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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细磨细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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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02

十景缎(二百一十七)

    =================================
这银鞭与华瑄先时所用的形制相同,银光铮然犹有过之。只听华夫人低声说道:
「是谁封了你的穴道?」向扬道:「是个叫做应文的老和尚。」华夫人点了点头,
道:「好,你就这么站着别动。」银鞭轻轻抖出,但见华夫人手劲所及之处,软
鞭蜿蜒如游龙,鞭梢瞬即点中向扬胸腹之间「巨阙穴」

    ,着体之际悄然无声,九转玄功劲力却直透任脉,传至气海。向扬全身经脉
顿时为之一热,心中登时明白:「师娘是在助我解穴。」

    华夫人一穴点过,再点「璇玑穴」,仍属任脉穴道。她这以软鞭解穴的法门,
比起文渊那「神剑点穴」之术各有千秋。剑尖锋锐,点穴需得一点即透经脉深处
;鞭身柔软,解穴时不能慢慢地推宫过血,均是难能之技。而华夫人以鞭法解穴,
却又兼有顾忌男女之别,以鞭代手,便无须直接触碰向扬身子。

    向扬同时运气冲穴,但是应文的点穴手法委实高明,凝结在向扬脉络中的真
气异常顽固,纵然华夫人银鞭连点十余处大穴,仍未能悉数冲开。华夫人微微吁
气,脸色微显苍白,说道:「先……且先到此为止。你功力回复了几成?」向扬
道:「五、六成总是有的。」华夫人叹道:「也罢,我这会儿……时间不多了。」
又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这许多年来,只有你那任师叔在几个月前,曾经闯
进来找过我一次。他说这些年来都没找到你师父的下落,想不到……」咬唇摇头,
却是强忍着叹息不发。

    向扬怔然道:「任师叔也瞒着师娘,这……这可怎么说?」华夫人神情悽楚,
苦笑道:「他倒是为我好了。要是我早知道……唉,不说这个。我把广……那琴
谱交给了他,要他好好弹琴,他可有照做?」向扬知她意指「广陵散」,意即寰
宇神通人字诀的修练关键,当即说道:「任师叔早已将文武七絃琴传给我师弟,
那琴谱也交给他练了。」华夫人道:「你还有师弟?」

    向扬道:「是,我那文渊师弟琴弹得很好,师娘可以放心。」

    华夫人呆了半晌,喃喃地道:「收了两个徒弟?」稍一回神,又望着向扬道
:「那……那瑄儿呢?这些日子,她爹已经走了,她……她怎么过的?」向扬道
:「师父过世之后,就是我们照顾师妹。现下她跟文师弟情投意合……」忽然想
起,文渊身旁可不只有华瑄一女,若要解释起紫缘、小慕容之事,不免大费周章,
当下说道:「……文师弟对师妹也很好,师娘不必担心。」

    华夫人闻言,脸上稍示欣慰,轻声道:「但愿真如你所说,瑄儿能过得好,
我也就无所牵挂了。」悠悠凝思片刻,从绣榻上取过一个锦盒,一掀开,里头平
置着一轴锦缎。华夫人信手展开,但见长堤垂柳,晓雾共桃花朦胧,湖色翠嫩,
清波似欲荡漾出锦绣之外,正是十景缎中的「苏堤春晓」,号称西湖十景第一。

    但听华夫人说道:「这「苏堤春晓」,原本是你师父所有,六、七年前落到
你韩二师伯手上,转交给我。」向扬怒道:「这必定是韩虚清他以师娘……师娘
性命做要胁,向师父强取来的了?」华夫人叹道:「我也不知。你应当知道,你
龙师伯早年叛变出门,从那时起……什么都乱了。那应文和尚帮着韩师兄……你
二师伯啊,指点他的武功,又告诉他十景缎的事。龙师兄也是一样,他进了皇陵
派,专门跟你师父为难。你说他怎能同时跟两个师兄抗衡呢?」

    向扬凝神倾听,又听华夫人道:「你任师叔当年武功不纯,帮不上你师父多
少忙,只得浪迹天涯,先逃过龙师兄的追捕。那年……那年我怀了瑄儿,就是你
师妹。瑄儿出生那天,你龙师伯、韩师伯却只只找了过来……」向扬骂道:「趁
人之危!」

    华夫人微微一笑,摇头道:「怀了瑄儿总是喜事,也算不得什么危难,只是
当时我虚弱得很,可真没办法出手禦敌,这才跟你师父失散了,直到今天。好在
韩师兄他……」说到这里,华夫人微一迟疑,叹道:「罢了,不提也罢。这些事
情,眼下也不相干。是了,你师父怎么叫你的?」向扬道:「师父在世时便称扬
儿。」华夫人微笑道:「好,扬儿,这会儿你可得听仔细了。你道你韩二师伯为
何将我锁在这里,我又逃不出去?」向扬道:「想是他要向师娘问出十景缎的秘
密。」

    华夫人道:「是啊,这是其中之一。「十景缎」的秘密,江湖上罕有人知,
就我所知,也只有你师祖获传最完整的解密之法,这秘密他只传给了我,连你师
父都不知道。我和你师父分开那时,我两脚脚筋受创,从此不良於行……」向扬
闻言一惊,这才发觉华夫人之所以倚榻不起,原来是只足已废。华夫人倒是一脸
释怀,微笑道:「总算他没把我只手一起废了,那也还好。我被韩师兄带来这里,
从此无力逃离,好在他有求於我,倒也不致对我过於为难。我和韩师兄约定,他
若能帮我与华师兄、瑄儿重逢,我就告诉他十景缎的秘密。」

    向扬一听,忽然恍然大悟:「是了,难怪那韩虚清定要文师弟与师妹成亲,
又说要带他们见一个人,可不就是师娘?他是存心讨好师娘来着。」当下脱口说
道:「师娘,这约定……我看韩虚清他可不会遵守。害得师父、师娘分离的,不
就是他吗?」华夫人叹道:「当时可还有龙师兄呢。他们两个时而合作,时而反
目,说来也是互不相让。何况韩师兄把我掳来,另有……」说着又停了话头,不
往下说。

    纵然华夫人欲言又止,向扬也多少猜到了点。眼前这位师娘虽是长辈,但是
容颜清丽,不露年华,重做闺女打扮恐怕也无人置疑,少女时自是更为俏丽可人。
听韩虚清先前称她「夫人」,自然是癡心妄想,除了十景缎之外另有图谋。思及
此处,向扬心里更是痛骂韩虚清,心道:「韩虚清这狗贼!

