撸撸射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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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寒冬,大冷的天,萧无月双腿裸露在外,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可偏偏忍不住时不时地就要低头看两眼,居然一点也不觉得冷,不禁绝望地想道:“看来我这两条腿,真的是被人给废了!要不怎会连冷的感觉都没有?”他原本指望自己只是被施加了某种禁制而已,可眼下看来这种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因为被施加禁制不过是无法动弹而已,不可能四肢一点儿知觉都没有! 穿过广场继续前行,越往北街道上越昏暗,行人也渐渐稀少。行出数里之外,路面变得崎岖起来,道路两旁的房屋也是破烂不堪,看似进入了一片贫民窟。一路行来,铅灰色雾蒙蒙的昏暗天光下,道路东侧渐渐现出一座破庙的轮廓,两个少年乞丐拉着他径直向破庙走去。 萧无月被拖入破庙大殿之后,举目四望,大殿四壁斑驳一片,屋顶瓦片稀疏,从无数缝隙处露出星星点点的月光,也不知这座破庙已有多少年未曾整修过了。在正对大门的台阶上,有一座破旧不堪的神龛,神龛上供奉着一尊高大的如来佛像,佛像金身同样斑驳破旧,到处都是被漫漫岁月腐蚀过的痕迹,看似摇摇欲坠。在大殿两侧的阴暗处,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大堆衣衫褴褛的乞丐。 萧无月心中暗道:“看来今晚只有在这个脏兮兮的大殿上睡了。” 谁知两个少年乞丐拉着他绕过神龛,转到神像身后,穿过一道小门进入后殿。后殿同样破败不堪,中间是一个大约有六丈见方、杂草丛生的天井,周围在北东南三侧排列着十二间厢房,二人把他拖入东南角最靠里的那间厢房之中,放下他之后,二人自顾自地走进东厢房里睡觉去了。也许他俩也嫌萧无月腿上的脓疮太臭,不愿和他同居一室,他倒落得享受一个单间的待遇。 由于破庙中各处皆有坡道相通,他所坐的四轮车可以畅行无阻。厢房中四壁萧然,只在萧无月身下的屋角处铺着一堆稻草,不过好歹也能遮风挡雨,比破烂的大殿中又好得多了。既已落魄至此,他的心已变得麻木,什么也不愿去想,躺倒便睡…… 半睡半醒之间,倏地“咔嚓嚓”一声惊雷,宛若在耳边炸开! 萧无月抬起头来,仅剩窗框的窗外闪过一道蓝色闪电,长长的电尾几乎窜进屋里,耀眼刺目!惊雷拖着“轰隆隆”的尾音滚滚而过,大雨瓢泼而下。 “哗哗哗”豆大雨点落地声、“呜呜呜”地狂风呼啸声中,伴随着天井中树枝“噼噼啪啪”不堪重负的断裂声,大树被风刮得深深地弯下了腰。 天际又传来一阵如同洪荒巨兽沉闷之极的粗喘声,他刚才但觉耳鼓差点被震破,想捂住耳朵却不可得,唯有眼睁睁地看着暴怒的老天继续积蓄着力量。 又是一道刺眼的蓝色闪电,由黑沉沉天空窜向地面某处,把漆黑一片的大地照耀得如同白昼,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更响的炸雷! 天井中一颗槐树被闪电击中,粗壮枝干断裂,发出“喀嚓”一声巨响,轰然坠地! 天地之威,竟至于斯! 萧无月无助地匍匐在稻草堆中瑟瑟发抖,感觉自己是如此渺小。 雨势过大,由露出不少缝隙的屋顶滴落到他的身上、脸上和脖子里,门外也有雨水漫进屋里,渐渐浸湿了他身下的稻草,进而又浸湿了他的衣衫,狂风呼啸着从空洞的门窗刮进屋里,冰冷刺骨! 寒冷,由此而来的饥饿感,老天暴怒的咆哮周而复始。他惊恐无助地躺在地上,默默地忍受着这一切,只盼早些睡着以逃避一切,也不可得…… 这一夜都是怎么过的?闪电雷鸣声中好容易神智模糊,半睡半醒之间,依稀恐怖梦境再现:由墨汁凝结而成的天空,可以绞断他灵魂的刑架,无情地永无休止的捶击,隐约的呼唤、欣长的身影,元神离体而去…… 梦中比现实更加恐怖,他被吓醒过来,怔怔地盯着窗外同样惊心动魄的世界,听着天井中不时传来树枝被狂风刮断、被闪电打断的“喀嚓劈啪”声,感觉自己就象汪洋大海惊涛骇浪之中的一叶小舟…… 总算挨到天蒙蒙亮,风停雨歇,萧无月刚睡着不久,又被大殿之中一阵喧哗声吵醒,接着听见一个洪亮的声音大声说道:“伙计们,该去站街啦,咱们走!” 于是萧无月又被两位少年乞丐拖出破庙,贫民区这条土路经历昨夜一场大雨,变得泥泞不堪,小车车轮卷起泥浆无情地甩到他的身上、甚至脸上,他连眼睛都懒得眨一下。他的眼神空洞、麻木,残废、苦难和折磨令他变得自暴自弃,有些赌气地想道:“还有没有什么更倒霉更可怕之事?都一次性来个够吧!” 经过一路艰苦跋涉,他被拉到东街那个老位置上,开始了第二天的乞讨生涯。他对路人们看向自己的目光已产生深深的敌意,索性闭眼来躲避这个讨厌的世态炎凉的世间。这个尘世在他幼年时便曾经抛弃过他,后来曾对他敞开温馨的怀抱、露出慈爱的笑脸,继而又象扔垃圾一样再次将他随手抛弃,眼下这个尘世同样也很厌恶他、嫌弃他。 所以他几乎整整睡了一个白天。 晚上回破庙的路上,他无意中发现自己的双手居然已有些力气,可以活动了!他心中暗喜,“看来这个世道尚未完全将我遗弃!”随手捡了一根昨夜被劈断落地的树枝。 在被拖入自己那间厢房时,萧无月注意到,那位老妇人祖孙俩就住在自己隔壁的南厢房里。 两个少年乞丐放下他正待出屋,萧无月忙伸手拉住高个少年乞丐,对他做出一个写字的姿势,又用手指了指积满了泥浆的地面,然后用树枝在地上龙飞凤舞地写道:“两位兄长如何称呼?为何照顾我?知道我是谁么?”写完之后又用树枝把地上泥浆抹平,以便再写。 身材瘦小的少年乞丐说道:“我叫肖平,他叫肖天,是我大哥。昨天凌晨我俩去东街占街的路上,发现你满身流脓昏倒在路边,奄奄一息,见你怪可怜的,便收容了你,跟我们兄弟俩一起乞讨,你这付模样惨不忍睹,容易引起路人的同情。至于你是谁,我们也不知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萧无月在地上写出自己的姓名,感觉并非所有世人都厌恶自己、将自己彻底遗弃,虽然这兄弟俩并非完全处于怜悯才肯收容自己,而是另有动机。 