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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铁之血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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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小孟本想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这里的,但是,在他向门口移去的时候,突然光线大暗,几乎看不见室内的情况,四周传来兴奋的呼唤声,等暗淡的光线再次亮起来的时候,小孟突然发现罗可可与那个中年男人出现在吧台旁边。
  小孟走过去,与罗可可照面了一下,说他要走了。
  罗可可的眼睛闪烁着波光,愣愣地,没有吱声,好像对小孟的话没有反应。
  小孟见她淡淡的,更加失意,扭头就出了门。
  走上大街,呼吸着春天的夜凉,他感到舒畅了许多。望了一眼四周高低起伏的光的立体,他走下台阶,回首看,门前的霓虹灯依旧鲜亮而平静,像不事张扬的村姑,然而,它内里却充斥着淫荡的本质。
  刚走了几步,后面就传来一个女人的叫声:“小孟——”
  不要问,小孟也知道她是谁。
  罗可可在晚礼服外面套了一件春秋衫,三月里的天气还是挺凉,在城市里,其实是忽略掉季节的征候的,冬天吃冷饮,穿裙子是城市特有的时尚。
  “什么事?”小孟问道。
  “你上哪里去?”
  “我走了,你再玩一会吧。”小孟说道。
  “你怎么了?”
  “没什么,突然觉得没有兴趣了。”小孟显得有些平和。
  “算了,我也不进去了。”罗可可说道。
  两个人说着,走上了人民广场。
  一时两人无言,默默地穿过黑暗的阴影,直到抛开那个教授的调查追问。
  “你要上哪去?”罗可可问道。
  “我该回校了。”小孟黯然地说道。
  “走吧,我们一块走吧。”罗可可温柔地说。
  小孟打了一个寒噤,没有吱声。
  打了的,来到普陀区,罗可可住在那儿的一座楼里。到了目的地的时候,罗可可下了车,原定好的,让的士送小孟回校的,但罗可可停在车子外面,目光流露出留恋的神情,似乎有所期待,小孟有一些心领神会。
  “你饿吧,去吃夜宵去。”罗可可说道。
  小孟下了车,他在心里不想离开罗可可,在这寒冷的夜里,肉体感受的冰凉,总是希望用心灵来取暖。
  来到那条道上的咸亨酒店,两个人吃了点心,出来的时候,两个人的脸上都红扑扑的,大门外的凉气一激灵,罗可可便瑟缩着靠在了小孟身边。很自然的,小孟挽住罗可可的胳臂,好像两个人希望通过依靠寻求春夜的温暖。
  两个人沿着道路,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宽阔的道路上撒满了桔红色的光线,两边是万家灯火的迷人的暖色。路上没有多少车辆,似乎是被人抛弃的寂寞。远离城市中心地带的边缘部分,永远处于一种冷清清的凄清状态。
  “你走了,那些人不找你吗?”在这样的融洽的气氛里,小孟又提到了PARTY上的事情。
  “为了你,只好得罪了他们了。”罗可可掉转头,半真半假地说道,她的黑黑的眼睛,流动着波光。
  “真的?我这么重要?”小孟被她挑逗着,也跟进了一句。
  “你不知道吗?那些都是老主顾了,反正以后还有机会,这次失礼,下一次再弥补吧。”罗可可说道。
  “那真不好意思,我牵累了你了。”
  “没什么。反正来日方长。那些医疗器材,都必须通过这些主治医生才能用出去的。我们的嘴,是放在他们的碗里啊。”罗可可说道。
  “所以,你就把嘴给他们了?”小孟怪怪地说道。
  “你说的什么呀,”罗可可嗔怪地叫了一声,“在那种场合,也只是逢场作戏而已。不应酬,就会失去客户的。”
  “那个胖胖的男人也是医生吗?”小孟想到那个摸罗可可的中年男人,忍不住问了出来。
  “他是长海医院的常主任,一个很不错的客户。”罗可可说道。
  “我看他是不错,只是有一点色迷迷的。”
  “你也看出来了?”罗可可带着一点微笑说道,“她有一个相好,上次我们公司安排客户到海南旅游,他特地跟我们多要一个名额,就是他的那个相好。男人,都是这样。”
  “你倒能宽容他。”小孟有些醋意盎然地说道。
  “我不是宽容他,是宽容男人。看多了天下的男人,都是一路货。”罗可可有一些老成持重地说道。
  “那么,我也是了?”小孟问道。
  “你嘛,因为我没有把你当成男人看待,所以,你不在那个范围之内。”
  “那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真惨,连男人都不是。”
  “你嘛,当成我的小弟弟。”
  “我不要做,还不如做男人算了。”
  “你想做那些色迷迷的男人啊。”罗可可轻佻地说道。
  “可你不让我做啊。”
  “傻瓜,做一个小弟弟,可是很亲的,要比做臭男人好多了。”
  “真的,有很多好处吗?”小孟说道。
  “你觉得我对你很好吗?你看,我离开那些男人,专门来陪你,那是小弟弟才有的待遇。”
  女人的一番话,饱含着暧昧,小孟拢住罗可可胳臂的手,不由拉紧了。女人的胳臂比想像中的生硬,看上去,色感很好,小孟曾记得罗可可晚礼服里露出的胳膊透着皎洁的肤色,以为它们也很柔软,但实际上,隔着衣服,女人的骨感还是执着地探出苗头来。


102
  小孟与罗可可是从后门进入小区的。后门实际上是在墙上扎出的一个洞,懒惰的小区居民通过这个必须鞠躬才能通过的洞,方便了与后面大马路的沟通。罗可可跨了进去,小孟用力一跳,也越了进去,罗可可的手无意识地伸出来,小孟就势搭住,拉住了罗可可的手。有了这样的借口,罗可可也没有把自己的手抽走,两个人对小区的实际情况没有什么感觉,倒是把所有的触觉放在手心里,相互体味着。
  小孟可以感到罗可可的两手微微有点颤抖,他觉得有些奇怪,掉头看着她,“怎么?有一点冷吗?”
  罗可可露出牵强附会的笑容,脸上的表情也似乎有一点僵硬,“也不知道为什么,从骨头里都打着寒战。”
  “那我们跑吧,跑了暖和一点。”小孟提议道。
  “我跑不动啊……”罗可可说道。
  “跑不动,我背着你。”小孟说着,便扬腿跑了起来,罗可可应和着他的节奏,两个人在夜的小区里,咚咚地奔跑了起来。罗可可的高跟鞋,敲击着地面,发出清越的响声,好像整个小区的人都可以被这声响弄醒似的。
  两个人声势浩大地奔了一气,罗可可的粗重的气息,伴随着她似乎被胳肢了似的笑声,在身边交错着缭绕。走了一气,小孟可以感觉到她不堪重负,便慢了下来,罗可可发出无缘无故的嘻嘻哈哈的笑声,好像变得非常的开心,嘴里呢喃着道:“你真要累死我了。”
  “我扶着你。”小孟说着,把自己的手搭在她的腰肢上,想到在PARTY上的那个男人也同样触摸到这个地方,他突然感到一种邪恶的欲望升腾起来。男人的情欲里,其实混杂着一种肮脏的念头,当情欲的温度冲垮理智的堤坝时,那种情欲中的污秽的联想,很可能像鸦片一样,刺激着他的情欲。小孟此刻正是如此,当他想到这个女人的身体曾经被另一个男人赏玩时,他竟然产生一种犯罪的快感。性中的污秽,包括实在的与想像的,有时候也算是一种兴奋剂。在日本,男人喜欢搜集女人的内衣、内裤,对上面的污痕津津乐道地乐在其中,都可以视着男人从秽物中寻找虐待快感的证明。而换妻游戏的那种刺激,恰恰是源自于对另一个男人的污秽想象而产生的非常规性的催情作用。如果说女人特别对别的女人手中的男人感兴趣的话,那么,男人也会对被另一个男人享用过的女人产生一种非份的刺激的联想,这里面不一定有爱的因素,只是有一种由肮脏、骚味支撑着的可以纵容放浪的那种天马行空的自由。一个放浪的女人为什么后面跟着一长串的男人?其实这个放浪女人并不见得是国色天香,但男人为什么会趋之若鹜?其实这深层次的原因,就是男人喜欢用另一个男人的污秽的想像来提升自己的性兴奋。小孟一想到罗可可身上的凝聚着的其他男人的性欲触摸,便觉得也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起来。
  罗可可没有把小孟的手推开,女人,你只要给她一个理由,她会容忍你的一切。男人喜欢把女人带去旅游,带去历险,更多的原因是给女人找到一个纵情的理由,在罗可可的笑声中,含着少女一样娇俏的颤音,小孟的寒噤颤抖得更厉害了,他解嘲地说道:“你把你的寒战传染给我了。”
  “真的吗?还真灵,我倒觉得全身汗津津的。你现在冷吗?”
  “我不冷,只是你的寒战总得有一个去向啊,所以它跑到我身上来了。”
  “有这样跑来跑去的寒战吗?”罗可可笑得颤抖了声音说道,“再坚持一会,就到了,到屋子里暖和一下。”
  小孟圈着罗可可的纤细而结实的腰肢,感受她微微起伏的温热的腹部呼吸,好像把她的全身的每一丝内里的运动,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即使在上楼梯时,两个人也是并肩地相拥着。罗可可停在门口,开了门,亮了灯,把小孟让了进来,然后脱掉披在外面的外套,露出洁白的玉臂,两手圈起,笑道:“我倒一点不冷了,你冷吗?”
  小孟咬着嘴唇,牙齿真的在不争气地在上下点击着,他说道:“你的寒气都逼到我身上来了,我肯定像一块冰一样。”
  罗可可又笑起来,她的牙齿露了出来,鲜红外翻的嘴唇,可以清晰地看到上面的纹路,“真不好意思,快把寒气还给我。”
  “是啊,是你的东西,是要还给你的。”
  “怎么给我?”罗可可的目光迷离地望着小孟,洁白的牙齿在她的红唇间泯灭。
  “你怎么给我的,就怎么给你。”小孟伸出手来,拉住罗可可的手。
  罗可可没有拒绝,身体微微地向前靠了靠,“我现在觉得深身发烫了,刚才那几步小跑,还真管用,倒像是一块火炭了。你是一个小伙子,怎么这么没有热气啊。”
  “你看我是冷还是热。”小孟把罗可可拉了过来。
  罗可可就势依偎在小孟的身上,在小孟身上并没有感到一种冰凉,但是,她的确感到了小孟的吱吱打架的牙齿的叩击声。她听到小孟在她的耳边说:“我冷吗?”
  “不冷……”罗可可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就觉得自己的嘴唇被一团灼热的火包围住了,她忍不住发出哼哼的呻吟声,刚才因为一段小跑而一直没有调节正常的呼吸,变得更加紊乱而没有秩序,全身顿时有一些发软,便软绵绵地迫切期望寻找着一个坚强的支撑。


103
  小孟的嘴唇压在罗可可的嘴唇上,那是灼热的,粗鲁的,带着一股麻辣辣的男人的野性的风味。罗可可本能地作出抗拒,但是她根本没有能力抵挡那种凶猛的男人的出击。
  刚才她的确感受到了小孟身体上的那种发出内里的颤抖,这种颤抖,就像一把生硬的钳子,死命地钳制着她,令她感到男人身上的那种蛮横的力度。她无力去抗衡那种力度,何况,她对面前的这个男人并没有一种讨厌。
  小孟的出现,给予她一种久违了青春时代的感觉。学生时代的男人比较瘦,有一些单薄,在她曾经的少女的时代,她并没有觉得这样的男孩有什么特别的好处。然而,随着自己年龄的见长,那些落在她后面的长大的男孩,倒给了她一种好奇的感觉。
  所以,第一次看到小孟,她并没有什么抵触的拒绝,只是一种淡淡的对那种青春男孩的好奇心。小孟不健状,也不算英俊,但他的身上的那种男孩的气息,还是给了她良好的印象。甚至,罗可可后来在贴近小孟的时候,喜欢偷偷地闻着他身上的那种淡淡的男人味。那是一种青春期男人汗液蒸发出来的味道,这是她以前在学校里可以经常闻到的一种味道,只是后来她发现,男人成熟之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味觉了。在这种气息里,她觉得一个男孩无所顾忌地长大了,没有包袱地成为大人了,那个男孩,没有前科,也没有包袱,袒露出的是一种新鲜,是一种原生态的单纯。罗可可有时候会为自己的这种想法吃了一惊,不知自己怎么会涌上这样的怪诞的念头,但是,她的心里还是控制不住暗暗滋生出对这个年青男子的好感。
  罗可可原来在一家公司里做人事秘书,直到有一天结识了现在与她同居在一起的台湾男人。这男人有五十多岁,加入了加拿大籍,重点是向国内推销医疗器械。罗可可与丈夫离婚后,很自然地与这个男人居住在一起,而那个台湾代理商也把国内的业务全权地让罗可可负责去做。这个男人在东南亚地区都有业务,并不经常在国内,这种用于心脏病治疗的产品在国内还没有通过国家临床论证,所以,产品主要是通过直接与医院联系,由主治医生把产品推销出去。因此,与各医院的主治医生建立关系,是产品推销的重要手段。往往有这样的情况,可能半个月没有一件产品推销出去,而忙的时候,可能一天需要好几件这样的产品。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展,目前与几家医院建立了联系,但再往下扩展,也会难度很大。因为这种产品,只有大医院才能敢于试用,而医生一般也需要经过国外医院的学习。因此,平素的时光,罗可可倒是颇为寂寞,说不清是出于难耐的情欲,而是惧怕无聊时的冷清,她心里暗暗地倒是喜欢上年少气盛的孟望达了。
  当小孟把他灼热的嘴唇灼烧她的时候,她觉得头脑变得晕晕乎乎的,无力自控,渐渐的,她开始放松着自己,听任自己的嘴唇融化在一个男孩的气息里。
  很久没有这样的纵情了。罗可可发觉身体里的渴望被缓缓地激发起来,像漩涡一样地向上旋转着凸现出来。她觉得自己喜欢这种清新的男人的气息,包括那淡淡的男人的汗腥味,那是只有青年男子才有的那种感觉。在生意场上,罗可可接触到的男人,都是四五十岁的男人,包括与她同居在一起的那个男人,这些男人的气息,已经变得非常的淡薄,就像这些男人身上的体毛一样,已经颓废而一蹶不振,男人的那种旺盛的力度的气息,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越来越荡然无存。他们越来越借助于香水来掩饰气味的匮乏。而拂开香水的人为的矫饰,一个男人越来越像一件俗不可耐的臭皮囊。
  面前的这个男人的嘴唇非常有力,坚韧的唇,夹着她,像把她牢牢地固定起来,不能动弹。小孟的舌头轻轻地荡涤过她的涂抹着唇膏的嘴唇,她感到自己的干燥的嘴唇变得湿润而粘绸,这缓解了与他嘴唇界面的干涩的磨擦状态,就在这种唇齿启合之间,她觉得嘴唇变得敏感而兴奋,她把她的唇松弛开来,让他的野蛮掠过其间,嘴微微地张开,身体下探,身不由已地瘫倒在小孟的身上。她觉得箍着她后腰的手的力量在不断加大,缓缓地摸向她的腰下,她觉得那双手在悄悄地提起她的晚礼服的下摆,一股凉气穿行在她的两腿之间,而小孟的一双温热的手,却像一块火炭一样地烙印在她的弱不禁风的大腿内侧。
  罗可可猛地惊悸了一下,急忙抽身把自己的唇从小孟的嘴里取了出来,拂开小孟的不安分的手,连连说道:“好了,好了。”她的眼睛被羞涩压迫着,沉重地不敢抬眼看面前的这个狂野的男人。恍然间,她觉得自己变得像一个娇俏的少女了。


