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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02

十景缎(二百一十一)

    =================================
却说当日韩虚清败走,向扬、萧承月、韩凤三人紧追在后,直追出城。

    出城之后,渐入旷野,不似城中有屋舍胡同利於藏匿,但是韩虚清功力深厚,
向扬、萧承月虽然极力追赶,一时也只能维持个不及不离的局面。却听韩凤怒叱
一声:「韩近仁,站住!」金翅刀斗篷迎风扬起,使尽云霄派轻功绝技,身影忽
失实形,倏地化成一道离弦金箭,转眼间甩开向、萧二人,急速逼近韩虚清。

    三人之中,韩虚清便只顾虑向扬一人,此时韩凤追近,韩虚清反而一喜,计
上心头,忽然转身笑道:「好,好,呼延掌门又想来认韩某为父了吗?」

    韩虚清脚下稍缓,韩凤立时追到他身前,听他这么一说,一时心中既恸且怒,
尖声叫道:「老贼,住口!」招数随话使出,金翅刀芒横扫韩虚清。

    韩虚清的太乙剑遗在白府之外,仓促中不及重拾,此时双掌一摆,忽尔隐泛
灿黄真气,欲空手拆解金翅刀招数。韩凤咬牙含怒,正待两翼刀招齐施,却听向
扬远远叫道:「呼延姑娘,当心!」

    却见韩虚清右掌拍出,掌力异常雄浑,正是以「九转玄功」发出的一招「皇
玺掌」绝技。这第一掌的气劲逼开了金翅刀刀刃的威胁,左手第二掌旋即攻向韩
凤。

    丧母之痛、身遭亲兄奸污之耻,全因眼前之人所致,韩凤万万不能压抑心中
的悲愤杀意,面对皇玺掌重招,竟是不欲回避,拼死甩出左翼金翅刀,一片片冷
锐寒锋交叠而出,融成一弯金色月牙,誓夺韩虚清之命。

    向扬睹状一惊:「太冲动了,韩虚清岂肯跟你两败俱伤?」急冲上前,却已
晚了一步,韩虚清掌力变幻莫测,忽将左掌七成威力转至右掌,顺势卸开金翅刀
杀招,右掌余留的三分功力已隔空震向韩凤。韩凤胸口蓦然一紧,身子砰然飞出,
仰摔在地。

    韩虚清心中大喜:「成了!」忽觉左臂一痛,一看之下,已多了一道鲜血淋
漓的口子,毕竟是给金翅刀余劲划伤了。虽只皮肉之伤,但这伤口却拖得很长,
正如韩凤心中的恨意,决难磨灭……

    韩虚清按臂皱眉,低声道:「且不与你计较……」眼见向、萧二人赶近,又
即拔足急奔。

    眼见韩凤中掌,向扬自然不能不顾,转头向萧承月叫道:「你顾着呼延姑娘
……」却见萧承月迳自冲过韩凤身边,直追韩虚清而去,显然他因受韩虚清欺瞒,
正是盛怒难当,如何能顾到关照韩凤伤势?

    向扬瞪着他的背影,暗骂一声:「好个萧神刀!」不得不停下脚步,俯身去
看韩凤伤得如何。韩凤苦哼一声,拨开他伸来搀扶的手,低声道:「别碰我!我
……我没事。」

    纵使她这么说,向扬却听得出她咬紧牙关的呻吟,内伤决计不轻,便道:「
在下先替姑娘运气疗伤。」韩凤强行坐起身来,手按胸口伤处,摇着头道:「我
不用你帮,我……我定要亲手杀了那老贼……」向扬道:「要跟韩虚清斗,也得
先调理伤势!姑娘受了内伤,可逞强不得。」说着掌贴韩凤背心,正欲催动真气
助她顺理经脉,韩凤忽然身子一颤,发狂似地尖叫:「走开!」

    「刹」地一声锐响,向扬骤觉金光耀目,急忙抽身飞退,却见韩凤展开金翅
刀回扫背后,连斩数刀,若他反应稍慢,几有丧命之虞。向扬不觉动怒,喝道:
「呼延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韩凤强撑着身子站起来,神貌憔悴,目光却是悲愤欲绝。这种深怀恨意的眼
神,向扬见之亦不免怔然。韩凤缓缓转身,迳自离去,孤单的背影彷彿飘在虚无
之境,拖着金翅刀的残光远远消失。

    向扬知道她对韩虚清的恨已无法磨灭,她自有一条复仇之路可走,自己武功
再高、能击败韩虚清,也难以助韩凤摆脱心头梦魇。待得韩凤离去,韩虚清、萧
承月亦早已不知去向。向扬遥望两人去路,心道:「今日若给韩虚清走脱,后患
无穷。无论如何也要追下去!」

    他循着韩虚清奔逃方向追去,见得地上斑斑血点,想是韩虚清为金翅刀所伤,
当下聚精会神,一路上的风吹草动尽入眼底,过得荒野、竹塘、麦田、渐渐地林
木由疏而密,来到一片荒林,血迹固然没有,韩虚清的身影也仍不知所踪。

    追到这里,韩虚清已然逃逸无踪,向扬暗自恼怒,心道:「这下却往哪找去?

    依师弟所言,韩虚清已经集全十景缎,要是给他争取到了时间,慢慢破解其
中秘密……万一这十景缎中藏的是什么奇妙武功,可难保他不会逆转局面。」

    思及此处,向扬更不能放过一点追踪韩虚清的蛛丝马迹,在山中四下游绕,
忽见树影之间参有黑瓦,穿过树丛一看,一座寺院依山而建,抬头望去,匾上书
着「埋业寺」三字;一低头,门前土地赫然映着点点殷红,血迹未乾。

    向扬精神一振:「好!韩虚清莫非正藏在这里?」正待进寺追索,忽然寺门
自行打开,一个小沙弥拿着竹帚出来,一见向扬,脸上似有畏缩之态,低着头迳
去扫那血迹。

    向扬心道:「韩虚清没找着,可不能让他就这样湮灭了凭藉。」当下低头一
瞥那血迹,问道:「小师父,地上这血迹是怎么回事?」

    那小沙弥望了他一眼,更是赶着扫去血迹,闪闪躲躲地道:「这个?这…

    …是我师父他老人家身子不好,刚刚咳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说着
急急地把地上扫了个乾净,言行之间,显然透着心虚。

