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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集

  内容简介:

  南荒女子柔媚可喜、热情奔放,但南荒的气候却更胜毒蛇猛兽,想在南荒活
下去,就得比天候更狠更毒,一针立死的鬼面蜂、借腹产卵的阴蛛,这美丽又狠
毒的丛林一点一点地吞噬着程宗扬一行人……

  好不容易来到熊耳铺,云式商会安排下的向导竟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货色,
左闪秦桧右躲吴三桂,最后拣来一个朱八八,朱八八这胡吹大气的糟老头,真能
平安稳带领众人抵达白族吗?

               第一章送嫁

  木制的简陋滑轮“咯吱咯吱”地转动着,商队的护卫和花苗汉子一起动手,
将马匹和货物一一吊到崖顶。那些花苗汉子个子虽然不高,但身手矫健,比起易
彪、吴战威他们也不落下风。

  当凝羽最后挽着长索登上猩猩崖,时间刚过去半个时辰。花苗汉子热情地挽
拉,却被凝羽闪身避开。

  祁远躺在地上,半晌才喘过气来。程宗扬递了壶水过去,祁远吃力地喝了几
口,用手背抹着下巴的水珠,龇牙一乐。“常年走南荒,身子骨都让这儿的瘴气
毁了。放在十年前,这点路我祁四上下两个来回也不带喘的。”

  程宗扬笑道:“都说南荒的瘴气有毒,瘴气究竟是什么东西?”

  “南荒湿气大,气候又闷热,林子里的树木花草、鸟羽兽骨什么的,被热气
蒸腾,就生出一层雾气,远远看着就跟林子里的云彩一样,颜色也好看,红的、
黄的、蓝的,什么颜色都有。三月有桃花瘴,六月有黄梅瘴、蛇瘴。中了瘴气,
轻的上吐下泄,几天动不了身,重的就没治了。”

  说着祁远指了指那些花苗女子,悄悄道:“你别看南荒的女子生得水灵,可
老得也快,都是瘴气害的。”

  浓密的树荫下,穿着鹅黄筒裙的少女阿夕正被族长苏荔责骂,她嘟着嘴,不
服气地垂着头。年长的阿葭被阿夕戏弄,也气得不去理她。其他的花苗女子在旁
边笑吟吟看着,她们就像初绽的花朵,即使有的还生着气,也有着桃李般的娇艳。

  望着那些明-丽的少女,正在喝水的祁远微微有些失神,水流到脖子边也没
有发觉。

  程宗扬举起手,在祁远眼前晃了晃,“喂,老祁。”

  “唔,”

  祁远醒过来神,又恢复了他的行商本色,嘿嘿笑了一声,然后打点起精神道
:“她们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又正好赶上人家送亲。程头儿,咱们也该打点一
份礼物送过去。花苗人重情分,有了交情什么事都好办。”

  “行。你挑几样,咱们送过去。”

  祁远有些为难,“可咱们带的货不大合适。”

  白湖商馆带的那些药材、盐巴、布匹、铁器,用来当贺礼确实不恰当。程宗
扬琢磨了一下,笑道:“这个好办。云老哥那里带的丝绸,正是现成的贺礼。我
跟他商量一下,挑几匹好的,一起送去,算咱们两家一家一半。”

  祁远笑逐颜开,“行!”

  云苍峰刚上来不久,祁远过去说了几句,云苍峰疲惫的脸上立刻露出笑容,
吩咐手下打开货物。众人挑出几匹用油布包好的丝绸,由程宗扬捧着,和云苍峰
一同朝花苗人走去。

  苏荔教训了阿夕一番,见云苍峰过来,知道他是商队里有身分的,主动与两
人见礼。云苍峰说明来意,然后笑呵呵道:“正好遇上族里的喜事,这些薄物也
算是我们一点心意。”

  云氏商会准备周全,那些丝绸都用油布包着,一路上还跟新的一样。程宗扬
打开油布,一抹鲜艳的金黄色流溢出来。

  这是上好的柘州绸,金灿灿的绸面上绣着鲜艳的交枝玫瑰,色彩华丽异常,
幽暗的光线下,火红的玫瑰仿佛在金色的丝绸上浮动着,闪闪发亮。

  苏荔露出惊喜的表情,“好漂古平……”

  她忍不住摸了摸,那丝绸像温柔的水纹一样,柔滑得令人不忍释手。

  “这样贵重的礼物,让花苗人感受到客人的情谊。”

  苏荔大方地收下礼物,向两人道:“无论云氏商会和白湖商馆什么时候来到
花苗,都是我们花苗人最尊贵的客人。”

  那些花苗女子围着丝绸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阿夕立刻把刚才挨骂的事忘到脑
后,和那些女子一样高兴得脸颊发红。只有那名戴着面纱的少女没有过去,她微
微垂着头,脸上洁白的面纱纹丝未动,仿佛一幅静止的图画。

  看着众人疑惑的眼神,苏荔道:“她是龙神的新娘。神圣的巫王命令我们把
新娘送到熊耳铺,交给他的使者,使者会把她带到龙神的宫殿。”

  程宗扬道:“巫王?鬼王峒的鬼巫王吗?”

  苏荔略显无奈地点点头。

  程宗扬与云苍峰交换了一个眼神。鬼巫王的使者在熊耳铺,不知道他们是否
就是蛇彝村血案的凶手。

  云苍峰咳了一声,“鬼王峒的人也到了花苗?”

  经过交谈,众人才知道,原来鬼王峒的势力早已越过然江,在两个月前延伸
到花苗人的领地。面对鬼王峒的强势,刚刚成为花苗族长的阿依苏荔最终选择了
屈服,与南荒大多数部族一样沦为鬼王峒的附庸。

  鬼王峒每年都会向所有的附庸部族索取各种贡物──其中包括三名最美貌的
少女。一位作为龙神的新娘,另外两位将献给巫王,供他享用。

  鬼王峒的巫王在南荒有种种传说,有人说他有三颗头颅,分别受到天神、地
只和龙神的庇佑;有人说他戴着骷髅制成的面具,验踞在黑铁制成的王座上,而
龙神就隐藏在他的座位之下;还有人传说巫王身边服侍的奴仆,都是他亲手制成
的鬼奴。流传最广的一种说法,则说鬼巫王每天都要与一名美貌处女交欢,然后
把她当成食物。

  鬼王峒的信使告诉花苗人,巫王的使者将在熊耳铺停留一段时间,要求她们
把贡物尽快送去。

  经过一番激烈的争吵之后,花苗人还是选出了自己的贡物。族中最美貌的少
女被选为龙神的新娘,按照龙神娶亲的风俗,她将戴上面纱,不再让凡人见到她
的面容。

  阿葭和阿夕则是奉献给巫王的礼物。

  阿葭对将来的命运忧心仲忡,年幼的阿夕却仍是一派天真烂漫,一路上不时
搞一些小小的恶作剧,没有片刻安宁。

  被苏荔呵斥后,阿夕只安分了一会儿,又溜过去摆弄那架滑轮,还拉着易彪
问东问西。她手臂和小腿赤裸着,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举止又随意得很,几乎
把半边身子都挨在易彪身上。

  易彪出身军旅,哪里见过这种阵势,窘得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脸红得和
煮熟的大虾一样,让吴战威后来好一阵笑话。

  休息过后,众人再次上路。此刻还是白昼,但林中幽暗得如同深夜。吴战威
想点起火把,却被花苗人制止了。

  “太多的火光会惊动森林之神。”

  卡瓦说道:“跟着我们的脚印走吧,只要花苗人的脚印还在,就不会让朋友
迷路。”

  卡瓦举着一枝火把走在最前面,那些精悍的花苗汉子分成两列,把新娘一行
护在中间。商队隔着十几步的距离跟在后面,只有武二郎厚着脸皮地与花苗人混
在一处,用他们听不懂的蛮语跟苏荔说笑。

  谢艺牵着马,不经意地上前几步,与程宗扬、云苍峰并肩而行。

  “传说南荒有一种花,平常花苞合拢,附近有歌声和铃声就会盛开。”

  云苍峰闲聊道:“可惜没有多少人见过。曾经有人采到一株,想运到内陆贩
卖,但刚过了白龙江口就枯死了。”

  “玉盏铃花。”

  谢艺淡淡笑道:“我在一本书上见过。还有一种歌旋草,歌声响起的时候就
会随声舞动。”

  云苍峰拈着须频频点头,“谢兄弟真是见闻广博。当日那人贩运时一路都好
端端的,可一过了白龙江口,花叶就尽数枯萎,不知是什么缘故?”

  谢艺想了一会儿,“也许,这玉盏铃花、歌旋草和南荒的人一样,根都在南
荒,一旦离开南荒的水土就都枯萎了。”

  程宗扬却对谢艺的刀术很感兴趣,“谢兄的刀法一定很好吧?”

  谢艺微笑道:“勉强防身罢了。”

  “有没有兴趣教我两手?”

  程宗扬道:“我用白武族第一绝学──五虎断门刀跟你换!”

  谢艺笑道:“五虎断门刀刚猛勇烈,程兄弟练成这套刀法自保有余。谢某刀
法平常,多学无益。”

  程宗扬看了他半晌,忽然一笑,“你就别骗我了。如果你的刀法真像你说的
那样平常,听到我用五虎断门刀跟你换还不乐意?”

  谢艺笑道:“剑为百兵之祖,刀为百兵之王。天下刀法何止千种?五虎断门
刀乃刀中绝学,比谢某所学强上千倍。只是谢某的刀法与五虎断门刀修练有异,
不能勉强。”

  程宗扬道:“不都是一把刀吗?有什么差异的?”

  谢艺微微一笑,从鞍侧拔出一柄寻常钢刀,没有任何花式地递出,劈开一根
树枝,招术平常之极。

  如果一名樵夫看到,一定会把谢艺引为知己。他这一刀就如同一名砍柴多年
的樵夫,钢刀下劈的重心正落在枝上,利用刀体的重量,力道半分不多、半分不
少,正好将树枝砍断。角度、落点、力道无不准确之极。

  但落在程宗扬眼里,算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了。他这会儿什么都看不出来,
只本能地觉得他的来历并不简单。

  谢艺微微有些失望地收起刀,忽然又精神一振,“程兄如果想学刀法,我倒
认识一位使刀的行家。等从南荒回去,我与程兄一同去拜访如何?”

  “那好。”

  程宗扬一口答应。

  祁远赶上来道:“程头儿、云执事,在藤桥耽误了一个多时辰,今晚怕是赶
不到能一耳铺了。”

  云苍峰道:“大伙都累了几天,也不赶这一时。今晚就在林子里歇宿了,明
天一早再赶路。”

  身后一声异响,队伍中一头正在行进的走骡忽然向前一倾,前腿跪倒在地。

  它口鼻中淌出白色的泡沫,脖颈痉挛着扭了几下,便不再动作。

  易彪俯身看了看,“是累得脱力了吧?”

  祁远急道:“小心毒虫!”

  旁边的吴战威抽出长刀,“啪”的一声,用刀背拍在骡背上。

  吴战威慢慢抬起刀,脸色顿时变了。

  刀下是一只朱红色的昆虫,它额上生着两只触角,腰身极细,背后有一大一
小两对透明的翅翼,翼上暗红的花纹犹如骷髅。在它硕大的尾部末端,一根尖刺
深深刺入骡背。

  “鬼面蜂!”

  祁远叫道。

  话音未落,一阵不祥的嗡嗡声从森林深处响起,仿佛无数毒蜂正朝这边蜂拥
而至。云氏商会的护卫们抽出兵刃,戒备地盯着森林。走在前面的花苗人也停下
脚步,扭头朝这边看来。

  “把刀收起来!”

  护卫们扭头盯着祁远。祁远顾不上解释,抽刀砍开马背上一口竹篓,十余根
捆扎好的火把滚落出来。

  蜂呜声越来越近,祁远将火把分散扔给众人,叫道:“点着!用烟熏!”