    居然有意染指师娘,更加饶恕不得。」

    只听华夫人叹道:「这些年来,我实在了无生趣。若非我还有一丝指望,盼
能与华师兄、瑄儿重逢,我又何必苟活到今日?如今能听到瑄儿的消息,虽然不
能见她一面,我也心满意足了。扬儿,他日你见到瑄儿,千万别提起我的事。瑄
儿的娘亲早已过世,无谓再让她伤心第二次,知道么?」

    向扬听华夫人此语,竟似有弃世之意,忙道:「师娘且慢,你千万别…

    …」华夫人轻轻挥了挥手,声音压得其细如蚊,道:「听好,等一下你韩师
伯同那两个和尚进来,定会问我「十景缎」的秘密。你要记住,凡是锦缎上绣有
游人之处,千万别看,知道吗?」

    这几句话说得郑重之极,向扬微微一愕,虽然不解其意,仍道:「是。

    不过师娘……」华夫人道:「好了,别作声!」急将手中银鞭收回榻底。就
在此时,铁门呀呀而开,韩虚清、应贤、应能重回房中,程济也跟着入房。

    向扬心道:「原来师娘已听出他们回来了。嗯,我内力不曾全复,耳目可还
不及师娘灵敏。」

    只听韩虚清道:「师妹,瑄儿现下过得如何,想必你都听我这向师侄说了。
他是华师弟的得意弟子,他说的话,你总信得过了罢?」华夫人神色冷然,说道
:「我当然信。韩师兄,你怎没告诉我华师兄的死讯?」韩虚清叹道:「我只怕
说了出来,徒惹师妹伤心。若我今日是带了瑄儿回来,那才敢另外说说。」华夫
人道:「如此说来,做师妹的真该谢谢师兄您了。」

    韩虚清柔声道:「师妹,人孰无死?华师弟在九泉之下,想也不愿见你伤心
落泪。你既确信了瑄儿过得甚好,此刻也算得偿夙愿,是否也该履行承诺了?」

    华夫人一瞥向扬,朝韩虚清说道:「扬儿是华师兄的弟子,那也就是我的弟
子。这十景缎的秘密,不能只说与你听,扬儿也得要听。你若答应,这「苏堤春
晓」便拿过去挂着罢。」

    韩虚清微一沉吟,眼望程济示询。程济心道:「那向扬穴道被封,不足为患。
纵然他从十景缎领悟到了什么,眼下也不能有所作为。何况主子已有吩咐……且
由他去。」便即点头应允。

    当下韩虚清拿了那「苏堤春晓」锦缎,高高挂起,继而将「麴院荷风」

    、「平湖秋月」、「断桥残雪」……乃至於「三潭映月」,一一挂起。向扬
负手观望,凝神注目,心道:「师娘让我得窥十景缎全貌,韩虚清断不会放我离
开此地。且看谁先解开这秘密?」

    房中众人,无不屏息凝望着这十疋灿烂锦缎,每当其中一疋展开,总能动人
心絃.

    当这十景缎尽数罗列开来,香闺之中蓦然变了一番光景,彷彿尘世变迁,西
湖山水跃然眼前,如梦似幻;锦绣中的风月云树,凝蕴着锺灵毓秀的仙气,历历
在目,熠熠生辉;十景色彩辉映之下,宛然凭空幻化出了人间仙境,一跨步,彷
彿便能身历其境……

    华夫人轻轻举袖,指向「柳浪闻莺」中的一个游人孤影,柔声道:「诸位便
随那人,到「十景缎」中游历一番罢……」众人一看过去,不由自主地注视那锦
缎中的人,那人衣袂飘然,彷彿当真在锦缎之中踽踽独行,走在杨柳依依的湖水
边,如一抹烟波似地悠然而去。

    向扬微一恍惚,眼光正欲顺着那人去势而望,猛地想起:「且慢!师娘要我
别看人。这不是人么?」一惊之下,原本眼中看起来幻影层叠的锦缎色彩突然重
新分化清晰,定神一看,原本所望之处分明是绣着杨柳低垂,哪里有人?向扬不
禁一呆,心道:「方才上头的确有人形,但……似乎不是绣上去的。」

    仔细一看,向扬蓦地惊觉:原来那柳树周遭确无绣人,但是树枝、柳叶与湖
水云烟之间余留的空隙形状,色彩光暗若稍一混匀,隐约便像一个长袖飘飘的行
人。这人形藏得巧妙之极,平常一眼望去决计看不出来,但在这十景景色穿插影
响、华夫人又刻意提醒之下,这人形便成了一个微妙的暗示,凭空浮现在他的眼
前。

    人形一消失,向扬便不知该看什么好。却听华夫人道:「漫步过杨柳,闻黄
莺声啼,再向西行。」向扬一听,果见杨柳树下绣着曲折小径,当即沿着小路而
过,眼光随即扫到烟柳之中的几只黄莺,彷彿耳边真响起了嘤嘤鸟鸣,时作啁啾,
那婉转,那柔悦,真令人身不由己地追随过去,只恐少听了些许,也是莫大遗憾。

    向扬眼里看着,耳里听着,骤觉灵魂动摇起来,彷彿倏地穿过自己眼前这一
片光景,踏进了这异样的虚幻山水之中,脚底确然有路,悠悠地往莫知所之的深
远境界延展过去。置身此奇幻之世,眼望山之峭拔,水之幽邃,岂只是西湖一隅
之地,俨然就是一片绮丽灵光勾勒出的新天地。向扬神游其中,不见一人,只听
着一个遥遥响起的声音指引,默默前行,心中却莫名地涌起疑惧:「这是哪里,
何以一个人也没有?这……这路愈走愈长……」

    他很快地发现,身旁的山水景色随着他的脚步,愈走愈是疏淡,由特异高远
渐趋平缓,慢慢糊成一片,彷彿这世界正被什么东西给吸引过去。他就像身处一
个巨大的穹窿之中,他不是愈走愈远,而是向这浑圆洞天的核心不断探究过去,
非是向外,而是反诸於内。他一路无阻,转眼便把所有景緻抛在身后,踏进了这
虚世的中央,赫然看见一团乌黑的人影默默立在那儿。

    这一瞬间,向扬睁大了眼,豁然领悟:「原来是这里!」

    向扬走向漆黑的人形,身材形象,与他无不契合。与这人形合而为一,也就
能立在这世界的中心,他走过这段陌生的路,竟是为了往自己身心之中探索……
直达心灵最深处。但是,他来这里找些什么呢?

    找不到答案,可就形同白来一趟。向扬毫不犹豫,伸出了手,触及了那自身
的投影。

    「最后,走到「苏堤春晓」……到此为止。」

    华夫人轻声引导,眼望余人,韩虚清、向扬都已如陶塑泥捏一般,再没一点
动静。程济、应贤、应能站在远处,并不跟着同看十景缎,只监视着韩虚清、向
扬二人,静观反应。

    华夫人细看向扬眼神,见他只目中不显光华,神游已远,心中暗道:「好孩
子,但愿你心意坚决,切莫走上歧路。」再看韩虚清,那眼神微有动荡,明显与
向扬有异。她不动声色,悄悄凝劲於掌,心道:「却不知他走得如何?我只需要
一掌的机会,只要那些和尚、道人来不及阻拦……华师兄,我这就替你报仇了。」

    她在等的,就是韩虚清彻底失去神智的瞬间。

    这「十景缎」的奥妙所在,既非武功秘笈,也非藏宝地图,更没有暗藏密文,
分开来看,便只是十疋美锦。但是十景同展,彼此色彩稍加辉映,便可看出其中
暗藏玄机。人的眼力有易於疲惫之处,若久观红锦,再看白锦,此时白锦上却会
显出绿彩,此乃人身本能,无关乎见识、武学高低。眼力再高之人,视物时仍有
无数避不开的错觉,并非只此一项,老子曰:「五色令人目盲」,虽非指此,倒
也可在此处借题发挥。

    织出这十景缎的先人深知眼为人身门户,最能观感外界事物,便经研此道,
在十景缎中藏入各种欺瞒人眼的「暗示」。人们看不出这暗示所在,也就罢了,
可一旦十景俱全,无形中窥见玄机之所在,那「暗示」却会比「明示」还来得强
烈百倍,直接影响人心。而这十景缎的暗示之所为,便是引人游观自身心灵。