    这等言语,向扬自然不信,心道:「小和尚说话不尽不实,还是得进寺里瞧
个究竟。」便道:「这也罢了。小师父,在下赶路久了,错过了旅店,可方便进
寺里讨碗茶水?」那小沙弥面有难色,嗫嚅一阵:「我我……我去请示师父。」

    慌忙转身进寺,不及掩门,向扬早已大步迈入。那小沙弥手足无措,拿着竹
帚直快步走进殿里。

    向扬心道:「看这小沙弥确实心里有鬼。」在院落中悄悄扫视一周,见这埋
业寺前后三进,房舍建构朴实,细处却颇见精美,簷底础影多有奇巧雕琢。走到
殿上,向扬不觉一怔:却见那殿中供奉一尊金色佛像,足有两人之高,金佛结跏
趺坐,双手却抱头低垂,似有万种苦恼,极欲摇头叹息。

    放眼天下千万佛像姿态,纵然刻划佛陀悲悯众生,也从不见如此烦恼的佛像。

    向扬见那小沙弥立在一旁,忍不住问道:「小师父,贵寺何以供奉一尊抱头
佛像?

    这可真是稀奇?」

    却听一个清逸苍老的声音说道:「人间多罪恶,解之不尽。佛陀若在西方极
乐世界,自然无所烦恼;既是金铁所铸形象,笨重而滞於形,留在这罪孽深重之
地,却如何能不烦恼?罪过,罪过!」

    向扬循声望去,只见内殿走出一位老僧,脸上皱纹繁杂而浅,雪白长髯直垂
到胸,神情温和,气度飘逸,年可八旬,俨然得道高僧的风范。向扬虽疑韩虚清
藏於寺中,但见这老僧如此气度,也不禁先生了几分好感,拱手问道:「这位大
师想是此间住持了,敢问大师的法号?」那老僧微微一笑,道:「老衲法号应贤,
并非本寺住持。这埋业寺只是我与两位师兄弟偶居之地,没有住持。」

    向扬道:「原来如此。」又看了看那尊抱头佛像,忽然又觉有些异状,走到
佛前细看,不禁睁大了眼。这尊佛像远看只是姿态奇异,那也罢了,此时向扬走
近一看,却是看得分明:那佛像抱着头往下看,看的却是雕在佛像两腿之间的一
根阳具,雕工异常精巧,连暴涨的青筋也隐然可见,高昂而起,栩栩如生。

    这种佛像分明是亵渎佛陀,哪有出家人供奉这种东西?向扬差愕之际,猛然
一想:「这寺庙果真大有问题!」心想无论如何也得勘查个究竟,转身便往内殿
抢去。应贤禅师却挪步挡住去路,微笑道:「师弟正在内里替人治伤,向施主不
宜入内惊扰,。」

    向扬心中一凛,喝道:「你知道我是谁?」应贤说道:「阿弥陀佛!我知道
你是华玄清首徒向扬,追踪你师伯韩虚清至此。老衲也不瞒你,韩虚清此刻便在
寺中,正在消解「太阴刀」余劲,片刻便好。」向扬哼了一声,说道:「如此倒
好!让他疗伤没关系,等他伤势无碍,我便在此与他一决胜负。」

    应贤笑道:「听说向施主的九通雷掌已练至「天雷无妄」境界,威力惊人,
韩虚清岂敢再与施主交锋?此君受我师兄培植良久,大功未成,今日可不能毁在
向施主的手上。施主若要取他性命,我师兄弟三人却不能坐视不管。」说着双掌
合十,口宣佛号:「阿弥陀佛!」

    他这双掌一合,僧袍为之飘然浮动,一口长鬚却闻风不动。向扬知道这是内
家高手运转功力,真气足以鼓荡衣袍,鬚发较之更为轻盈,却因为连体而生,同
在真气贴裹之下,反而沉垂不动。若是寻常高手,真气一鼓衣衫,必然长鬚飘扬,
盖因不受内功所护。应贤如此造诣,护体真气已达极高境界,飞尘飘絮难以沾身。

    面临意料之外的强敌,向扬毫不轻忽,略一凝神,「天雷无妄」功力发动,
双拳一握,骨骼隐发铿然轻响,大喝一声,全身震开一层无形真气,忽听那小沙
弥惊叫一声,远远地往外连跌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应贤朗声说道:「向施主,
当心了!」双掌骤然一分,便如两堵气浪左右排开,地板石砖劈啪翻裂,一道突
如其来的凌厉功劲贴地冲来。向扬一掌朝天一掌向地,却是分击天地,正是「雷
惊天地龙蛇蛰」,一举粉碎应贤所发气劲,更回劲三分,满地碎砖被雷掌威力逼
得倒卷而回,飞扑应贤。

    应贤讚道:「好功夫!」左袖一卷,卷起一道雄猛旋风,随意一挥,箭丛似
的飞来碎石悉数溃散。右袖再卷,风势更猛,向扬陡觉身子一轻,几乎被这狂风
掀得离地而起,心底一惊:「老和尚内功如此深厚!这是什么功夫?」自他练成
「天雷无妄」以来,从来未曾遇此厉害对手,不觉好胜心起,顺着风势腾空一跃,
飞身一掌劈出。

    应贤见他双足离地,心中一喜:「好,你这是自掘坟墓。」他练的这门武功,
称为「扶摇大风」,最擅以雄厚真气动摇敌人架势,功力练到颠峰之时,威力真
如暴风肆虐,举手投足俱有碎裂山石之力。此时向扬身在半空,对应贤来说是正
中下怀,双掌翻旋,立时激得虚空之中气流打转,劲风阻得向扬无法前逼,反而
稍退。殿上点点香烛霎时灭为残烟,被这旋风也似的威力急速吸扯过去,顺着应
贤功力精聚的轨迹,倏然凝成数十道细细的飞烟游丝,绕着这旋风连绵不绝朝向
扬萦绕过去。

    这些烟丝是应贤真气所聚,看似细小,却是无坚不摧,一被缠上便会被绞碎
皮肉。向扬昂然不惧,就在空中凝起「寰宇神通」天字诀功力,一声断喝,掌力
遽增三倍,袭来的飞烟为雷掌所逼,崩溃四散,一片迷茫,旋风中心同时被这一
掌击得真气乱窜,无法再牵制向扬身形。向扬脚下重踏实地,立即闪身上前,厉
声大喝:「接招!」