104
  小孟松开手,让罗可可脱离了自己。罗可可抬眼飞快地望了一下小孟,不由笑了起来。
  “怎么了?”小孟问道。
  “你去照一个镜子吧。”罗可可捂住自己的嘴,她知道,自己唇上的唇彩肯定已经漫漶开来。
  小孟找到卫浴,就着钉在墙上的镜子,看到自己的嘴唇上也是殷红的一片,不由也不好意思起来,本能地用手揩了揩嘴唇,没想,那种唇彩一时半会还清除不了。
  “哪,给你。”罗可可在小孟的背后说道,并递过来一团餐巾纸。
  “干什么?”
  “给你卸彩啊。”
  “这怎么用?”小孟问道。
  “还要我教你吗?让开,让我先洗一下。”罗可可窃笑着说道。
  小孟让开身子,罗可可从玻璃前的柜子里找出一瓶什么东西,均匀地涂在嘴上,小孟看得出奇,问道:“你这干什么。”
  “哎呀,你不要看,女人做的事情,大男生不要问。”罗可可把脸贴着镜子,心不旁骛地说道。
  “我偏要看,我还要看你怎么卸彩呢。”
  “傻瓜,我骗你的,你那么一点儿,揩一下就干净了。”罗可可头也不回,细致地洗涤着自己的嘴唇。
  小孟一时看得呆了,问道:“这么费劲啊,原来你们女人的漂亮真得付出很大的代价啊。”
  罗可可洗着自己的脸,把妆容全部卸去,“你以为做女人是好做的吗?很烦的啊。”
  “做女人难,做漂亮的女人更难。”小孟呢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
  “没什么,开一个玩笑。”
  罗可可把唇上的唇彩及脸上的妆都洗去了,素面朝天,她避着小孟,捂着自己的脸,“不准看,老死了,都成老太婆了。”
  “我偏要看。我觉得你本色更好看呢。”小孟看着罗可可。罗可可的额头上,几丝濡湿了的头发散放下来,轻轻地萦绕着她的有些漂白的脸颊。刚才闪耀着一抹鲜红的嘴唇,现在湿漉漉的,发出浓浓的深色的肉红色,那是一时半会还没有洗净的唇膏的色彩,附着着嘴唇上。仔细看看,在她的脸上有几块隐隐的褐斑,但是,映照着她的略显苍白的皮肤,倒使人觉得她的皮肤更带着一点透明似的,仿佛那斑点来自皮肤的内里,令人忍不住想探访一个究竟。
  “别耍贫嘴了,你先到客厅里坐一坐吧。”罗可可嗔怪地说道。
  小孟嘴上答应了,便重新回到客厅,发现电视机前面有一个盒子里堆出大大小小的碟片,便忍不住凑了上去,按次序地翻开着它们。
  这里面大部分是一些韩剧,像《爱有天意》、《爱的蹦极》、《丑闻》、《八月照相馆》,想起罗可可过去说她喜欢韩剧,现在倒真了应证似的。翻了一个遍,也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感兴趣的碟片。孟望达无聊地拉开电视机下面的柜子,发现里面也堆满了碟片,打开一看,只见那些花里胡哨的封面上,印着一些晃悠着跃跃欲试乳房的女人,故弄玄虚地凸现喷薄欲出、光鲜欲滴的丰乳,配上粉面团团的面容,倒也有几分性感。但小孟知道,这类片子不过是香港那些乌七八糟的三级片,丝毫提不起兴趣。但他还是怀着几分好奇心,耐心地翻看着那些碟片,淘碟者都有这样的体会,总喜欢倒行逆施地从碟片底部翻找起,总以为深僻的地方藏着什么好片似的。所以一些有经验的卖碟人,有意把一些好片放在偏远的角落与位置,给淘碟者一个小小的惊喜,刺激买碟人的购买欲望,因为这种踏破铁鞋的寻找,最终带来的成就感,会超过对碟片本身价值的注重。
  就这样一片片地往下翻,猛地,小孟的手停住了,头脑嗡地一下,像炸开了雷,他把那张碟片抽了出来,不相信地放在眼前,看了一遍又一遍。


105
  “小孟,侬要勿要来揩一下面啊。”罗可可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来,虽然声音不大,却包含着巨大的杀伤力,几乎要把孟望达打倒。
  “我……等一会儿吧,等你用过了。”小孟结结巴巴说道。
  “我好了伐。你坐下沙,站着不累吗?”罗可可散放了她一直盘起来的头发,从卫生间里走到客厅里。“你想看碟片吗?”
  “没有……我只是随便翻一翻。”小孟把手里的碟片遮掩着,准备塞回原地去。
  “你不一定喜欢,都是韩国的片子。”小孟用毛巾揩着头发,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还好……你都看过吗?”小孟支支吾吾地说道。
  “大部分都看过,你知道我整天是闲着没有事的,一天我能看好几盘的呢。”罗可可说道。
  小孟心里“格登”一下,暗自叫苦。他手里拿着的碟片,对于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去年下半年他在钱盛肿那儿拍摄的一个片子,封面上,还有他与一个已经离开了的女优的合影,这么说,罗可可知道他是演A片的了?而她竟然丝毫没有流露出来,真的有心机啊。
  “你真厉害,这些片子都能看下去?”小孟把柜子里的碟片翻动了一下,趁机把他自己参演的那盘碟片塞到底下去,虽然他知道这样做是没有意义的,但掩耳盗铃毕竟是人类寻求自慰的一种共性特征。
  “你说是那些?”罗可可瞟了一眼柜子里以三级片为主的碟片,突然觉得有一些不好意思,“你怎么看到这里了?那些片子都很无聊,一点意思都没有。”
  “是啊,是很无聊。”小孟讪讪地答应着,好像罗可可在指桑骂槐似的。“不过,你还喜欢收藏它们吗?”
  “没有。我才不去买它们的。都是我朋友们留在这儿的。早就想把它们清理出去了,一直没有空。”罗可可泰然地说道。
  “你从没有看过吗?”小孟胆战兢兢地问道。
  “陪朋友看过一些。我一个人反正是不看的。”
  “那你还是看过了的?”
  “看过舒淇的那个。倒喜欢看《金瓶梅》,比较喜欢那个故事。”
  “没看过更直露的?”小孟还是想把事情问清楚。
  “我不喜欢看,我知道,男人都喜欢看那种片子,我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也有男人不喜欢看的。”小孟感到浑身还在发抖,这时候就是拿着枪指使他看他主演的A片,他也会宁死不屈的。
  “你不用这么辩白啊。我没有说你啊。”罗可可朝她甩了一个媚眼。
  “其实看A片只能一个人看。”小孟说道。
  “你说的有道理。朋友看的时候,总是拉我看,可我看了一会,怎么都觉得无聊。”
  “你的朋友是女朋友吗?”
  一句话,问得罗可可脸红心跳。刚才是小孟在这里担惊受怕,现在是罗可可骑虎难下了。其实这些碟片都是那个台湾老板带过来放在柜子里的,以前老板回来,总是拉着罗可可看A片,与男人边看边激清澎湃相比,罗可可却觉得浑身难受,虽然她无法控制自己不燥热难当,但是紧接着却觉得在床上再也没有感觉。女人的兴奋阈值到了一定的高度便会停滞不前,所以,女人的高潮往往会被视着平台。现在听小孟这样问她,她一时语塞,便移向小孟,把手搭在小孟的肩头,“小孟,你觉得我是一个好女人吗?”
  “你怎么这样问?”小孟差一点要说,自己也不是一个好男人,没想到她首先开口了。
  “你还不了解我。我现在跟一个男人同居,你不嫌弃我吧?”罗可可的目光中满是期待。
  “我知道啊。”小孟的心似乎又放回原位了,“我早就知道了。”
  “其实,我刚才说的这个朋友就是这个男人。你不会嫌我吧?”罗可可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小孟的颈脖。
  “不会,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小孟颤抖着转过身来,反过手,抚摸着穿着睡衣的罗可可的玉臂。
  “你是不是还冷?”罗可可根本不知道刚才小孟的紧张心情,觉得他的紧张一直没有松弛。
  “我是冷,你给我暖和暖和。”小孟顺水拉舟地把罗可可拉到自己的身边,散发着发膏清香与紧肤水味道的气息,弥漫在他的鼻腔里。


106
  小孟走进卧室的时候,发现罗可可正对着镜子用睫毛钳,绞她的睫毛。看到小孟进来,她慌慌张张地收拾起家伙,小孟想起了“女为悦已者容”的道理,心里顿时有一点异样的感觉。一个女人在化妆时,总是一种私秘的行为,最理想的妆容是应该看不出效果来的。所以现在上海的女孩,往往薄施淡妆,只是在睫毛上做一点手脚,搞得眼睛很深邃,瞳仁乌油油,然后再凭着上海女孩的天生的被漂白过的面容,素面朝天,便有一种不事雕饰、天然皎洁但又带着工于心计的调皮的那一种风范。上海女孩的皮肤是她的资本,就像外国人亮出晒得发红的皮肤,是一种时尚的资本一样。在中国现代都市还流行着一种苍白的色彩,作为皮肤的本色的极点,而上海女孩的天然资本与她们追赶时尚达到了妙夺开工的合拍。
  罗可可虽然褪去了妆容,但是,她用了一点润肤露与紧肤水,所以面上白净得十分可人,细腻而干净。细细的眼角的皱纹露出了破绽,但是,一个有着松弛状的女人,却别有一种风情万钟。岁月的苍桑写在肌肤上,在女人的每一个皱折里,都可以感受到女人的最真实的质感。太光滑华丽的女人,可以使人敬畏,但却难以让人产生期待。半老徐娘的魅力正是由此产生。这里包含着一种色情的成份,破坏着既定的爱情规律。在她的成熟的肉体里,积淀着对情爱的熟稔,而这对于沉溺在色欲中的男人来说,是一种额外的刺激。一个成熟的女人的风情,正是缘自于她对自己身体的熟悉,对于情欲的理解,这里没有小女孩的那种初尝云雨的大惊小怪,只有洞微烛幽的豁达与成熟。她宽厚,容忍,博大,深广,这就是成熟的魅力。小孟在罗可可的面前没有负担,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焦虑地渴望着情欲的释放。他觉得自己好像沿着时间的轴,伸入到一个遥远的时代,与长他十多岁的女人的那个时代有了牵连。这是一种很复杂的心理状态。一个少年的男子,他只能感受到他身边的世界,对于大人世界只是敬畏的,观望的,在这种观望中,有着他对成年女性的期盼。从小而萌生的性意识,当初只是在成年的女性之间寻找到寄托。不正是这样吗?男人的青春期来临的时候,他不会感兴趣比他小的小女孩,他所观望到的都是那些年长她的已经发育成熟的女性,并为此而惊诧不已。你可以把它归结为恋母情结,或者姐弟恋情结,实际上,男人的成长过程,都是一种对成年女性向往的过程。很多艺术家,都写到了性萌生的时候,对成年女性的那种焦灼的期盼与内心的压抑的困惑。王朔与莫言,都从城乡两个环境里,写出了少年的那种凄迷的性孤独(后来《阳光灿烂的日子》与《白棉花》都可以视着这两个人作品的代表)。小孟也正是这样。他的青春期的觉醒,是来自于他的生活环境里一个荡妇的启迪。那个女人整天打扮得娇艳异常,邻居们都对她侧目而视,恶语相加,但小孟却偷偷地迷恋上了这个女人。那个女人丰满的体形,在他的青春期里留下了刻骨铭心的印象。在以后小孟所经历的一些寻花问柳的过程中,他与同龄的那些小姐的苟且之欢时,没有能找到一种激荡全身的兴趣,那仅仅是一种情欲的释放,而根本没有一种全身心的颤栗,至于拍A片过程上的那种程式化的表演,更与一种肉体的私秘的满足没有关系。现在,当一个真正的成熟的女人就依靠着自己身边的时候,小孟觉得从骨头到皮肤,都被一种淫荡的激情充溢着。他坦然与舒坦地重温着自童年时代就渴慕的对成熟女人的欲望,就像飞翔在宽广无力、柔软缠绵的沼泽地上,全身上下感到一种富有弹性的欣悦。
  两个人坐在床上,先看了电视(外间的那个是超巨型电视),好象需要这种外界的干扰声,来冲淡一些对情欲发泄的直接。
  电视的声音开的很大,转了一圈频道,也没有什么可以看到的东西。电视节目,现在越来越像骚首弄姿的妓女,乍一看,粉光满面,仔细观望一下,便觉得俗不可耐。小孟侧脸望了一下罗可可,她倚在床背上,两手抄起,似乎很认真地看着电视屏幕。小孟若有所动,把手伸过去,罗可可朝他看了一下,便把头抬起,让小孟的手穿过去,然后倚靠在他的胳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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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08-09 19:00 #15樓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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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翻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节目,小孟问:“最近看的什么电视?”
  “我好久都没有看电视节目了。情愿看碟片,也不看电视。”
  “最近看了什么好的碟片?”小孟有口无心地问道。
  “很多了,是凡是韩国的片子,我都是要买来的。”
  “有什么值得推荐的吗?”
  “前几天看了一部《我脑子里的橡皮擦》,看得我流了老多的眼泪。太感人了。特别喜欢里面的那个韩国MM,长的好漂亮噢。”
  “韩国演员都是做出来的,好假的。”
  “不能这么说吧,我是不相信说韩国演员是整容整出来的。孙艺珍望人的眼睛好水灵噢, 我不觉得那眼睛的水灵灵也是作假来的吧。”
  “你也欣赏女性?”小孟绕过罗可可的手臂,轻轻地捻动着她的发缕。
  “女人对美的东西都会欣赏的。”
  “不会吧,只有男人才会欣赏女人的。”
  “错了。男人喜欢女人,但欣赏女人的还是女人。”
  “我觉得不是这样。”小孟把头靠近了罗可可,“我喜欢你,也欣赏你。”
  “去,别油嘴滑舌了。”
  “我不喜欢韩剧演员,太假,太造作。”
  “那是你没有认真地去看。韩国演员的清新是中国演员不具备的。看了韩剧,再看中国的女演员,都是灰蒙蒙的。”
  “不会吧,我觉得你就清新脱俗。”小孟望了一眼罗可可,恭维道。
  “算了,你老拿我老太婆开玩笑。人老珠黄了。”
  “不,你别提有多老啊,我觉得你身上有一种气质,是别人身上没有的。”
  “噢?是什么?”
  “成熟,典雅,高贵。”
  “看你都说得不着边了,我都要高兴得飞起来了。”
  “让你飞,你飞上天要成仙女了。”
  “那也是老仙女了。”罗可可叹了一口气。
  “再老也是仙女,况且仙女也是不会老的。”
  “小孟,你真会逗人开心的。”
  “还有一招呢。”
  “什么啊?”
  “逗你开心的一招啊。”
  “是什么?”
  “看我使招。”小孟伸出左手,在嘴里呵着气,然后像一把大刀一样刺向罗可可的胳肢,“看你乐不乐?”
  罗可可早吓得拱手投降,身子向床外面退让而去,薄如蝉翼的衣服,挡不住颤颤微微的乳房蹦蹦跳跳地呼啸而出,让小孟顿时两眼发直,两手也失去了继续下行的动力,像霸王鞭一样,高悬在空中。罗可可躲过了第一轮打击,睁开眼,向小孟怀里扑打过来,“你欺负我,我不饶你。”神情中含着少女一样的娇羞的神态。女人撒起娇来,声音与喘息都不像是从喉咙中发出来似的,嗓门似乎收拢夹紧,音调似乎提得很高,轻飘飘的声音显得很虚,很高调。罗可可似乎在用假嗓发出清越的婉转的音律,深身上下绽放出少女般的矫情。小孟一时恍惚不辩所以,一把托住罗可可奔腾过来的冲击力,把她软绵绵的身体缓解在自己的拥抱中。罗可可气焰嚣张的冲击力,一触入到小孟的身体,早已湮没无痕,颤巍巍的身体,像花枝一样,在小孟的怀里摇曳风生。小孟早已把持不住,把罗可可的身体全部地抱在自己的怀里,两只不安分的手,在她的胸前安抚着她的不设防的乳房。