    十景缎无法给人任何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但是却能将人心开闢为几可乱
真的幻境,这幻境可随人意志主宰,自我催眠,变化自如。十景缎中隐藏的人影,
正是人心映照出的种种欲望,随着这人影而去,必然迷失在心灵幻境之中,所以
华夫人特别叮咛向扬莫看人形,便是怕他受了暗示,思路走偏。

    钻入这「十景缎」境界中的人,可在此穷究精神想像之变,领悟出人间至理,
也可能堕落到梦想深处,从此形如废人。说起来,十景缎实为通往心中迷阵的大
门,让人能直接了当地探索自身,华夫人所知道的,也就是其中一种能安然避开
危险的「暗示」,直接从十景缎中历练心灵的法门而已,世间并非只此一种解法。
但是十景缎中偷蕴着欲望的小人影多不胜数,却非人人都能力保清明,而不随之
起舞。

    韩虚清的「心路」走到何方,华夫人无从得知,但她深信走不到好念头去,
眼前这韩师兄心中早存有多年欲望,应当已追随着哪一个人影儿,去拼命在内心
实现自己的欲望才是……

    一阵木石碎裂之声传上太乙高阁之顶,突然惊动她的思绪。应贤、应能相视
一望,急忙转身出门。程济一瞥门外,笑道:「想是有韩先生的仇家寻上门来了。」

    华夫人微微一笑,眼见韩虚清、向扬仍在出神,当下柔声说道:「道长不去
迎敌么?」程济道:「老道职责在身,要看紧着这「十景缎」,有什么危难,自
有两位大师处理。」

    华夫人微微一笑,轻声道:「也罢……」素手一翻,刷地从绣榻底下曳出银
鞭,一阵破风急啸,赫然使出「八方风索」中「凯风式」,银鞭矫矢如龙,急袭
韩虚清后心。

    这一下由执鞭到挥鞭,出手快绝,令人不及瞬目,程济陡然一惊,喝道:「
慢着!」急扑上前,出手欲截住鞭势,以免尚未知晓韩虚清参透十景缎的结果,
便见他当场丧命。却不料华夫人凝劲已久的左掌拍出,一击之下,程济竟给震开
几步,已然无法阻拦银鞭。华夫人但觉手臂筋骨一阵撕痛,咬牙一忍,仍将右手
劲道硬发出去,鞭梢转向,银光已抽上韩虚清背脊。
TOP Posted: 06-20 12:51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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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02

  十景缎(二百一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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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韩虚清即将当堂中招、脊骨断折的当口,忽见他左掌一圈,猛地翻身抄住银
鞭,右手骈指而出,指力如离弦之箭,竟是刺向程济左肋。程济正出手营救韩虚
清,万不料却反而遭他偷袭,又正当与华夫人过了一掌、旧力已竭之际,登时指
力着体,直贯五内。

    程济目眥欲裂,狂啸着一拂衣袖,一股大海浪涛似的雄厚内劲急催而出,逼
住了韩虚清的追击之势。但胸肋乃人身要害,一旦中招便有致命之虞,程济反击
一招,便再也按不下喉间鲜血,一张口,便呕得满地血红,颓然坐倒。

    韩虚清沉沉一笑,左掌真力不绝送出,与华夫人的内劲盘旋激斗,拉开在两
人之间的银鞭登时起伏如浪,银光粼粼。华夫人脸色苍白,奋力将九转玄功之力
催发出去,银鞭上的比拼虽然尚无败象,但她却感到身子骨渐渐支撑不起,筋骨
彷彿随时便要离散一地,整个人就像要垮了下来。

    但听韩虚清柔声笑道:「多谢夫人,你这一鞭来得正是时候。我能一击制住
这妖道,可要归功於你。」在这比拼内力的关头,韩虚清仍能开口言语,比起朱
唇紧闭、额渗冷汗的华夫人来说,自是游刃有余,自信满满。他一抖左臂,「寰
宇神通」功力发出,立时打破僵局,将两股内劲一并推向华夫人。华夫人身子一
颤,松手放开了鞭柄,登时卧倒绣榻之上。她挣扎着纤弱的肩头,想要撑起身子,
却给韩虚清走上前来,一伸手便重新按倒下去。

    韩虚清微笑道:「你可千万别劳神。师兄早告诉过你,你产后中的那一掌伤
及真元,身子根基已坏,怎地还要强运内功?」华夫人柳眉一扬,低声道:「当
年却不知是谁怕我帮着华师兄,才打我一掌、废我只脚?」韩虚清叹道:「这是
龙师兄心狠手辣,夫人,你怎地仍是信不过我?」

    华夫人冷笑几声,神色惨然。只听韩虚清又道:「你对我诸般误会,虽是难
以解释清楚,做师兄的总不会见怪於你。如之……」华夫人怒道:「不许你这么
叫我!」韩虚清微微一笑,柔声道:「如之,你怎地还是这么害羞?不过你挥鞭
打我,可又太过大胆。你难道不知,我回来的这一路上假作内伤不癒,处处听命
於这些和尚道士,为的就是赚他们一时大意?这些人都是邪魔外道,我之所以屈
已从人、韬晦待时,便是要守住这「十景缎」的秘密,免得落入这些歹人手中。
你这一鞭打下来,虽是帮了师兄,可怎么不先说个清楚呢?」

    他一看向扬,见他依然毫无反应,仍自神思冥想,当即说道:「我这向师侄
历练太浅,如何能在一时三刻之间尽解「十景缎」奥妙?就是我也没这把握。我
听了你说的解密法门,便即熟记在心,准备回头扫灭这些假和尚、真歹徒,再行
闭关修练。」

    华夫人心中一凉:「毕竟是没能骗过他。」情知奇袭失手,韩虚清又早有提
防、根本还没开始钻研十景缎,此时已难有击杀他的机会。她眼望向扬,心中一
声叹息:「扬儿此刻神游物外,韩虚清若要杀他,根本无从抵禦. 华师兄,想不
到……我今日连你收的徒儿也保不住……」

    正当华夫人黯然绝望之际,又听韩虚清柔声说道:「等我尽解十景缎的秘密,
我就能成为天地间第一等人物。如之,如之,华师弟怎能跟我比美?