肖天笑道:“哦!你叫萧无月啊?你现在手上已经能使劲,我们可就轻松多了,以后你可以自己推着小车的轮子行动,如果你累了我俩再来拉你走。” 整整闷了许多天,终于想出这个和别人交流的法子,萧无月很兴奋,不断地写字询问着,想把周边环境了解得清楚一些,兄弟俩倒也颇有耐心,不厌其烦地向他解说这个小城里的相关情况。 也许是听见兄弟俩说话,想过来看看究竟,隔壁那个身材欣长、一身邋遢的女孩儿不知何时已来到萧无月身边,好奇地看着他在地上写字,一时忍不住好奇,到天井中捡来一根树枝,也在地上写道:“你叫萧无月?” 萧无月点点头,写道:“你呢?” 女孩儿写道:“我叫小雨,隔壁老太太是我奶奶。” 同是天涯沦落人,萧无月不忍心问她何以会逃离家乡,流落街头乞讨为生,只是写道:“你不会说话么?” 小雨写道:“嗯!我跟你一样,也是哑巴。” 她的回答给萧无月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冲击,他心里不由一沉:“看来我以后真的要与哑巴为伍了!唉!” 小雨又写道:“愿不愿跟我学哑语?” 萧无月知道哑语的意思,就是一种用手势来表达的语言,心中一阵难过,纵然万分不愿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他依然还是写道:“好!” 于是小雨从最基本的日常用语开始,一边比划手势,一边用树枝在地上写字,说明这种手势在哑语中的含义。每种手势小雨都会重复三遍,萧无月的悟性和记忆力都非常惊人,很快便能学会并记住。 从此每天黄昏收摊之后,小雨都会带他早早地回到破庙中,教他学哑语。聪明的萧无月只用了六天时间,便通通学会了。 这个世界忽然将他拒之门外,堵死他的所有出路之后,又缓缓为他的心灵开启了另一扇门,他那麻木的愤世嫉俗的灵魂也在缓缓复苏。 在教会萧无月哑语之后,虽然有了一个可以沟通的小伙伴,但小雨却似乎无话可说。萧无月身边只有她一个年纪相仿、又可以自由沟通的朋友,便时常用哑语逗她说笑,小雨的“话”才渐渐多了一些,有时也和他聊聊天解解闷儿。 在流落街头的第十天上,也许是受了风寒,萧无月病了,浑身高热不退,还时常陷入昏迷之中,已无法上街乞讨。肖天兄弟俩讨来的那点东西,自己都吃不饱,成天饿得头昏眼花,在这数九寒天里,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都很难说,哪还顾得上他? 于是,萧无月陷入了生存的危机,一天之中连饭都吃不上两口,肖天兄弟俩哪还有钱给他看病? 好在隔壁小雨祖孙俩伸出了援助之手,把自己辛苦一天、忍饥挨饿讨来的一点食物挤出一半给萧无月吃,小雨更是常常守在他身边,无微不至地照料他,想方设法讨来些钱,抓药熬药喂他服用,并为他敷冷毛巾退热。 四五天之后,萧无月的病势才渐渐好转,精神反而比生病前还好了一些。 但小雨却渐渐地变得更加沉默,虽然仍常来萧无月的破屋里陪他,但总是就那样呆呆地坐在他身边,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萧无月的性格偏向于活泼好动,不太习惯这种发呆似的默默相对,刚开始还时常打出哑语逗小雨说话,但总是得不到多少回应,他无比郁闷之下,也不再怎么搭理她。 从此,二人开始时常为一点小事相互怄气,不理睬对方,不过通常情况下最多到第二天上午,小雨又会来找他玩。 黄昏。萧无月、小雨和肖天兄弟俩坐在破庙台阶上闲聊,金色晚霞照耀在四个衣衫褴褛的少年男女的笑颜上,平添不少青春活力。是啊,无论世道多么艰难,人总要活下去,而快乐,对年轻人而言非常廉价,有时甚至免费。 一顶大户人家的小轿从庙前土路上经过,轿中小姐打扮入时,却相貌平平,除了两个轿夫,轿旁还跟着一个垂髫小丫鬟。 肖平对小雨笑道:“小雨妹妹真象那个小姐啊!呵呵!若是肌肤再白一些,肯定比她还要好看。” 小雨心里似乎颇为受用,忍不住回头看了萧无月一眼。 萧无月笑嘻嘻地打出哑语道:“我看啊,小雨更象那个小丫鬟。” 小雨顿时气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一甩手便冲回自己屋里,“怦”地一声关上门! 萧无月原本不过是在开她的玩笑,见状只好推着车轮,来到后殿小雨房门外敲门,希望找她赔礼道歉。可无论他敲门敲得多响,小雨一直都没给他开门,也一直没见她出来,独自闷在屋里生了一夜的闷气。 第二天是冬至,跟往常一样,小雨很快又恢复了常态,还特地拿来孔明灯,交给萧无月让他去放,对他打出哑语说道:“奶奶曾告诉我,在冬至节气上放孔明灯时,你如果许下一个心愿,往往就可以心想事成,很灵验的。” 昨晚小雨如此不给他面子,萧无月心里尚未消气,加上二人之间频繁的冷战令他实在很烦,便板着脸推托不想去。小雨有些委屈地打着手势说道:“这可是我花了整整一夜的时间,辛辛苦苦特意为你做出来的啊。” 萧无月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心烦意乱地发出手势道:“我不稀罕这东西,谁要你送来的!” 小雨呆了一呆,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哭得梨花带雨好不伤心! 萧无月顿时束手无策,二人平时也常常相互使小性子,说些赌气的话,要不了多久也就和好如初,却不知今天她为何竟如此伤心? 他一时间呆在那儿,也不知该如何劝解! 这一次冷战全面升级,小雨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到他的房里来过了。他自知这次是自己不对,便拉下脸面向她道歉,认为小雨还是会象平时那样,过上半天一天的就会消了气,和自己重归于好。 可这次无论他如何逗小雨,小雨始终都不肯说一句话,也不理他。 这天中午,萧无月再次在小雨面前碰了一鼻子灰之后,恼羞成怒之下对小雨打出哑语恶狠狠地道:“你再也不想理我是么?好!从此我俩各走各路,永远不再来往!”说完便摔门而出,用手推着车轮扬长而去。 半晌之后,小雨打开房门,默默地跟了上来。