尬笑道:「我帮师姐得 了意中人,师姐可不能忘记媒人,日后做了娘娘,可要多帮衬师弟。」刘婕杼顿 足怒极:「我第一个先杀了你!」虚竹把珠钗放在她桌上,应道:「好好,你生 了龙子再说。」从刘婕杼房中出来,见花姐慌张跑来说孟太师派人来了。虚竹失 色惊呼:「来了多少人?」花姐道:「来了两人,领着一口轿子。」虚竹一听不 像来捉拿自己,稍稍缓下神,到前厅见了来人。那两人护卫打扮,十分傲慢,微 微躬身道:「大人,请!」竟不容虚竹半刻犹豫。
虚竹坐轿随护卫行了一程,听得护卫道:「到了,大人请下轿。」下轿见是 一个狭窄僻静的小巷,一个普普通通的大门,只比普通人家多了两个石狮子,还 有一块平实厚重的匾额,若无这块镶着金字的匾额,实令他想不到眼前就是太师 府。进了大门,左右两间厢房,正中二进堂落,院中尽用细纱铺垫,无一颗花草 装饰,竟比一般的富贵人家还显简朴。在东厢房足足候了一柱香功夫,才见孟太 师进来,虚竹一面躬身叩见,一面又惊又恨,这老贼居然比皇上的架子还大!
孟太师在椅上坐定,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头也未抬,问道:「哪里人氏?叫 什么?什么时候入宫的啊?」
「回太师:小的……小的无名无姓,人称二呆子,家里是本地人氏……自小 就入宫了。」虚竹边想边答,暗幸自己还未及换下宦官服饰。
孟太师几声冷笑,继续问道:「在哪里当值?总管是哪位啊?」
虚竹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心念一动,他既然知道到玉花轩找我,宫中必有他 的耳目,我编的瞎话哪里能瞒得过?想明此节,扑通跪下。
「太师恕罪!小的刚才说的不对。小的并未入宫,近日才被皇上封为护卫。」
「哼!听你说话,便知你不是净过身的。」
虚竹一听,顿吃一惊,糟糕!忘记控制嗓音了。
「那你都立了什么功劳?皇上为什么封你官职啊?」
「这个……皇上去玉花轩,小人伺候皇上,皇上一高兴……就赏了小的。」
虚竹一边说着,一边偷瞧孟太师神色,拿不准这话能不能骗到他。
孟太师沉寂片刻,突然哈哈大笑。
「荒唐!真是荒唐,荒唐天子荒唐臣。」说完大怒:「你假扮宦官,当真胆 大包天?」
虚竹磕头如捣蒜,「皇上封小的为御前护卫,又叫小的这身打扮,小的实不 敢有违圣意!」
孟太师听了虚竹如此一说,微微露出笑意,早朝上见此人挺身而出,以为是 个厉害角色,不料他如此胆小猥琐,喝了口茶,缓缓道:「既然皇上喜欢,此事 先给你记着。」然后放下茶碗,说了声:「送客!」
虚竹一路上心里七上八下,寻思:「原以为找到了皇上就找到了靠山,不料 连皇上都斗不过孟家。我大闹孟家山庄,去了他们命根,抢了他们老婆。狗太师 有一日知道真相,我必小命不保。」
回到玉花轩吃过中饭,虚竹换上便装,为防孟太师耳目,阿朱将虚竹扮成一 个络腮胡子的大汉。虚竹面目全非,只是身材显得瘦弱一些。阿朱给虚竹扮完已 累得无力,自己只换了一身小厮装束。花姐雇了一辆大车,又给他们拿上几件换 洗衣服,虚竹和阿朱直奔蝴蝶谷。
当晚阿朱再次闭气,虚竹给她输送完内力,说道:「你别劳累,安安静静地 睡一会儿。」阿朱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又睁开眼道:「公子,我睡不着。我小 时候睡不着时,我娘便在我床边唱歌儿给我听,现在我真的好想念她。」说完紧 缩愁眉。虚竹默默苦思一会儿,把在丽春院听熟的「十八摸」哼了出来,除了这 个曲子,他别的什么也不会。阿朱抿嘴笑着在他怀中睡着了。