    应贤骤觉风劲被破,心头正自暗惊,如雷猛劲已迎面而来,当下单掌拍出,
应声爆出轰然巨响。这一比掌真如风雷相搏,两人脚下的石砖同时迸碎,碎石喀
啦乱飞。这一掌向扬使上了「夔龙劲」,后劲潮涌,绝无止尽,力敌「扶摇大风」

    的深厚功力,步步进逼。应贤脸色沉重,掌力随之递增,如天边阴霾忽至,
势将掩没万物,与雷掌掌力僵持不下。

    刹那之间,原本翻腾大殿之上的阵阵气浪趋於凝缓,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
潮汹涌,两人已展开生死一线的内功拼搏,凶险异常。「天雷无妄」与「扶摇大
风」的真气盘旋於两人掌心之间,犹如双龙虬蟠缠斗,互不相让。

    向扬凝神以对,但觉应贤掌力如顺风之帆,层层破浪而来,心道:「从未听
得有这么一位佛门高手,内功造诣竟如此高强!但凭我「天雷无妄」的功力,这
还应付得来,何况老和尚年事已高,长力有所不及,我定能取胜!」

    不出一盏茶,应贤果然眉头一紧,掌力略缓,先一步呈露疲态。向扬精神一
振,丹田之中真气腾涌,又生一道「夔龙劲」,旧力蜕新,威力更是锐不可当,
猛然击溃「扶摇大风」内劲,僵局终於被破。「砰」地一声,应贤身子飞震而退,
急将左掌一拍身后板壁,墙上倏然多了一道深逾寸余的手印,雷掌威力卸去,退
势亦止。

    向扬乘胜追击,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喝道:「让路罢!」连环掌力应手而出,
恍若连番惊雷,正是「雷鼓动山川」,数十道沉猛掌劲笼罩应贤方圆丈许之地,
应贤无处回避,起手招架,「扶摇大风」仓促催发,威力明显逊於之前,转眼双
方连对四十多掌,应贤一个招架不来,胸口正中一掌,当场呕血,摇晃着身子跌
退几步,虽未倒地,脸上却已无血色,脸上皱纹深陷,可见苦楚。待要重起功力
迎敌,忽觉眼前一花,向扬已然逼近身前,右掌一拍,虚按他胸口「紫宫穴」之
前。

    应贤见他凝招不发,不觉苦笑点头,说道:「佩服,佩服,向施主武功卓绝,
老衲自愧弗如。」向扬道:「承让!我只为那韩虚清而来,无意得罪大师,但是
为防万一,此刻却要大师在此休息休息了。」翻掌为指,转眼间连点应贤几处重
穴,令他真气窒碍,无力动弹。应贤身子一摇,已是无法立足,当下就地盘坐,
笑道:「向施主不下杀手,老衲已然万分承情。但那韩虚清所作所为,却与我师
兄弟三人关联不小,你难道不欲盘问清楚?」

    向扬心道:「捉拿韩虚清要紧,可不能让你拖延时间。」便道:「待我收拾
了韩虚清,自会来向大师问个究竟。」说罢举步走向内殿。才不过走得几步,突
然脚下一空,竟是翻板。向扬立时警觉,一个纵跃拔身而起,甫一落脚,赫然又
是翻板。向扬再一个拔身,半空中眼望四下,内殿摆设空空如也,地上竟连一个
蒲团也没有,正狐疑间,脚又踏地,再次踏中翻板。

    向扬逼不得已,又一次高高跃起,心道:「这房中难道竟无实地?怎地都是
翻板!」他这一跃近了墙壁,当下往墙上一蹬,借力再次斜昇,左手攀到了殿顶
横樑,正想趁势翻到樑上,突然手背一寒,樑上竟然翻出一排七柄的月牙弯钩,
向扬猝不及防,其中两钩已将他左掌钉在樑上,鲜血乱溅。

    向扬骇然大惊:「樑上也有机关!」原本要跟着攀上横樑的右掌急忙收回,
当机立断,反而发劲重击横樑。樑底幸无机关,这一击之下,向扬身子急坠而下,
顾不得左手剧痛,双掌齐向他借力一蹬的那道墙发劲重击,「砰」地震开一个大
洞,墙中许多木轴、铁片乱飞,向扬藉着这一击破墙而出,翻落地面。

    墙外这一边却没有翻板,向扬安然落地。向扬暗叫:「好险!」急忙翻身站
起,一看所在之处,是间空旷寂静的禅房,空无一人。

    向扬略一定神,低头一看左掌掌背,已被钩尖划出了两道极深的创口,当先
中钩处更似两个血窟窿。若是他稍一迟疑,不立刻离开横樑,手掌定会给铁钩钉
穿,整个人铁钩穿掌地吊在樑下,片刻之间左掌便废,照样跌落翻板之下。向扬
一拭额头冷汗,心中暗骂:「这机关好生毒辣!」正待勘查四周,忽觉禅房之中
气氛丕变,彷彿已多了一人气息。向扬心念一动,低头一看,阳光从身后窗子投
进来,在他脚边多印了一个疏淡苍茫的人影。
TOP Posted: 06-20 12:48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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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景缎(二百一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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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来得悄然无声,向扬不禁暗自戒备,心道:「这也是个高手。」回头看时,
又是一个老僧,鬚髯铁灰,蓬杂如旧帚,看来比应贤更苍老几分,只目透着饱经
世故的沧桑,但瞳仁之中自有一股犀利气象。

    只听那老僧咳嗽一声,说道:「敝寺设下这内殿机关,几十年来但凡误闯之
辈,尽皆束手待毙,今日却只伤得向施主一只手掌,佩服啊佩服!」向扬嘿然冷
笑,道:「就是这手掌伤了,也还能用。」左掌五指微屈,暗自运上九转玄功,
蓄势待发。

    那老僧仰天哈哈几声,笑道:「你虽胜得过我应贤师兄,却不知还剩下多少
气力?今朝却不容你走出埋业寺去!」僧袍衣袖微颤,右手抖出剑形,其色梨黄,
却是一把三尺木剑,阴刻「应能」二字,正是老僧法号。虽是木剑,向扬却不敢
轻忽,心道:「这老和尚若与那应贤功力相当,纵然木剑也能杀人。这寺中不知
还有多少高手?还是速战速决为上!」