这下萧无月又来劲了,怒气冲冲地推动车轮自顾自地乱逛一气,想躲开小雨。小雨始终如影随形一般,远远地跟在他身后。 他在破庙前后左右,七弯八拐地足足瞎逛了一刻多钟,估计已经摆脱小雨,回头望去,果然身后再无她的身影。他叹了口气,正待继续走自己的自力更生之路,却猛然发觉小雨就静静地站在左前方阴影处,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做出一副穷凶极恶的表情,气急败坏地打出手势说道:“你老跟着我干嘛?我不想再看见你,离我远点!” 小雨仍没有任何表示,神情漠然、纹丝不动地静静站在那儿,似乎她原本已在那儿待了很长的时间。 萧无月气闷不已,他还从未见过这么“闷”的姑娘,心中急怒交加,打出手势道:“好!好!……你不走是么?那好,我走!”驱动车轮一阵疾驰,回到自己房里反身把门闩栓上,把自己关在屋里。 他躺在稻草堆上,但觉心中烦躁无比,既恨这丫头成天倔头倔脑,经常莫名其妙地就要生气,赌气不和自己说话,半天也打不出一个屁来!可是她一个人在外面乱跑乱撞,心中又隐隐有些担忧,怕她遇上什么坏人。 正在他心中七上八下,想出去找人又拉不下那个脸面的时候,门上传来“咯咯咯”的轻微敲门声…… 他心知定是小雨又找回来了,第一反应是赶快去开门,与她和好如初,可转念一想,自己这么快就妥协,未免也太没有面子,何况这次若再不狠狠地给她一点教训,今后她真的要上房揭瓦了。所以,他的第二反应是重新又躺下了,他可不愿养成这丫头老是爱怄气的坏毛病,这次打算下狠心把她纠正过来! 门外安静下来,他心想这丫头难道又赌气走了?正心神不宁地胡思乱想之间,又传来“咚咚咚”三下敲门声,这次敲得比刚才大声了些,他相应不理。此后大约每过一刻钟的时间,门上就会被“咚咚咚”地连敲三下,显得很有规律。 通常性格越是古怪的女孩儿就愈发倔强,她一旦决定要做什么事谁也拦不住,往往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萧无月反而志得意满起来,心中笃定得很,暗自发狠道:“这个倔头倔脑的死丫头,我看你能在外面站多久!这次不好好教训你一下,我就不姓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动辄便跟我耍小性子!” 可他哪里知道,女人改变男人容易,男人要想改造女人简直难如登天!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别说改造了,世上又有哪个男人能真正了解女人的心思? …… 整整过去大约两个多时辰,萧无月肚子里开始“咕咕”直叫,早饭后直到现在天已黄昏,他还没吃什么东西,委实有些饿了。他正犹豫着,自己是否该上街去讨些残羹剩饭来吃?门突然被敲得“咣……咣……咣”三声巨响!看来倔强的小雨终于发怒了! 萧无月此时与其说是仍在生气,还不如说是男子汉大丈夫的面子问题,再说能把这死丫头激怒也颇有快感!此时此刻,他倒很想看看这丫头怒发冲冠的模样。 他终于起身打开了门,作出一付凶相,用手势比划出骂人的哑语道:“死丫头,你想把门给拆了么?敲得这么重!” 映入眼帘的,依然是那张还算清秀,却一贯古井无波的脸庞。见门打开,小雨也没说什么,低头走进屋里,在稻草堆上坐下,似乎也懒得看他一眼。这可不是此时正浮现于他脑海之中,小雨怒发冲冠的模样! 他驱车来到小雨身边,有些不耐烦地打哑语问道:“你找我一下午,到底有什么事?” 小雨仍未说话,扬手扔给他一包东西。萧无月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张大饼、半只表皮焦黄的扒鸡,闻起来香喷喷地撩人食欲,他倒也不客气,张口大嚼起来,用哑语问道:“今日哪户人家如此好心,居然把这么好的东西施舍给你?你也吃一点……”说着扯下鸡腿递给她。 小雨摇了摇头,用哑语说道:“我不饿。” 萧无月心道:“现在你丫终于肯开“手”说话了吧?哼哼,跟我斗,你还嫩点儿!”扬手打出哑语道:“怎么?不生我气啦?” 小雨轻轻挥动纤纤素手,回答道:“我早就没生你的气了,不然还会去给你讨来吃的?” 解决了饥饿问题不久,萧无月渐渐又面临另一个难题,他想解手。 见他的脸涨得发红,屁股在小车上不安地扭来扭去,虽未听见声音,但明显某人在放屁。 小雨问道:“想解手?” 萧无月点点头。小雨出去拧来一只马桶放在墙边,这是她特意为他做的。 将萧无月搀扶到马桶上坐下,背靠墙壁,她侍立一侧,听见马桶中立马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重物击水声,微微皱了皱眉。 萧无月打哑语说道:“屋里臭,你出去吧,待会儿完了我再叫你。” 小雨回答:“不,我怕你坐不稳。” 等萧无月解完,小雨将马桶拧到厕所将秽物倒进粪坑,她虽紧闭双眼,不至于眼见无数白生生的蛆虫在粪便中乱钻乱爬的恶心景象,可阵阵臭气实在熏人,无论她怎样用手巾捂紧口鼻都能嗅得到! 她逃也似地跑出厕所,到天井里水井中打上井水清洗马桶,用污水浇树,足足换过八次水才算洗净。 完了她打上几桶井水提进北面一间厢房,里面有一个用几个大石块临时垒成的灶台,上面放着一只大铁锅。小雨将井水全倒进锅里,到天井里捡了些枯枝,开始引火烧水。 待锅里的水冒出热气,她伸手试了试水温,觉得差不多了,便灌满一桶热水拧到萧无月屋里,将毛巾在热水里完全浸湿,稍稍拧了一下,熟练地解开他的衣衫,用热毛巾细心地为他擦洗身子…… 自他那次得了重病,肖天兄弟俩便很少再照料他,吃喝拉撒全是由小雨侍候,包括每过三天为他像这样擦洗一次身子,有时小雨洗衣服不空,便由她奶奶代劳。起初萧无月很有些难为情,可他已毫无自理能力,又能如何?后来渐渐便也习惯了。 他开始觉得,这世上好人也不少,即便在他非常落魄的时候。 *** *** *** *** 渑池城东,一位身材欣长健美、白纱蒙面的女子正踽踽独行,缓缓地走进东城门。她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似乎在找寻着什么?她衣衫褴褛、风尘仆仆,看起来跟乞丐也相差不多,虽白纱蒙面,看不见她的容颜,但从她那疲惫不堪的身姿和步伐,仍可看出她是多么地疲倦和憔悴! 