    谁能比我更匹配你?」这番话比起他前头言语,志得意满之意更甚,华夫人
听得一怔,隐约察觉有些异样。再一看韩虚清的表情,微微觑瞇了的只眼光芒闪
烁,瞳孔深处却是虚幻无神,整个眼珠便似一圈浮光。

    华夫人愕然以对,心道:「他的眼神不对!看他这副神气,说不定……」心
头一阵沸腾,眸子悄转,沿着韩虚清眼、鼻、胸、腹往下瞥去,赫然看到一个令
她骇异不已的景象。她险些惊呼出声,但仍竭力自制下来,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韩师兄,你错了,你说你没看十景缎……你却万万想不到,你竟会把自己给骗
了!」

    她不知道韩虚清在听她叙述「十景缎」解法之际,是有所戒慎、对眼前的锦
缎视而不见;是深信不疑、当下便中了她的误导之计;还是心中虽怀疑虑,但仍
忍不住看着十景缎稍加探究,就此跌入那幻想世界?但她知道,「十景缎」已在
某方面催变了韩虚清的精神,连带地影响他的身体起了变化。

    因为她看到了一个明显的证据,而这证据的浮现,同时也使华夫人濒临一个
邪恶的险境。这是对她的身体最恐怖的威胁,华夫人紧抿着唇,身子不禁发颤起
来,眼睁睁地看着韩虚清不断欺近自己,继续吐着陶醉的言语,对她那妩媚的胴
体露出愈发明显的垂涎意味……

    一团森冷剑芒冲破「太乙高阁」大门,余势更将门后的七、八个守卫杀得浑
身披血,惨叫倒地。待得应贤、应能二僧闻声赶到,韩虚清的属下早已倒得七零
八落,溃不成军。

    文渊、大小慕容、石娘子、柳涵碧五人抵达太乙高阁,直捣黄龙。五人连日
赶路,抵去了人生地不熟所虚耗的时日,终於追上应文的车队,同一天里到达苍
山。慕容修率先破门而入,闹得惊天动地,小慕容匆匆跟上,叫道:「大哥,你
就不能悄没声息地打进去么?」慕容修傲然笑道:「偷偷摸摸的多不痛快?反正
要决一死战,乾脆硬闯进去!」

    文渊微微一笑,进了大厅,便听得应贤、应能的脚步声传过来,心道:「来
了两人,步履又轻又稳,功力极高……莫非正是柳姑娘所说的,埋业寺中的两名
老僧?」当下拱手说道:「晚辈文渊,前面可是应贤、应能两位大师么?」应贤
微微一笑,道:「文施主耳力过人,令人佩服。老衲正是应贤。」

    文渊道:「那么另一位是应能大师了。我们只想捉拿韩虚清一人,还盼两位
大师放行。」应贤道:「阿弥陀佛!那韩虚清替我师兄弟三人办事,苦劳不少,
此时尚未大功告成,我们还须保他周全。」

    慕容修冷笑一声,道:「废话!」嗡地一振长剑,使开「大纵横剑法」

    抢攻。应能执起木剑,「韶光剑法」一经使开,在绵绵黄影之中,慕容修这
「一字剑」的势道迅即淹灭无踪。慕容修微微一惊,喝道:「秃驴,你使这什么
邪门剑法?」应能微笑道:「这路剑法籍籍无名,慕容施主即便不识得,倒也无
损威名。」慕容修大怒,长啸一声,森寒剑光尽自纵横交错,攻势猛烈,却仍奈
何不了应能那一柄木剑,着着无功而返。

    石娘子旁观数剑,微一沉吟,说道:「以木剑出招,所恃者便非剑招,而是
剑理。大师的剑法能一举灭去偌大威力,莫非是「韶光剑法」?」应能朝她一瞥,
微笑不答。便以向扬「天雷无妄」功力之强,韶光剑法亦能消尽其劲,慕容修剑
法纵然悍猛犀利,却又如何能佔得上风?转眼之间,大纵横剑法已浪费了数十招
的气力。

    二僧功力之高,绝不下於龙驭清、韩虚清,慕容修一轮抢攻失利,旁人自是
人人都看了出来。小慕容擎出短剑,叫道:「大哥,咱们一齐上!」慕容修怒道
:「呸,就不过一个老秃驴,你大哥还不用别人……」却见小慕容纤纤身影一晃,
赶到他身边凑耳说道:「两个都缠住。」兄妹之间素有联手默契,慕容修一听便
懂,当下剑法一变,厉声喝道:「文渊小子,快走!」

    长剑赫然广掠丈许,连同应贤一并卷入剑光之中。

    应贤微微一笑,说道:「大小慕容威名赫赫,可惜老衲无缘领教。」不等小
慕容的短剑围攻上来,便自飘然趋避,脱出两人剑光合击之中。应能却把木剑一
抖,把小慕容的剑招一并接了过去,以一敌二。慕容修骂道:「小妹,出手慢了!」
小慕容嘻嘻一笑,心道:「本来就是要跟你围攻他一个。

    真要同时打两个,打得过么?」短剑顺着兄长剑势起舞,蓦地组成一个旋风
似疾转不已的光圈,飕飕飒飒地转着一圈圈瑰丽剑芒,已将应能笼在其中。

    却见那木剑转折自如,攻守之间大有余裕,丝毫不以两人联手为苦。

    文渊心道:「只怕小茵与慕容兄联手,仍难对付那应能和尚的奇异剑法。听
这剑法的节奏,全非循常理而行……」才正想着,耳中又听得劲风呼啸,正是应
贤出手。「扶摇大风」功力一到,真如天象异变,破坏力骇人之极。应贤一掌拍
来,文渊全身上下均能感到疾风扑至,衣衫劈啪作响,不由得心中思量:「这应
贤的武功则以内功见长,单凭这一股掌风,已可媲美龙驭清的九通雷掌……只怕
以师兄武功之高,也不能在片刻之间胜他。现下换作是我,更难取胜。」

    可是,文渊丝毫不觉险阻重重,信手拍出一掌,凭着「潇湘水云」那缥缈若
虚、玄幻莫测的手法,化解了应贤的第一掌,更加信心满满,脱口说道:「应贤
大师,我们无暇久耗,只好速战速决。」说罢「锵」地拔剑而出,一片寒光嗡嗡
急颤,倏然间重凝骊龙剑形,下一瞬间复又绽开,银光迸碎,乍然暴开万丛冷锋,
乃是「猗兰」一曲所化,却是不攻应贤,迳攻应能。

    应能正与慕容兄妹过招,尚自游刃有余,却不想文渊蓦然攻来,剑势奇猛,
虽是微微一惊,倒也不惧。「韶光剑法」牵开一道圆弧,木剑随即幻作一片柘黄
剑影,同时牵制了三人繁複无比的剑招。慕容修嘿了一声,心道:「老秃驴剑法
古怪,竟能同时以一敌三?」心中当然绝不服气,正要加紧剑招,忽听文渊叫道
:「慕容兄、小茵,我有办法破他剑法,你们先让开!」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讶然。应能一摆木剑,道:「文施主若是破得,尽管来
破破看。」文渊道:「是,不过晚辈有言在先,大师这路剑法善於守而不善於攻,
一旦剑法被破,恐怕要伤及大师,切莫见怪。」应能一听,哈哈大笑道:「你我
乃是敌人,便有一方丧命也不为过,你竟然怕伤了我?」文渊躬身道:「晚辈对
大师并无敌意,只是迫不得已而为战。得罪了!」平平一剑刺出,朴实正大,缓
急得宜,乃是「指南剑」正宗招数。

    应能心道:「韩虚清最擅长指南剑,这招我看得还少了?」想也不想,便要
以韶光剑法夺去这一剑上的劲力。岂料就在「韶光流转」之际,文渊跟着踏上一
步,重新注劲於剑,剑尖持续进逼。应能为之一愕,木剑一转,又使骊龙剑上内
劲枯竭。可就在同一时间,新一股内劲复又涌上剑身,这一招「指南剑」竟然永
无止境,非要刺中应能不可。

    应能脸色遽变,木剑已难兜出第三回的「韶光」,被迫急纵一旁,喝道:「
你……」不及再说下去,文渊已掉转剑尖,去势稍缓,仍是那一招「指南剑」,
不中应能誓不罢休。应能脸色凝重,木剑陡发淡薄黄雾,韶光剑法连绵使出,夺
取文渊剑上劲力的次数愈发频繁,但文渊不断递补内劲,无论应能如何破招,竟
都抓不住文渊剑上劲力空虚、露出破绽的一刻予以还击。