    转念之间,向扬早已凝运「天雷无妄」功力,老僧应能同时一扬木剑,剑身
嗡然鸣响,虚画成圈,重重叠叠,前前后后,赫然幻化出不知多少个晕黄圆圈,
荡开一层层的异样光彩。

    向扬微微一怔,一时看不透这路剑法的要义,心道:「且试他一试。」

    右掌平推出去,「雷车奔轨」的雄猛气劲直轰剑势中心。却见应能兜转木剑,
连转几转,这一连串淡黄色的光晕便如泡影一般融成一片,又如一个涟漪不定的
深深潭水,雷掌威力一去不返,竟不知打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情势怪异之极,向扬也不觉得力道被卸,更不曾受到丝毫抗阻,但发出去
的掌力却莫知所踪。他心头一惊,左掌接着劈出,应能仍是虚划着剑,参叠剑影
迎向这一掌,向扬的掌力又在不知不觉间失了踪影。

    这次向扬聚精会神,立时察觉异状:「这剑法好生诡异!我这两掌打将出去,
都给他化解於无形……不,他剑上劲力不曾与我掌力相交,却像是我的掌力……
消失得太快了!」

    两掌无功,向扬大感意外,沉吟良久,仍将这第三掌深深蓄势,并不妄动。
应能似是洞烛其疑,持剑笑道:「向施主不必伤神,老衲这路「韶光剑法」大违
常理,纵以阁下「天雷无妄」功力之强,也休想破解得了。」向扬只眉一挑,道
:「未必见得!」

    四个字才刚说完,向扬已把架势一变,身子一旋,瞬息间掌影纷飞,无数道
惊雷掌风回旋劈出,以「风雷遶石坛」的迅猛掌势连环抢攻。这一招向扬出得极
重,每一掌都附着深不可测的夔龙劲,兼且掌力一层层来、一叠叠去,若是打实
了,纵然金刚不坏之身也得给磨成一片虀粉。

    却见应能好整以暇,不疾不徐地圈动木剑,剑尖所圈之处,无坚不摧的雷掌
掌力竟都凭空消灭,倏然而去,他便凭这一柄木剑护住全身,将「风雷遶石坛」
的掌力全部消解得一乾二净,气定神闲。

    一串掌力发完,向扬跃开数尺,重重地吐了口气,沉声道:「好,真是高明!」
应能笑道:「可知道徒劳无功了么?」向扬说道:「你这剑法的门道我从未见过,
果然奇妙。在你剑法所及范围之内,我的掌力全都消失得奇快……却不知无形掌
力你能消夺,有形掌力却又如何?」应能含笑不语,只是持剑以对。

    向扬猛地大喝一声,一个箭步疾冲上前,左掌五指扑出,势若出手擒拿。应
能微微冷笑,心道:「你欺得愈近,愈近死地。」手腕轻转,「韶光剑法」剑势
所及,虽只信手一挥木剑,却有数不尽的动静快慢之变化,剑上拂出的微妙劲力,
轻易破坏了向扬左手一抓的力道。

    这一招的劲力原该存在於世上更久一些,但在此时,这劲力藉以存在的光阴
却被精巧的剑风挪移而去。看似柔和的「韶光剑法」实则残酷无情,极尽白云苍
狗变迁之态,连「天雷无妄」的至高威力,也不得不在飞逝的光阴之中化为乌有。

    在迎敌之际,悄悄操纵所有剑所能及的「力道」之寿命,或令新力转瞬即老,
或令旧力连绵不绝,正是「韶光剑法」精妙之处:力之所逝者,便如流水,永不
复返。

    在这剑法笼罩全局之下,向扬左臂的力道倏然空虚,登时成为一个极大的破
绽。应能凝劲於剑,木剑剑刃急掠而下,心中正喜:「先卸了你一条手臂!」孰
料剑一及臂,猛地被一股惊涛骇浪似的威力震回,冲得应能胸口一窒,霎时腾腾
连退数步。

    但见向扬右拳抵着左肩肩窝,左掌五指迸张,却是他右拳以「冬雷震震」击
向左肩,以此劲力重新贯注左臂,同时左掌虚发「春雷百卉坼」,拼着左臂中剑、
同时负担两招雷掌功力的凶险,也要抢得「韶光剑法」的破绽。

    这一着应能万万料想不到,虽然仅受「春雷百卉坼」余威震撼,但也令他血
气翻腾,一时回气不得。

    向扬兵行险着,心喜之余,立时喝道:「你这剑法我破定了,看招!」

    左臂正运功舒缓经脉,右掌已乘胜出招,一出手就是铺天盖地的攻势,单凭
右掌打出「雷鼓动山川」的连环掌力,仍有惊人威力。

    应能忙把木剑一圈,凝神提气,再展韶光剑法,又将向扬的掌力悉数消弭,
却是不如先前从容,略显狼狈。一招之间,向扬已调匀左臂血脉,当下只臂齐振,
厉声大喝:「再来一招!」拉回只掌成虚抱之势,已蓄起「天雷无妄」的无边威
力。应能看出他欲施重招,顾不得气脉正乱,立时深深吐纳,平抑内息,要将韶
光剑法重起架势。

    就在此时,禅房中忽尔风声大作。向扬运劲已足,正要给应能一招迎头痛击,
忽觉一阵狂风袭至,心中一惊:「又有人来袭击!」转身出掌相迎,「砰」地一
声,来人震退一步,但见白鬚轻飘,却是应贤。

    向扬朝他一望,道:「大师又来指教了?」应贤笑道:「岂敢,岂敢!