天亮后,马车进了一个山谷。在林间行了里许,望见三间木屋,屋前一株如 盖的大树下,数十人围成了一圈。虚竹和阿朱打发走车夫,近前见树下有二人相 坐对弈。右首是个矮瘦的干瘪老头儿,左首则是段誉。虚竹便要上前相认。阿朱 拉拉他手,虚竹才想起自己易了容,只好向旁人焦急询问:「请问,哪位是蝴蝶 谷神医?」段誉瞧瞧他,看向对面的老头。「此位便是谷主苏星河前辈。」虚竹 当即向那老头跪下求医。老头一指周围道:「他们都是来求医的,但先师给我立 了规矩,这残局一日无人能解,老夫就一日不能医人。」虚竹再三肯求,老头不 耐烦道:「这规矩立了十多年,难道你一求我就能破了吗?」段誉摆摆手,捏着 棋子道:「这位仁兄,先莫焦急,容我好好想想。」虚竹只得起身,静静看他们 下棋,心里恨道:「怎这么多无聊之人,求医要下棋,打架要下棋,以前见人招 亲也要下棋,可我偏偏不精此道。」
万籁无声之中,段誉忽吁了口气,摇头道:「苏老先生所摆的珍珑深奥巧妙 之极,晚生破解不来。」眼见苏星河赢了,可他脸上反现惨然之色,一面将棋局 摆回原样,一面说道:「公子棋思精密,这十几路棋已臻极高境界,只是未能再 想深一步,可惜,可惜。唉,可惜,可惜!」他连说了四声「可惜」,惋惜之情, 确是十分深挚。
忽来笑声清朗,有人道:「我来试试,如何?」随着话声,一株松树后转出 一男一女,男是慕容复,女是石语嫣。石语嫣的丽色使得阴郁的山谷瞬间变得明 亮起来。阿朱脸露欣喜,情不自禁要上前拜见,虚竹也拉了拉她。他们二人如此 一动作,石语嫣移来目光,当即认出了小厮打扮的阿朱,却见她和一个陌生大汉 手拉着手,顿时非常惊奇,猜想到这大汉多半易过容,便不好上前相见。
此时,慕容复已走到棋局旁,拈起白子下在局中,苏星河应了一着。两人一 快一慢,下了二十余子,苏星河突然哈哈大笑道:「慕容公子,你解不开了!」 慕容复冷笑道:「此话尚早吧。」苏星河笑道:「这个棋局,你连我在边角上的 纠缠也摆脱不了,还想逐鹿中原么?」慕容复闻言心头一震,一时间眼前的白子 黑子似乎化作了将官士卒,己方兵马被敌人死死围住,尽管左冲右突,但始终杀 不出重围。他心中越来越焦急:我慕容氏天命已尽,一切枉费心机。我一生尽心 竭力,终究化作一场春梦!时也命也,夫复何言?
众人只见慕容复喃喃道声:「我愧对列祖列宗。」突然拔剑往颈中刎去。段 誉食指点出,叫道:「不可如此!」只听得「嗤」一声,慕容复手中长剑一晃, 险些脱手。苏星河笑道:「段公子,好一招六脉神剑!」慕容复一惊之下,从幻 境醒来。石语嫣拉着他手,连连摇晃,叫道:「复哥哥!解不开这棋局,又打什 么紧?你何苦自寻短见?」说着,面颊滚下泪珠。慕容复茫然道:「我怎么自寻 短见了?」石语嫣道:「幸亏段公子相助,否则……我刚才叫你吓死了。」
阿朱见此情景,轻声对虚竹道:「这棋局迷人心魄,看来含有幻术,我们不 必再耗费心思了。」虚竹听了心下焦急难过,忽听得一个声音悠悠飘来:「久慕 盛名,名剑山庄来拜。」叫声甫歇,山下上来一人。苏星河叫道:「老朽欢迎之 至,但盛名不敢当。」他话音刚落,一男已飘至众人前,一女随后赶到,二人并 肩而立,正是「流泉花雨,金银双剑」。闵柔白裙飘风,腰系银剑。而石清一身 奶黄,但腰上并没有佩戴那柄金色流泉剑。
「爹!娘—!」石语嫣笑容满面扑过去,向石清一行礼,娇娇偎去闵柔。
虚竹惊慌向阿朱身后躲了一步。阿朱悄悄问道:「名剑山庄!他们是你的师 父师娘?」虚竹捏了捏她手心,以示承认。阿朱脸上微微一红,心想:「他师娘 应该有年纪了吧,可看上去仍是很美,难怪这位色公子念念不忘,在山崖下几乎 死去,口口还唤着师娘。」虚竹偷偷打量闵柔,见她眼角隐含郁色,想起她梳头 时的情景,登时心如小鹿,幸亏易了容,才未显出脸红。