  满脸落腮胡子的易虎扬手一摆,手下的云氏商会护卫们立刻收起兵刃,拣起
用蒲棒和艾蒿捆成的火把,引火点着。

  幸亏祁远见机快,第一根火把刚刚点燃,几只朱红色的毒蜂便从林中飞出。

  那些毒蜂比寻常蜜蜂体型大了数倍,额上生着诡异的复眼,蜂腰细而弯曲,
直飞时尾部还向前挺出,露出弯钩状的蜂刺,钩尖滴血般殷红。

  蒲棒束成的火把一经点燃就生出滚滚浓烟。小魏挥舞着火把驱赶毒蜂,众人
连忙将马匹和走骡收拢起来。

  几只鬼面蜂被浓烟一熏,四散飞开,在空中绕着飞出复杂的图形。更多的毒
蜂陆续从幽暗的林中飞出,宛如朱红色的流星疾射出来。在它们身后,无数毒蜂
聚集成一片暗红色的潮水,嗡嗡作响地从森林深处漫出。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这片蜂潮数量不下万计,两支商队三十余人,四十余匹
骡马,仅靠十几根蒲棒艾蒿结成的火把,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即使武二郎那样
的身手,也未必能挡住这上万只毒蜂无孔不入的攻击。

  那些鬼面蜂似乎十分畏惧蒲棒燃烧的浓烟,它们在弥漫的烟雾外越聚越多,
无数复眼同时闪动着妖异的红光,挑起的尾针仿佛无数噬血的尖钩。

  忽然一只毒蜂绕过浓烟,疾射在一名护卫颈中。那护卫伸手想拍,手刚举起
一半就僵住了,他张开口,却没有发生一丝声音,双目圆睁着合身扑倒在地,当
场气绝。

  接着又有几只毒蜂绕过浓烟,垫倒几匹骡马。那些鬼面蜂毒性惊人,即使云
氏商会护卫们带来的军中健马也无法抵抗毒蜂一垫,蜂尾血红的尖钩刺入体内,
便即毙命。那些骡马陆续发出短促的嘶呜,栽倒在地。其余的马匹嗅到危险的气
息,都不安地竖起耳朵。

  鬼面蜂剧毒如斯,足以令任何人不寒而栗。程宗扬也拿到一根蒲棒火把,还
没有来得及点燃,就被旁边一只手掌坚定地拿了过去。

  “这样不是办法。”

  谢艺点着火把,“用烟熏,鬼面蜂只会越来越多。必须找到它们的蜂巢,把
蜂后移走。”

  见到商队被毒蜂袭击,花苗人也折返过来。他们表情慎重地低声商议着,最
后苏荔说了几句什么,那些花苗汉子一起高唱起来。他们一边唱一边用短刀拍打
着胸膛,作出劈砍跳跃的动作。

  苏荔走过来,说道:“森林之神的愤怒,要用祭把神灵的舞蹈平息。”

  苏荔裸露的肌肤没有丝毫遮掩,任何一只毒蜂落在身上,都可能夺走她的生
命,但苏荔毫不畏惧,她拔出弯刀,就那样走进蜂群。

  硕大而血红的毒蜂飞舞着,翼上的鬼面骷髅花纹不住振颤,传来令人心悸的
嗡嗡声。当陌生人踏入它们的领地,那些鬼面蜂都狂怒起来。

  苏荔火红的褶裙摇曳着,刺着花枝纹身的雪白长腿在裙中时隐时现。她一边
挥舞着弯刀,一边发出奇异的吟唱声,光洁的小腿摆动着,赤裸的脚掌轻轻打着
节拍。那些鬼面蜂被她吸引,纷纷飞来,绕着苏荔的身体飞舞。

  毒蜂越来越密,就如同一层红色的烟雾,将苏荔硕长的身影裹在其中。不时
有毒蜂撞在弯刀上,发出金石撞击的声音,但没有一只去碰触苏荔的衣裙和赤裸
的肌肤。

  武二郎从货物中扯出一张牛皮,撕开裹住头脸和裸露的手脚。程宗扬一把拽
住他,“你想死啊!”

  武二郎哼了一声,抢过一枝火把就准备闯入蜂群。

  “蹲下!”

  程宗扬咬着牙低声喝道:“要是会花苗人的祭舞,你就去。要是不会,你就
给我老实蹲着!”

  蜂群中,苏荔洁白的手掌扬起,朝身后摇了摇,示意他们不要乱动。武二郎
泄了气,一面抖开牛皮,把一只落单的鬼面蜂拍得稀烂。

  花苗汉子的歌喉猛然高亢起来。蜂群中传来一阵异样的波动,嗡嗡声变得更
加激越,仿佛被激怒一般。

  苏荔曼声吟唱着古老的祭歌,缓步踏入森林,那些鬼面蜂也随之飞去。剩下
几只漏网的,不是被浓烟驱散,就是被武二郎等人拍死。

  那些花苗汉子持刀边舞边行,用歌声呼应着蜂群的嗡嗡声。商队面临的危机
暂时解除,程宗扬立刻要了两枝火把,一手拿着,拔腿跟了过去,谢艺不作声地
跟在后面。接着吴战威、小魏、石刚也追了过来。他们一半是好奇,一半也是担
心花苗女族长的安全。

  林中光线极暗,那枝牛油火把的光芒只照出丈许,就被黑暗吞没。程宗扬六
识的灵觉比以往敏锐了许多,也只能看到那团由毒蜂构成的红云,和蜂影中修长
的身影。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程宗扬身边抢过,武二郎猛虎般的身形出人意料的敏捷,
从密林中穿过,几乎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忽然武二郎停下脚步,昂起头颅。程宗扬举起火把,只见头顶丈许的高处,
悬着一团巨大的阴影。

  那是一颗巨大的蜂巢,高度超过一丈,庞大的体积将它所依附的松树都扯得
弯折下来,仿佛一盏巨大的灯笼。腊质的蜂巢表面附着无数朱红色的鬼面蜂。它
们密密麻麻在蜂巢间钻进钻出,不时有拖着毒钩的鬼面蜂振翅飞起,加入到苏荔
身边盘旋的蜂群中。

  苏荔轻轻拍着弯刀,边歌边舞。她舞姿轻柔而优美,鲜艳的红裙在蜂影中飘
扬舞动,白皙的大腿上,那圈青黑色的纹身隐隐发出亮光。但程宗扬清楚看出她
额头的汗珠,这颗蜂巢体积超乎想像的庞大,她的祭歌也未必能安抚这些愤怒的
鬼面蜂。

  蜂群越聚越多,将苏荔的身影完全笼罩住。忽然,一个身影箭矢般射出,谢
艺挥起钢刀,一刀劈入蜂巢,他这一刀劈得极深,几乎连肩膀也陷入其中。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谢艺毫不停顿地探身钻入蜂巢,接着又闪身退出。他
头上衣上沾满金黄的蜂腊与蜜汁,钢刀咬在口中,两手高高举起,手中托着一只
巨大的鬼面蜂。

  那只鬼面蜂体型比苏荔身边的毒蜂大了数倍,腹部极长,尾端的蛰针就像一
支血红的尖钩,在谢艺手上微微蠕动。它翅膀极短,仅能覆盖腹部的一半,已经
失去了飞行的能力,但翅上鬼面骷髅图案却浓重无比。

  谢艺一手抓住蜂后的翅根,一手抓住蜂腰,那支血红的蜂钩虽然不住前挺,
谢艺的手掌却稳若磐石。

  谢艺咬着钢刀的脸上仍带着那种从容而浅淡的笑容,甚至还伸出舌尖,舔舐
刀背淌下的蜜汁。

  飞舞的蜂群猛然一滞,接着朝谢艺飞去。谢艺静静品尝着蜜汁的甜美,然后
肩膀一耸,倒退着掠上巢顶的横枝,接着飞身掠往林中。

  鬼面蜂硕大的复眼射出鲜亮的红色,潮水般从众人身边飞过,发出激烈的嗡
嗡声。包括武二郎在内,所有人都屏住气,一动也不敢动。好在那些毒蜂对他们
毫不理会,紧贴着他们的身体疾飞掠过,连蜂巢内的鬼面蜂在内,不多时就走得
一个不剩。

  苏荔呼了口气,面孔微微发白,她身上的红裙已经被汗水湿透,如果不是谢
艺突然出手掠走蜂后,她此时已经力竭,再无法维持祭把的歌舞。

  武二郎虎吼一声,五指如钩挥到苏荔颈后,抓住一只偷袭的鬼面蜂,拧断了
它的毒针。苏荔盘起的长发也被汗水湿透,髻侧那朵红花微微坠向一边。她朝武
二郎嫣然一笑:“谢谢。”

  武二郎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扶了扶她髻侧那朵红花。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唐
突,讪讪道:“歪了……”

  苏荔火辣辣的凤目朝武二郎眨了眨,然后笑吟吟唱道:“上去高山望平川,
川上一朵红牡丹……”

  一边唱一边轻盈地走了过去。

  程宗扬低声道:“二爷,是你心歪了吧?”

  武二郎张了张嘴,忽然一拳打在树上,震得那颗裂开的蜂巢一阵摇晃。

  “武二?”

  “我忘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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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11-09 16:41 #60樓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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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万舞

  花苗汉子们收集了干柴,掘好火塘。在感谢和祈求森林之神的庇佑之后,苏
荔亲手点燃了篝火。

  花苗人本来要趁夜赶到熊耳铺,在得知商队准备宿营之后,他们慷慨地同意
与这些远道而来的朋友一同留在危险的森林中。

  随着篝火的升腾,众人的情绪也随之高涨。从蜂巢取出的蜜汁足足装了二十
口坛子,每一滴都如同金黄的琥珀。而坛中原来盛的美酒,则给那些花苗汉子带
来更大的惊喜。

  按照花苗的习俗,他们先祭把了神灵,然后把酒坛放在中间,众人围着篝火
坐成一圈,用一支长柄勺轮流饮酒。

  “花苗人不会酿酒,平常是用金砂换酒来祭把神明。”

  祁远嘿嘿一笑,“现在有酒,说不定花苗人一会儿还会跳起祭神的万舞。”

  祁远的笑容中包含着兴奋和期待,一丝感慨,还有隐约的怀念。

  正说着,一名喝红脸的花苗汉子跳进圈子里,他一边高声唱着,一边摇晃着
肩膀伸出手来。

  那些花苗女子挤坐在一处,她们笑着将一名同伴推揉出来。那女子脸色微微
发红,眼睛却亮得如同夜空中的寒星。她展开歌喉,与那男子一唱一答,然后把
手交给对方。

  接着站出来的是卡瓦,和其他花苗汉子一样,他身材虽然不太高,但手脚长
大,举止剽悍,他一边歌唱,一边直接把手伸给一名脸蛋圆圆的花苗女子。女伴
的笑闹声中,那女子大方地站起来,拉住卡瓦的大手,与他并肩站在一处。

  越来越多的男子出来,邀请自己心仪的女伴。他们手拉着手,男女混杂地围
成一个圈子,围着篝火起舞。花苗人的舞蹈和歌声一样奔放而热情,浑厚的男音
与清悦的女音此起彼落,又完美地交织在一处。伴着歌声,他们像一圈五彩的花
环,时而聚拢,时而散开。

  那些娇美的花苗女子穿着窄窄的筒裙,一个个皮肤白嫩,眉目如画。她们纤
细的脚踝大多都戴着碎碎的银铃,在篝火的光影中,那些女子雪白的小腿和纤足
赤裸着,随着歌声的节奏轻柔而欢快地跳动起落,脚踝上的银铃发出清脆悦耳的
铃声,别有一番美艳的风情。

  商队众人分成两个阵营,程宗扬等人聚在前面,一边看一边鼓掌叫好,连云
苍峰也面露微笑。云氏商会那些年轻汉子们却腰杆挺得笔直,坐得端端正正,显
示出军旅出身的严格纪律。

  这时程宗扬已经看出来了,这些北府军士卒的头领是那个叫易虎的汉子。他
身形魁梧,背后一杆尖枪从不离身。下午死在鬼面蜂毒钩下的那名汉子,是他的
手下。这一路双方相伴而行,能看出这些军士们同袍之间手足情深,但当鬼面蜂
被引走之后,易虎只冷静地吩咐军士们收殓了同袍的尸体,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看那些军士的样子,没有易虎发话,他们就是坐到天亮也不会动一下。

  花苗人的队伍女多男少,苏荔是族长,戴着面纱的少女和阿葭、阿夕要奉献
给龙神和巫王,剩下的还有三四名女子没有舞伴,她们明亮的眼睛不时望向这些
陌生的客人,火热的目光令人怦然心动。

  祁远忽然站起来,操着南荒蛮语唱道:“翻过高不见顶的青山,涉过深不见
底的河流,从五原走来的商人,冒昧地伸出手。比月一兄更美丽的花苗姑娘们啊,
谁愿意与我一起起舞,让神灵欢喜。”

  他略显生疏的歌声使剩下的花苗女子笑成一团,然后一名身材纤细的女子起
身唱道:“歌声飘到了我面前。远方来的朋友,你跋山涉水,走过弯弯曲曲的山
路,来到南荒就是我们的客人。”

  唱着,那女子接过祁远的手,祁远扭头朝程宗扬眨眨眼,融入跳舞的人群。

  “祁老四还有这一手?”