这个女子,正是北风! 萧无月被人劫走已经整整四十五天,北风和她手下这支精卫队精锐一直未曾返回济南府。她对夫人的了解无人能及,即便萧无月也比不上,她心知自己回去不仅于事无补,反而会把事情弄得更糟!自己犯下如此大错,回去后夫人若是严惩自己,多半有些于心不忍。但罗刹门一向纪律严明,精卫队更是一支律法森严的铁军,自己身为大统领更是大家的榜样,夫人若不杀一儆百,何以服众?夫人一向御下极严,自不愿做出违反原则之事。 此时在北风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功赎罪,尽快救回无月,这样回去后无论是对夫人,还是对罗刹门上下都有个交代。何况北风本身心里何尝又平静过一刻?她对萧无月的关心和牵挂比起慕容紫烟有过之而无不及,自然希望出现奇迹,早些找到他的踪迹。 这些天来她饱尝煎熬、眼泪、无奈和撕心裂肺等诸般滋味,蒙面白纱之下倾国倾城的容颜已是憔悴不堪,满身风尘,衣裙脏了也不洗,甚至不愿换下,身上已有一股刺鼻难闻的臭味儿,她也听之任之,似乎想用这种法子来折磨自己。她没要任何属下跟随,而是让大家四散开来分头寻找线索,若有发现则用信鸽传递讯息。她自己则如同一位普通少女满大街找人一般,独自走遍了沂蒙山区各个城镇、街道和乡村,希望上天出现奇迹,让她能发现无月的一些蛛丝马迹。 她一身深褐色衣裙,原本是白色,可一次次被鲜血浸湿,再沾上层层尘埃后才变成眼下这种难看之极的颜色,不仅难看,而且血腥味儿刺鼻! 这四十五天里,她已遭遇那些黑衣杀手合计六次、共十六批人的截杀,她只知这些人全都来自一个名叫飞鹰门的杀手组织,对于这个组织的情况,以及这个组织为何要对付自己,她依然一无所知,她也不太关心,因为她一心只想早些找到无月,她只知道不断地挥刀砍杀这些敢于来犯之敌。她的身上已染上百余名飞鹰门杀手的鲜血,当然也有些是她自己的。 她右肩、右后背和左臂上那三道剑伤已痊愈,衣衫破裂处未曾缝补,露出淡淡疤痕,可右腿、左肩上又添了两道新伤,长约半尺有余、深约半寸,看似被剑尖划伤,可见战况之惨烈! 飞鹰门如此不计代价地对她发动连番袭击是有原因的,雇主开出的价码太诱人!暗杀不成之后,首领曾设下无数陷阱来对付她,包括投毒、埋伏和派出诱饵引她上钩之类,不一而足。 可他们遇上的,是个天生杀手、最优秀的猎人!猎人为了捕获猎物,对各种陷阱的研究可谓专家,自然也对陷阱有着本能的感知,至于说到杀人,北风从小接受的训练就是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最省力的方法杀人,自十岁那年杀死第一个人开始,她所杀之人比飞鹰门杀的人加起来还多,这些杀手在她面前只能算徒子徒孙。 在失去百余辛辛苦苦才训练出的杀手的代价之后,飞鹰门首领终于认识到风险收益不成比例,这才停止了行动。 在得知华山之巅的人质交换行动之后,北风便匆匆来到萧无月最后失踪的地方~渑池,希望在此地能有所发现。然而二十四天匆匆过去,北风和手下百名经过改扮的精卫队员找遍了渑池城里的每条街道和小巷,包括城外三十里范围内的乡村,仍然是一无所获! 今天,北风在郊外仍找不到任何线索的情况下,又重新返回城内。她是个认死理的人,脑子里就一根筋,这种锲而不舍的性格注定她绝不会轻易放弃任何希望!既然萧无月的线索是在此地中断,那么在找不到其他任何蛛丝马迹的情况下,她是不会离开的。 北风沿着东街一路走向悦宾楼客栈,信步来到观月楼楼上,在卧室、雅厅、两间厢房和观月台上流连忘返。她刚到此地便将观月楼包下,在这里已不知流连过多少天、多少次?似乎是想追寻萧无月曾经留下的痕迹。观月楼也是这二十多天来,她的住处。每个夜里,她紧紧拥着棉被,仔细地辨认着上面是否有他留下的一丝体味儿? 的确有,虽然过去那么多天已经变得很淡很淡,但她依然辨认得出,那是他身上的味道。正是这种味道将她和他的命运紧密相连,她怎会忘记? 流连良久,北风又缓缓走出客栈,站在大门口想了想,信步沿北街向北行去,在广场逛了一圈,继续向北而行,不一会儿便来到那座破庙之前。 此时正值掌灯时分,不少乞讨归来的乞丐正三三两两地回到破庙之中。破庙大门外,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儿正拖着一辆小四轮车缓缓向大门走去,车上坐着一个双腿长满脓疮的残疾少年。 这一个半月以来,北风脑海中不断地想象着无月目前的状况,不断地回放着曾经历过死亡之谷的精卫队员们向她讲述的,关于夫人和云梦娘娘斗智斗勇的详细经过和所有细节。 也不知是心心相印的情侣之间,自有心灵感应,还是冥冥之中,那若有若无的第六感官,北风确信眼下的无月绝不会还是原来的模样,因为她的心时不时就会传来一种若有若无,却如同针刺一般的痛楚! 这种痛楚在萧无月陷身飞石和滚木轰隆隆落下的峡谷之中时,曾清晰地出现过一次,而后便告消失。而在二十多天之前,也就是夫人率众撤离渑池那天,这种痛楚再次出现,而且断断续续地一直持续到现在! 女人都很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北风坚信无月此时一定在受苦受难,倍受精神和肉体上的折磨!于是她以糟蹋自己的方式来折磨自己的肉体,想陪着他一块儿历劫、一同受罪。也正因如此,她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无月受苦受难的惨状。 其中,居然恰恰就有他被折磨成残疾的惨样! 于是,少年乞丐那双曾经令慕容紫烟恶心欲呕、长满脓疮且仍在不断流脓的双腿,反而令北风的心下意识地一阵抽搐,迅速吸引住她的全部注意力!她行走江湖多年,这些年来天灾人祸不断,见过的类似小乞儿不计其数,但这个残疾少年竟能引发自己如此强烈的反应,令她大感古怪。 她快步走向破庙大门。 “佛说,前世千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那么,极其偶然的一次回眸,又将如何呢? 就在残疾少年即将消失于破庙大门之中时,他下意识地回头,不经意地向身后看了一眼。这是一次令他终生难忘的回眸!从此,凝立于破败路边,那条萧索而美丽的欣长身影,牢牢地刻在了他的心底! 