108
  女人只有在对你信任的情况下,才会那么轻易地让你掌握她的一切。小孟触摸到他早就垂涎欲滴的她的丰满的乳房,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竟然是如此的轻易得手。他分不清是女人把自己送到他的手里,还是他主动地伸手去触摸女人的柔软。在一片嬉戏的混乱中,他的手努力作出绅士般地在她的富有弹性的胸脯上,轻轻地安慰着。女人可以说像一个慢慢升温的青蛙,必须让她慢慢地适应锅底缓缓上升的温度,如果突然给她一个蒸腾的刺激,说不定就会把她吓得远走高飞。对女人来说,在于让她感到她存在环境的自然。小孟放眼看去,罗可可像一只惊弓之鸟般的鸵鸟,倒伏在自己的怀里,呼呼地喘着气,同时,也像沉醉在梦中吸着梦境的鸦片。那一种怯弱的害羞的表情,惹人爱怜,使人冲动。她的微微抿起的嘴巴,仿佛含着无尽的委屈,孤芳自赏地琢击着小孟的胸脯,光洁的腮帮,是女人的最宽大的秘密,吸引着男人的渴望。小孟禁不住就势探下身子,掠过她的光滑无垠的腮帮,去寻找那温暖的嘴唇。她的眼睛微微地闭合着,眼睑边的皱纹不仅没有衬托出她的这种苍老,反而使她的羞涩蒙上一层激情的釉彩。每一道皱纹里都藏着无限的风情。小孟想到青春期来临的时候,第一次感受到的女人的丰韵,那是他的一个永远无法尝付的梦,而现在这个梦就近在眼前,他跨越了时间的距离,亲近了那个远离她的成熟的女人的梦。他不能放弃这种追寻的急切,轻轻地把他的发热的嘴唇,贴靠在她的像花瓣般柔软的腮,伸出他的舌头,去感受她的嘴巴上每一寸细腻的肌肤。她的眼睛始终微微地闭着,仿佛眼睛一睁开,她的所有的理智便会奔泄出来,眼睛会泄密人生太多的谜底,会泄漏那只可以自我吟味的内心的快乐,所以,沉浸在快乐中,人的眼睛会微微地闭起,仿佛一不小心,就会吓走宁静的心的田园里的每一丝快乐的云蒸霞蔚。她的侧面依旧年轻而曲线柔美,而隐隐生出来的那一丝端庄的苍老,又像一层风情的胭脂,使女人更加碧透,更加妖娆。小孟哪堪这种息息相通拥抱中的那一份风情的激励,追踪着她的躲躲藏藏的嘴唇,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捕捉到她的唇。刚才在进屋的时候,曾经意犹未尽地近距离地感受过唇边的那份蜜糖一般的亲密,现在,这份甘酿就在身边,小孟更要抓紧时机,狂嚼大饮。他咬住她的胆战兢兢的嘴唇,另一手扶住她的头颅,让她无处逃离她的身体。小孟可以感觉到她的咬起的嘴唇,发出“唔唔”的拒绝的声音,但是小孟轻轻地伸出他的舌头,轻轻地点击着她的呈现出肉红色的嘴唇,一下子,把她的唇濡湿了。唇的接触因而变得更加温柔而亲密。小孟突然间感受她放弃了那种象征性地抵抗,打开了她的城门,于是,小孟长驱直入他的贪得无厌的舌头,突破了屏障,伸进了她的嘴里,这是一种倾情的接吻,仿佛身上的电荷借助于这种吻的释放,而肆意地对流。轻轻的一点的接触,却仿佛可以把全身的敏感都融注到这里,那种深深地对于灵与肉的渴望,在这刻明白无误地倾吐在唇的接触中。这是一种热量的中和,更是一种热度的升化。渐渐地接吻中失去了抗衡与躲避,她不再躲藏自己,而是更平坦地摆放着自己,以便让接吻更加的舒坦与面积巨大。强大的电荷通过唇得到了充分的释放,那种情感的电流在唇上得到了消释,整个身体变得空空荡荡,达到了一种电流的平衡,这是一种皮肤的外感式的互赏,而这种欣赏的不断升级,就是更狂热地期待着新的满足,新的期待,新的快慰。爱情是一个贪得无厌的游戏,总会逼迫着你一步步地移步换景,在消遁了一个地段的美景的时候,还会不断地寻找更加新鲜的滋味。爱情的深入,也转化为一种互为默契,就是尽力地展现自己,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欣悦,而且自己也努力着让对方享受着更加美味的快感。在这种步步深入的默契中,包含着复杂的体语,当事人在捕捉着自己的快感,也施舍给对方同样振幅的愉悦。爱的美丽与互补在此达到了一种极限。小孟可以感受到身边的女人在慢慢地放开,越来越呈现出一种温柔的大度的成熟的关爱,她是宽厚的,这是他一贯感受到她的成熟的色彩,她在容忍着他,纵容着他,鼓励着他,甚至小孟可以感受到她身上散发着的一种母性的光辉,就像一个老母鸡容忍小鸡雏在身边叽叽喳喳,她会张开自己的翅膀,让小鸡们穿行在她翅膀的空档里,这里面,她会享受着鸡的母爱,更会给幼小的鸡雏们以柔情的机会。她绝不买弄,绝不哗众取宠,而是默默地宽容,怀着一种对于爱的过度的解悟与熟悉,纵容男人的所作所为。她的端庄,衬托着她的深度,她的宽容,激励着男人的激情,甚至她的那种含垢忍辱般的羞涩,也在为她的面容增色添容。不知有谁说过,贞洁是女人性感的最富特效的兴奋剂。一个贞洁的女人的放荡是内敛的,是矛盾的,这两种力量作用着的女人,混和着一种欲进还退的表情,涌动着一种自责的退让与享受的前进的混沌状态,各种力量交战的女人的表情是最为迷离的,也最为迷人,而这种迷离中却展现出女人最复杂的灵魂,这时候的女人脆弱得像一层蕾丝内衣,所有的内心的交战的痛苦与恍惚都写在她的脸上,一个女人混杂着的表情,会令人觉得她的皮肤的细腻,挡不住内心的复杂的感受。所以,虐恋的流行,与其说是对暴力的讴歌,但不如说虐待的行为,激励出超常的表情,反衬出肌肤的薄若蝉翼,使女人深藏着的灵魂,更接近地坦露与最完美地绽放。此刻,小孟感到身边的这个女人闭着眼睛的每一个肌肤的颤栗与共振,都清晰地展现出她内心的渴望,他可以感受到她的成熟的躯体的忍韧力,但是更在她的那种默默的宽容的表情中感受到她的内心里的那种羞涩的拒绝,这种表情是转瞬即逝的,便这足以勾引起男人的狂热,她的那种涛走云飞的神情把女人的最丰富的灵魂的搏斗透露出来,比甘醇的佳酿更要让男人陶醉。小孟可以感受到女人在放开自己,就像一朵花那样,缓缓地绽放着,她的肢体完全地打开,两腿缓缓地收缩。小孟脱开她的嘴唇,在消释了唇边的电荷后,他感到与她一起渴望的是更高压的电力的释放。他小声地对她说:“我把衣服脱去行吗?”她缓缓地闭着眼睛,刚刚被热吻炙烤的嘴唇上,保留着粘糊糊的液体,她抿着嘴,掖开溢在嘴外边的一些不知谁的唾液,轻轻地挤出一句:“随你。”小孟得到指令,三下五除二地脱去了全身的衣服,她睁眼看了一下,又露出那种发自内心的羞涩的表情,小孟伸出手来,把她的睡衣的边缘往上扯,她阻挡了一下,但是,她还是配合地抬了一下臀部,让睡衣的下沿可以顺利地扯了出来,然后,小孟从她的头上,把她的睡衣全部地拉扯出来,她的圆润的肩膀全部地展现出来,白色的胸罩,烘托着她的乳房,其实她的乳房并不算太大,但小孟在解开她的胸罩时发生了麻烦,她看小孟被挡在了胸罩的外面,暗自好笑,便探出身子,手伸到背后,自已解开了背后的挂扣,摘下了胸罩,小孟扯过来,移到一边,两只手抚慰着她的微微下垂的乳房,他一双手把它完全地包围住,就像行为艺术锁住一座山一样。


109
  做爱的感受来自于人类的遗传的本能,它是一种幻觉,是一种骗术,但这种幻觉却施舍得这么真实,骗术却会让人被骗得五体投地。做爱从某种程度上讲是对人类繁殖的一种恩赐,是对痛苦的艰难的几乎毫无乐趣可言、危机四伏的人类生殖的一种奖赏。有一天,这种快感脱离了人类的痛苦本色,成为一种纯粹的形而上的东西。如果爱,归功于一个超人的创造,比如我们约定俗成地称它为上帝的创造的话,那么,人类对爱的异化,则变成人类对上帝的掠夺,因为做爱作为上帝给予人类吃苦药时的一颗糖,却被人类单拎出来,单独地吮吸。尽管如此,这颗糖在人类争相舔舐时,还是给予人类以无尽的乐趣与回味。而特别的妙处在于,人类相信,他与她在咀嚼这颗糖的风味时,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他会觉得是此刻的上帝,他站在历史的最高巅峰,享受了上帝赐予他的最浩浩荡荡的快感。情欲的确充满着神异的力量,一个人会在与别人的对比中,相信自己是最为性福的那一个,而在与昨天的自我的对比中,他会相信即刻的感受最为完美。性在群体中是独一无二的自信,在个体中是登峰造极的自恋。小孟曾经接触过许多小姐,但那种功利性的接触,感官刺激是表面化的,远没有此刻没有时间压力、没有尊严压力的状态下的全身心的投注。一种幻灭般的空前绝后的快感,再次欺骗般地席卷了他。小孟觉得他从这个女人身上,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性欲的狂欢。那种绝望的快感,使他似乎站在历史的峰颠上,似乎站在烈烈风中,他摇头摆尾,拔剑四顾,一览天下小,他从这个女人身上感受到了自己的伟岸与强大。这个成熟的女人发出与端庄呈现出强烈反差的嘶叫与呻吟,她的没有遮拦的乳房,有些松软地滑下,胸骨上露出隐隐的肋骨,胸口的肌肤有一些松驰,不完美在性爱状态下,却是一种异数的激励。她的乳头,带着一点黑色的沉色,甚至有一些萎缩地小巧玲珑,但却充分激发起他的对它的怜悯。小孟不乏对女人的理解,知道女人的兴奋在哪里。他的动作并不强烈,他懂得柔和对女人意味着一种催化剂。他让女人慢慢地升温,用他的手,他的吻,他的亲昵。对女人的制造,是男人的一种吟味。他让女人像花一样,全部绽开她的红潮,她的晕轮,她的收缩的颗粒,让每一种色泽都还原为最艳丽的色彩。在她呼唤他、迎纳他的时候,他征求着她的意见,“可以上去吗?”她沉浸着自己的私秘的欢愉中,根本没有时间允诺什么,她的两腿蜷曲着,小孟想起在学校里教授上历史课的时候,提到红色革命作家殷夫描写三十年代的上海小资女人上街游行,激动地呼吁着“好像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被男同志压在身上”,当时还在班级里引起哄堂大笑,而此刻的体味,却使小孟感到上世纪的那些抗争倒一针见血地揭示出男女关系的本质,小孟用上位去探访女人的神秘,他的腿因为跪着而感到绷紧的紧张,他把头伏在女人的脸上,注视着她微闭着双眼的表情,捕捉她的紧皱着眉头的那一种细微的波动。他远没有像在A片中那种,使出动作的奇诡,他不需要那样,在任何状态下,动作是做给别人看的,而感受是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做爱是为感受而做,而不是为别人的眼睛而做,所以小孟拍A片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畅快,也不觉得多如牛毛的体位有什么意义,而此刻,他尽力去体味着每一丝每一秒的柔情的接触,他懂得必须让对方感到欢快,这时候对方才能回馈自己最真实的同等频率的“福”度。所以,他悄声问:“舒服吗?”身下的女人有些味同嚼蜡地摇摇头,小孟阅女人很多,他知道这个女人不是女人中的例外,他有让女人步入幸福圣殿的办法。他从她身上滑退了下来,实际上他把全身的力量置于她的身体之上,她也没有多少轻松愉快的感觉,他倚偎在她的身边,让她仰卧着,从侧着的体位与她亲密接触,然后,他用自己腾出来的一双手,抚摸着她的最敏感的部位。一直一声不吭的她,突然抑制不住地发出咿咿呀呀的呢喃声,她的身体也像麦浪一样晃荡起波峰浪谷,“小亲亲,你太好了……”她的嘴上散发着没有内容的无字歌。小孟让她持续地高调地行走,就像一个曲调,没有后限地往上高走,一直往上走高,好像没有尽头。但没有尽头是没有可能的事,总有一个尽头,她没有突破,也无法突破,肉体束缚了她,地球的引力限制了她,只好卸载,把快感留在地球与人间,她无法成为永远的仙女,只能成为一个无限迫近于仙女的类仙女。在那一刻回归人间、无限接近仙女的状态,她迸发出了全部的热情。小孟可以感受到她的身体在扶持着自己,好像想去大胆地触击最接近仙女殿堂的云天,但她同时也无法承受那种接近中的灵魂的丢失,她渴望去迎接,却又无力去接近,那一刻变得超级敏感,小孟可以感受到她处于一种临界状态,他让自己配合她的节奏,他要在女人的那种临界状态中,完成他对至极性感的拥有。他加倍地运动着,使女人升腾,攀高,接近到无限的遥远,在那一刻,他感受到女人的失控,他把握着自己的快乐,去迎接那相同的共振……她的那种无声的颤栗,突然幻化出一种放浪的笑声,猛地把他推开,她像一个滚过鞍马的运动员,把的身体像陀螺一样闪开,小孟随着她的抽离的身体,把最后一丝快感的余绪追踪着她的身体。她浑身好像不能抚摸,“别碰我。”扭过一边,强烈的情欲高潮是极度的敏感,她好久才平息下来,然后乖巧地侧转身来,“你真鬼,你怎么会让人这么舒服的?”小孟把自己的头,放在她的胸脯上,“刚才你抖了。”她点了点头,脸颊上是红潮一片,她问道:“你怎么把人弄的这么舒服的?我从没有过这样的舒服。”“真的吗?因为我喜欢你。”“你真的喜欢我?”她低头望着他,他在她胸前,像一个很乖的小孩,她突然说道:“我不想这样。”他问道:“那你想怎么样?”“我要躺在你的怀里。”“为什么?”“因为我是女人嘛。”小孟往上探出身子,她柔软地下探而去,然后把她的脸颊放在他的胸前,“这样才舒服。”她的脸伏在小孟的怀里,只是刚才两人的位置的互换。这个年龄大他十多岁的女人,在这一刻脸上升出小女孩的梦幻的神情,她渴望的信赖的情结,搅动着男人的怜香惜玉的情感,他觉得拥有一个女人在怀里的感觉真是好。他有过女人,但这样拥有女人的时光却没有。他也许曾有一刻渴望拥有这个女人的近乎母爱的温暖,但他更是男人,他还是希望此刻能把一个女人拥抱在自己的怀里,用自己的青春的胸膛,拥有她的全部的肉体与灵魂。他此刻有一点痴迷这样的状态,这是他的理想的状态,他不知道他能拥有这样的女人有多久。在情欲渐趋平静后,他无由地想到了这些古里古怪的与此情此景没有关系的问题。情欲使人不会去考虑理智的问题,但情欲过后对情感的留恋,使他还是身不由已地去畅想着这些灵魂的慰藉的问题。他们说了一点傻话,刚才的那一刻体验,是他们觉得都走过了自己的一生中的最快乐的时光,这本质上是情欲的一种欺骗,使人们相信,刚才拥有的是最快乐的。但是,这足以使人麻醉,他们觉得此刻是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和谐。他们在谈话中没有去谈现实的人生,也没有去谈刚刚共享的那种快乐,他们怕生活中的一切来干扰此刻的虚拟的感受,怕去用言语去破坏那种肉体上无法用语词表达出来的每一点快感,他们无意义地聊着天,说着傻话,为一点小动弹发着无意义的笑。渐渐地睡意涌了上来,他们相拥着入睡。那一晚,他们就在这种浑浑沌沌的状态中,睡了醒,醒了睡。小睡之后,就又升腾起来的欲望,欲望的再次奔流后,是再次相拥的疲惫。那种爱不尽、离不开的缠绵状,持久地包裹着他们,直到他们筋疲力尽,内心里却充满着一种饱满的激情。当他们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发现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了。