    亏得师兄替我解了穴道,否则老衲还得再枯坐良久。」

    应贤这一击虽然没能伤得向扬,却已足以让应能取得余暇,重新摆出完美无
暇的「韶光剑法」迎敌架势。向扬看两个老僧已成夹击之势,心道:「一个老和
尚已然棘手,这会儿以一敌二……哼,总要你们输得心服口服!」

    当下凛然不惧,大声喝道:「好,两位大师便联手齐上,晚辈也乐於奉陪。

    要不要请你们那位师兄也一齐上场,一并赐教?」

    应贤呵呵一笑,道:「善哉,善哉,师兄解我的穴道,便是让我来请向施主
过去一叙。老实告诉你,你若能在我师兄掌下走过十招,收拾我们两个老和尚又
有何难?只恐怕施主年轻气盛,不懂量力而为。」向扬冷笑一声,道:「大师不
必费心。既然如此,请带路罢!」

    应贤点了点头,转身便行,应能也收了木剑,走在前头带路。向扬有心要闯
龙潭虎穴,丝毫不惧,随着二僧绕廊而行,一番曲折,也不知避过多少机关,这
才重新回到大殿。

    大殿中便只一个身影,却是个长发老者,并非和尚。应贤、应能二僧侍立那
老人左右,神情必恭必敬,却显然便是他们所称的师兄无疑。

    向扬心道:「或许他们只是同拜一个师父习武,并非暗寺中辈分而称,这倒
也合理。」上前看时,却见那老人额间点有戒疤,向扬又想:「看来他是曾经出
家,却已还俗。可是,这……」

    眼前这老人白发披散,而其白发之中又似泛着淡黄,实近黄发。观其外貌,
并不如应贤、应能二僧苍老,看来约是六、七十岁。黄发戒疤之下,另有一只湛
然目光;身材虽不高大,但是连人带影,竟凝敛了如山如河的威严气概……

    向扬忽然微感侷促。在他眼里,这老人非僧非俗,竟有一种莫可名状的仪表。
在那殊异而不慑人的外貌之下,向扬却能感受到一股撼天动地的气魄,深蕴於那
看似凡人的身形之中。这份气魄逐渐化成无形的压迫感,逼得向扬难以喘息,压
得他低下了头……

    向扬一咬牙关,昂然抬首,凝劲於单足,见了这老人一句话也不曾说,手底
已摆出「夔龙劲」的发劲姿态。那老人倒是先缓缓开口,说道:「不错,这么早
就感到害怕,可见你是有见识的。后生小辈能识得天高地厚,值得嘉奖。」

    声音低沉,不甚响亮,浑无一点稜角,余音却异常深远,在向扬耳中回荡不
已。向扬默然不应,凝神运转全身功力,竭力将之催运活络,当真是如临大敌,
一只眼只看定了眼前这老者。武学上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对手实在深不可测,
远非应贤、应能二僧可比,他必须以颠峰之功力来放手一搏,而胜败之数仍难掌
握。

    老人见他如此谨慎,嘴角微微一扬,说道:「你若想动手,尽管出招,来罢!
过得我这一关,这里便没人保得住那韩虚清,你自可捉拿他回去。」

    向扬道:「韩虚清当真在此?」老人道:「不错。」向扬点了点头,喝道:
「好!那么,得罪了!」

    这老人如此威仪无俦,向扬知他决不会先行出手,那么自己更得把握这第一
招的优势。第一掌平平推出,雷掌威力掀起一阵烈风,赫然卷起无数裂砖碎石,
掌力破空生响。老人笑了一笑,也是一掌拍出,两人隔空对掌,倏然间无声无息,
被雷掌卷得满天飞舞的碎石却悉数震散四方,就像撞着了一堵无形高墙,向扬这
一掌威力立时销尽。

    向扬抢近几步,再发一掌,这「疾雷动万物」去势奇快,老人却是信手一挥,
扬起一波汹涌内劲,向扬猛觉异状,倏然凝掌不前,第二招便又过了。只听老人
淡淡地道:「向扬,你这两掌只出六分功力,是何居心?想诱得我轻敌大意么?
这第三掌你若还如此……嘿嘿,可太天真了。」

    向扬一听,不觉激起好胜性子,说道:「前辈放心,这一掌保证与前两掌大
不相同!」他连攻两招,已欺近老人身前,这时十指虚抓,以「天雷无妄」境界
打出「雷惊天地龙蛇蛰」,刹那间真气迸流,只掌划分之际如雷霆动荡,其声轰
然,埋业寺樑柱根基为之震撼响应,威力比起迎战「扶摇大风」之时更胜一筹,
相去何止倍蓰?

    一团猛烈功劲直袭而来,黄发老人眼中精光一闪,说道:「好,这才是天雷
无妄的威力!」右掌拍出,不再是轻描淡写、点到为止,掌力赫然如怒涛崩云,
雄远之势犹如万里关山,辽阔无极,这一只手掌看在向扬眼中,竟彷彿变得巨大
无比,一把便要将大殿中的一切攫入掌心,雷掌掌力与之相较,就像江河之於汪
洋,居然无可与抗,被拒於这难量难测的雄浑掌力之外。

    向扬大喝一声,奋力旋动内劲,「雷惊天地龙蛇蛰」的威力转入第二段,挥
臂扯起一股猛烈劲道,势欲翻江倒海,一举掀碎了大殿上无数方砖,那老人却仍
闻风不动,只脚生了根似地不以为意,屹立於雷掌威力之中,平举的手掌掌缘缓
缓溢出几丝金色霞光,慢慢地覆掌如茧,淬炼出一个赤金色的坚实掌影。

    这股幻华似的的金色气芒,陡然令向扬想起一种武功,不禁失声喊道:「这
是……皇玺掌!」

    老人静静点头,沉声道:「皇玺掌练到最高境界,掌力格调昇华,别称「太
皇印」。」蓦然将这金色手印缓缓一抽,说道:「向扬,看着。」

    向扬只目圆睁,眼前赫然映满金芒,彷彿一道天光自万古云霄投射下来,照
临天下,无缺无遗。在这璀璨极光之下,向扬长啸出掌,奋勇将「雷惊天地龙蛇
蛰」的劲力悉数迸发,但这股内劲的浪头却给「太皇印」这更大的一波巨浪大举
吞噬,向扬的身子如飘絮似地往后退,从头到脚,都燃起了赤金色的轮廓,像是
烈焰中的一具纸人。

    这股无穷威力触地扬起,又将向扬抛上半空,底下窜流奔动的罡气彷彿千军
万马、旗海鼓阵,充满喧嚣杀伐……突然,向扬重重摔落下来,便像摔入那战阵
之中,霎时有了粉身碎骨的感觉。

    「砰」地一声巨响,「太皇印」掌力重重地镇了下来,天光投尽,满地烟波
浮涌,向扬倒卧血泊之中,已无声息。

    老人缓缓抽回手掌,看着自己的掌心,金光已散,仍是平平凡凡一只肉掌,
缓缓说道:「难道这一手「太皇印」,当真是天下无敌,再没人能接下来了?」
自语之中,竟有种难以言尽的嗟吁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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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02