他立刻呆住!呆若木鸡! 北风眼中除了少年那双依然晶亮的双眸,再也没有任何其他!已不用再看他的脸,他的身躯…… 就是这么一双眸含秋水、灿若星辰的大眼睛,曾无数次出现于她的梦中,带着祈求的眼神,如泣如诉地看着她,折磨着她的灵魂,将她一次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在黑暗中绝望地哭泣! 北风强自按捺无比激动的心情,心中一遍又一遍地狂呼:“无月!他就是我朝思暮想的无月啊!呜呜呜……” 由他那无比震惊而又欣喜若狂的眼神中,北风知道他已认出自己。 若这不是心灵感应,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此事?此刻的北风哪还有一点绝世佳人的影子?憔悴落魄,浑身伤痕、浴血和尘土就是她此刻的最佳写照,就像偷偷从疯人院里逃出来的女疯子,她身旁那些衣衫褴褛的乞丐看起来都比她体面得多!真不知萧无月是凭借什么,能认出这个如此潦倒、如此失魂落魄的女子,就是北风? 云梦娘娘千算万算,可说是算无遗策,就是没有算到在至性至情的真爱之中,那种莫名其妙的心灵感应,导致一方受难,另一半感同身受!说起来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却偏偏时常出现于现实之中! 北风和慕容紫烟最大的区别,就是在面临如此突如其来、又如此令人震惊的喜悦时,还能保持冰冷岩石一般的冷静!这与她的性格和自幼所受到的严酷训练有关。 她丝毫不露声色,忙以眼神向萧无月示意,提醒他装作不认识自己。 萧无月何等聪明,立时醒悟,这附近不知有多少经过伪装的敌方潜伏高手,否则怎会如此放心地把自己安置于此? “对了,小雨会不会也有问题?”想到这儿,他心中有种深深的失落,无微不至的照顾和温柔的体贴,难道都是假的? 小雨见这个身上带着浓重血腥味、比自己还脏的女疯子定定地看着萧无月,心中有些奇怪,大约是在想:“他这副模样,难道还能吸引女人么?”不由好奇地上下打量着北风。 萧无月忙收起喜悦之色,一脸平静地对小雨打出哑语道:“小雨,天色尚早,我还想在大门外溜达几圈。” 小雨一如既往,什么也没说,拖着小四轮车在破庙前空地上溜达起来,走了十几步,再回头,那个女疯子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北风若无其事地拐进一条阴暗的小巷,进入一间被人遗弃的破屋之中,将自己的命令和部署写在纸条上,装入信鸽大腿之上的小竹筒中,然后放飞。 在她的计划中,她不仅要救出萧无月,她还要报复!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这是精卫队的前身尚奋战于关外时就已永恒不变的法则!死亡山谷中那些情同手足的姊妹、并肩作战多年的战友,那无数勇敢面对死亡,前赴后继迎向死亡之吻的英灵若得不到昭雪,她将永不瞑目!即便能得到爱情的滋润,可她的灵魂仍将永世沉沦、不得超度! 做好精密部署之后,为了不引起对方的怀疑,北风躺倒在破屋中脏兮兮的地上闭目休息。她这身装扮跟乞丐如出一辙,像她这样的人,在这贫民窟附近随处可见,倒也没引起别人的疑心。 *** *** *** *** 破庙萧无月房中,掌灯时分,淡淡月光透过瓦片缝隙稀稀落落地洒落地面,显得分外昏暗。 萧无月懒洋洋地躺在稻草堆上,经历最初的阵阵惊喜和激动之后,他渐渐定下心来,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他忽然发觉这间破屋和外面荒芜的天井不再那么破败萧索,也不再令他难以忍受,甚至有些亲切的感觉。 小雨仍象往常那样,在他身边靠墙坐着,低着头呆呆出神,或许什么也没想。以他对北风的了解,他知道北风此刻在想些什么,又打算做些什么。 他有些担心地抬头看看小雨,光线太暗,她那张黝黑的脸模糊不清,感觉有些神秘,甚至变得有些陌生起来。 他很清楚,最晚明天下午,自己就将离开这个伤心之地,离开这里所有的一切,包括小雨祖孙和肖天兄弟俩。他向小雨比划道:“你这么年轻,就打算一辈子像这样乞讨为生么?” 小雨用手比划道:“我也不知道。人就像落叶,风把它吹到哪儿就是哪儿。不过,无论你飘到哪儿,我也愿意飘到哪儿。” 萧无月比划道:“为什么?” 小雨:“因为除奶奶之外,你是我唯一可以说话的人,另外,打第一眼看见你,我就觉得你就象……象亲人一般。你很不喜欢这种生活,对么?” 萧无月沉思半晌,比划道:“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离开了所有亲朋好友,有些不习惯,你呢?” 小雨:“我倒是挺习惯的,除你之外,我没有别的朋友。我想,你迟早要回到你那些朋友身边的,到时我一定会想念你,你会记得我么?” 萧无月点点头:“会的,你也是我的朋友啊。” *** *** *** *** 第二天一大早,北风来到一处隐秘的联络地点,看见属下画在墙上的特殊暗号,得知自己的部署均已到位,她这才慢吞吞地走回破庙之前的大路边,装出一副饿得头昏眼花的模样,晃晃悠悠地坐在地上。 大约一刻钟之后,小雨拖着小四轮车走出破庙大门,行经北风身侧,肖天兄弟俩远远地跟在后面。 北风若无其事地站起,径直走向小雨,不由分说,一把抱起车上的萧无月,疾步向南掠去。 变起仓促,小雨一愣,随即不顾一切地飞身扑上前拦截,武功居然颇为不俗!北风左臂抱牢萧无月和小雨见招拆招,一边应付小雨凌厉的攻击,一边沿着北街缓缓向南退去。 立时,大部分乞丐、沿街的摊贩、店铺中的客人、卖完菜的农民和早起的路人,各色人等,不一而足,纷纷从箱柜、包袱和挑担之中抽出雪亮长剑,一拥而上,沿途拦截围攻北风。 北街上一百名经过改扮的精卫队员也立马冲出迎敌! 一时间,从北街穿过广场,直到悦宾楼客栈这条街道上杀声四起,展开了一场异常血腥惨烈的激战! 为何叫异常血腥?因为所有精卫队员全都杀红了眼,一个个如同猛虎出笼、猎豹扑击,招招追魂夺命,给云梦战队高手们带来不少伤亡。 然而,云梦留在此地的属下达两千余人,其中包括四百多龙战旅精锐,个个武功高强、久经战阵,实在是杀不胜杀!