  程宗扬看着场中。其貌不扬的祁远就像换了个人,跳起花苗人的舞蹈也似模
似样,与那些花苗汉子相比毫不逊色。

  吴战威笑得眼都成一条细缝,“老祁当年可风流着呢,还跟一个花苗女子好
上了,后来……”

  吴战威咂了咂嘴,没有再说。

  程宗扬心里一动,想起祁远讲的故事,“不会是他把人家甩了吧?”

  吴战威摇了摇头,“你别看老祁圆滑,其实是个重情义的汉子。那次的事…

  …唉,临走时那女的追出几十里,一边追一边哭,老祁在车里也哭,眼泪淌
得跟泪大似的。后来他又来南荒,结果中了瘴气,差点儿没命,还拼着去花苗找
人。

  从南荒回来,他大病一场,躺了半年才能起身。你别看老祁现在爬个山都喘,
当年身手比我都强,就是那次垮了下来。“

  “找到了吗?”

  “没有。听说是嫁人了,老祁也就死了心。往后只要走南荒,老四都是头一
个,只是不去花苗。”

  程宗扬摸了摸鼻子,再去看祁远那张青黄的面孔,似乎顺眼多了。

  有祁远带头,几个胆大的年轻护卫也蠢蠢欲动,程宗扬干脆一挥手,“想去
就去,只要别给我丢脸。”

  石刚讪笑着蹿出去,找了他最中意的一个姑娘,那花苗女子却把手递给了更
英俊的小魏。石刚碰了一鼻子灰,正要打退堂鼓,另一名女子却笑盈盈起身,拉
住了他的手。石刚顿时心花怒放,一张脸笑得见牙不见眼。

  程宗扬拍了拍吴战威的肩,“吴大刀,你不去?”

  吴战威头摇得什么似的,“老吴耍刀行,这个不行。那姑娘们的光脚丫又白
又嫩,老吴一不小心踩上就完了。”

  说着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凝侍卫长不在这儿,你怎么不去?”

  上了山崖之后,凝羽一直没有现身,程宗扬已经习惯了她的突然消失,也不
在意,回笑道:“我等着看二爷的乐子呢。”

  那边武二郎抿了抿浓密的鬃发,起身像头出林的猛虎般大步走了过去。

  “上去高山望平川,川上一朵红牡丹。”

  武二郎高声唱道:“看起来容易摘起来难,摘不到手里是枉然。阿妹的红牡
丹呀,摘不到手里是枉然。”

  程宗扬一口酒全喷了出来,武二这歌词也太赤裸裸了吧。如果自己在街上对
一名陌生女子唱着要摘她的红牡丹,最便宜也要吃一个耳光。

  苏荔脸也微微有些发红,好在武二郎这段词用的并不是南荒蛮语,族里人未
必能够听懂。她背着手,微微抬起下巴,唱道:“白武族的勇者呀,如果你会祭
神的万舞,就把你的手伸出来。”

  武二郎喜上眉梢,毫不犹豫地伸出大手,“如果我撒谎,就让鬼面蜂的毒钩
扎遍全身!”

  苏荔笑啐一口,把洁白的手掌递给他。武二郎轻轻一扯,苏荔盈盈起身。

  花苗人正跳得开心,两人一踏入圈子,那些花苗男女立即聚拢过来,把两人
围在中央。男人们发出“喔喔”的叫声,脚板用力踏地,打出节拍,花苗女子舌
尖在齿间轻颤着,欢快地唱着“阿哩哩”简单的音节从她们纯银般的歌喉流淌出
来,有着天籁般的纯美。

  程宗扬靠在树上道:“云老哥,万舞是什么舞?”

  “花苗人祭天、祈神、出征、求雨都用万舞。”

  云苍峰说道:“大概种类太多,才叫万舞。花苗以外的地方很少能见到。”

  程宗扬看向另外一边,“谢兄?”

  谢艺身上的蜂腊和蜂蜜已经抹去,但仍散发着淡淡的甜香。他温和的笑容充
满了成熟男子的魅力,令人想起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从鬼面蜂的追逐下脱身的,谢艺对当时的经历只笑而不
语。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些鬼面蜂再也没有出现过。因为某一个原因,它们甚
至放弃了原来的蜂巢,消失在密林深处。

  “王子朝的︽百舞图录︾考据过万舞的源流。”

  谢艺娓娓言道:“着者称,万舞是花苗的祖舞。花苗本来被称为花蝎,而万
字就是蝎字。”

  说着谢艺在地上写一个“万”字,一边划一边解释道:“万字前有双钳,背
腹覆甲分节,尾部还有一个弯曲的蝎钩。”

  云苍峰看着那个苍劲古朴的万字,良久才抚掌叹道:“这万字老夫写过无数
次,从来都没发现它是蝎子的图案。现在看来,果然首尾俱全,形神皆备。”

  “这么说,万舞就是蝎舞了?”

  “也许吧。”

  谢艺微微笑着说道:“王子朝从未到过南荒,只是一家之言,未必就是实情。”

  场中的万舞愈来愈激越高亢,花苗男子们做出种种战斗的动作,已经喝醉的
卡瓦高声欢呼,两手飞快拍打着自己古铜色的肩膀和结实的胸膛。那些花苗女子
白皙的脸颊浮现出两片红云,她们扬起手臂,赤裸的小腿伴随着歌舞的节奏来回
摇摆甩动,两足白如霜雪。

  祁远与那些地地道道的花苗汉子一样拍肩击胸,高呼欢舞,青黄的面孔浮现
出亢奋的血色,仿佛花苗人的灵魂已经融入他的血脉。

  花苗人身材普遍不高,族长苏荔高挑的身材完全是一个异数。她一米九的身
高,也只有武二郎的凛凛雄躯才能配得上。两人一个高大魁梧、龙精虎猛,一个
修长丰挺、貌美如花,毫无疑问地成为人群中最引人注目的焦点。

  万舞的舞姿热烈而奔放,充满撼动人心的力量。熊熊燃烧的篝火间,苏荔雪
肤花貌,衣红似火,她双颊微红,美目中散发出逼人的艳光。

  忽然,高亢的歌声低缓下来,聚在一起的花苗男女手挽手向后散闻,变成一
个圆环,篝火旁只剩下武二郎和苏荔这一对男女。

  苏荔两手贴在腰侧,凤目妖娆地看着武二郎。她缓缓抬膝,那条光洁的美腿
从裙间探出,轻盈地迈出步子。武二郎脸上金黄的虎斑微微鼓起,他昂起头,发
出“喔”的一声龙吟虎啸般的长啸。

  苏荔手臂扬起,洁白的裸足点在地上,围着篝火旋转起来。旁边的花苗男女
不再唱歌,而是有节奏地拍打着肩膀,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喜悦和兴奋的表情。

  苏荔的舞姿繁复异常,散开的红裙仿佛一朵盛开的牡丹。她旋着身,像飞舞
的鲜花般绕过燃烧的篝火,离武二郎越来越近。

  当武二郎啸声停止,苏荔同时舞到他身旁,绕着他的身体飞快地旋转着。她
丰满的双乳不停耸动,硕长而柔软的身体仿佛是一株摇曳生姿的藤蔓,攀附在武
二郎高大如同参天巨树的身体上。

  武二郎筋骨如铁,宽阔的胸膛不住起伏。忽然他手臂一抬,揽住苏荔纤细的
腰身。苏荔飞旋的红裙散落下来,整个身子依在他宽大的手掌上。接着白滑的腰
身向后弯去,那条白美的玉腿扬起,将秀美的玉足搭在武二郎肩上。

  两人四目交投,武二郎金色的虎斑冒出汗珠,他揽住苏荔的腰臀,肩膀扛着
她一条扬起的美腿,然后上身后仰,腰腹向前挺出,以一个雄武的姿势在她腿间
的部位挺动着。

  程宗扬瞪大眼睛:“这哪里是舞蹈,完全是在模拟性交动作。”

  谢艺淡淡笑着说道:“前人在书中曾经记载过,万舞的高潮是男女起舞,模
仿蝎群交配的场景。谢某有幸目睹,与书中记载相互印证。古人诚不我欺也。”

  云苍峰看到程宗扬的惊讶,也笑着解释道:“南荒人认为男女之事能使得土
地肥沃,部族繁衍。有些南荒部族会在春耕时,选出部族最美貌的男女,在待耕
的土地上交合,来祈佑丰收。”

  说话间苏荔已经在篝火旁躺下,两腿弯曲着张开。武二郎雄壮的身体伏在她
身上,腰腹隔着红裙在她两腿之间起伏。这时周围的花苗男女们也双双纠缠在一
起,和苏荔一样,她们仅仅是做出种种诱人的动作,彼此的身体并没有直接贴在
一起。

  篝火的热度仿佛越来越高,每个人额头都淌出闪亮的汗水。那些北府军的士
兵正襟危坐,一个个脸涨得通红。吴战威打趣地朝易彪比了个手势,呵呵而笑。

  易彪那张脸红得像紫茄子一样,腰背仍挺得笔直。

  篝火另一边,只剩下三名花苗女子还留在原地。戴着面纱的新娘安静地坐在
树下,半边身体都被阴影遮住。她两手放在身前,胸前鲜红的嫁衣紧绷着,微微
起伏。

  阿葭粉颊微红,垂着头,一手拉着颈中红珊瑚磨制成的珠链。只有阿夕瞪着
圆圆的大眼睛,眼睫一眨不眨地盯着场中淫靡的舞蹈,小嘴微微嘟起,表情既充
满兴奋又有些不满。

  阿夕视线从场中移开,那双灵巧的眸子游移着落在程宗扬身上。程宗扬戏谑
地朝她眨眨眼,花苗少女吐出舌头,朝他做了个鬼脸,又示威般地挺了挺胸。

  程宗扬指了指场中的苏荔,又指了指她的胸,然后竖起手指摇了摇。阿夕像
气恼的小猫一样瞪了程宗扬一眼,她看了看四周,然后解开胸前的衣钮,露出一
片白嫩的肌肤,骄傲地挺起。

  火光下花苗少女的酥胸显露出饱满的曲线,肌肤白得刺眼。程宗扬没想到她
这么大瞻,只好认输,朝少女裸露出一半的雪乳挑起拇指。

  阿夕得意地掩上衣襟,朝他皱了皱鼻子。接着眼珠一转,又悄悄去掀新娘的
嫁衣。

  一直娴静如画的新娘仍垂着头,那双交握的手掌轻轻一滑,拿住了阿夕的手
腕。

  阿夕眉头拧紧,露出吃痛的表情。新娘松开手,又在阿夕手背上狠狠拍了一
掌。阿夕不敢作声,只幽怨地看了新娘一眼,不甘心地拨弄脚踝的银铃,一边不
时去看程宗扬。

  程宗扬正看得有趣,谢艺忽然道:“程兄可有意算一卦?”

  “哦?”

  谢艺不等他答话,便从袖间取出三枚铜铢,随手撒在地上。

  “程兄好运道。”

  谢艺半是认真半是调侃地说道:“今夜子时,离此西南,百丈之外,程兄必
有奇遇。”

  “什么?”