    眼见文渊的剑势愈进愈慢,却是愈逼愈近,应能不禁暗暗骇然,灰沉沉的眉
角滴落几许冷汗,心中终於相信:「他并非虚张声势……「韶光剑法」

    当真给他破了!」

    「擦」地一声,木剑已被骊龙剑剑尖削碎,这一手「指南剑」抵上了应能心
口,锋朝左右,保证可以穿透肋骨间隔,贯体而过。文渊却没继续将剑往前挺,
只是凝力於剑尖,隔着应能的僧袍皮肉,与他稍快的心跳稳稳对峙着。

    旁观众人莫不愕然,想不到片刻之间,战局便已分晓。小慕容欢呼一声:「
好!」慕容修却神色肃然,沉声道:「高兴得太早了,小子还没赢!」

    应能长叹一声,苦笑道:「老衲练剑四十年,虽有「韶光剑法」不敌的对手,
但那是功力相差太远所致。被人破解剑理……却还是头一遭。文公子着眼何处破
招?」文渊凝剑不动,道:「剑上劲力可绝,余音却不能绝,我是靠耳力破招。」
应能微一沉思,豁然想通,点头道:「原来如此,高明之极。」

    先时文渊以「猗兰」快剑猛攻应能,并非意在奇袭,而是纯属试探。他趁着
前几剑里的拆招,明白了「韶光剑法」能夺人招数劲力的奇效,又从后头的数十
剑中,细细聆听每一回过招的「韵律」之所在。纵使自己剑上劲力已失,但振剑
发出的声响却不会因而消灭,他由此判断出自己每一剑在尚未夭折之前,本该取
得的战果。

    很快地,文渊就明白:「韶光剑法」之奥妙,便是能在瞬间将敌招的「寿命」
推至尽头,让这一招变得蹉跎光阴,一事无成。想要破招,只好让自己的招数长
寿一点,甚而「长生不老」了。於是,他使出一招最简单的指南剑,贯彻他耳中
响起的出剑韵律,剑势愈慢,愈得「养生」之妙,终至应能的韶光剑法造诣不及
之处,拖垮了他的剑法理路。

    应能缓缓说道:「纵然韶光剑法被破,你却还没能伤我。我现下改使其他剑
法,你可未必能够取胜。」文渊道:「当然!晚辈只是破解剑法,真打起来,未
必能胜过大师。我这一剑指着大师心口,其实也全然无用。」应能微笑道:「是
么?」文渊道:「大师的心跳已然平缓如常,难道不是胸有成竹,自认并未感到
生死威胁?」

    应能哈哈一笑,僧袍一晃,身形忽如水中倒影,层层荡开,文渊剑下倏忽之
间只余淡淡残影,文渊耳中亦只听得微微声响,应能的气息便已从剑尖之前闪到
了自己身后,随即听他说道:「老衲还有这「白驹过隙」的步法,你又如何破得?」

    这声音几乎是贴着脑袋响起,文渊一惊之下,还没听完便已回身出剑,堪堪
来得及抖开剑光,护住全身,心道:「好厉害的轻功,简直是神出鬼没!」只听
耳畔声响微起,应能又已闪动身形,却听小慕容惊叫一声:「啊呀……」声音突
然哑掉,紧跟着慕容修厉声暴喝:「秃驴,你干什么?」

    文渊猛吃一惊,叫道:「小茵,怎么了?」正要赶上一步,却听应能说道:
「不许过来,你只要动得一步,老衲可不担保慕容姑娘的性命。你看不见是不是?
老衲同你说,我左手拿住慕容姑娘咽喉,右掌按她小腹,一旦两掌发劲会变得如
何,你自行想想便知。」听他声音,离自己少说也有十几步远,小慕容的呼吸与
他同在一处,果然落在他的手里。文渊心中一寒,只得停步。

    慕容修目眥欲裂,振剑吼道:「他妈的老秃驴,快放人!」应能淡淡地道:
「慕容公子剑法卓绝,何不上前一拚?说不定你一剑便能杀了老衲,得保令妹平
安。」慕容修气得咬牙切齿,却怎能冲上前去?当此情势,应能随手运劲便能杀
了小慕容,眼见他步法奇快,方圆数丈之内眨眼便至,小慕容毫无抵抗之力便已
被擒……就是奇袭一剑,也未必能够奏效。

    文渊听小慕容全不说话,只是呃呃呻吟,唯恐她就此窒息,忙道:「大师请
先松手,你是前辈身分,怎能拿一位姑娘当人质?」应能却道:「我们师兄弟二
人联手,应付各位绰绰有余,何须人质?老衲只不过想看看阁下如何救你这位心
上人。我也不用捏断她的喉咙、震伤她的丹田,就只这么扼着她,不久也会毙命。」
文渊急道:「大师若要考较晚辈,尽管出手便是,怎能对慕容姑娘出手?这可不
是前辈高人的手段。」

    应能瞇起只眼,满口灰髯底下露出一丝异样笑容,微微摇头。应贤呵呵大笑,
说道:「我们在埋业寺里设机关害你师兄,联手用车轮战耗他气力,可算得光明
正大?寺里的佛像稀奇古怪,你还当我们是佛门高僧?那韩虚清的所作所为,多
半也是我们一手操控。难道你真以为我们都是仁人君子、佛门高僧,还要来晓以
大义?」

    文渊听得一呆,又闻得小慕容痛苦呻吟之声,霎时之间怒气勃然,对着应能
喝道:「好,这下我可知道了……我给大师一个机会松手,你放了慕容姑娘,我
不杀你!」应能闻言又是一笑,道:「我这就杀了慕容姑娘,瞧你可能杀得了我?」
说着右手微微加劲,小慕容陡然间神色大变,睁大了眼睛,喉间发出的声音沉浊
异常。文渊猛吸一口气,缓缓地道:「好,我就杀你!」

    「霹」一声响,一道惊雷似的银光贯碎整排木雕屏风,轰然巨响,骊龙剑曳
影还形,钉进一堵石墙,直没至柄,嗡然震颤传遍厅堂。应能料定文渊会掷剑求
以奇袭,早有准备,眨眼间便已闪到两丈之外,哈哈笑道:「失手……」

    「啪」地一声,一颗飞石正中应能左肩,在文渊飞剑破空之声掩蔽之下,应
能竟然毫无所觉,猛地左臂一震,手掌不觉微松。小慕容只求喘一口气,趁机奋
力一挣,游鱼似地滑出了应能箝制,本已收进袖底的短剑顺道翻出,在堪称贴身
的近距离下猛刺一剑,正中小腹,鲜血溅得小慕容袖洒红花。

    嚎叫声中,应能急发一掌,却在连中二招的同时失了准头,没能打中任何一
人。小慕容早已就地一滚,滚到了慕容修身后,慕容修手中剑光猛劈出去,厉声
怒吼:「找死!」此剑就只是由上至下的一劈,力道刚猛如雷,再无转圜余地,
一剑在地上劈了道五尺有余的骇人深痕,石砖碎散,应能却已凭「白驹过隙」的
步法闪出一丈开外。