精卫队的伤亡也自不小! 数十个剑手在小雨的率领下拼命围攻北风,但他们的出手似乎有所顾忌,不愿伤及萧无月,所以北风勉强还能应付,不过渐渐也露出不支之势。 这时小雨的奶奶,那位白发萧然的老太太也已赶来,她的武功更是惊人,掌击指点,迫得北风险象环生,身上已然挂彩,三处剑伤鲜血直流! 北风只好呼啸一声,腾身而起,率领已陷入苦战之中的精卫队人马向南撤退,云梦人马一哄而上,亡命追杀。北风率精卫队且战且退,渐渐越过悦宾楼客栈,马不停蹄地窜入南街,继续向南奔逃。 不过片刻功夫,二千余名追兵已全部冲入南街,人群渐渐变得拥挤起来。 为何?因为南街是条死胡同,除了来路,东西南三面都是高达十余丈的高墙,北风等人被逼入绝路,只好背靠高大的南墙返身负隅顽抗。前方的人受阻,后面的人继续涌进,这条数里长的死胡同不拥挤才怪! 此时,异变陡生! 悦宾楼西侧的南街街口,数百人从四面八方推来数百辆满载柴草和桐油的手推车,将街口堵得严严实实,一位精卫队队长发一声喊,这些人纷纷投出火把引燃木质手推车。 顿时,一道厚达三四十丈的冲天火龙彻底堵死了南街入口! 于此同时,这条死胡同两侧高墙上,闪身而出近千名精卫队员,向南街下面扔下无数干燥的原木,大桶大桶地往下倾泻桐油,扔下无数只火把。 待手上器材用尽,这些猎手们拉起强弓,只听“嗖嗖嗖”迅疾破空声响起,可说是万箭齐发! 精卫队明明只有千余人,何来万箭齐发? 只因这些女真猎人箭术实在高超,个个拉得起强弓,羽箭去势迅疾无匹,且人人擅长连珠发射,看起来几乎就成了这种效果! 萧无月视线被挡,看不到场中形势,但他知道小雨祖孙俩就在那些人里面,但见箭如飞蝗而下,不由心急如焚! 他口不能言,只好拉住艾尔莎的手臂拼命摇晃,希望她下令停止射箭。 在战局如此紧张的时刻,艾尔莎一直在大声呼叫着指挥作战,哪有功夫理睬他? 危急时刻,南街人群中,三四百名龙战旅高手齐齐挺身而出,在小雨祖孙俩四周结成二十余道密集人墙,各自运集全身罡气灌注于战袍之上,同时挥舞长剑格挡密集箭雨,每个人都形成两道防御网来抵御箭矢。 可女真猎人们膂力何等强劲?长箭来势何等劲急?“噗噗噗”地闷响声仍不绝于耳,不时有人中箭,发出低哑的闷哼。 倒下的龙战旅战士很少,有的已身中七八支长箭仍咬牙坚持着,已无力挥舞长剑,就这样直挺挺地站着,用浑身浴血的血肉之躯为小雨祖孙俩遮挡箭雨!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中箭的龙战旅勇士越来越多,有的已被射成刺猬,无论多么不情愿,也不得不无奈地倒下! 渐渐地,倒下的勇士越来越多,数十、一百……剩下的两三百名龙战旅勇士只好收缩人墙。 此时,原本看似已左支右绌、招架不住的北风,顿时变成了一头真正的猛虎! 刚才的受伤,不过是她故意示弱的苦肉计。她将萧无月交给艾尔莎,和数十名精卫队员团团簇拥着,自己拔出一柄闪烁着耀眼寒光的大号弯刀,如猛虎扑入羊群一般,砍瓜切菜,挡者披靡! 她早就憋着一口气,要为死难的兄弟姊妹报仇雪恨,现在就是最佳时机,更待何时? 待身上携带的长箭射完,所有精卫队队员弯刀齐齐出鞘,在旭日东升的阳光映照下闪烁着恐怖寒光,将试图逃出火海的敌人一一砍下脑袋。 大约一刻钟之后,南街之中的熊熊烈焰逐渐减弱。 北风一声号令,除了负责堵住街口的两个精卫队之外,所有人马齐齐跃下高墙,展开一场比死亡之谷中更加血腥的搏杀! 说是搏杀不太贴切,这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大屠杀! 精卫队勇士们实在太过生猛,硬碰硬火拼尚且无人能敌,何况现在是在踢顺风球? 白发老太太见大势已去,大喝一声:“速往破庙撤退!” 由于南街两头堵死,龙战旅勇士们奋不顾身地纷纷跃起,挥舞长剑杀向西墙。 第一波被墙头上悍勇的精卫队屠戮近半,第二波冲击接踵而至…… 龙战旅战士们如同蚂蚁雄兵,锲而不舍地冲击着西墙,希望打开一个突破口掩护祖孙俩突围! 北风见状,心知祖孙俩必定是对方大人物,忙向西墙方向加派人手,无比截下二人。 突围之战血腥惨烈!那些已经中箭中刀,但凡尚能挪动的龙战旅战士纷纷涌向西墙之下,即便无法继续战斗,也要和那些阵亡战士们一起,为战友搭起一道涌上墙头的桥梁…… 仅仅半刻钟之后,墙下已堆满百多名龙战旅战士的尸体和伤残者,他们用血肉之躯构筑了一道倾斜的人梯,人堆尽头已和墙头齐平! 但凡还能战斗的龙战旅勇士们奋起余勇,踩着战友们的肉体一浪接一浪地拼死杀向墙头。 困兽之斗,爆发出惊人战力! 同为勇士,面对如此忠勇的铁血战士,精卫队非常尊重这样的对手。当然他们尊重的方式,是不顾一切地截杀他们! 在龙战旅战士们悍不畏死的拼命攻击下,西墙上终于被打开一个小小的缺口,此时龙战旅仅剩下不到百人,簇拥着小雨祖孙俩且战且退,向北急掠而去。 这些幸存的龙战旅战士也几乎个个带伤,有的甚至已浑身浴血,但他们终于不辱使命,未让主将陷落敌手,即便为此全部阵亡也在所不惜! 这是一支被一种信念武装起来的英雄部队,深得统帅信任,他们了解统帅的胸怀,相信在她的思想指导下,必将实现民族的伟大复兴,为此他们愿意为她不怕牺牲、浴血奋战! 这就是云梦娘娘能化腐朽为神奇的巨大精神力量!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位杰出的领袖! 当然此刻将士们心中也倍感窝囊,他们还从未经历过如此稀里糊涂的血战,足智多谋的统帅不在,就是不一样啊! 北风生怕萧无月有失,无心增派人手去追,追上去的百余名精卫队员,也无法截住这一小股突出重围的铁血战士。什么人最可怕?不要命的人! 云梦战队其他成员就没有如此幸运了,未能突围的近两千人几乎无一幸免,尽遭屠戮! 精卫队为这场完美的复仇之战所付出的代价,不过伤亡七八十人而已! 精卫队和云梦战队之间的第二场大战,以精卫队全胜收场!北风作为精卫队统领,不愧为一位杰出的悍将、机智勇猛的统帅!也无愧于慕容紫烟对她如此信赖! 这是一场标准的以牙还牙之战!云梦娘娘以萧无月为饵,制造了死亡之谷,北风依然以他为饵,将渑池南街变成了一具绞肉机器、一个人间地狱,后来被云梦称之为“恐怖南街”! 血战之后,这条恐怖南街之中血流成河,横七竖八地躺满了无头的、或已被烧焦的尸体,其惨状实在难以形容! 