  “是真是假程兄届时便知,”

  谢艺从容收起铜铢,“此乃命中定数,违之不祥,还请程兄谨记。”

  没等程宗扬明白过来,谢艺已经拱手一揖,起身施施然离开。

  这时场中的万舞已经到了最高潮,苏荔以兽禽虫豕通行的交尾姿势伏在篝火
前,武二郎单膝跪地,两手抱着她的腰肢,在她臀后大力挺动。周围的男女做出
各种姿势,一对对交缠在一处,模仿着蝎群交配时纠缠翻滚的姿态。

  他们不再歌唱,而将全部身心都融入这神圣的舞蹈中。虽然隔着衣物,但他
们充满激情的露骨动作,却将男人的强壮和女人的柔顺与美艳表现得淋漓尽致,
连程宗扬也禁不住心旌摇动。

  对于花苗人来说,世上最大的神迹莫过于血脉的延续和种族的繁衍生息。男
女交合,新生命的降生,一切都充满神秘而可敬畏的力量。他们用万舞来祭把这
伟大的力量,祭把使他们一代代繁衍的神明。

  花苗的女族长裸露的肌肤布满亮晶晶的汗水,她红裙滑在一边,露出一侧丰
满的雪臀,那条白滑的大腿完全暴露出来,白腻而又修长。一串汗珠从她大腿上
缘的纹身淌过,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湿淋淋的艳光。

  苏荔发髻微微松开,一缕乌亮的发丝垂在脸侧。她微微偏着头,一双美目不
时望向身后充满雄性气息的身影,一边弓着腰肢,竭力向后挺动雪臀,似乎正在
与身后的男子做着激烈的交合,那张艳丽的玉脸上满是艳丽的笑意。

  终于,一切都安静下来。篝火渐渐熄灭,燃烧过的木柴在火塘中闪动着暗红
的光芒。

  宿营的商队撑起帐篷。白湖商馆用的是普通布帐,鬼面蜂的袭击使他们失去
了一匹马和两匹走骡,所幸没有折损人手。护卫和奴隶们三三两两住在一处,虽
然简陋,还能够容身。

  云氏商会除了云苍峰用一顶油布制成的小帐,军士们用的都是牛皮帐篷。那
些皮帐庞大沉重,但制作精良,工艺考究,每顶帐篷能住八人,只用两顶就足够
所有人住下,算起来比商馆的还轻便一些。

  花苗人更简单,他们砍来几片巨大的芭蕉叶,给新娘搭了一顶帐篷,留了两
名汉子守护,其他人便散入树林中。不出所料,那些花苗人都是一男一女相携离
开。让程宗扬惊奇的是,小魏竟然也跟刚才同舞的花苗女子一起钻进林子,却没
有一个花苗人露出异样的表情。

  “南荒跟六朝不一样。花苗人的风俗是女子满十五岁,家里就用石头给她垒
一间屋子,让女儿自己住,有相好的就可以留宿。”

  祁远抿了口酒,龇牙咧嘴地说道:“等嫁了人,花苗女人就贞洁起来,不管
以前有多少相好的,成了亲就只认丈夫一个。”

  “六朝人认为南荒的风俗不好,说是淫乱。我瞧着花苗人这风俗倒比六朝好
些。六朝人讲究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一男一女没见过面就硬撮合成一家。运气
好的倒也罢了,遇上不合适的,免不了吃一辈子的苦。哪像花苗这样,过得顺心
自在。”

  “别人说花苗人性淫,不知道礼法,是禽兽之行。可花苗人女不为娼,男不
为盗,成了亲的男女守在一处,你好我好。比起那些偷汉子、养小老婆的,可强
到天上去了。”

  祁远笑着摇了摇手,“我是喝醉了乱说的,这些话你听过就算。”

  程宗扬接过酒葫芦喝了一口,“我觉得你说的挺对。”

  祁远沉默下来。

  过了会儿,他嘶哑着嗓子,低声唱道:“一月桃花开满山,见不到妹妹心里
面烦。半夜想起梦中见,醒来隔水又隔山……”

               第三章异艳

  营地的声息在身后渐渐远去。程宗扬运足目力,在黑暗中辨识着方位。那些
高大的松树显示出粗犷的轮廓,夜色像一层深灰的厚纱,笼罩其间。偶而有几只
萤火虫飞过,尾端的萤光忽明忽灭,画出一道隐约的光弧。

  这个世界的夜晚静谧非常。经历过前生都市里不夜的灯火,这样的夜晚总在
提醒程宗扬自己异乡人的身分。

  凝羽从西门庆那里得来的功法并不完整,但对于程宗扬来说已经足够。在凝
羽的倾身传授下,他终于开始触摸到修练的途径。自己就像一条小溪,缓慢地积
蓄着力量──虽然在凝羽眼中,程宗扬身上仍然充满许多令人不解的谜团。

  “修练者根据修为的深浅和力量的强弱,大致可以分为九个等级。前三个等
级──筑基、内视和生象,普通人经过修练都可以达到。第五级的坐照,是强者
的分界线。大多数修练者终其一生,也无法进入第五级的境界。”

  在凝羽的解说下,程宗扬了解到,在这个世界里,力量并不仅仅是武侠中的
内力那样简单。无论羽族、人类还是其他种族,获得力量的方法都是修练三真─
─真元、真阳与真气。三者相辅相承,又各成体系。简单来说,真元是元命与神
识,真阳是活力与生机,而真气则是能够施展的力量。

  真元、真阳与真气被称为修练者的三宝。按道理来讲,只有真元稳固,真阳
才能充盈;真阳充盈,真气才能充沛。但由于修练者资质的不同,有些人更适于
修练真元,他们力量平平,元命与神识却异常强大,这些人往往由于擅长法术而
被称为御法者。至于大多数人,修练所显示的成效都在于力量与真气,他们多半
长于格斗,成为这个世界的武者。三者之中,只有真阳最少有人修练。它更像人
体的血液,虽然必不可少,但拥有比常人多数倍的血液,远不如拥有强大的神识
和力量那样实用。

  凝羽的困惑就来自于此。程宗扬的真元略有根基,刚刚越过第一级筑基,进
入第二级内视的水准;真气只能算是初学者,比商队那些护卫还略有不如;可他
的真阳却浓郁异常,远远超过了她所能理解的范畴。

  面对凝羽的疑问,程宗扬也无法解释。也许这种异状来自于他那个莫名其妙
的生死根,但程宗扬不明白为什么转化的不是真元或者真气,让他迅速成为一个
伟大的法师或是武者,却偏偏是没有什么攻击力的真阳。

  不过这些真阳也为程宗扬带来了一些意料之外的补偿。至少,自己没有死在
蛇彝人的毒牙之下。只用了两天时间,喉部的伤口就平复如初。其他方面也有些
意想不到的效果,比如长途跋涉之下,自己还有余力与凝羽肉搏一场,没有累得
像条死狗。

  密不透风的森林忽然露出一片空隙。也许是雷击引起火灾,方圆数里的巨树
被烈火焚毁,只剩下残缺而乌黑的树干。没有枝叶的遮蔽,大片大片的藤蔓和灌
木在空地间疯狂地滋长起来,那些仿佛不会凋谢的花朵在夜色下收拢,变成一个
个巨大的花苞。水雾凝成的露珠悬在花尖,闪烁着点点星光。

  大概就是这里了。程宗扬停下脚步,脑海中浮现出谢艺温和而又略带狡黠的
笑容。

  “今夜子时,离此西南百丈之外,程兄必有奇遇。”

  程宗扬并不太在意奇遇,他好奇的是谢艺这个人。

  一个孤独的行者,需要莫大的勇气才能走进这片蛮荒之野。那么他是为了什
么理由?

  谢艺是不是真的会算卦,程宗扬并不知道。但他相信谢艺绝不是一个信口开
河的人。那么他说的奇遇又是什么?

  程宗扬在一片宽大的蕨叶上躺下,饶有兴致地看着周围飞舞的萤火虫。这些
萤火虫应该是真的,气息很平静。如果现在再出现凝羽用月光凝成的蝴蝶,自己
也能分辨出来了吧。

  远处的树干仿佛风化的石林,在夜色中无声的矗立着。身下的蕨叶不知道是
什么植物,肥厚的叶片贴在地上,宛如绿色的丝绒,躺上去让程宗扬想起自己曾
经买过的一条算丝被。

  那个时候,躺在自己旁边的是紫玫……程宗扬心里微微一酸,不由自主地摸
了摸身侧的背包。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个多月,随着自己越来越像一个六朝商人,自己与以前
那个世界也仿佛越来越远。他常常害怕自己会忘掉了以前的世界,但想起来时,
心里只有酸涩。那个世界在记忆中依然清晰,却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只能
回味,无法触摸。

  现在自己与那个世界的联系,只剩下这只干瘪的背包。情趣内衣、按摩棒、
保险套、摇头丸……想起这些“神奇”的物品,程宗扬只能苦笑了。

  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一道苗条的身影出现在夜色下。她双手抱
着身体,惊惶地看着四周,小声唤道:“阿夕……阿夕……”

  那是花苗队伍里两名伴娘之一的阿葭。令人惊奇的是,她身体是赤裸的,除
了颈子那串红珊瑚珠串,她身上再没有任何衣物。她用双手掩住赤裸的乳房,长
发湿淋淋贴在肩上,玉体曲线动人,白嫩的肌肤刚刚洗浴过,还有未干的水迹。

  “阿夕……”

  她声音微微战栗着,带着一丝哭腔。

  程宗扬屏住呼吸,同时睁大眼睛。这会儿显然不是助人为乐的好时候。如果
这个时候站出去,对方会不会领情不说,其他花苗人闻讯赶来,说不定还会把自
己当成淫贼。

  花苗女子本来就美貌迷人,何况阿葭还是从族中精心挑选出来送给巫王的礼
物。

  那少女俏生生立在没膝的蕨叶间,光洁的身体仿佛一尊玉像,白净细腻,曲
线玲珑。

  她双手掩胸,白嫩的雪臀圆圆翘起,双腿白美圆润。在她平坦的小腹下,几
缕乌亮的阴毛被水打湿,柔顺地贴在身下。

  阿葭一边走一边左右张望,她腰肢纤细而柔软,走动时圆翘的裸臀随着腰肢
的摇摆轻轻扭动,让程宗扬情不自禁地挺举起来。

  花苗人是天蝎的后代,不会长着蝎子的尾钩吧?程宗扬悄悄抬起头。

  阿葭惶然地四处张望,她转过身,姣好的背影显露出来。她的身体与人类少
女并没有太多区别,臀后也没有可怖的蝎尾,只是臀部的尾椎微微突起,周围隐
隐覆盖一片薄薄的甲壳,就像一条银白色的丁字裤,从臀缘没入臀沟。

  忽然,阿葭脚下绊住什么东西,一跤跌倒,整个人都伏在碧绿的蕨叶中,只
露出白腻的雪臀和肩背。阿葭像受了极大的惊吓一样,短促的惊叫一声,身子颤
抖起来。

  程宗扬立即跳起来冲了过去,“怎么了?”

  阿葭双膝跪在地上,圆臀向上翘起,雪白的臀肉微微分开,少女娇美的密处
隐约绽露出来。听到程宗扬的声音,她不顾一切地转过身,双乳跳动着抱住程宗
扬的双腿,把脸埋在他大腿上,浑身颤抖不已。

  被这样一名赤裸的美少女紧紧抱住,感觉很香艳。但程宗扬来不及享受,就
硬生生停住脚步。

  阿葭绊倒的地方立着一棵烧残的松树,树下爬满半人高的蕨类植物。其中一
些蕨叶明显被利刃砍过,断枝间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

  南荒危机四伏,程宗扬一直随身带着刀。他抽出刀,小心翼翼地挑开蕨叶。

  蕨叶下,一双灰色的眸子正空洞地望着自己。一具赤裸的女尸肢体僵硬地跪
在地上,背后靠着烧黑的树炭。她年龄很小,娇美的脸颊两侧各有一道细细的蛇
鳞,似乎还不到十六岁,小腹却像临产的孕妇一样又圆又大,高高隆起,小腹白
皙的肌肤被撑胀得变成薄薄一层,几乎透明。

  程宗扬已经见过许多类似的尸体,一眼就认出她是蛇彝族的少女,而且很可
能来自于他们路过的蛇彝村寨。因为在她圆滚滚的腹球上,用血迹绘着一幅鬼王
峒的笑脸图案,血迹已经凝成紫黑的颜色。

  蛇彝少女赤裸的胴体留着被利爪撕扯过伤痕,伤口极深,却没有丝毫血迹。

  她下体更是被人残忍掏弄过,受伤的阴户大张着,股间沾满黄褐色的污迹。

  这里距离蛇彝村有三、四天的路程,一名受伤的少女根本不可能走这么远。

  很明显,那些凶手在村中大肆奸杀之后,又把这蛇彝少女掳走,一路淫玩,
然后把尸体丢弃在林间。

  从尸体的血迹判断,蛇彝少女被遗弃在丛林里的时间,是在两天以前。想到
那些凶手曾经在附近住过,程宗扬背后就一阵冷飕飕的发寒。

  阿葭抱着他的腿,飞快地说着什么;可程宗扬一个字都听不懂。

  程宗扬扶起阿葭颤抖的肩膀,“别怕。她已经死了。我们赶快回去。”

  阿葭越说越急,一边说一边摇头。

  程宗扬安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她已经死了,不要再害怕。我们赶
快回去。”

  阿葭用南荒蛮语咿咿哩哩说着。她像是被那具尸体吓呆一样,无论程宗扬怎
么说,都不放手。

  程宗扬着急起来,谢艺说的奇遇就是这倒楣事?还不如让那家伙自己来呢。

  花苗少女光溜溜的身体搂着是不错,可旁边还有具尸体睁眼看着,那感觉也
太诡异了!