110
  “颜馨婷,谁叫颜馨婷?出来一下。”
  在闹哄哄的会议室临时充当的教室里,门口有人的干燥的叫声,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但张苏尔还是竖起了耳朵。
  不知你有没有这样的体验,在你的心中一直默念的一个名字,当别人偶而称呼起它的时候,往往会像针一样刺了你一下。即使在纷杂吵闹的情况下,也不会降低那刺激你的烈度。
  张苏尔向门口的方向看去。
  他必须穿过攒动的人头,拂去那些乌云般荡过来荡过去的年轻的发丝,才能看清楚教室门口边的一切。
  他看到,一个女孩的身影向门外闪了一下,真的是她?
  张苏尔微微掂起脚尖,倚在身后的椅子上,关注着那个叫颜馨婷的女孩的身影。
  不会这么巧,不可能的。张苏尔这样的想。
  今天是张苏尔报名参加“孔雀”影视明星培训班的第一天。他是从“新民晚报”上看到这一个培训启事的。他拿着那份报纸,左看右看,没有人与他商量,他也找不到人商量,他藏着一份心跳与窃喜,一咬牙,他选择了去报名。
  他有一个美丽的梦想,就是能去学习表演。那是他的一个在高中时代没有实现的梦。
  按照父母的意愿,他考上了一所金融学校,因为父母关心的是他的谋生,以为一所金融学校可以让他顺利地栽入到金山银海里。
  毕业后,他招聘进了中国银行当了一名储蓄员。单调与重复,成为他每一天的工作色调。这个工作是任何一个只要能认得人民币的人,都可以胜任的,三年的学习,换来了这么一个结果,在父母看来,可以衣食无忧,而对他来说,完全是对生命的浪费。
  沪上当年开办过的谢晋恒通明星培训班,是一个梦境的摇篮,也是一个虚伪的神话。赵薇、范冰冰均从这里起步,激励着沪上的培训班多如牛毛,报名者也如过江之卿。一个明星,实际上已经成为一个最简便的印钞机,而制造印钞机的培训班,注定要比挣钞票更有诱惑力。
  张苏尔有一个梦想。他觉得如果呆在枯燥呆板的银行里,永远无法实现他的梦想。他要无限地接近他的梦想,这个梦想,事关他心中的一个隐秘的希望,一个他默默期待的幸福。
  他难以置信,他的一次贸然的尝试,就可以与这个梦想激情澎湃地撞一下腰吗?
  过了一会,他看到一个女孩,从前面的教室门里走了进来,正是刚才出去的那个女孩。
  她剪着短发,露出圆圆的脸,发着红润的光泽。她个子不高,宽宽的肩膀,使得肩膀往上很是丰腴饱满,而全身却显得小巧玲珑,他太熟悉她的一切了,多少回,他在自己的回忆中,幻想着这样的身影,这样的梦境,他感到心跳已经蹦到了嘴边,刺激得他再也坐立不定。
  “颜馨婷……”他失声地叫了出来。
  那个女孩扬起头,茫然地注视着四周。
  张苏尔摇晃着手臂,向那个女孩招着手。周边的那些男男女女像放鸭似的叽叽喳喳,干扰着张苏尔的发出的声音。但那个女孩还是看见了他的摇摆,微微一愣,然后,不管隔了多么的远,他还是感觉到她的那种微笑。
  那女孩向他这边跑来,她在跑动的时候,带有女人的幽深的气息,这是一个没有经过形体训练的女孩的身体,她带着小跑,因而头发向两边晃动着,使她的脸蛋扑朔迷离,若隐若现。她走动的时候,重心很低,她很不善于昂首挺胸的走路。在张苏尔的心目中,他就喜欢她这样的带有一点妇人气息的女孩。她不是很机敏,但带着一种丰腴的女人的气息。她称不上清秀,但会让人感到亲切。她是那种走路时可能懵懵懂懂撞上树的那种女孩。张苏尔就是喜欢她,多少年来,他在心里一直喜欢的就是她。他要实现的梦想,就是为了将来有一天走近她。没有想到的是,他稍稍付出了努力,就可以看到她像梦境一样,浮现到他的眼前。
  她跑到他的身边,两手交叉地握着,带着一种小女孩的乖巧,“张苏尔,是你啊,真没想到是你。”
  她能这么流利地叫出他的名字,张苏尔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动。
  上海太大,任何一个生命投入到这个巨大的洪流抑或叫漩涡中,都会湮没无痕,而现在,他竟然在这里遇上他朝思暮想的女孩,他觉得他的选择没有偏失主题。
  “我也没有想到,能遇见你。”张苏尔笑道。
  “我更没有想到。”颜馨婷仰起头,带着笑容看着张苏尔。她的个子要比他矮许多,她仰首看他的时候,微微地歪着头,就像幼儿园的小朋友表演节目时,倾斜着脖子时的那一份天真。
  “你‘更’没有想到?为什么你要‘更’上一层楼?你有什么依据呢?”望着她的亲切的神情,那种发自内心的微笑,张苏尔忍不住接过话头,开了一句玩笑。男人的戏谑,往往是女人鼓励的产物。
  “难道你能拿出证据你是‘更’吗?”她默契地说道。
  “我有证据,你会相信吗?”张苏尔温和地看着她的挑战似的神情说道。
  “你有证据拿出来啊,不然我怎么相信你啊?”
  “我拿出来,你也看不到啊。”
  “我可不是近视眼,我怎么看不到?”
  “看不到的东西,难道仅仅是因为近视眼吗?”
  “你在为自己搪塞……你输了……”。不知为什么,她的眼睛升起了一片雾气,浸润着她的乌亮的瞳仁,莹莹地发着深邃的光。
  “事实就是这样啊,‘没有想到’的重量,如何用力学单位来衡量呢?”张苏尔继续逗她说道。
  “你不能,不代表我不能啊。” 颜馨婷骄傲地说道。
  “是吗?你真厉害,可以让我看看你的……应该叫唯心主义的胜利吧。”
  “张苏尔,见到你,真的很高兴。不知为什么,我有一点……”她有一点不好意思地抿嘴而笑,眼睛里的雾气越来越浓重,开始凝结为雨珠,扑簌簌地滚动着,她的晶亮的眼睛,仿佛不堪重负地听任着雨滴缓缓地蓄积着容量,她有一点抱怨地说道:“我有一点不争气了……”
  张苏尔几乎是在大吃一惊的状态中,看着颜馨婷的眼睛里流淌出透明而纯洁的泪水,他突然意识到让女孩流泪是男孩的最大的失策,便赶紧说道:“别,颜馨婷,别这样,我输了。是我不如你。”
  “我不要你输。被别人‘更’想着,那是不一样的味道。” 颜馨婷的嘴唇被自己咬得红红的,她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两只眼睛仿佛不听使唤,把她的泪水一滴滴地抛弃到她的脸颊上。
  “我输了,但这也没有矛盾啊。‘没有想到’我不如你,但你要知道,‘没有想到’的真正内幕是‘想’啊,越‘没有想到’,越是‘想‘的厉害,你在‘没有想到’上占了上风,那么,我就是在‘想’上拔了头筹了。”
  “你在耍诡辩。‘没有想到’与‘想’是正弦的关系,越‘没有想到’才越是‘想’的厉害呢。”
  “哇,你真好厉害,样样的上风都被你抢去了,我连‘想’的资格都没有了。”
  “谁不让你想了。我也不想在‘想’上与你抢上风啊。怪我不好,不知为什么,我的眼睛真的不争气。”
  “其实,我觉得应该叫‘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比较适合。”
  “这还差不多。” 颜馨婷的脸上,留下了淡淡的泪痕,眼睛里红红的,被泪水冲刷过的眼睛,就像洇了水的沙漠,显得沉重而厚实,即使挤干了水分,但那种凉湿湿的气息,也会让她的眼睛楚楚动人。她似乎也为自己不听话地流下泪水涌上愧意,扭转着身子,背对着教室里的乱嘈嘈的报名来的男男女女,不想让别人看出她的梨花带雨。


111
  面对着一个女孩的含泪带雨、楚楚可人的面孔,张苏尔却涌上了一种久违了的柔情蜜意。
  “你现在在民航当空中小姐吗?” 张苏尔问道。
  “你怎么知道?”颜馨婷惊讶地问道。
  “我想应该是的吧,高中毕业,我记得你上的是连云港民航学校吧。”
  “是啊,一晃都四年了。日子过的好快啊。”
  “没有四年吧,我记得我大二的时候,你还回去过一趟,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
  “是的,是的,我想起来了,我记得那一次看过你的。“
  “我说是吧,还是我记的更清楚。”
  “这样说来,我也没有说错吧,我是说,我毕业也快一年了,加上学校里三年,我离开家乡也有四年了。只是很遗憾,我没有当成空中小姐,现在倒是在店堂里当小姐——应该叫服务员吧。”颜馨婷展露出天真的笑容。“那么你呢?”
  “我?我考上了上海的一所金融学校,三年出来,我现在也是当了一个营业员,与你一样啊。”
  “真没想到,还能与你在一个城市。”颜馨婷怅然若失地说道。
  “怎么你也是来报考演艺培训班?”
  “当年的梦还没有做得醒呢。”颜馨婷微微笑道,迷缝起眼睛。“你也做着这样的梦?”
  “我的梦,是与你一起开始的啊,看样子,有你参与的梦,总会还想做下去的了。”
  “我有这么大的能量吗?能影响到别人的梦?”颜馨婷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女孩的眼睛,像阴晴圆缺的月亮,时而展现出一钩弯弯的妩媚,时而圆满成一轮通透的清澈。
  “你不相信自己?你缺乏自信,我也不让你感到骄傲了。我现在说,我与你的梦想是一起开始的,总行了吧。现在我们不约而同,又相遇在这里,应该说,我们又为梦想走到一起来了。”
  “太好了,看到你,我也感到自信了。”颜馨婷脱口而出。
  “给别人一点自信,自己也会自信的。我们在一起,似乎就应该是一个完整的自信吧。两个一半的自信,会让世界都相信我们的。”张苏尔说道。
  “你说的有意思,不过,两个自信,总有一个头吧,我是跟着你走的。”
  “真的吗?‘去年看灯我先走,今年看灯又是我带头。’你总愿意把这个头给我啊。”张苏尔笑着说道,他念叨的台词,是当年他在家乡时,与颜馨婷唱的一出黄梅戏《夫妻观灯》中的一句唱词。
  “你还记得那个茬啊,”颜馨婷听到张苏尔以戏剧中的丈夫自居,触动了心思,脸上顿时泛起了一点红潮。当年他们唱这出戏的时候,还在高一年级,青春的心思刚刚启蒙,对《夫妻观灯》中的那种角色也是似懂非懂,时过境迁这么久了,今天他们已长成了成熟的大人,当年“小荷才露尖尖角”情境中诞生的那么一种朦胧的情愫,倒很容易地找到了立足与发展的新领域。
  “你怎么忘了?最记得,第一次演到‘老婆的裤脚烧着了’的时候,你怎么还不肯演呢。”
  “我咋会忘了?‘急忙瞧,急忙找,我的裤脚没烧着。你笑什么?不看灯,你尽瞎吵,险些把我魂哪吓掉哪。’”颜馨婷也一连气地轻轻地哼着当年戏中的台词,她的脸上漾起的红红的微光,使她的丰满的脸蛋,罩上了一层毛茸茸的光晕,像套在月亮外面的那个巨大的月晕一样。
  “如果现在你演起来,那就更像了。”
  “像什么?”
  “嘿嘿,说了,你不会生气吧。”
  “你说。看你说什么。”
  “更像老婆啊。”
  “那以前就不像老婆吗?”
  “以前像小姑娘。”
  “你的意思是我老了?”
  “没有这个意思啊,毕竟现在比那个时候要大好多了嘛,我只是想关心的是……”
  “关心什么?”
  “你没有真的成为别人的老婆吧。”
  “除了在戏里当过别人的老婆外,我没有当过。”颜馨婷平静地说道,在他们的谈话中,屡屡提及“老婆”这样的词汇,在外人听来,似乎有一些难以理解,但当年他们就是在表演时,这样称呼来称呼去,那么一种默契与亲切,使“老婆”这个词,早已成为他们思维与记忆中的一个非常平常、带着一点温馨的特殊字眼,所以,他们今天提起这个词,倒复现了对往事的藕断丝连的瓜葛联系。
  “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瞧你那失望劲儿,好像我嫁出去,你才开心似的。”颜馨婷又恢复了调皮的笑容,眼睛故意地瞪了张苏尔一眼。
  “没有……”张苏尔一时语塞。“我只是说……”
  “这么说,你有老婆了?”
  “更没有了。我讨老婆的计划早着呢。”
  “你自己不关心,倒会关心别人。”颜馨婷抿嘴一笑,张苏尔恍然记得当年戏装下的颜馨婷也是用这样的轻轻地抿着嘴唇的微笑,打动着他的男孩的心的。
  “这么说,我们还可以继续在戏里演下去了。”张苏尔说道。
  “谁给你机会了。”颜馨婷嗔怪地望了他一眼。“不过,也有可能,只是这个培训班,也不会演黄梅戏吧。”
  “这倒也是。你还是想演戏?”张苏尔问道。
  “是啊,当年市里的剧团就想收我了,可是,爸爸妈妈不同意,说黄梅戏现在不吃香了,考大学的时候,分数只够职业学校。早知道那样,我还是进剧团得了。你呢,你也没有放弃,还想学习表演?”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喜欢现在这种太现实的生活。如果一辈子,都按照这个样子来生活,我会憋死的。我有一个毛病,非常坏的毛病,我喜欢想像的生活,像舞台上那种,光怪陆离,五彩缤纷的,带一点虚,带一点梦的那一种,我知道那不是生活中的本来样子 ,只是人们的想像,但我就是这样,就是喜欢在虚一点的想像里生活。”张苏尔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我倒没有你想的这么多,只是,……你刚才说的,正是我说的那个意思。”
  “哈哈,我都说了,我与你开始一起做梦的,现在还在继续做着梦。这叫什么?同病相怜?”
  “多难听,我觉得叫……相依为命。”颜馨婷的脸上绽现出兴高采烈的表情。
  “你说什么都好。刚才叫你干什么了?”张苏尔问道。
  “没什么。昨天我钱没有带足,刚才叫我去补缴钱了。”
  正在这时候,跑过来一个女生,拉了一个颜馨婷的胳膊,问道:“你是颜馨婷吗?”
  颜馨婷掉转头来,问什么事情?
  那个女生指着门口,“全老师找你呢。”
  在门口的正是全莎比。