北风分派人手清理战场,一个精卫队负责拾箭和收缴兵刃。一个精卫队负责救治受伤的同伴,将阵亡的战友抬上马车运回,以备祭礼和厚葬。四个精卫队负责将敌人的尸体搬上大车,用马匹拉出城外乱葬岗中集体掩埋。三个精卫队负责扑灭余火,理清灰烬和杂物并用马车拉走,将一片狼藉的街道打扫干净。剩下两个精卫队铁骑负责在周边主要街道上担任警戒,发现有可疑人物、官兵或捕快前来,一律加以拦截。 由于精卫队效率极高,在整个过程中并无官兵前来,而眼见如此吓人的阵仗,捕快们早跑得不见人影,有谁会来自找晦气? 精卫队队员在队长和小队长们的指挥下,分工协作,不过半个时辰已将南街几乎恢复如初。除了高墙上被烟火熏黑的痕迹之外,再也没有在此处留下任何曾经历过血战的痕迹,连地上和墙上的血迹也被用水基本冲洗干净,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此时若有人走入这条街道,除了有种破败萧索的寒意之外,绝不会相信此处在半个时辰之前,才刚刚死了将近两千人! 清理妥当之后,北风率得胜之师,一千多名清一色的铁血骑士,拥卫着萧无月乘坐的豪华大马车浩浩荡荡驰出东门,沿小道向东急驰而去,这座小城,又迅速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第017章 千机锁开英雌伏 突然,小雨从大路边密林中闪身而出,竟奋不顾身地扑向萧无月的马车! 她一边飞掠一边大声嘶喊道:“快把无月还给我!不要带走他!……呜呜……这位姊姊,要不你把我也一并带走吧!呜呜呜……” 老妇人抢上前拦住小雨,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柔声安慰道:“就让他去吧,我们抢不回来的。此地危险,快跟我走!” 小雨拼命挣扎,可根本无济于事,忍不住跪在地上呼天抢地,嚎啕大哭起来,眼睁睁地看着萧无月的马车渐行渐远…… 老妇人抱起小雨,长叹一声:“唉!快跟老身回去吧,你在此地胡闹这么久,你娘甚不放心,可想念你得紧!这次我们损失很大,若你再有所闪失,叫老身如何向娘娘交代!” 小雨仍自抽泣不已,喃喃地道:“为什么……为什么?他竟连回头看我一眼都不肯!” 北风原本想截住这祖孙俩,但无月死死拉住她准备发令的右手! 无论怎样,他觉得小雨都还算对自己不错,怎忍心让北风伤害于她?不过令他惊奇万分的是,小雨居然并非哑女,却何以竟会哑语呢?对此,他百思不得其解! 北风回头见他一脸焦灼之色,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心中隐隐有些不快,然而她实在不忍拂逆他的心愿,只好罢了。 至此,他与小雨失去了联系。 直到第二天上午,洛阳知府才率领大批捕快和官兵姗姗而来。经过一番查证和找来大量居民询问,知府得出的结论是:“渑池城南街之中,于昨天上午发生一起两大江湖帮派之间的火并,由于现场不见尸体,也没有厮杀留下的痕迹,双方伤亡不详,为何种恩怨不详。” 知府让师爷拟好公文,并火速上报上级,请示该如何处理?迟迟未得到批复,于是知府大人乐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将此事件列入卷宗,作为一件疑案并束之高阁。 何以如此?原来官府对江湖帮派之间的争斗,若非有强力人物指示一定要严办,基本上态度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做一个案情分析上报了事。毕竟江湖人物都是些亡命之徒,官员们避之唯恐不及,谁愿意惹火烧身? 官军的态度也差不多,这些年来各地民变不断,刚扑灭这儿,那儿又出事,江湖帮派之间的恶斗,只要没针对官府,谁都不愿多事。而且即便是想多事,对于一些力量强大的江湖势力,这点兵力也未必管用,而且还容易引发更大的民变! 可是,已赶往他处去处理紧急要务的云梦娘娘会就此善罢甘休吗?接下来她将采取什么样的措施呢? 在那辆慕容紫烟特意命人为萧无月带过来、她专用的豪华马车之中,北风见他腿脚不便,居然无法站起,也无法说话。 北风运集真气迫入他体内,默察他体内经脉行气情况,发现是对方在他身上施加了某种禁制,便试着打算用金针过穴之法予以解除。 可云梦娘娘这种禁制手法十分怪异,北风运气仔细探察他体内伤脉情况之后,连换了十余种解穴手法,足足花费了一个多时辰,才总算解开无月所受的禁制! 北风已累出一身大汗!错非是她这种级别的高手,其他人休想解开如此复杂难辨的禁制。 在做了二十多天的“残废”之后,萧无月终于恢复如常,不过周身仍软弱无力,功力也未尽复,可这却是急不得之事了。 萧无月但觉体内经脉被北风的强猛真气给搅得天翻地覆,被折腾得痛苦不堪,刚缓过气来。刚才北风施术之时,他遥遥听见小雨的哭声,心中也自恻然,此刻脸上忍不住露出不舍之色。 北风见状,想起刚才他阻止自己伤害那个脏兮兮的女孩,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快,倒也没说什么。 一边的艾尔莎却不禁揶揄地道:“怎么?你还挺舍不得这个小丫头啊?无月,你啥时变得喜欢黑脸丫头了?” 萧无月叹道:“唉!人家心情不好,艾姊姊就不要挖苦我啦,好么?” 艾尔莎问道:“你又为了什么不开心呢?” 萧无月闷闷地道:“你没见小雨那丫头刚才哭得那么伤心么?虽然最近我跟她老吵架,但心里终归还是有点不是滋味儿。” 北风终于忍不住,冲口而出地道:“你被人劫走之后,我到处找你,你知不知道我又有多伤心?”说完她才发觉自己失言,她还是第一次对无月说出这样的话,不禁脸上一红!随即想起这些天来苦苦寻找无月,茶饭不思的苦楚,眼圈又是一红。 这一点不用她说,萧无月看看她身上就清楚了,忙安慰道:“现在我这不是就在姊姊身边了么?可小雨刚才哭得好伤心……” 经过这次痛苦离别,一旦劫后重逢,北风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发现乌雅瑟爱孩子跟自己爱无月完全不同,无月若是水自己就是鱼,没有他自己根本就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就像鱼儿离了水无法活一样,同时她已明白,爱是没法退让的! 