    比起先前那几下进退若神的奇速,这一丈的距离未免短了。吃惊、负伤的两
下阻扰,已将应能的脚步拖住,令他的快脚踏不开最大的一步……

    应能脚才稳住,骤觉身后有人,不觉骇然:「此人竟在我之前抢到此处,是
谁?」

    一道炽烈如火的阳刚掌力狠狠印上他的背心,顿时打得应能狂喷鲜血,猛然
扑地栽倒,「喀啦」几声,几处骨骼断碎,却是因撞地过猛而断,与掌力本身无
涉。文渊凝神收掌,散去「广陵止息」功力,深自调息几下,轻声道:「可杀了
你么?」应能毫无反应,却只见他倒地的血泊不断扩大,伤势恶劣之极。

    小慕容翻身站起,又连喘了好几口气,吐吐舌头道:「好险……当真差点没
命了!」文渊顾了应能一眼,急忙奔回小慕容身边,关切备至地道:「怎么样?
喉咙、丹田可伤着了?」小慕容脸上稍复血色,嘻嘻笑道:「没事,没事,就是
心痛。」文渊惊道:「你伤了心脉?」小慕容嗔道:「没有!

    你这傻瓜,我担心你呀!」文渊奇道:「被捉住的是你,你反倒担心起我?」
小慕容笑道:「我看你横眉怒目的样子,活像要气得折寿,还不担心?」

    文渊皱眉道:「胡说八道。」但见她言笑自若,心中自也放心,回头向石娘
子一望,心中感激之极,拱手道:「多谢石庄主,好一手飞石功夫!」石娘子淡
淡一笑,耸了耸肩。

    应贤上前扶起应能,一搭他脉息,只觉他真气断断续续,生死未卜,不觉淒
然落泪,低声道:「应能,你且撑着……「十景缎」已然齐全,四十年来的想望
便要实现,难道你竟要先走一步?」其声悲恸,绝非作伪,文渊不禁心中一乱,
心道:「这两个老僧,到底是什么来头?是正是邪?我这一下出手,可别是太莽
撞了……」

    忽听脚步声响,又有一人来到,缓声说道:「生死有命,无须伤悲。应贤,
你替应能接续真气,能活便活。不活,也是命数。」

    慕容修、石娘子等齐往那人望去,见是个长发老者,额间却点了戒疤,行止
间隐透堂皇气象,威仪赫赫,心中各自戒备。只听柳涵碧叫道:「啊,就是他,
他就是老和尚们的师兄应文!」

    应文逐一望过众人,最终凝目於文渊脸上,见他一脸错愕神情,当即说道:
「文渊,好久不见!你可知老夫是何人?」

    小慕容怔然望着文渊,轻声道:「你们见过?」文渊一脸茫然,喃喃地道:
「我……我不知道。柳姑娘说他就是应文?」小慕容道:「是啊!」柳涵碧跟着
补上一句道:「就是他,绝对没错!」

    文渊点了点头,道:「我是看不到他的模样……他有蒙面吗?」小慕容道:
「没有,这人我从没看过……」才刚这么说,她却突然想起「蒙面」一事,不禁
惊呼一声,叫道:「该不会,你是说那……」

    文渊正面对着应文,紧闭着的眼帘虽然无法接收他的外貌,耳朵却能听见他
身上发出的任何一丝声息。他再次确定了眼前人的身分,缓缓说道:「你的确没
以真面目出现在我们面前过,难怪认不出来……但我记得你的声音。还有那「埋
业寺」三字,我终於明白……」

    应文嘴角一扬,说道:「不错,正如你所想,「业」就是罪业。」文渊道:
「深埋罪业之地,乃是「罪恶渊薮」……你还没死,你是寇非天!」

    长发老人意味深沉地一笑,微微点头,环抱在身前的手掌微微震动,指甲缝
里浮溢着淡淡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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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02

  十景缎(二百一十九)

    =================================
自文渊一众大闹夺香宴,江湖俱传四非人之首寇非天葬身大海,昔时恶名昭彰的
「罪恶渊薮」就此在武林上除名。且不说别人,文渊便亲眼看着寇非天炸船自尽,
当时他尽多感慨,却也不曾怀疑寇非天之死。

    此时寇非天重现於太乙高阁,文渊惊讶之余,脑中倏然想起寇非天种种言行,
喃喃地道:「原来你故意假死,却暗中操纵韩虚清干下这许多恶行。」寇非天说
道:「要使唤你这位韩师伯,我也不用弄这出海烧船的排场。我之所以要死这一
次,乃是要毁掉「罪恶渊薮」。」文渊道:「罪恶渊薮是你的势力所在,你……
却为何要自毁根基?」

    寇非天淡淡地道:「你说「罪恶渊薮」是我的势力根基?此言差矣。我培植
起罪恶渊薮,不过是想在江湖上制造点风波,聊为消遣。」文渊叫道:「罪恶渊
薮专门为非作歹,这便是你的消遣?如夺香宴这等淫邪聚会,也是你的消遣?」
寇非天道:「如何不是?」文渊怒气腾腾,直指寇非天道:「你这所谓消遣,不
知害了多少江湖豪傑、良家妇女,难道你竟无一丝愧疚?」

    寇非天嗤鼻一笑,缓缓地道:「你这番话,早该在当日你我对掌之日便骂出
来,如何到今日才说?难道你那时还不知道我是罪恶渊薮之首,当然是专门为非
作歹?你要说我草菅人命,老夫倒也无可辩驳,我的确是没把人命当一回事。老
夫若真要杀人,死伤动辄成千上万,哪还在意江湖上区区几十、几百人的仇杀死
斗?」文渊道:「这么说来,倒是晚辈眼光短浅了?」寇非天道:「那倒也不是。
只不过……老夫身为天下第一罪人,见识过的瀰天大罪何其多,早已麻木。是非
善恶,对老夫来说已没多大意思,我只想把多年来的心愿妥善了结。」

    便在此时,太乙高阁顶上传来一阵长啸,犹如隆隆雷震,贯透云霄。众人闻
声愕然抬头,只听这啸声中气沛然,啸者似欲抒尽胸中千万事,声震阁楼之余,
更显出他内功精纯深厚。文渊细听之下,当即认出啸者,道:「是师兄!」寇非
天抬头一望,道:「看来你师兄业已窥得「十景缎」玄机……

    也该是老夫验收成果的时候。」说罢转身便行,迳自上楼。

    慕容修喝道:「说走便走?哪那么容易!」应能袭击小慕容,他心中犹有余
愤,这时猛地发作出来,长剑霹霹作响,上前追击。应贤一晃身便拦在前头,「
扶摇大风」功力猛击过去,硬生生震开慕容修的剑势。小慕容一拍文渊肩膀,叫
道:「这里交给大哥,咱们去追寇非天!」文渊心道:「慕容兄心高气傲,这时
也不便插手,好在有石姑娘掠阵,慕容兄至少也可自保,应无凶险。」当下点了
点头,两人齐步奔出,前头却突然传来阵阵脚步声响,一只只绽着凶光的眸子自
内厅暗处转出,步步上前。

    当向扬睁眼醒来,但觉胸中浊气沉重,连周遭景象都不曾看清,便不由自主
地纵声长啸,直至胸臆舒坦,方才真正回过神来。眼见自己仍在那铁门闺阁之中,
韩虚清坐在绣榻边,目绽异光,直盯着自己瞧,一只手掌却正抚摸着华夫人裸露
的肩头。程济闭目静坐,眉头深锁,脸上几乎不见半分血色,却似深受重创,正
自运气疗伤。