112
  莎比这一段时间以来,与穆岩相安无事。自从那一晚看过《歌剧魅影》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却异乎寻常地冷却下来。莎比在人民广场的巷道里,拒绝了小穆的亲昵,自觉地把两个人的关系,又拉回到若即若离的状态。她希望还像当初那样,两个人相敬如宾地生活在同一个天地里,她不想那么快地把两个人之间形成的相濡以沫的关系,像彗星闯入地球一样,迅速地燃烧干净。
  但是,人的感情确实是一个很怪的东西,人们常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人的感情也与人一样,只能往高处走,只能不断升温与加热,如果你想保持住那种恒温的状态,那么实际上是对感情的冷却。
  莎比想在自己与小穆之间恢复到当初的那种心有灵犀却又互相敬重的状态,实际上是不可能的。他们曾经有过拥抱,现在又重新隔离成一段距离,只会使他们感到生分与尴尬。谁都不愿打破这种冷漠关系中的僵局,所以,莎比也无为而治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在表面上看,他们依然客气而彬彬有礼,但实际上,两个人之间已经很少进行私语的交流了。
  小穆这一段时间内,也是早出晚归,中午基本不回来了,早上出去的很早,晚上回来,也是自己到厨房里热一点饭菜充饥算事。其实他们两个人都在创造着机会,让两个人减少见面的可能。
  上海的夏天很快席卷而来,这一天,莎比听到钱盛肿的指示,告诉她,演艺培训班已经开始了,让她到培训班上来协助学员的教学工作。
  报名的学员很多,昨天报名的人,几乎挤破了办公室。莎比按照钱盛肿的吩咐,为培训班学员代收费用,今天早上,她因为在延安路高架桥那儿堵了车,所以,赶到这儿的时候,已经迟了,钱盛肿先让小兔先代收了一会费用。
  叫颜馨婷的时候,莎比还没有到。因为昨天颜馨婷没有交足七百五十元的学费,刚才专门通知她去把剩余的学费再补缴全。培训班的费用,是按照二百五十元的底数而缴的,另外五百元,如果学员合格,还是退回的。昨天颜馨婷只带了通知上说的二百五十元,另欠了五百元,今天才把剩余的款项交足了。
  颜馨婷当时被喊出去来到办公室准备缴款的时候,正好钱盛肿、赵土根导演一行人,正坐在办公室里与上海华师大教授、今天的讲课老师朱大可在侃侃而谈。
  颜馨婷把剩余的五百元交给了代收费的小兔,赵土根导演迷虚着眼,把颜馨婷上上下下打量一个透,他的锐利的目光,自比为X机,可以深入到女人的衣服的内面,他在颜馨婷身上,看到了他所欣赏的那种女孩子的最纯情的烂熳与天真。他一直想找到这样的纯情而美好的女优,现在,他对颜馨婷的第一眼印象可谓用一亮来形容,忍不住脱口说了一句,“这个小丫头不错。”
  钱盛肿向来是会忖度赵土根导演的意图的,立刻问道:“你觉得她可以录取吗?”
  “不错,这样的胚子正是我们缺少的。”
  钱盛肿心领神会,刚要命令小兔把颜馨婷留住,这时候,莎比便匆匆地赶来了。


113
  钱盛肿把莎比介绍给朱大可教授。莎比对这些文人教授,向来是不晓得的,钱盛肿便不由多介绍几句:“这位朱教授可是全国闻名的教授,当年在学术界有‘南朱北刘’的说法,刘是刘晓波吧,刘晓波自绝于人民,现在算是死了,但是江山代有才人出,现在是否可以把个‘刘’换成‘余’——就是余杰吧。”
  朱大可教授握着莎比的手,表情却颇有一些腼腆,结结巴巴地说道:“你好,全老师。”
  莎比听得老钱的介绍,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亲切地叫道:“朱教授,久仰久仰。”
  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地打量着这位知名的沪上教授。看他的年龄,约有四十多岁,相貌还算堂堂,轮廓鲜明,鼻直口方,似乎带着一身的正气,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
  钱盛肿乐呵呵地看着,翘着二郎腿,继续介绍道:“今天能把朱教授请来,也是我们培训班的荣幸啊。我们请朱教授,目的也是提高学员的知识层次,文化含量,我们不能为演戏而培训,而是以人为本,从人的素质抓起。朱教授是全国闻名的教授了,小全,他的那一篇著名的文章,你一定看过……那个叫什么的……”钱盛肿抓耳挠腮地想不出来。
  莎比毕恭毕敬地听着钱盛肿的介绍,脸上含着亲和的微笑,等待下文。
  “对对,叫‘上海在性交中尖叫’,造成全国的反响啊,为我们上海人争了光,增了气,好文啊”。
  莎比看到钱盛肿那种得意忘形的样子,估计是钱主任又拿荤话开玩笑了,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没有搭理钱盛肿。她在心里想,一天到晚想着性交的,应该也就是像钱主任这样的A片投资商吧,哪里有大学教授还好意思整天把“性交”挂在嘴上的?如果是这样的话,还不如把大学教授请过来,担任A片的艺术顾问呢。
  那边朱大可教授也搭了腔,“钱主任说的幽默,只不过,我要更正一下,我的那篇轰动全国的文章叫,‘上海:情欲的尖叫’,不过,钱主任刚才说的‘上海的性交’,倒完全可以列入我的写作计划了,只是最近忙于论战,还没有正式成文,但很佩服钱主任能有先见之明啊。”
  莎比看着朱教授大言不惭地说着“性交”与“情欲”,一点没有脸红的意思,心里真是暗暗地叹服,想到:大学教授可能都与医生一样,看到男女生殖器官,只会想到它们的物理的结构,不会把它看成是人类的一种特别的器官,这种心定自然凉的境界,确实是教授风范啊。
  钱盛肿受到朱教授的赞扬,颇有一些洋洋自得,“朱教授有很多妙喻啊,上海在朱教授的眼睛里,就是一个男女的生殖器官,今天第一节课,我们就准备请朱教授讲讲这一方面的学问,小全,你也进去听一听,听朱教授一席谈,胜读十年书啊。”
  莎比听了,心里又暗暗地寻思,“莫非这朱教授也是A片看多了,致使老眼昏花,把世界上的什么东西都看成男女生殖器官了?”
  朱大可教授秉承了中国文化的优良传统,听到别人的赞扬,自然要出来谦虚一番:“钱主任溢美了,小弟胡言乱语,哪里称得上学问啊。不过,若论我提出最轰动的观点,还要数鲁迅研究了。”
  赵土根刚才一直没有吱声,其实他的脑子里全在盘算着颜馨婷丰满亭匀的身体,心里想,好久没有一种心动的感觉,今天这个小女孩倒像拨动了自己的哪一根弦啊,所以,他一直在边上默默地琢磨着自己的心思,也没有听朱大可与莎比他们的谈话。现在听到朱大可提到“鲁迅”,便触起了另一番心肠,插嘴说道:“最近鲁迅研究又开始热起来了,上影厂又准备开拍‘鲁迅’了。”
  朱大可正准备发表关于鲁迅先生的高见,被赵导演一岔,便暂时停止了自己的思路,“赵导,你说的是不是丁荫楠导演的那个电影?”
  “是丁荫楠那部。”赵导演应道。
  “老赵,你说这样的电影拍出来有谁看呢?我觉得中国现在这个时候还不是拍鲁迅的时候。”朱大可说道。
  “现在这帮人,有得拍就行了,抓住一部是一部吧,就是这种心态,丁荫楠拍过〈周恩来〉、〈邓小平〉,其实这样的电影太匆促,只能说是急就章了。”赵导说道。
  “《周恩来》我看过,整个一个纪录片,这样的电影,几乎没有人物刻划,我怀疑在‘鲁迅’的拍摄中,能有什么深刻的人物刻划。”朱大可说道。
  “丁荫楠上次到上海来的时候,也与我谈过,他知道周恩来的很多事情,就是不能拍,他只能拍成这样。想说一点什么,又遮掩一点什么,中国电影现在都是这样。所以,论诚实的程度,不如我们老钱拍的一些片子啊。”赵土根说道。
  “钱主任拍的有什么经典片子?”朱大可一直听说老钱在拍片,但始终没有看到他的片子,所以这时忍不住问了一下。
  钱盛肿心里暗暗地骂赵导演是小赤佬,嘴上却不能直接地说出来,于是,咧着嘴,尴尬地说道:“老赵,我拍的片子不就是你拍的片子么?你自我介绍得了。”
  朱大可当年曾经参加过赵导拍摄的越剧电视剧《杜十娘》的作品研讨会,此时,便适当地恭维了一下,“噢,是《杜十娘》吧,赵导的成名作啊。”
  “哪里,哪里,说起来丢人现眼啊。”赵导提及往事,除了觉得这个电视剧为他的换妻奠定了基础外,其它也没有什么价值,便觉得自己成绩平平,顿时很有一点阳痿状态。
  这边莎比听他们三个男人谈的热闹,特别是看着赵导演既想夸耀A片,又遮遮掩掩地不敢明白地出来,这典型地属于“做婊子还要立牌坊”这一种类型,没想到,现在文化人看多了,发现他们并不见得比AV女优高雅纯洁得许多,不由嘴角边浮现出一抹讥讽的冷笑。
  钱盛肿看出莎比独自微笑,便说道:“你们看看,我们的小全都觉得几位大师谦虚来谦虚去很搞笑呢。”
  刚才莞尔而笑的莎比索兴笑出声来,说道:“听赵导与朱教授讲话,就是增长学问啊,只是,刚才朱教授讲的关于鲁迅研究的事情,小女子还是想请朱教授指教一二。”话一出口,莎比就觉得满嘴发酸,与这帮酸文人呆了不到半小时,没想到自己说话都能把自己的牙酸掉半边,再这样下去,自己还是穿着古装戏服,甩着长袖,与教授对话吧。
  朱大可听到这位美女姐姐还记得刚才自己信口标榜说的话,顿时兴致浓郁起来,“全老师的好学精神令人敬佩有回。我先你一个问题,你知道鲁迅先生最爱的女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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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尊敬的朱大可不耻下问,丢下尊架,和风细雨地咨询着问莎比知道不知道谁是鲁迅的真心爱人,倒一时半会把莎比给问倒了。
  一般情况下,名人都喜欢拿着高高在上的架子,不愿亲民的,但漂亮女孩往往是打破名人架子的利器,这么一个很有学术性的问题,朱教授不一定感兴趣去问钱盛肿、去问赵土根,因为这些臭男人,即使在他们面前显摆自己的学术,也不会在他们的眼睛里回馈崇拜的亮晶晶,而在女孩面前一展示学富五斗的才华,那女孩的满脸稚气未脱的奉若神仙的表情,那简直要比冰镇汽水还沁人心脾的。所以,朱教授在讲课的时候,一看到讲台下面的亮晶晶的女孩的眼睛,便觉得是在群星灿烂的银河系里跳华尔兹,顿时有一种自己是银河系核心的得高望重之感。在讲台上,朱大可教授总是想起作为他主要攻击目标的鲁迅写的小说《高老夫子》中的那种感觉。高老夫子登上讲台,顿时就融入到那亮晶晶的如汪洋一般的眼波的蜃气中,那种眼光很让老夫子空虚、失落。大凡在中国攻击鲁迅最为得力的,往往是那些研究鲁迅最为深刻的人。把鲁迅研究到最后,他发觉再为鲁迅唱赞歌是无力显示出自己的独立的话语质量,便索兴背信弃义,摇身一变,从歌颂鲁迅的歌德派,变成泼污水的毒咒派。朱大可教授就是这样的一种典型,因为对鲁迅的熟,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实现在这两个极地之间的转变。鲁迅曾经说过,是凡转变没有规律,变化无常的,一律称之为流氓。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朱教授回味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十分佩服多少年前鲁迅先生所作的精辟的关于的流氓的定义,他很高兴自己能十分吻合鲁迅先生的流氓的定义。大概在心底里已经失去流氓一词的基本判断力,朱大可教授在学术界便大踏步地按照这样的风格不断努力,倒真的荣获一个“流氓教授”的美誉。
  莎比看到朱大可教授循循善诱地启发她关于鲁迅的私生活问题,自然目瞪口呆,无法回答。莎比如果略知一点作家的私生活的话,她最多晓得一点张爱玲。所以,莎比抱歉而又谦恭地摇了摇头,她的这种状态很优雅,倒一点不让人觉得她的不学无术,给人的感觉,倒是一种对对方发言的鼓励。毕竟莎比过去有一点表演经验,在商场里曾经参加过业余集团培训的,在装腔作势上还是很有一套讨人喜欢的地方,特别是在教授这股拿腔作调面前,她的这种态度很恰如其分,这无疑给予了朱教授继续发言下去的动力。
  朱教授打开了话匣子,“知道刘*和*珍吗?《纪念刘*和*珍君》这篇文章总记得吧?”
  “我晓得,在中学课本里学过的。”莎比赶快应道,她觉得如果再不表示对朱教授的一点回应的话,那么,朱教授可能会觉得不值得继续开讲的。其实莎比不知道,教授的讲课的热情倒与对方的接受能力没有关系,完全取决于学员的靓丽的程度。
  “这篇文章不是说得非常明白吗?鲁迅嘛……爱的就是刘*和*珍君嘛。”朱大可因为激动起来,说话有些结巴,苍白而肥胖的手,作出一种强调的摇摆的姿势。
  莎比听了有一点摸不着头脑,在她的印象中,这篇文章仅仅记述了牺牲的刘*和*珍的几个小片段,好像是老师对学生的回忆,怎么也读不到关于爱情的潜台词啊。于是莎比小心翼翼地问道:“不会吧,文章里看不出这种意思啊。”
  “这是非常明显的,”朱大可的发言变得流畅起来,他像朗读台词一样,结巴的毛病因而得到有效遮蔽,“鲁迅最珍爱的女人,是他在北京师范大学兼职时的左翼学生刘*和*珍,她的被杀令鲁迅心如刀割。他的一篇《纪念刘*和*珍君》,写得悲痛欲绝,犹如寒夜里的一声凄厉的狂哭。作为刘的同学,许广平扮演了一个刘的代用品的脚色,她在鲁迅最伤痛的时刻出现,竭尽劝慰之能事,这多少补偿了鲁迅对于旧爱的无限迷恋,而刘则因此获得了一个恋父情结式的升华。”
  钱盛肿看到朱教授对着莎比使劲,觉得教授真会不遗余力地抓紧时间卖弄他的那么一点半通不通的学问啊,便笑着打岔道:“小全啊,朱教授的肚里货多呢,你以后要学,慢慢地学吧。”
  “哪里,哪里,只当是交流,”朱教授也意识到刚才那副表情太忧国忧民了,会把面前这个小女子吓坏的,便调整了姿态,拿着一副平易近人的表情出来继续哄骗对面坐着的女青年,按照他的那种样子,他已经近似地把莎比看成是他可以信手拈来的文学女青年了。
  莎比只觉得似懂非懂的词汇往脑子里灌,多少她还有一点接受能力,虽然没有完全明白朱教授讲的是什么,但心里已经略知一二,于是便接口道:“朱教授什么时候把肚子里的货真的传授一点给我呢,我也受益无穷啊。”
  “那还不容易,”钱盛肿道,“小全,把你的肚皮贴到朱教授的肚皮上,朱教授的满腹才华都过让给你了。”
  “你要死了,”莎比听了钱盛肿的胡言乱语,满脸痛红,站了起来,“钱主任没大没小的,朱教授马上生起气来,不给你讲学。”
  一时间,几个男人都哈哈大笑,让一个女孩怒气冲天,是男人们讲荤话的主要目的。此目的达到,男人就像看A片一样兴趣盎然。
  钱主任笑够了,便对莎比说道:“小全,谈正经事吧,刚才那个叫颜馨婷的学员,赵导演看上了,准备录用,你把她的五百元退给她。”
  这就是全莎比回到教室里找颜馨婷的原因。