石清来到棋盘前,目不转睛瞧着棋局,凝神思索之后,左手凌虚一点,手指 便如有吸力一般,吸住了一枚白子,放在棋局之上。苏星河当即应了一着。二人 你来我往,各下了百余子。虚竹越瞧越紧张,不知不觉走近几步,实是希冀石清 破了这怪医的怪规矩。他略通棋理,知道白子不让黑子围住便是赢了,于是随着 二人落子,到处寻找黑白两色的空隙,瞧得头晕眼花之际,忽觉棋盘上有黑白二 人纠缠在一起,黑人将白人越抱越紧,白人虽奋力挣扎,但渐渐力弱,恰在腹底 空出一点,正像是女子门户。虚竹登时大为惊慌,在他眼中看来,只要黑子在那 空位上一填,当即便如黑茎入洞,白子定然回天无术。眼见苏星河举棋要落,不 由失声叫道:「不好!怕是要输!」众人正聚精会神,闻言都吃了一惊。石清面 露不悦,冷笑一声。苏星河却笑道:「这位兄弟说的不错。石庄主,你起初十着 走的是正着,第十一着起,走入了旁门,越走越偏,突然自弃一子,便再也难以 挽回了。」石清脸上肌肉僵硬,木无表情,心中念道:「这棋局似正非正,似邪 非邪,用正道是解不开的,若纯走偏锋,却也不行!」他左手停在半空,不住微 微发颤,始终点不下去,竟尔心神荡漾,难以自制,叹了一声,凄然道:「我实 在愧对列祖列宗。」
虚竹见石清神色犹如方才的慕容复,且说的话也一样,当下不假思索,上前 从棋盒中取过一枚白子,径直填入白棋的腹底空位,在他看来,如此便如女子及 时挡住了要紧门户,尚可有挣扎回旋余地。落子之后,看着大片白棋浑然一体, 黑子再无漏洞可钻,心里不禁欣喜,却听得苏星河怒斥:「胡闹,胡闹,你自填 一气,自己杀死一块白棋,哪有这等下棋的法子?」众人都哈哈大笑。石清看了 棋局变化,已知适才鬼迷心窍,实是危险之极。闵柔不明就里,见丈夫神情怪异, 关切过来将他挽住。
苏星河此时已提去几十颗白子,问虚竹道:「你杀了自己一块棋子,黑棋再 逼紧一步,你如何应法?」虚竹惶恐道:「后辈棋艺低劣,胡乱下子,请老前辈 原谅。」苏星河脸色一沉,厉声大怒:「胡乱下子?你来此存心捣乱吗?」当此 情势,虚竹只有硬起头皮,伸手入盒,再取过一枚白子,所下之处,却是提去白 子后现出的空位,竟然大有道理。苏星河一怔之下,思索良久方应了一着。虚竹 再下一子,棋局竟起了大大变化。
原来虚竹正彷徨失措之际,忽然一个细细的声音钻入耳中:「下「平」位三 九路!」当初在赶赴大理路上,虚竹曾向同行的师兄虚林学过粗浅棋理,虽不通 棋路,但依言而下自是不难。传入他耳中这声音尖尖细细,难分男女。他向周围 人挨个看去,不见有人嘴唇在动,心里大是惊奇。
阿朱和段誉等人不知虚竹有人暗中指点,但见他心不在焉,东张西望,但下 子却妙着纷呈,接连吃了两小块黑子,忍不住喝采。数十着之后,虚竹又吃了一 大片黑子,见棋盘中央的黑子已所剩无几,拍手笑道:「差不多成了罢?」苏星 河满脸笑容,拱手道:「天赋英才,可喜可贺。」虚竹慌忙推辞道:「不敢,不 敢,这个……」那「传音入密」的声音道:「不可揭穿。」这句说得骤急。虚竹 依稀察出声音方位,向石清夫妇的方向看了看,见闵柔正打量自己,慌忙避开她 的目光,却见石清眼中精光乍长,心里惊道:「原来是师父在暗中教我,他认出 我了?」此时苏星河兴奋之极,又连说了几声可喜可贺。虚竹只得笑道:「我这 是误打误撞,只求老前辈为我妹子医治内伤。」说完向阿朱得意瞧去。阿朱惊异 之极,却禁不住笑容满面。
石语嫣向阿朱点头微笑,又向虚竹投去赞许目光,心里疑惑这易容大汉到底 是何方才俊。不料这大汉还以对目,眼光稍稍一转,便定定停在她胸部。石语嫣 脸上一红,心里暗恼,哪知虚竹见了美貌女子向来如此,无论亲疏敌友,惟习惯 而已,实无存心冒犯之意。阿朱忙向虚竹唤道:「大爷,苏前辈有请。」说着双 腿一软,坐到地上,身上力气已经耗尽。虚竹过去将她扶起,回头见苏星河走到 那三间木屋之前,伸手邀客:「二位请进!」
虚竹顾不上给阿朱输送内力,抱她进了屋,而苏星河却留在了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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