    向扬眼神一紧,但见师娘罗衫半解,褪至胸口的仅堪遮掩半边酥胸,尽显柔
润体态,又听她呻吟虚弱,神情昏昏沉沉,显然内伤不轻。只听韩虚清笑道:「
向师侄,你醒得正好,这位就是你师伯母,还不快快拜见?」说话之时,神情怡
然自若,便似华夫人本就是他元配一般。

    向扬一握拳头,沉声道:「韩虚清,你伤我师娘,举止不敬,还敢说这污言
秽语侮辱於她?你给我站起来,我现在就送你归天。」韩虚清微微一笑,轻轻搂
起华夫人的腰身,说道:「你胡说什么?我如今心愿得偿,人格武功俱是完美无
暇,如之自当心仪於我,华师弟在九泉之下,也会对我感激不尽。」向扬哼了一
声,道:「这种话真亏你说得出口,你的脸皮到底厚到什么程度?」

    华夫人被韩虚清抱在臂弯里,无力抗拒,只得颤抖着手,紧抓衣襟不放,免
得在徒弟面前暴露太甚。她勉力提起精神,轻声说道:「扬儿,快走!

    我已和你师伯约定过了,他不会伤你,你快走罢!我教你的东西,你好生记
着,日后……日后自能报你师父的恩情。」这话华夫人已尽量说得隐晦,总之是
要向扬切莫冲动,先求平安离开此地,日后凭「十景缎」有所作为之时,自有杀
败韩虚清,替师父、师娘雪耻的机会。

    向扬深深一揖,说道:「多谢师娘设想。不过徒儿练成「天雷无妄」以来,
除了那应文老和尚之外,还没遇上敌不过、打不赢的对手。这位韩二师伯,今日
我绝对不会再放过他。师娘请小心!」二话不说,一掌疾拍韩虚清胸膛。

    韩虚清笑道:「好无礼的小辈!」搂着华夫人的左手犹未放松,右掌便迎了
过去。蓦地一阵猛劲暴发,向扬这一掌威力波及太广,纱幔锦被均给掌力卷得片
片撕裂,韩虚清「砰」地翻飞出去,摔到了房中角落。华夫人被余劲扯得跌卧榻
上,「啊」地一声痛呼,似乎撞着了伤处,手掌微松,便要抓不住衣服。向扬脸
上一热,哪敢多看,忙掀过半张被单盖住师娘身子,低声道:「师娘抱歉!徒儿
发劲过猛了。」疾步挡在华夫人与韩虚清之间,心中暗道:「好,给应文老和尚
封住的穴道全解开了,使劲全无问题……但是这韩虚清,可是伤势未癒么?竟连
一掌也受不住?」回想他那副信心满满的模样,不觉生疑。

    华夫人看在眼里,却是忧喜参半。韩虚清参悟了「十景缎」之后,精神已然
有所变异,不可以常理测度。他对於出神不动、可以轻易击杀的向扬视若无睹,
却来渴求自己的身体,理当是有应付向扬的余裕,却如何会在一掌之下摔飞出去?
其中恐怕另有玄机。但向扬这一掌功力纯熟,确是极高明的「九通雷掌」,架势
转折,便与华玄清当年如出一辙,华夫人不觉心神激荡,回想往事,几欲失声落
泪。

    但见韩虚清缓缓站起身来,眼神重新一扫向扬,赫然冷锐如剑,神情遽变,
闲适颓唐之态尽去,转眼间重拾武林宗师气派,更流露一股洋洋自得的傲气,缓
缓说道:「向扬,你这是白费力气。我已从十景缎中淬炼出圣贤之身,你岂堪与
我匹敌?」他先前才说自己没看十景缎,此时却又改口,华夫人登时更加肯定他
神智已乱,当下叫道:「扬儿当心,他错解十景缎,眼下已经是半个疯子,不可
理喻,武功也不可以本门解法拆招!」

    韩虚清只眉陡然一竖,道:「我心境清明,超凡入圣,哪里疯了?我取得「
十景缎」奥秘,已是天下无敌!」便在此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你取得了
什么奥秘?救回了你那不中用的东西,便算是奥秘了么?」声音的主人缓缓入房,
正是寇非天。他伸掌往程济肩头一按,一股绵和醇厚的内劲如滔滔江河也似,送
进他周身经脉,霎时助他驱通瘀血,张口便呕。

    向扬见寇非天来到,顿时收敛心神,严阵以待,同时又想:「什么不中用的
东西?」往韩虚清一看,突然见到他长衣所掩的裤底高高隆起,竟连宽大的袍衫
也遮掩不住,又见华夫人神色尴尬,心中顿时了悟,当下叫道:「韩虚清你这老
贼,难道你看了这十景缎,就只是为了治你的不举?」看来这正是韩虚清欲望之
所在,是以十景缎在此生效。

    韩虚清不行房事十余年,华夫人素来知晓,她也因而在这些年里免於韩虚清
的侵犯,直至今日方重临险境。此时向扬一语道破韩虚清的痛处,韩虚清登时脸
色一变,冷笑道:「岂只如此……不,我何时看过十景缎了?我这一身成就,全
是我痛下苦功而来。」向扬哈哈一笑,道:「是么?看来你自欺欺人的本事更上
一层楼,怎么说都是你厉害,这会儿开始前言不对后语了。我也看了十景缎,好
在没变得像你一样胡言乱语,真是万幸!」

    寇非天凝望向扬,见他言行果然无甚改变,武功、气度亦一如往常,不觉深
有所思,捻鬚沉吟。韩虚清却已动杀机,骈指点出,是以指法使出「指南剑」剑
意,笔直一线迳取向扬。向扬翻掌拆招,两人手臂交错,电光石火间连过几十招,
蓦地「砰」一声互拚掌力,却是「九通雷掌」与「皇玺掌」

    的交锋。

    两人掌力互震,重新分开,向扬微微吐纳,平缓气息,韩虚清却不作调息,
指着向扬说道:「你侮慢尊长,又勾结靖威王府作乱,罪大当诛。我今日便来清
理门户!」指力随即刺出,威力更增。向扬闻言大怒,一拳「冬雷震震」直打出
去,拳指甫抵,韩虚清便改指为掌,两人又即分别跃开。向扬骂道:「你害得婉
雁家破人亡,还敢跟我提王府?」掌发「雷鼓震山川」,连出六六三十六掌,掌
掌刚猛过人。

    韩虚清倏然拔出腰间佩剑,以「南天门」开阔无涯的剑势一一拆招。他的太
乙剑已在白府外的一战被向扬震飞,不知遗落何方,此时所使仅是一柄寻常钢剑,
但在精妙剑法运使之下,仍有非凡威力。向扬喝道:「这招我看得多了!」一掌
「夔龙劲」震出,竟然硬生生攻入「南天门」剑光核心,冲锋破关,雷掌后劲挟
着气吐虹霓之势,眼看便要印上韩虚清胸口。

    却见韩虚清剑光急转,光芒眩目,招数忽变。向扬惊觉有异之时,韩虚清已
然面露狞笑,剑尖倏然一分为三,其中两道抄向向扬掌力,余下一道寒芒疾抖,
顷刻间划出一道弯月似的弧光,出手角度匪夷所思。向扬蓦地一惊,避之不及,
骤觉身上一痛,这一战当先溅血的,竟是他自己的胸膛。