  程宗扬半拖半抱地搂着阿葭退了几步,直到那具尸体被蕨叶遮蔽,看不到她
的视线,才道:“我们回去再说!”

  阿葭还咿咿哩哩说着,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他们两个彼此听不懂对方
的话,打手势也表达不出彼此的意思。程宗扬越听越是头大,“我听不懂,别再
说了!”

  阿葭急切地说着,已经急得哭了出来。

  程宗扬也急得浑身出汗,早知道应该把祁远带来,好歹他能听懂这丫头在说
什么。

  程宗扬气急败坏地喝道:“闭嘴!”

  阿葭仍然惶急地说着。

  程宗扬一阵光火,抬手朝阿葭赤裸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花苗少女的声音立即中断。阿葭睁着圆圆的眼睛,有些
错愕地望着程宗扬。

  程宗扬也有些尴尬,讪讪地收回手。

  让他难堪的是,这一巴掌打上去,自己竟然不合时宜地勃起了。说起来这花
苗少女的屁股手感真不错,白生生又滑又嫩,像一颗光溜溜的皮球,充满弹性。

  阿葭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光着身子,有些慌乱地抱住双乳。她细白的牙齿咬住
唇瓣,脸渐渐红了起来。

  自己穿的整整齐齐,却让一个少女光着身子,未免太不恰当。意识到对方的
尴尬,程宗扬急忙解开衣服,想替阿葭披上。

  但他的动作却让阿葭误会了。阿葭脸颊时红时白,然后鼓足勇气,扬起脸唱
歌似地向程宗扬说了几句。

  如果她说英文,大家还可以交流一下。可这些南荒蛮语,程宗扬完全不知所
云,只好摆出和蔼的笑容,频频点头。

  阿葭脸色更加红艳,她水灵灵的妙目瞥了程宗扬一眼,然后两手抱着胸乳,
羞赧地平躺下来,一边顺从地张开双腿。

  正在解衣服的程宗扬像呆头鹅一样,看着花苗少女白嫩的双腿像玉扇一样打
开,腹下那娇嫩而柔美的性器,在自己眼前一点一点绽露出来。

  少女的密处宛如一朵花苞,娇红的色泽鲜嫩欲滴。在她大腿内侧雪白的肌肤
上,也有一处纹身,却是一尾朱红的蝎子,蝎尾挑起,指向股间的蜜穴。

  阿葭的话程宗扬一句都没听懂,不知道因为什么造成了这样的误会。如果说
刚闻始程宗扬还有心想解释,当花苗少女白滑的双腿完全张开,那点念头早已抛
到九霄云外。

  祁远说的没错,花苗的女子风气果然很开放。这会儿他们两个还算是陌生人,
而且彼此言语不通,这个花苗少女却主动敞露出身体……

  此刻已是深夜,周围的山林中,不知有多少花苗男女正在做着同样的事。程
宗扬俯下身,呼吸变得火热。

  身后不远处,那具蛇彝少女的尸体掩在茂密的蕨叶间,睁开双眼空洞地望着
天际。

  忽然她腹上那个由圆形和三角组成的鬼脸抖动了一下,接着,那颗白皙的腹
球微微滚动起来。腹上的鬼脸也随之变形,仿佛妖异而又诡秘地哈哈大笑。

  花苗少女白滑的胴体躺在一片巨大的蕨叶上,随着呼吸微微战栗。她肢体纤
细而柔美,腰腹的部位覆盖着一道半透明的甲壳,大腿内侧那只红蝎栩栩如生。

  程宗扬搂着阿葭的腰肢,一手沿着她的纤腰向后摸去。那层甲壳光滑而略带
弹性,硬硬地包覆着粉嫩的臀肉,壳尾没入臀沟。

  手掌从少女滑凉的肉体抚过,指尖一软,触到一团柔腻的蜜肉。程宗扬停下
手,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身下的花苗少女虽然紧张得微微战栗,也被他引得笑
了起来,紧绷的身体略微松弛了一些。

  程宗扬托起阿葭洁白的双腿,放在腰侧,然后用双手剥开少女鲜嫩的密处。

  阿葭羞赧地侧过脸,在碧绿的蕨叶映衬下,那具洁白的胴体温凉如玉,股间
娇柔的鲜花被剥得完全绽开,流缢出蜜肉红腻的光泽。

  程宗扬阳具一阵冲动,胀得仿佛要爆裂一般。他搂住少女的腰肢,挺身顶住
穴口,将阳具慢慢插入少女体内。

  阿葭腋下和腰腹的部位反射出与肉体不同的光泽,那些残留的甲壳,显示出
花苗少女来自于天蝎的血统。即使在燠热的南荒,她的肉体依然温凉,让程宗扬
想起传说中的冰肌玉骨。

  微绽的蜜唇湿湿的,又滑又凉。阳具往前一挺,没入柔腻如脂的蜜肉间,顶
住那个细小的肉孔,将它挤得张开。

  程宗扬微微退了一下,然后再次向前挺身。那张柔嫩的穴口被顶得凹陷,然
后一滑,裹住龟头。

  阿葭身体震颤了一下,露出一丝吃痛的表情。

  龟头挤入窄紧的穴口,刚插进寸许,就触到一层柔韧的薄膜。程宗扬有些意
外地停下来,“你还是处女?”

  阿葭似懂非懂地看着他,然后羞赧地点点头。

  连处女都这么大胆,难怪到过花苗的人都对花苗女子念念不忘。程宗扬搂住
阿葭的腰肢,阳具用力一挺。少女皱紧眉头,白滑的双腿攀在程宗扬腰间,玉体
吃痛地向上弓起。

  初次破体的阿葭并没有淌出太多鲜血,她柔润的雪臀悬在半空,身下的蕨叶
被压得皱了起来。滑嫩的美穴紧紧套在阳具上,仿佛无法承受阳具的粗大般,被
顶得凹陷下去。

  花苗女子风气确实要开放得多,最初的疼痛过后,阿葭拧紧的眉头松开,展
颜向程宗扬一笑,然后说了句南荒语。

  话的内容虽然听不懂,但少女像唱歌一样的咿咿哩哩声很好听。当阿葭玉腿
抬起,程宗扬明白过来,将她白嫩的双脚架在肩上,使她下体抬起,摆成更容易
进入的姿势。

  阿葭双腿白润可爱,她两脚翘起,大腿紧并着,浑圆的臀部整个暴露出来,
柔嫩的阴唇软软合在一起,中间插着一根粗大的阳具。随着阳具的抽送,阴唇随
之翻进翻出,合拢时白软如雪,翻开时,蜜肉一片红艳,就像一朵不住开放的花
朵。

  不知道是自己的阳具变得更加粗壮,还是花苗女子身材娇小的缘故,那张嫩
穴窄而浅紧,阳具插在里面,就像插在一个柔嫩而充满弹性的肉套里,每一下都
将蜜穴塞得满满的。

  阿葭两手抓住蕨叶,纤足绷紧,挺得笔直。随着程宗扬的挺动,她曼妙的肉
体在丝绒般的蕨叶上不住滑动,两团雪嫩的乳房在胸前抖动着,来回晃着圈子。

  程宗扬握住阿葭的双腿,就像乘在一匹雪白的牝马上,在无垠的原野纵横驰
骋。

  他抽送的频律越来越快,忽然精关一松,在阿葭体内畅快地喷射起来。

  也许是因为憋了一整天,这次射精畅快异常。程宗扬紧紧搂住阿葭柔软的玉
体,将阳具深深顶在她体内。

  一阵邪恶的冲动涌上脑际。恍惚中,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头凶猛的洪荒巨兽,
用他粗壮无比的阳具征服着身下的女体。正在射精的程宗扬没有停住动作,反而
越干越是用力。混着鲜血的浓精从少女柔嫩的蜜穴淌出,滴在厚厚的蕨叶上。

  直到阿葭掐住程宗扬的手臂,吃痛地低叫起来,那股邪恶的冲动才从脑际猛
然消失。

  程宗扬吃力地咽了口吐沫,慢慢恢复了神智。刚才那一瞬间,仿佛一个邪恶
的灵魂占据了自己的身体,虽然射过精,阳具依然坚硬如故。幸好只有一瞬,才
没有造成更大的伤害。

  一股冷汗顺着程宗扬的背脊直淌下来。他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就像头脑
被一只不明的生物完全占据。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余悸未消的程宗扬猛地回头,却见身后茂密
的灌丛、藤蔓、蕨叶……一片平静,枝叶参差,看不出丝毫异状。

  程宗扬心头掠过一片阴影。他抱了抱阿葭凉滑的身体,低声道:“我去那边
看看,马上回来。”

  程宗扬拿起自己的佩刀,朝身后的树丛走去。蕨叶间露出蛇彝少女白皙的面
孔,她仍保持最初的姿势,仰起脸,默默看着天际。

  程宗扬松了口气,刚想回去,心头微微一震。他立刻抽刀劈开蕨叶,只见蛇
彝少女圆滚滚的腹球仿佛被人切开般裂开一道巨大的伤口,里面的胎儿已经消失
了。

  程宗扬颈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自己和阿葭做爱的地方离这里不到五米,可
这女尸的胎儿就在自己背后消失了。

  蛇彝少女腹部的伤口平整得犹如刀切,如果是野兽,伤口不会这样整齐。可
如果是人,谁会来偷一具女尸的胎儿?

  也许只有问问祁远他们。南荒这地方,实在是太诡异了。

  像是怕惊动了那具女尸一样,程宗扬慢慢向后退去,然后又停了下来。

  蛇彝少女所有的伤口都看不到一滴鲜血,肌肤苍白得仿佛透明一般。而且她
的年龄未免太小,这样的年龄怎么可能已经怀孕待产?

  程宗扬握刀的手心渗出冷汗,他目光落在蛇彝少女腹上,看到上面几滴未干
的黏液。那些液体又黏又稠,除了蛇彝少女身上,她身边的藤蔓、蕨叶、草丛…

  …零乱地沾着同样的黏液,一路延伸到自己身后。

  程宗扬吸了口气,慢慢转过身去。

  远处,阿葭赤身坐在蕨叶上,她低着头,正用一片柔软的叶子抹拭下体。

  “阿葭……”

  程宗扬低声唤道。

  花苗少女抬起脸,朝程宗扬甜甜一笑。

  在她身后,一个妖异的黑影缓缓昂起头,伸出细长的尖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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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向导

  阿葭雪白的胴体忽然一动,她低下头,疑惑地看着自己身下。

  一根黑亮的锥状物体穿透蕨叶,像一根粗大的针头,笔直刺进少女腹下。毒
素一瞬间麻痹了阿葭的肉体,她茫然坐在蕨叶上,看着那根腹针在自己体内越进
越深。

  那黑影从阿葭身后探出头来,它碟形的额头上并排生着四只眼睛,中间两只
大,旁边两只略小,黑亮的眼珠有着玻璃般的光泽。它昂起头,伸出两只尖长的
前肢,勾住阿葭肩头一推,少女僵硬的肉体缓缓向前倒去。

  妖物纵身跳到花苗少女光洁的粉背上,它像蜘蛛一样生着八条尖腿,身上布
满黑色的绒毛。黏液顺着它毛茸茸的尖肢淌在少女洁白的肉体上,留下闪亮的湿
痕。在它腹下,有一根尖长针状的物骼。此时阿葭伏着身子,白嫩的屁股向上翘
起。那妖物按住她的四肢,腹针从后捅进她的雪臀,在她穴中疯狂地吸吮鲜血。