115
  莎比在到教室的路上,拿着的是一份小兔今天早上代收费时登陆的名单,望着今天又增添了一长串陌生的男男女女的名字,莎比的心情复杂。虽然演艺培训班还没有亮出AV演员培训的招牌,但是,她很难想像这样的培训班将走到哪里。她知道,在钱盛肿的调教下,把一群青年男女调制成专事AV事业的男优女优并不是一件复杂的事,她知道钱盛肿那一套独特的从攻心开始的教学手段,任何人都是无力阻挡对AV事业的投降与依靠。从自己的切身之痛,她为那些男孩女孩惋惜,但是,这个行业的巨额的辉煌引诱,又使得萌生出来的一丝怜悯显得毫无意义。这个世界上,已经不是嘲笑尊严的时代了,贫富决定着人的潇洒与地位。“笑贫不笑娼”这样的话,已经老调得难以弹出新意了,但是,在本质上,仍是这样的规律,在决定着城市的时尚的价值观。
  她随便地翻了一下新报名的名单,并逐一数了一下,她要把这些新增加的人数与小兔交到她手里的款项吻合起来。突然,她的眼睛停止在一个名字上,在一堆陌生的字眼里,出现这一个姓名,就像星空中的一个流星一样,触目地照亮她的漠然的眼睛。
  “柳丝丝——”
  莎比吟念着这个名字,这是她娘娘家的表妹,难道她也来报名了?
  看到柳丝丝这个名字,她心里更多地涌上了一丝畏惧,因为这个小丫头一直对她有着强烈的成见,而莎比又与柳丝丝一家,有着那令人无法回首的隐痛,正是发生在柳丝丝家的那场风波,影响了莎比日后的生活。与柳丝丝一家的矛盾与纠葛,彻底改变了莎比的人生。也是从那时候起,她逐渐远离了真实的生活,离开了她的亲人生活的空间,而卷入一个新的生存天地。她从没有想过去重新回到现实的生活中来,她知道她的亲人,就生活在这同一城市的空间里,但她不想把已经迈出去的脚步重新收回,再次回到那一个真实的世界里。因为那份亲情涌动的空间,只会给她更多的灵魂的刺痛,她需要的是一个没有亲情干扰的环境,继续她努力麻木着自己的没有未来的人生。
  有时候,她尝试过对自己的过去的寻访,上次,她与小穆专门来到黄河路上的老宅旧址上寻找童年的痕迹,就是她隐隐地产生了一种回首温情的渴望,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与小穆之间产生的那么一点情愫,使她的心理发生了改变,从而对昔日的温暖的旧梦有了重新回访的兴趣。有时候,人是被一种下意识支配着去选择的。莎比很难说得清楚自己的行为中,究竟潜藏着什么样的动机。其实,她后来明白,她为什么敢于来到儿时的旧胡同与老宅的遗迹,是因为她知道这里已经不会有她真正的亲人了,本质上,她就像叶公好龙一样,喜欢回到过去,又惧怕真的去面对旧时的梦境,过去的一切,只有作为梦境才是安全的,才能慰藉自己的干枯的灵魂。她觉得自己的心态,就像《雷雨》中的周朴园一样,把鲁侍萍的画像挂在家里,那只是为了对一个昔日的旧梦重温的需要,当真的鲁侍萍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周朴园的安全的梦境被打破了,他吓得犹如惊弓之鸟一般迫切地想把鲁侍萍甩开。
  莎比心情忐忑地来到教室,从后面的教室门进去,小声地逐一询问谁是颜馨婷。
  莎比把退下的款项给了颜馨婷,她留神地注视着眼前这一个小女孩,当颜馨婷知道已经被录用的时候,她的脸上露出多么灿烂的笑容啊,这是一个干净而香甜的女孩,浑身散发着温暖的富裕的气息,就像秋天的丰收的田野一样,洋溢着一种金色的健康的蛋糕的光泽。这是一种似乎让男人不感到寂寞的女孩,她不伤感,不忧郁,而是充满着阳光与活力,甚至带一点暗暗的可以触摸的性感。这样的女孩才是男人欣赏的极品,难怪那个老流氓赵土根导演会看上她。
  莎比看到颜馨婷身边的那个男孩高大挺拨,有一种清纯的气质,再看看两个人那种如胶似漆的谈话的神情,不打自招地说明了两个人之间有一种特别的情感的纽带,莎比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念头,觉得他们既然这么般配,倒不如他们走到一起来。这种念头仅仅是一闪而过。她现在迫切需要找的是柳丝丝。
  面前是乱蓬蓬的头发,她逐一辨认着那些男孩女孩的面容。在第二排的位置上,她一眼看到了柳丝丝,一直以为的是同名同姓的可能,在此瓦解了。她犹豫着,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去叫她。
  “丝丝……”莎比小心翼翼地叫道。


116
  那个女孩没有回音。刚才还看到她与边上的女孩交头接耳,十分的活跃,此刻却规规矩矩地低着头,似乎在静穆着思考什么。莎比几乎怀疑自己是否认错了,她走到那一排的座位侧边,从正面看着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扎着一把头发,侧面线条流畅而清晰,但莎比还是认出她的模样。
  “丝丝……”莎比叫道。
  那女孩似乎没有听到似的,边上的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女孩,用胳膊捣了她一下,但那女孩依旧没有动弹。
  “丝丝……”莎比的声音中含着亲切,甚至是一种怯弱的哀求。
  柳丝丝突然昂起头,圆圆的明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朝莎比怒目而视,嘴角抿的紧紧,仿佛弹簧一样绷紧着,似乎随时可以把仇恨发射出来似的。她似乎在抗议莎比扰乱了她的清静。这是一种无声的压力,就像一只被惹怒了的小猫,通过此刻的发威,赶走外来的骚扰。
  “丝丝,你跟我出来一下。”莎比心虚地说道,声音有气无力。
  “干什么?你不要烦我好不好?”柳丝丝爆发出来,声音尖锐得像是撕裂的玻璃。周围的学员都好奇地掉过头来看这是什么一回事。
  “出来说,好吗?”莎比小声地说道。
  柳丝丝没有动,莎比尴尬地不知道该如何做,她虚弱地说道:“我在外面等你。”说完,掉头,先出了教室。
  莎比走出教室,她心慌意乱,她觉得自己即刻的首要任务,就是把柳丝丝哄走,离开这个培训班。尽管柳丝丝似乎对她有着不可化解的仇恨,但她不会看着柳丝丝往火坑里跳。
  正在莎比不抱希望的时候,她看到柳丝丝气冲冲地走出教室,站在她的面前,背朝着她。
  “丝丝——”莎比有些亲热地叫道。
  “全莎比,我跟你说,我与你没有任何关系,请你不要干扰我。”柳丝丝头也不回地嚷道。
  “丝丝,你还恨我吗?这么久了,我没想到你还恨我。”莎比心平气和地说道。
  “恨?你值得我恨吗?我讨厌你,你根本不值得我恨。”
  “好吧,我挡不住你讨厌,我说什么你也不相信,但这一次,你相信我,你不应该到这里来。”
  “你是我什么人?你又来告诉我一个什么大秘密吗?”柳丝丝掉转头,脸色阴沉着,一双眼睛,仇视地斜视着莎比。
  “丝丝,我有不好的地方,但我从来没有想害过你。”
  “可能你没有想害我,但你干的不好事情,伤害过别人知道吗?”
  “丝丝,你根本不了解,我一直以为你长大了一点,会了解这样的事情,可是你……”
  “我长大了,我知道该怎么做,这不要你来教训我。”柳丝丝扭过头去。
  莎比望着她的背影,觉得她真的长大了,她的身材纤瘦而高挑,富有弹性,她能感受到柳丝丝的身材富有可塑性,在另一种情况下,可能是一个从事演艺事业的好苗子,但是,此刻的培训班,却远不是她能立足的地方。
  “丝丝,我不是来教训你,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培训班非常不正轨,你最好离开这里。”
  “哈哈,看你的口气,你以为我还是小孩子吗?我知道什么叫好,什么不好,用不着你来指导我。”
  “你相信我,我说的是不会错的。”
  “我怕什么,我还怕被谁吃了?”柳丝丝轻蔑地看了一眼莎比,露出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
  “丝丝,你如果不离开,你会后悔的。”莎比心里一急,嘴上不由硬了起来。
  “后悔?就是我后悔了,又关你什么事?你在这里怎么不后悔?我来了,就后悔了?”柳丝丝全力地做出一副小女孩的挑衅的神情,表达出她的强烈的轻视的态度。
  “我是后悔过,可是没有办法,”莎比面对着比自己小几岁的小表妹,突然间忧从中来,一股黯然的神伤,像闪电一样击穿了她的平静的心情,“我已经没有选择了,可是你还小,你不应该步我后悔的后尘。”
  “你应该知道,我与你是不一样的,你能犯的错,就肯定我也会犯吗?别拿你的那一套经验来教训我,你一是没有资格,二是你的那一套,根本不适用我。”柳丝丝一直背对着莎比,似乎不愿意拿正眼看一下莎比。
  “丝丝,我相信你能做的比我好,但是……我求求你了,你听我一次话吧。”
  “算了,全莎比,我奉劝你,我们以后只当不认识,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我的事,不用你干涉。”
  “你来报名,娘娘知道吗?”
  “我说过了,我的事不用你问。”柳丝丝尖硬地说道。
  莎比无奈地望着这个怒冲牛斗的小表妹,也许历史的积怨影响太深了,她无力去化解过去的矛盾,甚或是误解。莎比想不出再说什么话,她觉得每说一句话,都碰壁到柳丝丝的强烈的反弹。她呆呆地望着柳丝丝的背影,而柳丝丝也不愿意多说一句话,直直地立在那里。
  正在这时候,钱盛肿带着朱教授呼啸着来到教室。钱主任看到莎比与柳丝丝在门口像两根木头一样地呆立着,以为两个人在谈什么事情,也没有打扰,径直把朱教授请进了教室。闹哄哄的教室顿时变得安静下来。
  “那你先进去上课吧。”莎比望着不吱一声的柳丝丝说道。


117
  莎比在门口呆了一会,听到教室里传来雷鸣般的掌声,看样子,钱盛肿正在向学员们介绍朱大可教授。热闹的气氛里,更加催生出莎比心里的烦燥,她茫然无措,内心的寂寞与空旷与环境呈反比,往往越是在热闹的环境里,那种发自内心的无所依靠的寂寞才更是一种对自我的杀伤力。
  她定了一下心思,想到钱盛肿刚才说的,建议她去听听朱教授讲什么,想到此刻的无绪的心情,便从教室后门走了进去,悄悄地占了后座的一个位置,身心疲惫地半趴在桌子上,懒散地注视着讲台。
  钱盛肿已经介绍过了朱教授,看样子,他的一番吊胃口的话,勾起了学员们的注意力,整个教室里,男男女女的学生们,都抬高着头颅,看耍猴一样地注视着讲台上的朱教授。
  朱教授拿着粉笔,在黑板上挥笔写下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上海:情欲在尖叫。
  莎比看到这几个字,心里暗暗想,钱盛肿真有眼光,在这个培训班上,用这个讲座来作为开场白,或者说进行启蒙教育,倒有一种天作之合般的适宜。不能不佩服钱盛肿,说他有多少学问与知识谈不上,但是,他有一种天生的商人般的眼光,总是能抓住事情的主要关键点,并且特别地予以张扬出来,这也许是领导的才能吧。这次,能把朱大可教授请来授课,既提高了培训班的品位,同时,也可以通过教授的诱导,诱骗更多的无知男女献身以情欲为核心的色情事业。
  写下这个题目,朱教授走下讲台,望着自己写的几个字,就像看着一个可笑的玩艺一样,然后摇首四顾底下的学生们,等待着大家的反应。他的肥胖的手,悬在空中,这是一双自命为可以弹奏钢琴的手,所以悬在空中的时候,也带有一种哑剧表演一般的节奏与力度。
  他很懂得这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氛围在教学中的作用。在吊足了学生的胃口之后,他来到了教室的右边,那里有一块蒙着白纸的黑板。朱教授走到那里,猛地把黑板上的白纸撕掉,顿时,教室里哗声一片。
  莎比坐在后排,她在朱教授跑到边上的时候,就已经在眼睛里失去了朱教授的身影,听到教室里的起哄声,她抬起头来,想看看黑板上究竟有什么。
  黑板上,贴着两张五颜六色的图纸。第一张,看那形状,闭着眼睛就知道,那是一张上海的市区图。另一张——
  莎比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看到那张图,竟然是一幅女人的生殖器官图,而且是一个只有女优自摸时才能出现的那种全景式样生殖器图。
  朱教授开始讲话:哈哈,同学们的这种反应,正是我需要的一种效果。我能充分理解大家为什么有一种惊讶与躁动,不完全是因为这一边的是一张女阴图吗?那么,我必须提醒大家的是,为什么我把上海地图挂出来的时候,大家视若无睹,泰然自若呢?而一旦我挂出一张女阴图的时候,大家会迸发出强烈的反应呢?
  朱教授停顿一下,这是一般教授讲课的特点,喜欢留一点时间,让学生去慢慢地回味咀嚼他刚刚讲授的内容。见学生们面面相觑,他接着讲道:其实,你们没有发觉,从本质上讲,上海本质上不就是一个女人的外阴吗?你们对一幅上海地图熟视无睹,只是因为你们没有从根本上了解上海的本质,没有看透上海与一个女人的生殖器官有着相同的结构与肌理。
  朱教授得意地讲出他今天授课的内容之后,就像一个便秘爱好者排泄出今天的定量之后而感到一种全身心的舒坦。他一身轻松地走回讲台,颇有登高望远、洋洋四顾的感觉,他要留下足够的惊诧时间给予下面的那些接受他的遗矢的学生们。
  莎比猛然感到朱教授来的太及时了,他就像过去传说中的那群带着群羊被宰的头羊,先从文化上,使你放弃对外阴的坚守,然后,再脱掉裤子,就是很自然的事了。
  朱大可继续开讲道:“经过近长达四十多年的政治严肃时代,上海正在重新成为中国乃至远东最大的情欲超级市场,这个事实令许多上海知识者感到欢欣鼓舞。”
  莎比心里想到:讲的多好啊,“上海正在重新成为中国乃至远东最大的情欲超级市场”,这个超市里的货物真是品种齐全啊,既然称着超市,怎么可能没有AV产业呢?朱教授这样一定性,那么,实际上已经为AV产业走出地上、成为国家正规出版物奠定了理论基础,高啊,现在看来,中国很多狭邪产业被纳入合规体系,是离不开教授所组成的理论先锋队的支持的。