    这一剑余势不止,竟欲将向扬就此开膛破肚。向扬咬牙挥掌,震偏剑刃之余,
趁隙拖出剑光围拢之中。韩虚清哈哈一笑,道:「「三潭印月」的滋味如何?」
倏然间身形一展,不给向扬一丝喘息机会,又即攻至。向扬身上的伤口虽浅,但
这一下伤他的剑法实在奇诡,不觉暗暗吃惊,心道:「这不是本门的剑法。他说
「三潭印月」,莫非……竟是他从那「十景缎」中所悟出?」

    一想到「十景缎」,向扬不觉转头去望,却见寇非天正将十景缎一一解下,
一一收回盒中,一一交予精神稍振的程济,似要将之带走。韩虚清同时发现,立
时转向寇非天道:「应文大师,这十景缎是我韩家的物事,你要不问自取么?」
寇非天睨了他一眼,淡然一笑,道:「你是当真糊涂了?你以为你有本事反我了?
但愿你尚有些许聪明,别要自毁长城,砸了刚刚才嚐到的一点甜头。」说着已将
十景缎尽数交给程济,说道:「走罢!」两人转身便要出门。

    韩虚清微微冷笑,说道:「我已是天下第一人,何惧於你?你们在我「太乙
高阁」之中,竟还敢如此放肆?来人,来──人!」说着轻轻拍掌,隐含内力,
随着那刻意拉长了的一声「来人」传将出去,廊上忽然脚步声响,几名仆佣装束
的汉子快步奔来。韩虚清喝道:「诸位死士随我同上,务必将贼人清扫一空!」
一众家丁连声答应,声音却都沙哑难听,似是嘶吼,绝不寻常。群仆半攻向扬,
半攻寇非天、程济二人,一迳发着怒咆扑将过来。

    向扬喝道:「让开!」只掌连拍,便已将来袭的四人一一拍中,哪知这几人
震退几步,复又或抡兵器、或施拳掌攻了上来,竟是奋不顾身地拚死而战。向扬
愕然之际,又将这几人一一震退,喝道:「快让开,想找死么?」

    却见寇非天平平一掌打出,扑向他的一个壮丁顿时胸口深陷,喷着鲜血跌飞
出去,撞上后头另外一人,「太皇印」掌力同时震裂两人骨骼,只只毙命。只听
寇非天道:「他们既是「死士」,自然是来送死的。你若不杀他们,他们可会纠
缠到你死为止。」向扬脸色一凝,又见寇非天随手两掌,又将余下三人杀了个乾
净,淡淡地道:「这是「虎符诀」中的一变,你自个儿慢慢应付。要是还出得了
这太乙高阁,便来眠龙洞找老夫罢!」不再留步,与程济迳行离去。

    韩虚清挺剑欲追,向扬却怎容他离去?猛地发掌逼开群仆,掌力横截,硬是
拦住了韩虚清,喝道:「老贼,先给我留下命来!」韩虚清霎时面露杀气,沉声
道:「死找死路!也罢,你这忤逆尊长的叛徒就先伏诛罢!」长剑一抖,招数又
是向扬前所未见,隐含斜阳照落、黄昏暮色之气象,剑势森严肃穆,竟隐约是十
景缎中「雷峰夕照」的景色。

    向扬一看,心中更加笃定:「他果然从「十景缎」中悟出了一套剑法!

    可是我得师娘指点,怎地却没悟出什么来?」这当口儿却也无暇给他思索疑
惑,只掌齐推,「天雷无妄」掌力轰得韩虚清身形一挫,剑招无功。那几名势若
疯狂的家丁见主人出手,便不再围攻向扬,却往华夫人围了过去。

    这些所谓「死士」,其实均是韩虚清施展「虎符诀」之下的牺牲品,其中不
乏滇黔一带小帮会的首脑、要员,均是韩虚清在苍山隐居时一一降服,以「虎符
诀」刺激他们的功力。这些人武功比之卫高辛、葛元当之流亦有不如,身体全然
不堪负荷,平日发挥出来的功力进展极为有限。韩虚清索性长植虎符诀於这些人
体内,平时压抑不显,却能在他催动功诀之时一举发劲,功力可发挥至其身颠峰,
但也会导致心脉错乱而发狂,至死不能收劲。

    这些人当日之内若非力竭而亡,便是宣泄不完过猛的精力,经脉迸裂而死,
无论如何均无活路,是以号称「死士」,是韩虚清在太乙高阁中最危险的一批人
手。

    这批死士虽然战法疯狂,却非真正的疯子,尚有理智,知道华夫人是主人的
重要俘虏,并没下手击杀,却架着她出了房间。华夫人仍是十分虚弱,纵有一身
高明武学,却是半点施展不出,便这么给四名死士挟持出去。

    向扬与韩虚清过招之际,眼见师娘又给捉去,不禁大急:「可不能再让师娘
遇险!」当即加快掌法,欲先摆脱韩虚清,保得师娘安全。但是韩虚清这新使的
剑法却是变化无常,忽地一招「断桥残雪」,剑意若有若无,若断若连,将向扬
困於其中,既难脱身,亦难取胜。何况韩虚清假以走火入魔之名,以「虎符诀」
窃取了大群同党的内力於一身,功力更进一层,已是更胜以往的强敌,向扬一心
急,反而稍落下风。

    正当二人缠斗之际,文渊、小慕容已赶上楼来,一路上自也杀散了不少死士。
小慕容一眼望见向扬,当即轻拍文渊,说道:「是向公子,还有韩虚清!」文渊
道:「好,我来听听……」凝神一听,剑尖已照准了韩虚清的方位。向扬大喜过
望,叫道:「师弟,来得正是时候!」

    韩虚清自也见到了文渊,心中一懔,喝道:「你们这两个欺师灭祖的小辈,
韩某就在此一并收拾!」文渊喝道:「求之不得!」骊龙剑平平刺出,与向扬的
一记雷掌正成夹击之势。却见韩虚清手里剑光错动,分封两路,剑势高盘,两股
剑光默蕴浮屠对立、积翠浮空之态,竟是取用「只峰插云」的景緻.

    「只峰插云」之景有南、北两高峰,风光各异,绵延对峙,韩虚清这剑招也
是两边不同,各有一番奇招应对,而又首尾呼应,瞬息间招架了向扬、文渊二人
的招式。铿铿锵锵一阵密雨急响,三人各自跃开,只听一声轻响,韩虚清的佩剑
已给骊龙剑削断。

    韩虚清为之一惊,这才想起自己失落了太乙剑,已无兵刃之利,当下一声不
响,转身疾走。文渊起步欲追,却听向扬叫道:「师弟,你先去救师娘!韩老贼
没了兵器,我可以应付得来。」文渊微感惊愕,道:「什么,师兄你是说……石
姑娘遇险了?」向扬跟着一愣,道:「石姑娘?」猛一跺脚,叫道:「不是,不
是!总之快去!」再无余暇多说,猛追韩虚清而去。

    文渊茫然不解,心道:「怎么,难道这儿还有哪位施姑娘不成?」他只道向
扬说的是姓石姓施的姑娘,却万万想不到那在他记忆中辞世已久、从未谋面的师
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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