  十景缎(二百一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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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扬虽然倒地,却尚未失去知觉。「天雷无妄」与「太皇印」分属两套奇功的至
高境界,各有各的神奇奥妙,但撇开所修武学不谈,这老者的内力修为显然胜过
向扬远矣。向扬幸有「天雷无妄」功力在身,虽负重伤,亦不至死,神智正迷迷
糊糊之间,耳中却听见那老人正说着话。

    详细的字句向扬听不清楚,只听见了太皇印、天雷无妄、武功、掌法等几个
他着意留神的词彙。他肯定老人不是在讚美他的武功,毕竟他多少听出了那略带
感叹的语气,对一招落败的他来说,这语气唯一的可能是嗟叹这后生小辈功力不
济。轻易取胜而不开怀,这恐怕是武功极高、惯於取胜的高手才能有的烦恼,向
扬自己便还没这个忧虑。

    这一掌「太皇印」将向扬打得吐血倒地,但他在昏厥边缘徘徊一阵,却没就
此闭着眼睛,反而很快地渐次清醒起来,心里第一个清楚的念头便是:「我岂能
就这么输了?」

    太皇印的威力超乎向扬想像,他此时彻底明白,这老人的武功凌驾於龙驭清、
韩虚清以及他所遇见过的一切高手之上。这是他的「天雷无妄」首次被人击败,
错愕过后,一股不服输的意志继而窜起。他的只手首先凝回力量,奋力从地上撑
起身子,脑中一个声音奋然喊道:「败在这里,我如何捉回韩虚清?如何能回去
见婉雁、师弟、师妹他们?事到如今,非赢不可!」

    应贤、应能同时发现了向扬挣扎欲起,同时「咦」地一声,同感讶然。

    那老人瞇起眼睛觑着向扬,说道:「你还站得起来?」

    这句话向扬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他练成「天雷无妄」之后,寰宇神通天字诀
的神妙内力亦已长流经脉之中,生生不息、源源不尽,虽然负伤极重,但是丹田
中一股真气仍是活泼蓬勃,很快便唤醒他的神智,接着支持他的筋骨脉络力图振
作。当向扬一声不响、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应贤、应能二僧都不由得睁大了眼,
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老人轻轻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外的讚许:「好,端的难得!敌得住我一
招「太皇印」的人,二十年来寥寥无几。倘若你能再接一掌,真可窜到这些人中
屈指可数的地位了。」向扬勉力一笑,浑身力气除了用来站稳脚步之外,全都运
到了只掌之上,口中说道:「倘若我将你击败,不知在这些人物之中能名列第几?」

    老人一听呵呵而笑,说道:「首屈一指!你想试试?」向扬睁大眼睛,道:
「乐意之至!」足下一蹬,冲上前去只掌齐发,「砰」地一声,老人单掌平挥,
已将这一招雷掌之力彻底销毁。老人摇头道:「这等掌力……」

    刹那之间,向扬掌力又发,老人没说完话,便又再接了一掌。紧跟着第三掌、
第四掌、数不清的掌力连珠价轰了出来,快如流星,密如骤雨,一掌接着一掌的
「疾雷动万物」猛攻而出,攻势急劲无比。老人信手招架,并无丝毫吃力之处,
应贤、应能却都看得吃惊起来。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刚刚还身负重创、倒地
不起的青年,转眼间便又精神奕奕,勇不可当地发动如此猛烈的攻击?

    老人连格四十多掌,左掌倏然一圈,口中说道:「白费力气。」掌力跟着推
出,金芒一闪,「太皇印」应手而出。这掌力真是一道无可与抗的神力,在这金
光开路之下的一切事物若不回避,都将被摧毁殆尽,便如皇舆将行之大道,一无
阻碍。

    向扬的掌法再次溃不成军,但他这次没再应招倒地,而是只掌一叠,硬接这
一下「太皇印」,身子无可避免地一个回旋、向后猛地震飞,直要飞出大殿门外。
但是向扬左脚跟往后一探,右脚奋力往下一钉,硬是把身子以千斤之力压了下来,
稳稳站定在地。站稳的一瞬间,向扬感到上半身几乎被震得粉碎,有种从万丈悬
崖摔下来、正摔在一块峥嵘山岩上的感觉。但他大喝一声,以内力根基硬接了这
一股威力,咬牙一阵,终於吁出长长一口浊气,没倒。

    他抬头看前方,看到应贤连捋白鬚,应能脸上明摆着不可思议的表情,老人
则瞇着眼睛,眼帘缝底透出犀利的精芒,正重新评估着眼前这个男人。

    这一招「太皇印」的力道与前一掌不分轩轾,但是这次向扬早有准备,连发
数十掌,虽然耗力甚钜,但是九通雷掌后劲最强,几十掌的劲道堆叠起来,已在
「太皇印」前头路上积起了相当的阻力,向扬实际承受的力道约莫是前一掌的六
成左右。

    凭着「天雷无妄」根基、加上被震飞之前施展「斗枢逆转」的巧妙步法,向
扬这第二掌接得比前一掌漂亮许多,直让应贤、应能难以相信。但那老人一眼便
看破向扬这几下接招的法门,心中微微一笑,早有筹画,说道:「接得好。这第
三掌,你还能接吗?」

    一阵金光耀目,第三招「太皇印」迎面而来。掌力离己尚远,向扬心中陡地
大惊:「这招威力大不相同!」

    第一掌要了他半条命,第二掌竭尽所能接下,此时向扬的功力与迎敌手段都
已给老人摸了个清楚,因此这第三掌已非向扬所能接下。这一掌的掌力之重、来
势之快、后着之深远……已涵盖到疲惫的向扬应变能力所及之外。

    一掌过去,向扬胸膛中掌,胸口血气一阵翻滚,眼前倏地转黑。

    同一时间,老人忽觉手腕脉门一震,猛地缩手。向扬的确无法接下这掌,但
他闪电似地做出了最后一个反应,趁着「太皇印」及身,老人手掌打中自己的一
瞬间翻掌猛劈,狠狠劈中老人脉门。虽然向扬中招稍早,这一击威力已弱,但已
让老人在他倒下之后,再次审视了他一番,缓缓点头。