118
  莎比的心思一走神,下面的朱教授的几句话顿时被漏掉了。这时,莎比看到朱教授又走到黑板上的两个挂图前,只见朱教授滔滔不绝地讲道:“我们总是按照既定的情欲地理学原则去观察上海——这个中国情欲地图上的女臀,也就是把外滩作为上海的主要性感带或外阴部来加以评论”。
  朱教授比划着上海地图与女性外阴图的相同处,一边解释道:上海的外滩,最典型不过地象征着女性的外生殖器。当然,同学们不要感到害羞,我们完全应该理性地看待女性的生殖器,不要把它看得过于神秘化。其实,我们对上海外滩的近似怪僻式的迷恋,从某种程度上讲,就是对女性外阴的衷爱。即使在革命的红色年代,外滩的外阴性质,仍然是对红色革命的一种补充。众所周知,“即使在文革时代,这里的堤墙仍然是情人们冒险约会的主要地点。”可见,情人们葡伏在外滩这个外阴上寻求快感,成为灭欲时代对性欲丧失的反弹与民间抗议。
  教室里没有想像中的那种激烈的吵闹,无疑是朱教授别出心裁的演讲,勾引住了听众的心思。这种体验可以说是观看A片时的共有的反映,如果在一个大型电影院里看A片,观众是会保持高度集中的静谧状态的。即使在大学校园中的宿舍里观看A片时,整个宿舍里也会呈现出这里的黎明静悄悄般的安宁。这种体验大家可以通过抽取自己的并不遥远的记忆得到证实,并非肖日霍夫在这里打逛语。
  朱教授继续讲道:除了外滩这个最主要的性感地带外,“上海的另外两个传统性感带是淮海路与衡山路。十年以来,在外滩四周发生了巨大变化,其中最重要的变化包括:出现了两条阳具,一个是带有一个巨大睾丸的东方明珠电视塔和造型上更加单纯的金茂大厦,以及一大堆类似阴毛的建筑群落,而上海民众及其外地游客们曾经竞相爬上阳具的顶部,以便能眺望所有那些著名性感带的伟大风貌。 ”
  下面的学员们再也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按捺不住地讨论着朱教授的伟大的发现,特别是朱教授振聋发聩把东方明珠塔比喻成一个挺立起的阳具,其实就是男人的阴茎,这是一个多么伟大的了不得的想像力啊。
  更妙的是,东方明珠塔下面的那个大球,非常形象地被比喻成“巨大睾丸”,再次使中国人的想象力登上了一个新的高度与层次。只是朱教授似乎有一点算术基本功匮乏,只数出来了一个“巨大睾丸”,其实,稍微注意一下,东方明珠塔里,不仅仅有一个最大的“巨大睾丸”吧,上面还缀着几个小型的“睾丸”,按照朱教授的理解,难道一个阳具上,可以缀着几个“睾丸”吗?难道上海的性欲,一个“睾丸”无法提供充足的荷尔蒙与力比多,必须用一连串的睾丸为上海注入强劲的雄性激素吗?
  “上海民众及其外地游客们”登陆东方明珠塔大球,按照朱教授的讲授,实际上就是钻进了睾丸里,这不是说,“上海民众及其外地游客们”奋不顾身地消费一百元人民币,就是妄图成为一粒喷薄而出的精子吗?莫非登攀的人们,就是通过成为精子,而重新回味最原始的本质的快乐吗?
  由此可见,是凡爬上东方明珠阳具上的人,其实与口交的女优一样,有着对男性器官的变态的热爱,也就是说,上了东方明珠的游客,其实就是表演口交的女优。——不好意思,这一段想法,是莎比的思想开了小差之后胡思乱想的产物,其用意,也是一名AV女优为自己的职业进行阿Q式的自我安慰而已。一想到爬上东方明珠的人,都是AV女优,莎比的嘴角不由浮现出一丝冰冷的微笑,是一种自嘲,也是一种嘲他。
  课堂中的讨论声音经久不息,与莎比一样,看样子讨论的集中点,都放在“东方明珠是阳具”这个划时代的发现上。
  有一个学员站了起来,与朱教授交流起阳具崇拜来,“朱教授,我发现一个规律,凡是长形的东西,都是阳具吗?”
  朱教授不会轻易地上圈套,微笑地看着这个年轻的学员,问道:“这位同学,请你把你的意思说清楚一些。”
  “朱教授,请问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呢?”
  朱教授举了自己的手,大家都看到,那是一支粉笔。他懵懵懂懂地看着学生,有一点装疯卖傻的神情。
  “那么,朱教授,我可以说你捏着的,是你的阳具吗?”
  “这个,这个……”朱教授的声音立刻被淹没在教室里起哄的笑闹声中。
  那个同学继续发问:“朱教授,每次上课,你都要带上粉笔,是不是暗示着你对男人勃起的内心渴望呢?似乎你只有通过粉笔这种男人勃起的象征,才能上好一堂课,你这种对男人阳具的夸大其辞地追求,是否证明着你内心里的某种缺失呢?”
  教室里的哄闹声再次响起,钱盛肿不得不从隔壁重新回到教室里,大声命令学员不得无理取闹,并且轻车熟路地说道:“有什么讨论的地方,下课后与朱教授私下里交流,不得打乱朱教授的思维。”钱主任又问道:“小全呢?”莎比站了起来,钱主任指示道:“全老师,你把课堂秩序维持一下。”莎比走下课桌,闹了一个大红脸,在众多的学生面前,她实在没有操控全局的能力,好在下面学员们失去了与朱教授认真的兴趣,未再发生更多的骚动。
  朱教授丢开刚才的尴尬,继续按照既定的思路讲下去:“是的,作为最著名的外阴口,外滩这个‘中心’在几年前已完成了拓宽工程。另外两个‘基本点’之一的淮海路(霞飞路)经过改造,也大致恢复了旧殖民地‘东方香榭里舍’的旖旎风情;衡山路则云集了各种西方情调的酒吧,成为准中产阶级制造情欲和精神自慰的秘室。在市场经济伟哥的催动下,一些新的性感带正在崛起,如浦东大道、南京东路步行街和徐家汇等等。这些变化令各个性感带开始在情欲地图上互相衔接起来,并且更利于被人们观淫或抚摸。”
  “作为历史上最招引农民注目的性感带南京路的变迁,也许可以成为观察上海的另外一个案例。1949年解放军进城时,农民出生的占领者曾经对它散发出的‘香风毒雾’深感畏惧。一支名叫‘好八连’的小分队奉命成为性感带守望者,监视并企图制止情欲在这个区域的爆发。在那部名叫《霓虹灯下的哨兵》的电影中,出现了一个情欲的化身--烫头发说英语的摩登女郎,但她却是国民党特工,要去点燃士兵们的被压抑的情欲。这是情欲有罪的证据。经过意识形态的严厉镇压,南京路逐渐结束了它作为上海的阴道的风流使命。但五十年之后,南京东路被改造成了另外一条淮海路,云集着大量豪华KTV包房和风姿绰约的三陪女。情欲重新回到这里,变得更加嚣张和放荡。
  “在远东地区,只有上海具备了发展情欲超级市场的两大基本元素:庞大的人口(尤其是女人)和发达的阴性文化。但在过去很长一个时期,上海的情欲一直被限定于臭气熏天的菜市场。每天清晨,蓬头垢面的女人和小家碧玉的男人们在这里相会,在腐菜和烂鱼的气味中采购着春天,又在无耻的讨价还价中完成日常意淫。这种琐碎的操作维护了情欲的最低消费。
  “在市场全面开放的时代,上海情欲终于在社会资本主义的支持下卷土重来,实现了全面复辟,并在每一个阶层都得到了热烈响应。余秋雨、...燕和陈逸飞们的小布尔乔亚式的怀旧化情欲、卫慧们的都市白领的摩登化情欲、小市民的麻将化情欲、民工的粗鄙化情欲、商人的货币化情欲,以及官员的权力化情欲,所有这些情欲组成了罕见的情欲共同体,参与到市场消费的浩大洪流之中,并受到体制的坚定保护,或者说,正在成为市场化体制的一个最重要的部分。”
  讲的太深刻了,“余秋雨、...燕和陈逸飞们的小布尔乔亚式的怀旧化情欲、卫慧们的都市白领的摩登化情欲、小市民的麻将化情欲、民工的粗鄙化情欲、商人的货币化情欲,以及官员的权力化情欲,所有这些情欲组成了罕见的情欲共同体,”,包括朱教授没有提到的AV片的感官式情欲,已经组成了上海这个具有特色的“情欲共同体。”教授看问题,就是能上升到理论的高深,这一席话,已经把上海的所有情欲本色都已经阐述得透彻而干净了。只是朱教授片面地断言这些情欲都“受到体制的坚定保护”,未免有一些过于乐观了。就说对A片吧,经常性的清剿行动,使得A片生产经营一条线的广大劳动者,经常受到莫名的威胁,哪里有保护之说?
  朱教授继续讲道:“对上海历史的简单回顾,显然有助于我们理解这个重要新闻事件的发生。上海所处的长江三角洲(中国阴阜的另一种官方叫法),正是中世纪女性化情欲的的最著名的温床,它展示了从‘梁山伯祝英台’专案到‘白蛇传’事件的缠绵的情欲传统。越剧和黄梅戏大肆赞助了这种柔软的情欲美学,令它成为近代市民阶层的主要灵魂向导。
  “殖民地时代的上海情欲曾经达到过一个非凡的高潮。这是由那些美貌多情的江南女子创造的奇迹。尽管张恨水和鸳鸯蝴蝶派的小说、徐志摩的诗歌、以及穆时英、刘呐鸥、邵洵美和叶灵凤的现代主义小说都汹涌地言说了情欲、但唯有小女子张爱玲的出场,才将殖民地情欲推向‘欲仙欲死’的高潮。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这种古怪的景观,那就是这种上海的某种强烈的女阴特征。正如陕西是产生男性情欲的历史悠久的温床,而贾平凹是这类话语的代言人一样。 毫无疑问,只有女人才是上海情欲话语的最合适的代言人。”
  朱教授在这里明显是信口开河了,张爱玲的情欲哪里是“欲仙欲死”,完全是一种经前期的那种阴湿的痛苦,张爱玲的性欲是压抑的,是阴冷的,是性冷淡的,性器官的冷淡,往往借助于文字来手淫,这是文学作品的特色之一。一个太过享受的人,是不可能去操弄文字的,一个太沉湎于肉体的人,是不会借助于文字表达他色情的想像的。一个压抑的和尚,比一个放荡的浪子,更要痴迷于女人的肉体,这是“三言”、“两拍”中表达的思想。朱教授有时为了胡说八道方便,往往是把丰富的现象,纳入他的先验的框框条条,如果不合适,就硬性地塞进去,就像三寸金莲的女人小脚一样,非要让素材的丰富的脚,置于鞋子的理论框架的约束中。
  朱教授紧接着透过历史的尘埃,分析上海情欲的传统:“越过上海的中古和近现代情欲史,我们可以观察到一些伟大的女性代言人的涌现。耐人寻味的是,她们居然同时扮演着烟花女子和国家话语发布者的双重角色。
  “江南从来就是中国历史上最大的烟花柳巷,这一传统得到了良好的延续。直至满清末年和民国初年,整个上海及其周边地区仍然妓院林立,展示着远东最大色情消费市场的伟大风貌。
  在这个情欲硅谷中诞生了一些声名显赫的尤物。明末吴越"爱国"名妓柳如是和金陵歌妓董小宛,是两个楚楚动人的风尘先驱;而后,上海青楼"四大状元"之一的赛金花成了其中最令人销魂的一个,她对于八国联军司令瓦德西的床帏劝戒,以及她与维多利亚女王和德国女王在社交场上周旋的"雍容华贵"的姿态,很令国人感到‘扬眉吐气’,从此成为帝国末世的救国英雄;而在上海成材的扬州雏妓张玉良是一个更为典雅的寓言,她的xxx自画像在巴黎获奖,成为画布爱国主义的又一范例。上海妓女总是在用身体大义凛然地表述着国家真理。
  “然而,在所有的上海(江南)名妓中,只有张玉良真正实现了身体话语的伟大转换:从一件情欲市场的简单货品,变成了一个利用身体话语进行视觉宣读的‘艺术家’。张玉良的xxx自画像《裸女》充满了对肉体的无限怜惜,这种怜惜达到了如此的深度,以至她必须大面积修改自己的丑陋容貌,以展示她的另外一个更加‘真实’的肉体镜像。但她讴歌肉体的行动,却为殖民地上海情欲开辟了一条全新的道路。从此,上海‘吃文学饭’或‘吃艺术饭’的人,都聚集到了用身体话语言说情欲的伟大旗帜的下面。
  “这是情欲在新世纪里最重要的五大变化之一。在情欲解放区和‘大翻身’的年代,张爱玲的旗袍的胸襟和下摆均已遭到了撕裂,文学正在进一步放肆地肉体化和感官化。卫慧的身体美学宣言《上海宝贝》,从头到尾散发着口红、亵衣和女性生殖器的狂欢气息,所有的皮肤和器官都在其间举行热烈的话语庆典和游行,向公众炫耀着后殖民时代女性肉身的魅力,而灵魂则退化为一件披挂在身体之外的风衣。其中一个名叫‘马当娜’的女人,隐喻了那个西方身体解放运动女圣徒,后者象一盏指路明灯,照亮着上海旗手的奋勇当先的身影。而在卫慧的附近,一干‘美女’士都在争先恐后。这种肉身化情欲大爆炸的景象,重新确立了上海作为头号情欲市场的龙头地位。”
  不一定吧,描写情欲的作家,不仅仅是上海的女性作家吧。朱教授未免对新潮作家对情欲的出类拔萃、甚嚣尘上的描写,有一点过于低估与近视了。
  朱教授继续讲道:“是的,上海情欲的市场化和消费化,就是它的第二种重大转折。旧殖民地时代的布尔乔亚式的面纱被揭去之后,超级市场的气味变得越来越浓烈。精明的女人象兜售内裤一样兜售着身体的‘自传’,期待着文化嫖客的光顾。情欲的无偿奉献时代早已一去不返,情欲经济开始发达,人民币和美金操纵了情欲市场行情的涨落,而且它的市场价格正在随着贪婪指数的猛升而日益高昂,并因此制造出了大批情欲资本家,也就是那些身体资源交换男人资源而成为富姐或富婆的阶层。这些新兴资本家联合那些准中产阶级女市民和职业‘三陪’,构成了情欲市场的主要卖家。她们拥有强大的隐形情欲霸权,足以在幕后操纵国家官员和国家资本。人们已经看到,贪官和情妇的秘密互动,构筑了当代中国情欲政治学的框架。
  “几乎所有的评论家都注意到了卫慧小说的一个基本立场:一方面炫耀着女主人公的性经验和性机能,一方面讴歌西方阳具的伟大性,这种对中国男性买家的轻蔑,暴露了商业时代的国际主义特点:新兴的中国情欲不仅要彻底摆脱黑市经济学的枷锁,而且正在广泛寻找出口渠道,以期加入‘世贸’的伟大行列。和所有中国产品一样,它急需在西方市场范围内找到更大的买家。克林顿与莱文斯基的办公室演出,显示了情欲在全球消费市场中的隆重地位。
  “情欲的摩登化,是它的第三个重要变化。摩登的都市景观和现代化物质时尚,成为情欲大爆炸的最重要的语境之一。这些摩登场景既是当代情欲从中诞生的摇篮,也是情欲用以演出的布景。阳具化的摩天大楼、意大利咖啡、美国轿车和法国香水,构成了虚张声势的现代化符码碎片,拼贴成一个情欲在其间骚动的舞台。这种情欲的摩登化起始于穆时英和张爱玲等人的小说,却在卫慧的小说中走向极致,呈现出与保守的贾平凹式的男性情欲截然不同的面貌。在我看来,这很象是中国情欲走向全球化的一场纸上预演。为了自我推销,最原始的情欲渴望获得一个时尚的前卫包装。
  “情欲的第四个变化是,它现在终于拥有了自我传播和张扬的权柄。没有任何一个时代的女人象今天一样肆无忌惮地放送着自己的身体隐私,并且越来越擅长身体作秀和进行新闻策划,用情欲话语的每一种变化来制造"卖点",以争夺公众的宠爱。这其实就是市场推广原则的显现。卫慧和棉棉无疑都是情欲营销学和情欲广告学方面的专家,有报道称,早在学生时代的戏剧表演和作品朗诵中,卫慧就已经发出蝴蝶式的"尖叫",这可以被视作是身体解放运动的第一声啼鸣。而后,上海的弄堂就到处响彻了情欲的欢叫。
  “借助海外出版商和数码网络,上海情欲的声音在世界范围内引发了经久不息的回响。但人们已经发现,《上海宝贝》充满矫情的性谎言。虚荣的卖弄、浮华的炫耀、夸张的细节、对于上海都市摩登事物的狂热崇拜、浅薄的时尚趣味,各种劣质的床帏噱头、道听途说的生命
  体验,加上每一章前面的那些西方名人格言,如此众多的粉彩,拼贴成了一个脆弱的脂粉话语格局。尽管卫慧在其后的几部小说中调整了这种大惊小怪的话语姿态,但仍旧不能消除它们的内在的虚假气味。这情形就象衡山路上的欧洲情调的酒吧,所有的布景和道具都只是一堆文化代用品和幻象,或者说是 有灵魂的物体空壳,闪烁着意识形态赝品的光泽。
  “在中国文学的性革命现场,到处散布着这类假模假式的性神话谎言,这就是情欲的第五个变化,也许还是最值得我们探究的变化。早在九十年代,中国传媒已经实现了从政治谎言向情欲谎言(生活谎言)的重大战略转移。报纸编辑、电台和电视台的主持人,利用煽动情欲来吸引公众,提高发行量或收视率。而上海主持人由于擅长"发嗲",成了国家情欲的最受欢迎的代言人。
  “然而,中国情欲并未因此获得健康的生长,而是遭到了谎言的替代,从而变得更加虚伪和无耻。人文情感崩溃了,剩下的只是一堆赤裸裸的欲望、性和货币。毫无疑问,只有大量的伪造的情欲,才能维系这种庞大市场,为急速膨胀的情欲消费提供保障。而为了迎接这种情欲经济的全球化挑战,在发生过来自上海衡山路的第一声尖叫之后,许多蝴蝶都在预谋发出类似的尖叫。一个真假难辨的叫春的年代已经降临,我对此将洗耳恭听。 ”