  阿葭柔美的胴体迅速变得苍白,肌肤失去血色,和那蛇彝少女一样,变得几
乎透明。

  “铛”的一声,精钢打制的弯刀砍在妖物身上,发出金属般的声音。妖物绒
毛上的黏液湿滑无比,刀锋劈在妖物背上,随即滑开。

  程宗扬沉着脸,太阳穴上那处伤痕微微闪亮。他左手也握住刀柄,斜过身双
手持刀同时劈出,砍在妖物细长的尖肢上。

  这一刀程宗扬身手合一,用上了腰腹的力量。那妖物吱的一声怪叫,前肢冒
出几点火花,被硬生生削去一截。淀出几点似血非血的液体。

  妖物有八条尖肢,一条受伤,另外七条同时放开身下的女体,向后一弹,没
入浓密的蕨叶。程宗扬跨前一步,弯刀劈开蕨叶,只来得及在妖物后肢留下一道
刀痕,砍下一撮茸毛。

  那妖物看起来有半人大小,其实体积并不大,细长的弯肢一蜷,就缩成皮球
大小一团,滚进蕨丛。

  藤蔓的叶片一阵摇动,忽然一条细丝从蕨叶间射出,黏在松树的横枝上。那
妖物从蕨丛间疾射而出,转眼就消失在密林深处。

  阿葭静静伏在蕨叶上,眼中带着一丝疑惑。她白皙的肉体已经变得僵硬。刚
擦拭过的下体淌出一串血迹,娇嫩的蜜穴被妖物的腹针刺穿,穴口圆张着无法合
拢。短短片刻时间,她体内的鲜血就被妖物吸食大半,肌肤血色全无。

  夜色下,阿葭白嫩的臀部微微抬起,像皎洁的月轮般圆润。就在几个时辰之
前,阿夕恶作剧地扯开这个花苗少女的裙子,将她雪白的屁股裸露出来。就在刚
才,自己成为她生命中第一个男人……

  程宗扬提刀的手微微颤抖,忽然狂吼道:“老四!”

  “是阴蛛。”

  祁远额头汗涔涔的,脸色青得发黑。

  “这东西靠吸血为生,白天躲在洞穴里,只在晚上出来。说是蜘蛛,其实又
跟蜘蛛不一样。南荒人说,阴蛛是死物的怨气所化,体内有大毒。这种蜘蛛只有
雄性,繁殖的时候就把卵下到别的动物身上。那卵就会吸食寄主的血肉,成熟的
时候破腹出来。”

  花苗人用蕉叶包住阿葭的尸体,然后拣来干柴,堆在一起。

  程宗扬沙哑着嗓子道:“他们在做什么?”

  “烧尸。”

  祁远小声道:“她体内如果被阴蛛产卵,就成了祸患,还是烧了干净。阴蛛
肢体的外壳比铁还硬,刀砍水淹都没用,就是怕火。所以有阴蛛出没的地方,家
家户户都要点火把。”

  程宗扬喉头动了一下。那些花苗人都表情凝重,苏荔更是双眉紧锁,阿夕也
一改平常的顽劣,抱住阿葭的尸体凄声哭泣。

  “怎么能抓到那只阴蛛?”

  祁远摇了摇头,“没法子。那鬼东西能吐丝,能钻洞,在林子里一荡就是十
几丈远,朝哪片叶子下一钻就找不到了。”

  程宗扬沉默半晌,忽然道:“是鬼王峒!”

  “什么?”

  程宗扬咬牙道:“那阴蛛是鬼王峒的人豢养的。林子里的蛇彝少女也是他们
扔掉的试验品!我干他娘的鬼王峒!这么毒辣的事都做!”

  祁远没有作声。在南荒,鬼王峒就是恶鬼的代名词,相比于他们曾经做过的
事,用人体豢养阴蛛根本算不了什么。

  忽然一条大汉从林子里钻出来,一边走一边高声嚷道:“瞧瞧二爷逮了个什
么玩意儿!嘿,还动呢!”

  “砰……”

  武二郎砸了一拳,把那东西毛茸茸的外壳砸出一条裂缝。

  武二郎得意洋洋地说道:“二爷正在林子里纳凉,这鬼东西居然从树上扑下
来想咬二爷!南荒这地方,连蜘蛛都长这么大!二爷也没客气,一把抓住这玩意
儿,先把它几条腿给拧了,这东西多脆啊……”

  武二郎说得口沫横飞,手中那只阴蛛足有尺许大小,几条尖肢都被他拧折,
其中一条还有着刀砍的痕迹。

  程宗扬与祁远面面相觑。

  “你不是说阴蛛比铁还硬吗?”

  祁远挠了挠头,尴尬地说道:“就算是镔铁,武二这家伙也能拧断吧。”

  “喂,老四。”

  武二郎嚷道:“瞧瞧这玩意儿怎么做的,过来给二爷弄点蜘蛛肉尝尝鲜!”

  祁远过去小声说了几句,武二郎脸色顿时一变,抖手把那只蜘蛛扔在地上,
拿脚踩住。

  蜘蛛甲壳裂开的部位渗出殷红的鲜血,那是阴蛛吸食后还没有来得及消化的
血液。

  武二郎听了祁远的叙说,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他想安慰苏荔几句,却不知
道怎么开口。吭哧半天,才把阴蛛踢过去,“给你。”

  苏荔勉强笑了笑,“多谢。”

  忽然那个叫卡瓦的花苗汉子奔过来,急切地说了几句什么。

  苏荔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卡瓦用几片叶子包住阴蛛的尸骸,另外两名女子
过来抬起阿葭的尸身,一同送进新娘所在的蕉叶帐篷里。

  苏荔把阿夕叫到一边,面色冷峻地问着什么。阿夕时而点头,时而摇头,眼
圈红红的,不停掉着眼泪。

  祁远低声道:“族长问她,为什么拿走阿葭的衣物,让阿葭一个人走到树林
里去。她说──她听到一个声音,以为是阿葭跟自己开玩笑,就趁阿葭洗澡的时
候拿走她的衣服,骗她到林子里找衣服……”

  阿夕忽然拔出短刀,朝自己胸口刺去。苏荔劈手夺过短刀,厉声呵斥,说得
阿夕垂下头去。

  “她说,你们是给鬼巫王的贡物。如果你和阿葭都死了,巫王发怒,花苗人
离灭族也不远了。”

  祁远说着摇了摇头,悄声道:“这对姐妹送过去,说不定也活不了几天。”

  过了一会儿,卡瓦等人从蕉叶帐篷里出来,向苏荔说了几句。

  祁远露出古怪的表情,“他说:珂娅也没办法救活阿葭。”

  “珂娅是谁?”

  祁远压低声音,“珂娅是花苗人最尊敬的称呼,指的是天蝎降下的神女。”

  说着祁远自己都有些不信,“他们进献给龙神的新娘竟然是神女?”

  “神女很厉害吗?”

  祁远摇了摇头,“珂娅是传说里才有的神灵,如果真是珂娅,花苗人只会把
她供奉起来,就算灭族也不会送出去。”

  那名穿着大红嫁衣的新娘始终没有露面,那间蕉叶搭成的帐篷静悄悄的,没
有丝毫声音。

  阿葭的尸身被花苗人小心地放入火堆,女人们小声啜泣着,一边脱下手上的
饰物,投进火中。

  当花苗人把阴蛛的尸骸也扔进火堆,柴堆像被泼上汽油般,火焰猛然腾起,
空气中弥漫着鲜血的浓腥气。

  那具蛇彝少女的尸身也被抬出一并焚烧,将阴蛛可能留下的所有祸患都清除
干净。

  人群陆续散开,只有阿夕固执地留下来,等待收取阿姐的骨殖。

  “抱歉。”

  一个声音低低传来,程宗扬扭头看时,身后却毫无人迹。

  能一耳铺是一处约有百户人家的村寨,由于这里是进入南荒大山的隘口,寨
里居然还有几家商铺。和蛇彝村不同,这里没有供行商免费歇宿的大屋,倒有一
家客栈。弯曲的街道用黑色的石头铺成,年深日久,形成龟背一般的裂纹。

  众人天不亮就动身,赶到熊耳铺,太阳刚升过头顶。想到要和鬼王峒的使者
相遇,众人都有些紧张。商议几句,众人在村口分开,程宗扬和云苍峰去寻向导,
苏荔带着族人去拜见使者,商队其他人由祁远领着到客栈住下等待消息。

  苏荔叫来族人,将精心装扮过的新娘和阿夕护在中间,进入熊耳铺。武二郎
忽然闯过来:“我跟你们一起去!”

  “武二!”

  程宗扬喝道。

  武二郎不耐烦地说道:“二爷就是去看看他们长几个鼻子几只眼。”

  程宗扬在背后嚷道:“不许动手!”

  武二郎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也不知道他听到没有。

  祁远领着众人赶往客栈。云苍峰对熊耳铺似乎很熟悉,带着程宗扬弯弯曲曲
走了半晌,拐进一条背巷,指着旁边一间石屋道:“就是这里了。”

  那房屋是用石片一层层堆积起来,表面生满青苔。木制的房门半掩着,一名
头发花白的老人靠在墙角打盹。

  云苍峰走过去,解下腰间的玉佩,“叮”的一声,轻轻放在积满灰尘的石桌
上。

  老者睁开眼,他颔下生着一丛山羊胡,上面还黏着饭粒,浑浊的眼睛白多黑
少,一看就像个老糊涂。

  “是云氏商会的人啊。”

  老者慢吞吞道:“他们在这里已经等很久了。”

  云苍峰道:“路上遇雨耽搁了。六天之内,我们要赶到白夷。”

  老者咳嗽着站起来,他身材不高,腰背佝偻着,更显矮小,而且瘦得厉害;
一件粗织的土布袍子裹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老者颤巍巍捡起玉佩进去,过了
一会儿,领着两个人出来。

  “就是他们。去白夷族的路他们都熟。”

  那两名向导都是六朝人氏,但体貌迥异,前面一个一身文士打扮,颔下留着
三缕长须,相貌俊雅,举止温文,尚未说话先带了三分笑意,让人一见就心生好
感。另一个则是一名武者,他身披劲甲,腰间束着厚厚的武士带,龙镶虎步,体
形剽悍,厂看就是骁勇过人之辈。

  老者道:“按规矩,只能挑一个。一天是一枚金铢的价格。”

  这个价格可不便宜。云苍峰与程宗扬对视一眼,向那名文士拱手笑道:“道
左相逢,便是有缘。不知阁下贵姓?”

  那文士先抱拳平胸,从容还礼,然后微笑道:“鄙姓秦,草字会之,单名一
个桧字。本是宋都临安人士,流落南荒多年,乡音未改,年华已逝,让云执事见
笑了。”

  云苍峰笑呵呵道:“原来是秦兄。看秦兄气宇不凡,多半是临安世家子弟,
能在南荒立足,必定是智勇双全……”

  那文士说得文绉绉的,程宗扬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时忽然插口道:“你是秦
桧?”

  那文士微微一愕,旋即笑道:“正是区区。”

  程宗扬直勾勾看着他。自己运气还真好,找个向导就能碰到名震千古的天下
第一大奸贼。如果让他领路,只怕这家伙一转手就把两支商队几十号人马都给卖
个一干二净。

  这个秦桧的名头显然不及后世响亮──那个秦桧声名所及,以至于用桧字为
名的,从他以后就绝迹了。这厮不但俊雅温文,而且还一脸正气,云苍峰似乎对
他颇为满意。如果不是太熟悉这个名字,单看相貌,连自己也觉得他是个良善可
靠的家伙。

  但这会儿程宗扬戒意十足,不等云苍峰开口,就干笑两声,“带路这样的小
事,不敢有劳秦兄大驾。”

  不理会秦桧的满面失望,程宗扬朝那武者拱了拱手,“这位壮士是……”

  “吴。”

  那武者沉声道:“吴三桂。蓟州人。在南荒待了二十年,再偏僻的路我也知
道!”

  云苍峰在旁看着,程宗扬不选秦桧,大概因为他是文弱之士,经不起途中的
辛苦,这一位一看就是赳赳武夫,说话也颇有分寸,再挑剔的人也该满意。云苍
峰正要开口,程宗扬却从后面扯住他的衣角。

  在程宗扬的记忆里,这个名字可谓如雷贯耳。这位吴某人带路的本事着实了
得,能从山海关一路带到云南。只不过他脾气不大好,说翻脸就翻脸。万一云苍
峰答应下来,他半路一翻脸,自己这些外乡人叫天不应,哭地不灵可就惨了。

  程宗扬抢着道:“除了这两位,还有别的向导吗?”