    「这个向扬,的确是个人才。难得,难得,把他一起带回去罢!」

    这句话,向扬已经听不见了。

    重新睁开眼睛,已不知是几天后的事情。向扬重新清醒过来,第一个感觉只
是想吐。

    他浑身乏力,动弹不得,肚子里感觉得出有填着些东西,但他可不记得有吃
什么东西。昏迷的日子里似乎有人照料他,但他没空去理会这档事。他首先试着
转动眼珠,从仰躺着的有限视野去观察自己处在怎样的一个环境。

    昏天黑地,不见天光,脑袋底下骨隆骨隆的轮轴之声直响,向扬略一提神,
便知自己是处在大车之中,四周遮掩得毫不透光。他略一运气,但觉精力困乏、
伤势沉重,所幸真气尚称流畅,没给封住穴道,手脚稍一用力,似乎也能勉强活
动。只是动虽能动,毕竟气力虚弱,反倒是继续躺着还舒服些。

    向扬索性便还是躺着。心中才想:「我可昏了多久?落在什么人手中了?」
忽然便听车外传来一人声音:「向施主可是醒了?」听那声音,却是应贤。

    向扬心道:「原来还是落在他们手里。」这倒也不出他意料之外,当下便道
:「大师好生厉害,看也不看便知道我醒了。」应贤笑道:「向施主呼吸忽畅,
自然是醒后运功调息所致。伤势可还好么?」向扬道:「不劳大师挂心。那位…
…大师那位师兄,如何称呼?」应贤道:「我师兄的法号是上「应」下「文」。」
向扬道:「嗯。这位应文大师掌力当真厉害,堪称武林绝顶高手,在下佩服之至。」

    应贤一时没有回应。向扬又道:「在下伤势一好,还要向应文大师多讨教几
招。」应贤笑道:「不急,不急,咱们这趟旅程时日尚久,足够让你养好伤势。」
向扬说道:「我正想问。各位大师没下手杀我,却是要带我到哪里去?」应贤道
:「到云南去。」

    此言一出,向扬不觉心中一凛:「云南!可不是韩虚清的老家?」脱口便道
:「韩虚清呢?他也在这里?」应贤道:「当然也在。韩施主,你不向师侄说说
话么?」一个声音「嗯」了一声,却不说话,但向扬已听出正是韩虚清的声音,
不觉勃然大怒,心道:「若我没受这伤势,现下立刻取你狗命。且先让你多活点
时日!」

    只听应贤又道:「也罢,你若强自说话,恐怕又要牵动脉息,凶险无比。你
若再走火入魔一次,神仙难救,可知道么?」韩虚清又嗯了一声,这次向扬听得
仔细,察觉其中颇有苦楚之意,心中大疑,问道:「应贤大师,你说……韩虚清
走火入魔?」

    应贤道:「然也!你可知道,你到埋业寺来的时候,我们师兄弟三人对付着
你,韩施主却正参详着十景缎呢。这十景缎变幻莫测,韩施主操之过急,不慎惑
於心魔,真气岔乱,险些在我们发觉之前就一命呜呼。」向扬先是一愕,继而重
重哼了一声,说道:「韩师伯武学渊博,怎么也会出了错解武功的岔子?」

    应贤笑道:「向施主此言差矣!十景缎并非武功秘笈,就是武功绝顶之人,
也未必便能悟通,否则我们何必请你师伯来集全这十景缎?」

    向扬一听,突然心有所悟,道:「如此说来,莫非能解这十景缎之人就在云
南,而且是我这好师伯韩虚清所认识的?」应贤也不隐瞒,呵呵笑道:「不但认
识,而且关系匪浅。」向扬道:「大师护送他回云南,恐怕便是要顺便把十景缎
的秘密一并接收了?」应贤道:「此语不确,应当是由我应文师兄接收。」

    一闻此言,向扬凝神倾听,果然听出大车不只一辆,他那应文师兄、应能师
弟自然都在此行之中。向扬说道:「这十景缎的秘密,怕是只有韩虚清能问出来。
大师确信他舍得告诉你们?」应贤说道:「这是自然。他问得秘密的同时,十景
缎可会拿在我师兄弟三人手中。」向扬哈哈大笑,道:「真是设想周到!韩虚清,
原来你辛苦一场,都是为了你的好主子。我该讚你一声尽忠职守么?」韩虚清重
重呼出一声,没有回答。

    应贤说道:「十景缎的秘密,我们自也会同韩施主共享,我师兄并不打算独
吞。向施主,你若有意,这里头也能算上你一份。」向扬道:「什么?」应贤道
:「师兄对你那「天雷无妄」的造诣颇为欣赏,想你多年以后,自可成为武林中
的擎天一柱。我们带你同行,有一个原因便是要你一并见识这十景缎的秘密。」

    向扬笑道:「那我可真该受宠若惊了。不过在下对这十景缎毫无兴趣,这里
头有何秘密,实在与我无关。恐怕我晚点伤势稍好,便要起来坏你们的好事,把
我这该死的师伯给捉回去了。」

    就在此时,忽听应能的声音在另一边说道:「向施主若打算如此,恐怕得等
伤势大好才成。眼下由我护着韩施主的安危,可不容他人抢了他去。前些日子你
还昏着的时候,才有人想来杀他,反倒被我一剑杀了。你道是谁?」向扬道:「
谁?」应能道:「天府神刀萧承月。」

    向扬默默不语,心道:「这人杀了婉雁的父兄,惹得婉雁伤心欲绝,实在浑
帐透顶,但毕竟也是正道的豪傑之士,只不过为韩虚清所利用而已。他想杀韩虚
清来偿罪,反倒落个惨死收场……哼,韩虚清,我倒想看看你会有什么下场!」

    只听应能又道:「这位萧大侠的首级,我们也派人送到了巾帼庄去,向施主
的亲朋好友们可都聚在那儿了。这一送本是希望他们好生安葬,却又引得几位小
朋友出来访探我们,这可就大违我们本意,只好通通捉了起来。向施主,你猜这
又是谁?」向扬心中一紧,暗道:「莫不是师弟、师妹他们也被擒了?」

    应能不闻回应,便道:「向施主不妨自行看看。」忽听「喀啦」一声,向扬
只觉身处的大车斜冲出去,却是轻快了许多,正愕然间,又是「恰啦」

    「夸啦」几下轻响,似乎碰上了什么东西,扣上了几个笋头,车身又重了下
来,行驶平稳,就好比原本的大车突然分了一半出来独个儿跑,跑去跟另一辆车
并成了一辆似的。这果然像是另一辆车,韩虚清、应贤的呼吸声都已不闻,却给
向扬听见了另一种急促的呼吸声,甚是浊重,乃是数人的喘息。

    向扬细听之下,听出是二男一女:男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女的却听得出一阵
呻吟娇泣,唔唔啊啊地急喘着,这分明是与人交媾中的欢好春声。向扬不觉心跳
加速,大为紧张起来:「这姑娘是谁?这……这声音听来很稚嫩,是师妹?是杨
小鹃姑娘?该死,该死!这种声音我平常又没能听见,哪听得出是谁!」

    不论是谁,在这儿被男人抽插着都是糟糕透顶的状况,向扬想,除非这真是
师妹华瑄,而那男人刚好就是文渊,那还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可是有两个男人,
另外一个不论是谁,可都不成!