119
  听完这节课后,莎比很觉得无趣,下面再上课时,她无法再集中注意力,听台上的教授讲什么了,便一个人坐在教室的后面,想心思,朱教授下面讲的是流氓文化,教授往往把简单的事情,用语言的迷障搞成复杂,这也许就是能耐吧。莎比喜欢看简单的文章,逮住什么看什么,比如像《读者》上的那些小短文,但她对这些文章也没有刻意追着看的兴趣,她宁愿让她的脑袋空着,这样倒反而省心一些。
  小兔偷偷地从后门跑进来,说是钱主任让她出去一趟,听说有事,莎比倒反而觉得深身轻松,如果再坐在这个教室里,听不知所云的胡侃乱抡,估计不用过多久,就要弄出一个病来共享了。
  出了门,小兔说:“你收的钱在身边还有多少?钱主任问你还有多少钱?”
  “有一万多吧,今天收的学费不少。”莎比说道,“有什么事,需要用钱吗?”
  “小火来了,她想支走她的工资。”
  “小火?她人在哪儿?”莎比觉得头皮一麻,也许几个回合下来,她竟然产生了恐惧小火的潜意识。小火的那种风风火火的无所顾忌的个性是她所缺乏的,也是她招架不起的。
  “在钱主任的办公室里。”
  “那叫她过来吧。”
  莎比来到临时的会计室,这里有一个保险箱,是原来的培训机构留下来的。莎比坐在椅子上,调匀自己的呼吸,等待小火进来。
  门开了,进来的竟然是阿冥。
  “莎比姐,你好。”阿冥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阿冥,怎么有空到这里不闲(上海话,玩的意思)?”莎比惊讶地看着他。
  “是陪小火来的。她身体不太好。”
  “小火怎么样了?出院以后没有问题吧。”莎比问道。
  “还好,恢复的还不错,只是经常咳嗽,医生说是她当时窒息留下的后遗症。医生说还是要定期到医院去检查一下,现在身边没有钱,今天就来找钱主任了。”
  “小火也真可怜。”莎比无心地叹道,“那钱主任怎么说?”
  “钱主任让先支8000元钱,算是从我和小火的工资收入里扣。不知你这里有没有这么多钱?”阿冥拿出手里的一张条子,递给了莎比。
  “有的,有的。”莎比连声应道,“今天早上刚刚收了一笔学费,算是从这里垫支吧。唉,你一直在照应小火吧。”
  “也谈不上照应,她现在这样了,我再不照应他,也没有人照应她了。”阿冥说道。
  莎比展开阿冥拿出来的条子,上面有钱盛肿签字的笔迹:暂支8000元,便低头开了保险箱,把早上的一大叠钞票取出来,边数边说道:“小火真得感谢你了,你对小火这样好,小火也会感激你的。”
  “哪里谈得上好?”阿冥有些尴尬地低着头,“人不能太绝情,况且过去小火对我也挺好的,我不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离开她吧。”
  莎比听着阿冥的话,不由抬首看了看他,他不算是一个英俊的男孩,但在屋子里的柔软的光线下,他的身上却散发着一种质朴的真诚的力量,来自于门楣的光影,雕刻着他的粗犷的轮廓,使他像一座用石头刻成的形散而神不散的写意雕像。
  “碰上你,小火真的是有福了。”莎比低下头,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她在一刹那间,甚至无由地想到了自己,小火还有一个男人死心塌地地为她做任何事情,而自己呢?相比之下,不幸的小火倒是很幸福的。
  “只可惜,我的能力太有限了。“阿冥沉重地说道。
  “别这样讲,人与人之间,最宝贵的还不就是困难时的一点帮助吗?其他什么的,倒真是不要紧的。”莎比把钱数好,厚厚的一叠递过来。
  “莎比姐,你说的真是好。其实,小火过去的脾气是不好,你不要记她的仇。”阿冥接过钱,欲言又止地说道。
  “你也知道?其实现在想想,过去我们两个人都有点争大讹小的,一个巴掌拍不起来,小火脾气急,可我也不好啊。现在想想,也真没有意思。”
  “莎比姐,你这样想真是太好了,其实小火也挺后悔,她都不好意思来见你了。”
  “噢,是这个原因她不肯来啊。其实没什么,真的。”
  “那我叫她进来?”阿冥说道。
  “算了,她不想见我,就算了吧。”
  “好的,那谢谢你了。”
  “没什么,以后有空多来玩吧。”
  莎比送阿冥到门口,看着阿冥来到了隔壁的钱盛肿的办公室。她没有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出于一种奇怪的心理,她很想看看小火,于是她站在门口呆立着不动,有些神情恍惚地观望着。
  没多久,阿冥先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小火。当小火走出门口,她的眼睛似乎有所察觉地扫向莎比这边,莎比想躲避,但已经来不及了,她只好迎接着小火的注视。小火的面色苍白,泛着黄黄的光,像厚厚的黄瓜皮,看不到一点血色,原来被遮掩的颧骨挺立出来,眼圈又深又大,只有一双空洞的大眼睛,闪烁着无力的光束,在她的目光中,不见了以前所习见的那种骄傲自负的神气,而饱含着一种柔弱与无奈。
  小火定定地立在那儿,莎比尴尬地望着她,找不准自己的表情。小火抖动了一下她的那双茫然若失的眼睛,嘴角微微上挑,露出一丝冷漠的吃力的笑容,好像包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歉意,那一种恬淡的微笑,从向来没有给过莎比好脸色的小火的脸上绽放出,莎比突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释然与轻松。于是,她也向小火挤出了一个苦楚的微笑,两个女人之间,似乎在这种隔着距离的相见中,释然了她们曾经有过的但现在看来却不值一提的恩怨。


120
  目送了小火的远去,莎比来到钱盛肿的办公室。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钱给她了?”钱盛肿抬眼望了莎比一下,说道。
  “给了。”
  “她以为我是福利工厂啊?下一次再来,不能睬她了。”钱盛肿愤愤地说道。
  “怎么了,这不是她的工资吗?”
  “她的报酬早打到她卡上去了,你看她干了多少活儿,现在要起钱来,真是贪得无厌,倒成了无底洞了。”钱盛肿满脸不悦地说道。
  “那今天给她的钱是什么?”
  “抹不开面子,她上门来,哭哭叽叽的,我能不给她一点钱吗?这算是我给她最后的一笔钱了。”
  “那以后不要小火了?”
  “我也不是慈善机构,怎么可以养一个人在这里白吃饭?你看她的那个样子,还能拍片吗?”
  “那你对她说过了?”莎比感到一丝寒意从脚上涌上来,直达她的头部。
  “我早就说过了,上次出院的时候,都是我结的帐,三万多元呢,我一声没吭,算是仁至义尽了吧。我总不能养活她一辈子吧。现在国营机关还要拼命地精减人员,砸员工的饭碗,我老钱凭什么又有什么资格行善积德?”
  “可是,钱主任,小火可是因为拍片才受伤的啊。”
  “那也不能成为她赖住我的理由啊。就是工伤事故,也得有一个了断呢。再说了,那是天灾人祸,我老钱也挡不住吧。说起委屈,我还一肚委屈呢,我……我内心里的委屈向谁说啊,我向谁要赔偿啊。”钱盛肿想到那次落水事故后,自己整个一个性欲丧失,一点性趣都没有了,内心里一时如翻江倒海,黯然神伤。
  “其实小火这样也挺可怜的。”
  “正是因为可怜,我才又支了八千元给她,以后,她再也不想到我这里敲一块了。”
  “钱主任,我算是领教你的恨了。”莎比不悦地坐到沙发上。
  钱主任看着莎比的苦丧着脸,刚才对小火的不满而导致内心的烦躁,减少了许多,“小全,你凭良心说,我老钱对你们怎么样?”
  “谁知道?刚才你说的不是明白吗?你又不是慈善机构,我们什么时候没有油水,就被你一脚踢开了。”
  “唉呀,小全啊,那还不是因为她是小火吗?再说,她以前那样待你,我也算是报了你一箭之仇啊。”
  “算了吧,钱主任,别说好听了,小火有今天,明天莎比也会这样。你这个仇,迟早要报到我自己的身上来。”莎比一时因为气愤,满脸痛红,坐在沙发上自顾垂头丧气。
  “小全,对你我怎么会舍得呢?”钱盛肿看着莎比那种柔弱无力的神情,就像一枝被风吹折的杨柳,心里顿时涌起无限的柔情,不能自己地离了座位,一屁股坐到莎比的沙发边,一只手不安分地伸出来,搂住莎比的肩膀。虽说钱主任已经没有基本的性冲动了,但肌肤仍有性饥饿,就像过去的太监一样,虽然已经没有性激素支撑他的激情,但并不排除他会通过其他的性行为满足内心里的性饥渴。
  莎比没有动弹,钱主任渐渐地把手伸下去,径直向莎比的胸部摸去。以前这是他的习惯的动作,很久没有这样抚摸莎比了,钱盛肿的脑海里残留的记忆,仍在调动他的过去的性想像,来弥补他的性丧失后的那种精神的满足。
  “别这样,钱主任,你放尊重一些。”莎比猛地挥起手,打掉像蛇一样逶迤下来的黑手,“要别人看去,多不好。”
  钱盛肿嘿嘿地笑着,“那再找一个别的、叫人看不到的地方,就好了嘛。”
  “钱主任,别开玩笑了,你身体也不好,还是多保养保养吧。”莎比一脸怒色地说道。
  “怎么,小全,真生气了?”
  “我有什么资格生气?我们这些人,用得着的时候,是一块宝,用不着了,就是一根草。”
  “小全,我都说过了,你与小火是不一样的。我老钱说话是算数的,这不,我说不让你拍片了,不就让你来到培训班来了吗?”
  “唉哟,还真得感谢钱主任对我的照顾啊。”莎比朝沙发那边坐了一点,与钱盛肿隔开了一段距离,“就怕到时候,我像小火这样人老珠黄的时候,你钱主任看也不会看我一下了。”
  “哎呀,小全,你怎么这样说,你怎么是人老珠黄了?再怎么着,也比我老钱年轻吧。”
  “钱主任,我说的是正经事。我现在也明白了,我知道这口饭是吃一天算一天的,迟早要滚蛋。”
  “我向你保证,只要我老钱还在,绝不会亏待你的。”钱盛肿信誓旦旦地说道。
  “好了好了,这样的话我听多了,讲的再好,也抵不上小火那样子说的明白。”
  “你看样子真的为小火抱不平啊。好了,好了,小全,相信我老钱吧,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不会亏待你的。中午留下来吃中饭吧。”
  “不了,我要把上午收的钱存到银行里,顺便我回去一趟。”
  “你不能陪,这中饭吃起来也没有意思啊。”钱盛肿有一点发急了。
  “钱主任,我就饶了我一次吧。以前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今天我心里不舒服,你让我回去一次好不好?”莎比睁着眼睛,看着钱盛肿。
  钱盛肿深知女人不能过分激怒,只得勉强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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