  老者朝他翻了翻白眼,“还有我,你看怎么样?”

  程宗扬一拍桌子,“就是你了!”

  云苍峰也是老狐狸,看程宗扬的举止,便心知有异。他也不多说,当即付了
定金,请那老者作为向导。

  从屋里出来,云苍峰低声道:“程小哥,这是怎么回事?”

  程宗扬当然不能说自己的理由,只低声问道:“这些向导是谁找的,那人可
靠吗?”

  云苍峰沉默片刻,缓缓道:“南荒巫观众多,其中一支出于六朝,在南荒定
居多年,外界很少有人知道。这次敝商会费尽力气,才得其相助,向导也是由他
安排的。”

  “在南荒定居的六朝巫师?他是谁?”

  云苍峰在程宗扬耳边低声说了个名字。

  “殇振羽?”

  云苍峰打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这名字在六朝属于禁忌,切不可宣之
于口。诸宗派想要他性命的不知凡几,不得已才逃亡到南荒。这些年他在南荒惨
淡经营,名声虽不彰显,但也在南荒扎下根来,行事比我们方便百倍,所以才请
他帮忙。”

  殇振羽的名字程宗扬从未听过,但听云苍峰说得慎重,不禁有些好奇:“云
老哥告诉我,就不怕传出去吗?”

  云苍峰一笑,“谁会相信呢?”

  程宗扬哑然失笑。云氏商会手中握的资源可比自己丰厚得多,云苍峰既然敢
对自己说出来,心里自然有底气。

  “那秦吴二人一文一武,都是相貌非凡,”

  云苍峰问道:“程小哥为何弃之不用?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真实的原因永远也无法解释,程宗扬只好打了个哈哈。“我只是听着他们的
名字不爽。什么秦桧、吴三桂……听着就不像好人。”

  云苍峰愕然以对,竟然是这样荒唐的理由?

  “糟糕!”

  程宗扬一拍脑袋。刚才只顾着忌惮那两个奸贼,忘了问那个老头的名字,万
一再是哪个奸贼就麻烦了。

  “俺叫朱八八。”

  老头咳嗽几声,“作孽啊。放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不挑,非让我老人家
领路。去白夷族好几百里,又是山又是水的,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

  程宗扬笑道:“朱老哥放心……”

  “叫大爷!”

  朱八八翻着白眼,不满地哼道:“年纪轻轻的,不学好──老哥是你叫的吗?”

  “哎,朱大爷。”

  程宗扬从善如流地改口道:“去白夷族六天能赶到吗?”

  朱老头像是没听见一样,嘴里嘟嘟嚷嚷道:“山路大爷可走不惯,俺又不会
骑马骑驴的,爬山的时候你可得背我,不背我就不走……”

  程宗扬左右看了看,秦桧和吴三桂都不在这儿,朱八八的名字又不像是什么
猛人,用不着跟他客气。

  他亲热地搂住老头的脖子,“死老头!我们可是跟你们主子有约的。钱都拿
了,还不老实带路,到时候我把你往主子那儿一丢,看你主子怎么收拾你!”

  朱老头差点儿被口水呛死,一说到自己主人,这家伙立刻老实起来,连忙点
头道:“好说好说。”

  程宗扬用力拍了拍朱老头的背,“别装了,你这把老骨头结实着呢,少在我
面前装喘。八八,这名字怎么这怪呢?”

  朱老头被他褐穿也不生气,嘿嘿笑了两声,“俺家里穷,没人识字。俺生下
来那天是八月初八,就起了个名儿叫八八。不想叫八八,你就叫我老八好了,哎
哟!小哥轻点儿拍……”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少给我八八、老八的,就叫你老头!”

  “老头就老头吧。”

  朱老头无所谓地说道:“反正你们这些六朝来的也看不起我们南荒人,随便
你们叫什么吧。”

  祁远、吴战威、易彪都挤在大屋门口等着,见程宗扬带了个老头回来,都涌
上前去。

  “这是咱们的向导,朱八八!”

  吴战威忍不住道:“大爷,你该有八十了吧?”

  “没呢,才七十九!身子骨结实着呢,”

  “腿脚俐落吧?别上个山还要人背。”

  “俐落!上个月还走了趟獠寨!”

  几个人围着朱八八问东问西,祁远向程宗扬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一边。

  祁远没提向导,直接道:“花苗人要跟咱们一起走。”

  “她们不是只到熊耳铺吗?”

  “原来说的是到熊耳铺,鬼王峒的使者在这儿等着,交了人就回去。但刚才
在铺里问过,使者前天就走了,留下话,让花苗人把新娘送到白夷族。苏荔族长
这会儿正犯愁呢。”

  如果自己是苏荔,也该犯愁了。眼下不但要到白夷族去,伴娘还少了一个。

  “云老哥的意思呢?”

  “云执事的意思是,一道走彼此能有个照应。而且……”

  祁远低声道:“听铺里的人说,白夷族也归顺了鬼王峒,咱们去白夷,免不
了要和鬼王峒打交道。跟花苗人一起,也能有点照应。”

  程宗扬忽然道:“祁四哥,你上次来南荒是什么时候?”

  祁远想了想,“有三年了。”

  “上次来,鬼王峒的人也到了白夷?”

  祁远摇了摇头,“那时候只听说股江以南有个鬼王峒,没有谁见过鬼王峒的
人是什么样。”

  “这么说,鬼王峒只用了三年时间,就占据了盘江以北一半的地域?”

  “只怕不止一半。听铺里的人说,现在除了黑獠和红苗,其他部族都在向鬼
王峒进贡。”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告诉云执事,咱们答应了,也跟花苗一道走。”

               第五章袭击

  听说鬼王峒的人已经离开,众人无形中都松了口气。经过这一路的见闻,商
队上下都对鬼王峒忌惮之极,除了武二郎还在嘴硬,其他人听到鬼王峒的名字都
宁愿绕道走,也不想撞上那些传说中半巫半鬼的家伙。

  商队在熊耳铺停留一天,祁远抓住机会将携带的货物出手了一半。在这里出
售的利润虽然比不上盘江以南丰厚,也十分可观。看到五斤普通的铁钉卖到六个
银铢,差不多是本金的十倍,程宗扬暗道:“奸商!”

  少量货物换成铢钱,大部分都以易货的方式换成南荒特产,寄存在云氏商会
相熟的一家客栈内,等他们回程时再带回五原城。这让祁远眉开眼笑,在人脉方
面,白湖商馆的关系远不及云氏深厚,以往走南荒,换来的货物都是随身带着,
路途辛苦不说,也容易损失。寄放在客栈里,只花一笔小钱,就省了这一路的辛
苦。

  祁远忙忙碌碌换完货物,云苍峰带的丝绸却一匹也未出手。

  “这些丝绸,都是往白夷贩运的。”

  云苍峰笑呵呵道:“倒是这些翠枝玉不错,小哥不妨买几块,带到内陆也能
换些铢钱。”

  云苍峰说的翠枝玉都是些料石,与程宗扬想像中晶莹透润的翠玉截然不同,
除了带着几抹绿纹,与普通石头也差不了多少。不过既然是云苍峰这样的行家说
出来的,肯定错不了。

  程宗扬从五原城出来时,带了些铢钱,刚才出货又换了数百枚银铢,手头宽
裕,当即讲了价钱,购下几块上等的翠枝玉料,一并寄存在客栈里。

  一下子来了两支商队和一帮花苗人,那间小客栈顿时热闹非凡。程宗扬带着
料石回来,看到朱老头蹲在门口,正口沫横飞地跟商队几个年轻人吹牛。石刚等
人听得眼都直了,朱老头一咳,几个人争先恐后给他端茶倒水。

  朱老头满意地润了润嗓子,一句“想当年……”

  开头,就又吹上了。

  祁远今天货物出手顺利,心情不坏,靠在门口笑呵呵听着。见程宗扬进来,
他打了个招呼,笑着说:“这朱老头有点意思,连大山里的神木都见过。”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朱老头说,他看到神木的时候正赶上大雨。当时他在树下,地上还是干的,
一点雨都没有。往上走,树的中间电闪雷呜,走到上面风和日丽,那雨都在脚下。

  还说高处开着花,花里结的果子都是女人的模样,风一吹就咯咯的笑。“

  “真的假的?”

  祁远笑道:“这谁知道?就是土生土长的南荒人,也没几个见过神木的。不
过年轻人就喜欢听这个。”

  吹的半点谱都不靠,这朱八八不会是个骗子吧?程宗扬想来想去,不记得有
哪个大骗子是叫这个名字的。

  院内传来一阵喧闹,程宗扬探头看去,只见那些花苗汉子蹲在地上,围成一
个圈子,中间放着一口酒坛,一个个喝得面红耳赤。

  “从上午就开始喝了,一直喝到这会儿。”

  祁远道:“路上取的蜂蜜分给他们十几坛。好嘛,这些花苗汉子把蜂蜜全拿
到酒肆换了酒,差不多有二十坛,喝到明天也够了。”

  花苗人是程宗扬进入南荒见过最和善的群体,给他留的印象不错,只不过这
喝酒也太没有节制了。

  “花苗人都这么好酒?”

  祁远摇了摇头,“花苗人是好酒,可我从来没见过喝这么厉害的,就跟不要
命似的。”

  那些花苗汉子兴高采烈地唱着歌,欢呼狂饮。程宗扬喜欢他们的率性,又隐
隐有些疑惑。这些花苗人,无论男女在欢快中都有一种末世的放纵,似乎根本不
考虑明天。

  而族长苏荔也不计较,甚至也和族人一起分享那些粟米酿成的涩酒。武二郎
蹲在她旁边,也学着花苗人的样子,一边喝一边唱,他唱出来的歌不是走调,而
是完全没有调子可言,但那些花苗人谁都不介意,只要能蹲下来和他们一样唱歌
喝酒,就是他们的好朋友。

  院子另外一边,吴战威拿着他的厚背砍刀比划着,正和易彪在谈论刀法。满
面髯须的易虎坐在一侧,手边放了一罐清水,正埋着头,在一方细砂岩上细细磨
他的尖枪,对花苗人的喧闹声充耳不闻。剩下那些充作商会护卫的军士们都留在
客房里,看管货物。

  谢艺独自坐在台阶上,安静地看着这一切。程宗扬一直怀疑那句“抱歉”是
他说的,却没有证据。

  从包裹里拿了块料饼,程宗扬去马棚喂黑珍珠。他对这匹属于自己的座骑十
分用心,每天都会亲手喂食。这一路别的骡马都掉了膘,唯有黑珍珠还壮实了一
些,皮毛更加油光水滑。

  一进马棚,就看到黑珍珠旁边多了头瘦驴。那驴比一头牛犊大不了多少,背
脊瘦得像刀刃,偏偏生了一双大耳朵,就像生下来没见过草一样,正把头埋在黑
珍珠的槽里猛吃。黑珍珠轻蔑地甩着尾巴,离那驴远远的。

  “哪儿来的驴?”

  “朱老头的!”

  吴战威在远处应了一声,又扭头对易彪说:“兄弟,你们北府兵的刀法……”

  程宗扬看着那驴,就跟看朱老头一样,越看越不顺眼。

  “朱老头!你不是不会骑驴吗?牵头驴做什么?”

  朱老头没有一点脸红的意思,“瞧瞧,瞧瞧,当真了。俺就是说说,其实俺
这驴好着呢!”

  程宗扬没好气地瞅瞅那驴,把料饼掰碎喂给黑珍珠:“赶紧吃,别理那乡下
的土驴!”

  浓雾中传来尖锐的哨声,易彪点燃箭首的油布,拉开铁胎弓,一箭射出。

  黎明时起了浓雾,整个熊耳铺都被笼罩在白蒙蒙的雾气中。程宗扬想等雾散
开再走,云苍峰和祁远却告诉他,在南荒,一场浓雾半月不散的情形屡见不鲜,
要等雾散,时间就没准了。

  商队按照原定的时间出发。和前天一样,花苗人在前,商队在后。为了避免
有人在浓雾中走散,商队将所有的骡马都用绳索连在一起,相隔不到丈许。即使
如此,途中休息时还是发现走失了一名奴隶,只剩下一匹空鞍的马。

  程宗扬要发动人手去找,祁远却道:“这会儿雾还没散,回去太危险了。”

  “不就一个奴隶吗?丢就丢了。”

  朱老头不在意地说道:“说不定掉到哪个山沟里,就算你能找到也死透了。”

  程宗扬皱起眉头,“那要还没死呢?”