    就在向扬焦灼万分的当儿,却听一个男声喘道:「我……我不行了。蕴青,
我……我要去了!」紧跟着,向扬便听见那少女一阵失声呼喊,「嗯啊、嗯啊」
的声音之中,升起了一种听着便似滴着汗珠的娇腻颤音。

    如果发出这种声音的是赵婉雁,向扬知道这必当是她被抛上高潮、兴奋得无
以复加的一刻,自己所能做的,便是往她的娇躯之中释放出全副精力,然后把她
紧拥入怀,吻着、抚摸着她正极端敏感的肌肤,让她一边轻喘着「向大哥……」
一边浑身颤抖,淹没在快乐之中,而他会继续温柔地逗弄着她,令她娇羞不已。

    不过这少女并非赵婉雁,那男子的喊声已叫出了她的身分,这让向扬松了口
气。和华瑄、杨小鹃比起来,云霄派的柳蕴青跟他交情有限,他不能不感到一种
「好险」的松懈感。不过他还是免不了担心她的安危,当下叫道:「柳姑娘,是
你么?你怎么样?」

    一阵剧烈喘息之后,柳蕴青有气无力地道:「啊?向……向公子?我…

    …等等……啊、呼……天啊,我快死掉了……太棒了,再来一次好不好?啊、
啊……」说着说着,又开始呻吟起来,浑杂着一种奇妙的律动声,看来她仍然给
人持续抽插着。向扬皱起眉头,裤裆底下那话儿不禁蠢蠢欲动,心道:「拜託,
你到底在跟谁说话,也清楚一点罢!」听她这么说,简直像在夸讚向扬一样。

    不过听柳蕴青言语兴奋,没有一点受人奸淫的淒惨,向扬倒是又安了几分心,
心道:「那位兄弟说不定是她的心上人,那也罢了……不对,总不成两个男人都
是罢?恐怕是春药作祟。」当下又叫道:「柳姑娘,你……在你旁边的人是谁?」
柳蕴青似乎忙着呻吟,根本没能回答,倒是一个男声答道:「向公子,是我!」
向扬道:「是谁?」他可真没听出来。那人又道:「林秀棠,你知道罢?我弟弟
也在……也在这里,我们曾在你追韩虚清出门时,用箭射你啊!」

    这么一说,向扬倒是想起来了,不禁暗哼一声,说道:「是了,那晚陆道长
遇害,你们也在那儿放箭。这会儿你们又对柳姑娘……」林秀棠忙道:「那是我
们、我们还不知道啊!」向扬道:「什么不知道?」林秀棠道:「我我……我们
那时候,不知道韩虚清他、他他……他实在无恶不作,现在我们全知道了。慕容
姐姐要我们来找你、你……啊、啊……我们,哦哦……」

    话到后头,愈来愈来成言,似乎他也正忙着在柳蕴青体内抽动,无暇也无力
分说。

    向扬听得莫名其妙,心道:「什么慕容姐姐?是小慕容姑娘罢,怎么他们也
叫起她姐姐来了?向来只有师妹这么叫不是?听他这话……彷彿他兄弟两人倒跟
我们化敌为友似了。还是……他们兄弟是只胞胎,总不成跟那两位柳姑娘凑成对
了?」

    向扬自觉胡思乱想,倒是难得猜中了实情。只是林家兄弟和柳蕴青正在车中
拥作一团,打得火热,暂时没法跟向扬详叙前情。只听柳蕴青娇声喘道:「快、
快……啊,秀棠哥哥好棒,对,再快一点嘛……啊!秀棣哥哥也好棒……呜……
啊,人家被塞得满满的……啊啊……」

    由於柳蕴青那娇嫩的嗓音实在呢喃得过度浪荡了点,听到此处,向扬真是不
能不硬起下身,重伤之余又多浪费一点血气了。细听之下,柳蕴青竟然是前头后
面都给林家兄弟分佔了,前后夹击,刺激得难以想像。这实在对向扬这负伤之人
的血脉大有影响,他不得不出声说道:「柳姑娘,两位林兄,你们既是同样被捉,
麻烦可否克制一下,点到为止?」林秀棠道:「这……

    这可不是……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啊、啊……」林秀棣勉强挤出一点声
音,帮他猛攻中的哥哥继续说道:「我们……我们兄弟两个,实在停不下来。我
们被绑在一起,就是完事……也、也分不开,只好再来……」

    向扬听了一怔,一时想像不出那是什么画面。他可不知,眼下林秀棠、林秀
棣兄弟二人一前一后,把柳蕴青紧紧夹在当中,四条手臂箍紧了她,三个人被捆
在一起,两条阳具一插前窍,一插后庭,紧密得即使软了也抽不出来,只得在柳
蕴青的体内重新坚挺起来,一次又一次的抽动、放出阳精。三人都是习武之辈,
腰腿之力不在话下,虽然被绑,依然可以振腰欢好。

    林家兄弟与柳氏姊妹自定情起,就没在意过谁与谁配对,反正两对只胞胎,
互相看来都一样,哥哥今天上了姐姐、明天改上妹妹,弟弟也就如法炮制,有时
四人一完事,第二轮便交换过来,无不乐在其中。这时柳涵碧不在,柳蕴青同时
遭受兄弟两人的只只进击,真不知比平常承受了多少倍的快感。在向扬问起柳涵
碧下落如何、三人又如何会给逮住之前,恐怕要先问问柳蕴青那兴奋异常的胴体
何时才会失魂落魄到全无反应,不再刺激林家兄弟两人的那话儿、好培养一点说
话的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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