  “人嘛,迟早都会死。早点晚点有什么要紧的?”

  朱老头骑在他的瘦驴上,佝偻着腰道:“咱们还是省点力气吧。前面的路可
不好走。不小心摔死,连尸体都找不到。”

  云苍峰也在点头,显然认为回头去找太冒险了。大家都这样认为,程宗扬只
好放弃。这雾毕竟太大了,就是想找也没办法找。

  一个尖锐的哨声从前方传来,祁远摘了片叶子,噙在口中,以哨声作答。

  朱老头道:“这小伙子看着痨病鬼似的,还会吹花苗人的叶哨?”

  花苗人擅长将树叶噙在口中,吹出各种哨声来联络。这样的浓雾中,哨声远
比其他联络方式更方便。

  祁远取下树叶,笑道:“老头儿,那驴背跟刀刃儿似的,你坐得住吗?”

  朱老头挺了挺背,不服气地说:“我这驴稳当着呢!”

  程宗扬一把拽住朱老头,不客气地把他从驴背上拖下来,“你是向导,不在
前面领路,在这儿混什么呢?”

  朱老头叫起屈来,“从铺里出来,这一段都是熟路,还用我带?到了前头的
山涧才换路呢。”

  祁远一怔,收起笑容,“老头,你不是诳我们的吧?这路我老祁也走过,山
涧那儿就一条进山的路,哪儿有岔路?”

  朱老头颔下的胡子翘了起来,“跟我走,没错。”

  又是一阵哨声传来,祁远道:“他们让咱们过去。”

  程宗扬拍了拍易彪的肩,“带上弓,到前面看看。”

  雾浓得仿佛化不开的牛乳,树木、藤蔓、草丛、泥土……都被笼罩在白茫茫
的雾气中。没有形状和气味的浓雾弥漫在发梢和指间,仿佛行走在幻境中。

  “小心!”

  祁远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程宗扬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走到了一道石崖边上。

  脚下有水流的声音,被浓雾一隔,那声音也变得飘渺起来。

  “这山涧有一丈来高,水倒不深,涉水就能过去。”

  祁远说着,心里有些纳闷。

  在他印象里,这附近山高林密,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难道朱老头还能变
出一条路来?

  那些花苗汉子错落着立在林中,将族中的女子护在中间,他们握紧腰刀,警
觉地望着四周。人群中间,戴着面纱的新娘微微低着头,如果不是昨晚见过她可
爱的样子,真像一名安静的淑女。

  程宗扬道:“过去两个人看看,剩下的等朱老头过来。”

  苏荔微微颔首,一名花苗汉子不作声地攀住崖旁的粗藤,灵猴一样敏捷地没
入山涧。

  “易彪,等他们哨声传来,你射一箭看看有多宽。”

  片刻后,远处传来尖锐的哨声。易彪点燃油布,将铁弓拉成满月,望空一箭
射出。

  燃烧的火箭画过一条弧线,飞过山涧。就在火光被浓雾吞没的刹那,一张雪
白的面孔从雾中凌空闪出,贴着箭矢飞掠过来。

  “凝羽!”

  程宗扬失声叫道。

  凝羽横身掠过山涧,离崖边还有两步的距离已经力竭,身子直堕下去。程宗
扬扑上前去,伸臂接应,但仍差了尺许。

  一条青藤横飞过来,缠住凝羽的纤腰。武二郎低喝一声,抖手将凝羽从涧中
扯出。

  凝羽落地一个踉跄,几乎跌倒。众人这才发现她半边身体满是血迹,长发也
被利刃截去一缕,纷乱地贴在颊上,颈中露出一抹血痕。

  凝羽两天前登上猩猩崖之后就失去踪影,没想到突然在这里出现。程宗扬抢
上前去,扶住她的手臂,还没开口,就被凝羽推开,“当心!”

  “呼”的一声,一柄铁斧从浓雾中飞出,重重劈在地上。

  易彪厉喝一声,手中铁弓一震,长箭脱弦而出。

  长箭仿佛被浓雾吞噬,没有丝毫声息。那些花苗汉子抽出腰刀,紧张地盯着
眼前的浓雾。

  浓雾深处忽然传来一声惨呼,紧接着戛然而止。是那个探路的花苗汉子,惨
呼之后就再没有声息,显然已经凶多吉少。

  山林恢复了寂静。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这片压抑的寂静中越来
越强烈。

  “是谁?”

  程宗扬低声道。

  “鬼王峒的人。”

  凝羽给出一个众人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一双黑色的脚掌踏上涧侧的岩石,弯曲的脚趾像野兽的利爪一样凶悍有力,
接着是粗悍的双腿,鼓胀的肌肉犹如镔铁铸成般结实。那个黑色的身影从浓雾中
缓缓浮现,壮硕的身体上披着一块黑底白章的豹皮,裸露的手臂和大腿肌肉块块
隆起,黝黑的皮肤仿佛镌刻般,绘着可怖的纹饰。

  那名武士头颅光光的,没有头发,眼睛是暗红的颜色,额头正中生着一支可
怖的利角,犹如洪荒走来的恶魔。他右手拿着一柄利斧,左手提着一颗滴血的头
颅。那头颅脖颈被锐器斩断,双目圆睁,正是刚才的花苗汉子。

  易彪扔下铁弓,从腰间拔出长刀,暴喝着出手。他使用的刀法来自军中,刀
势直来直去,比起吴战威那种江湖汉子少了几分花俏,但更加实用,一刀劈出便
有着千军辟易的气势。

  鬼王峒的武士对易彪的长刀视若无睹,他用暗红的眼珠看过众人,然后咧开
大嘴,无声地笑了起来。

  横里一柄铁斧挥出,“铛”的架住长刀。另一个黝黑的身影从雾中出现,他
同样皮肤黝黑,骨骼粗大,手持巨斧,头顶的怪角却生在一侧,状如弯钩。

  一个又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浓雾中出现,他们没有一个人开口,一现身便朝众
人冲来,铁斧挥舞着发出沉闷的响声。

  最前方的花苗汉子首当其冲,他们都是族中精选出来的勇士,面对这些恶鬼
般的对手,没有一个人后退,挺身与敌人厮杀在一处。

  浓雾中,黑色的身影时隐时现。谁也分不清鬼王峒的武士究竟有多少。那些
花苗人与他们混战成一团,易彪长刀直劈横砍,挡住一名武士。连祁远也抽出钢
刀,与两名花苗汉子并肩对敌。

  那个有着暗红眼珠的鬼王峒武士抛掉手中的头颅,抬脚踏得粉碎,然后狞笑
着朝凝羽伸出大手。程宗扬把凝羽护在身后,反手握住刀柄,手臂一展,将钢刀
从鞘中挥出,抡圆朝他劈去。

  武二郎的刀法程宗扬学得并不用心,只有这个拔刀式算是下过一点工夫。武
二郎的五虎断门刀以疾、劲为主,拔刀的同时就是出手,省略了一般刀汰的起手
式。程宗扬钢刀拔出,便抢得先机。

  武士手腕一翻,铁斧架住钢刀。刀斧相交,程宗扬只觉手臂剧震,钢刀几乎
要脱手飞出。他身不由己地退了一步,握刀的手臂隐隐发颤。

  那名鬼王峒的武士手臂肌肉铁块一样一团一团鼓起,然后举斧重重劈在钢刀
上。

  这一斧砍在程宗扬刀锷前数寸的位置,以强攻弱。程宗扬感觉就像握着一柄
匕首被那柄沉重至极的铁斧砍中,手指一阵剧痛,仿佛被那股巨大的力量震断。

  程宗扬本能地吸了一口气,丹田的气轮旋转起来,手臂麻意尽去,重新充满
力气。他惊奇地发现,那柄钢刀仍牢牢握在自己手中,没有被一斧劈飞。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程宗扬还是第一次与人正式交手,发现自己并不是让人
一斧劈倒那么废柴,不由精神一振。纯以力量而论,自己单手持刀,肯定砍不过
那武士的铁斧,他两手握住刀柄,朝鬼王峒武士颈中斜劈下来。

  武士暗红色的眼珠微微闪动了一下,似乎惊讶于他能这么快回过力气,再次
出手。武士再次举斧挡住钢刀,紧接着如山的身躯往前踏了一步,趁程宗扬钢刀
被荡开,露出空门的机会,沉肩撞在他胸口。

  除了在篮球场偶尔跟人打架,程宗扬临敌经验基本上是空白,武二郎这师傅
又牛气得很,从来不跟他这种不入流的低手喂招。至于凝羽──他们两个还是在
床上交搏比较多一点。结果一个简单的进击,程宗扬都没能躲开,被那武士肩膀
撞了个结实。

  程宗扬胸口如被铁锤重击,好在他修为已经略有根基,没有当场吐血倒地;
胸骨一阵格格作响,竟也没有折断,除了脸色发白,还能勉强站着。

  耳边传来一声嘶吼,一名花苗汉子被铁斧拦腰砍断,鲜血几乎溅到程宗扬脸
上。

  随即一缕阴寒的气息透过太阳穴,游入丹田。丹田的气轮微微收缩,然后像
要爆裂一样猛地鼓胀起来。程宗扬不由自主地大喝一声,再次举起钢刀,挡住那
名鬼王峒武士的进击。

  周围不时有人受伤溅血,易彪和祁远也各自挂彩。商队的护卫正陆续从后面
赶来,但浓雾中谁也不清楚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只能一边高声询问,一边拔刀戒
备。

  小魏和一名商馆的同伴跳下马,擎出兵刃。浓雾中风声一响,一个黑色的身
影挥斧劈来,小魏敏捷地向后跳去,用钢刀封住铁斧,那名同伴趁机抡刀朝敌人
头上砍去。

  鬼王峒武士铁斧被小魏缠住,无法挡格,眼见钢刀劈来,他头一低,“叮”

  的一声,钢刀砍在他头顶的鬼角上,发出金铁相交般的震响,溅起一缕火花。

  那名商馆护卫错愕间,鬼王峒武士巨大的头颅向前一顶,尖利的鬼角像标枪
一样刺进他的胸膛,穿透了他的心脏。

  小魏咬紧牙,脸上肌肉绷紧,不要命地朝那武士扑去。

  程宗扬额头涌出大滴大滴的汗水,一半因为紧张,另一半是这短短几分钟的
交手,耗费了他大量体力。与他交手的鬼王峒武士简直有着妖魔般的体魄,程宗
扬有一刀明明砍到他手臂上,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

  一缕阳光透入林中,浓雾微微散开。生着鬼角的鬼王峒武士铁斧狠狠挥下,
劈断一名花苗汉子的背脊,然后抬起暗红的眼睛,望向林中的花苗女子。

  苏荔面沉如水,张手取过一张弯弓,搭箭瞄向那武士的眉心。这些鬼王峒武
士体如铁石,谁也没有信心她这一箭能否射穿对方的皮肤。但那些剽悍的花苗汉
子已经人人带伤,无法再分出人手来护卫她们。

  忽然花苗人群中传来一声咆哮,一个高大的身影猛虎般扑出,挺胸重重与那
名武士撞在一起。那鬼王峒武士身形已经足够高大,但冲出来这名壮汉比他还大
了两号。

  两条人影撞在一起,鬼王峒武士像一块石头般被撞得飞起,一直飞出两丈的
距离,落在一棵树上,将那裸碗口粗的松树拦腰撞断。

  武二郎一步跃到那名武士身前,张手拧住他头顶的鬼角,两臂肌肉隆起,一
脚踩住他的肩膀,用力一扳,“格”的一声,拧断了他的脖颈。

  武二郎呸了一口,然后伸臂一捞。他臂展极长,同样的距离程宗扬拿刀也未
必能砍到,武二郎只随便一伸手,就轻易抓住程宗扬对面那名武士的后颈,将他
提得离开地面。

  那武士挥斧朝武二郎手臂砍去,武二郎既不闪避也不挡格,大手一挥,把他
抛到半空。

  程宗扬早已支持不住,见武二郎出手解围,顿时松了口气,喝道:“武二!

  接住!“

  一边把钢刀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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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11-09 16:41 #62樓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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