她没法跟夫人去争,但她绝不愿别的女子将无月抢走。这四十多天以来,她在懊悔之余曾一次次告诉自己,“今后只要还有机会,我一定要勇敢地让无月知道,我爱他!无月不是曾说过,我想跟谁生孩子就跟谁么?那我就要告诉他,我想跟他……” 艾尔莎撇了撇嘴,嗔道:“是,是,我和北风姊姊根本就不该出现的,你还是回到那个小丫头身边去吧,哼!”说完臻首一甩,不再理会他。 萧无月心中哀嚎不已:“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怎么艾姊姊也跟小雨差不多,变得这么不讲理了?”他忙申诉道:“艾姊姊,我说过不愿和你们在一块儿么?昨天黄昏见到北风姊姊这个大救星,我心里高兴还来不得哩!” 艾尔莎娇嗔无限地道:“自从离开渑池东城门到现在,你一直摆出这么一张臭脸子给我瞧,这是高兴的样子么?还用说出来么?你当姊姊是傻子啊!” 萧无月心中一滞,实在堵得慌!他还不明白,在感情问题上,你要想女人实事求是、条理清晰地跟你辨是非、讲道理,她就不是女人了!若是他再天真一点,象那些天老是要求小雨那样,要女人勇于改正错误,那更是…… 可惜多数男人常犯这种错误,占理时非要和女友辩个是非,让对方承认错误,即便最后听见她说出“我错了!”三个字,其实她并未真心认错,反而恨死男人! 萧无月跟慕容紫烟接触最多,便认为天下女人都跟她差不多,讨论各种问题时能够知情达理、逻辑条理清晰,对了就是对了,错了就是错了。可慕容紫烟根本不是寻常女人,而是百年难遇的巾帼奇葩、绝代英雌,天生一付领袖气质,无论是谈感情还是谈做事,才能象男子汉那样头脑冷静、条理清晰。 幸好萧无月还明白,这一路上艾尔莎若是也像小雨那样一直赌气不理自己,北风话又不多,岂不是要闷死了? 所以他立马换上一付笑脸,说道:“喂!美女,我发觉你生气的时候也挺好看嘛!不过呢,笑起来的时候更好看!” 艾尔莎扑哧一笑,啐道:“真是败给你了!你这张小嘴儿呀,把一个姑娘哄去卖了,多半还帮你数钱呢!” 女人的情绪变幻莫测,刚才还乌云满天,发狠说一辈子不再理你,转眼又雨过天晴,和你谈笑自若,似乎刚刚发生的不快从未有过?若男人还要老话重提,就真是不可救药了! 只要这两人在一起,北风根本就没有插嘴的余地,她走出车厢坐上车辕,从一纵队队长夜天情手中接过马缰,索性充当车夫算了。 萧无月揽住艾尔莎的腰肢,吃吃地问道:“我说冰雪美人,我离开这么多天,你想我没有?” 艾尔莎收起笑靥,定定地看着他认真地说道:“想……每天每时每刻都在想。最近这些天我真是好担心,一直找不到你,我真担心会忘了你的样子,以后连想你都无从想起。还好谢天谢地,总算找到你了!” 萧无月说道:“那我给姊姊留个纪念。”在她那柔嫩细软的鬓边少女绒毛上香了一口,少女这片嫩红的方寸之地一向是他的最爱。 艾尔莎怔住,幽幽地道:“无月,你可要为你这样的举动负责任哦!” 萧无月说道:“干嘛一下变得这么严肃?” 艾尔莎嗔道:“这种事难道能开玩笑么?你若不想要姊姊,就不能这样做。你老喜欢对姊姊动手动脚,我之所以能容忍,是因为……换作其他男子,我早一刀杀了他!” 嘟起红唇在他脸上点了一下,“姊姊也要给你留个纪念,让你永远不要忘了我……”任她多么爽朗大方,说到这儿也不禁脸上绯红,再也说不下去。 无月说道:“姊姊这样的大美人,我怎会忘记呢。” 艾尔莎低声道:“你这个小坏蛋就会哄女人,不知不觉把姊姊的心都给哄了去。姊姊也是孤儿,就跟你、还有北风姊姊最亲,可别辜负了我……你夸姊姊美,我很高兴,可世上美人多了,你都惦记得过来么?老实说,你和那个黑脸小丫头这样过没有?” 萧无月一脸无辜地摊摊手:“她成天绷着一张脸,一天之中也说不上十句话,我哪敢?” 艾尔莎叱道:“我就知道,对北风姊姊你也不敢,唯独就敢调戏我,我掐死你!”说完伸手便挠他肋下痒痒肉,车厢中顿时传出一阵爆笑声,不过是痛苦的笑,所以还伴随着萧无月的告饶声。 是夜入宿途中小镇一家客栈,北风首先好好地洗了个澡,穿了身干净紫衣。当然萧无月也在自己房里好生清洗了一下,自有精卫队队员服侍他,身上倒是洗干净了,可肿得粗大无比的双腿连北风都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自己当然没招。 艾尔莎派人到镇上请来大夫,才发觉他腿上不过是套上了一层厚厚的形似皮肉的胶状物,包括脓疮和脓液全是假的,不过弄得特别逼真而已!当然,那股奇臭倒是真的,因为脓液是由某些特殊药物制成。 当北风摘掉面纱,浑身上下焕然一新地走进萧无月的房间,那位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又回来了! 不过,无论是她浑身污血肮脏的时候,还是眼下这身整洁光鲜的装扮,在萧无月眼中没有多大区别,北风对他的意义,容貌居于很次要的位置。 怕无月独居一室不安全,北风决定和他同处一室,艾尔莎、夜天情住两边隔壁。 精卫队队员们在四周搭起帐篷宿营,将这家客栈围得水泄不通。整个客栈已被艾尔莎包下,掌柜、老板娘和伙计们全被请回家休息,所有杂务全由精卫队打理。精卫队中不少人在府中身兼伙计、仆妇或丫鬟之职,连北风等人都不例外,所以这些工作对他(她)们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做起来轻车熟路。 北风让无月睡床,自己在旁边椅上打坐,好看着他。 那三次“非正常入睡”的经历记忆犹新,无月对夜里入睡已有些心理障碍,一直不停地和北风说话,害得她始终无法入定。 “无月,已经很晚了,还这么兴奋,干嘛不睡觉?”北风忍不住提醒他。 萧无月有些怕怕地道:“我怕睡着后一觉醒来,又到了一个陌生肮脏的地方。反正现在还睡不着,不如和姊姊聊聊。” 北风皱眉道:“聊什么呢?我不太会说话。” 萧无月笑道:“闲聊,就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嘛,也不用管说的话是否有营养,废话都成。” 北风认真思考半晌,才鼓足勇气似的问道:“你觉得,身边这些人里面,你跟谁最亲?” 萧无月揽住她的手臂,亲昵地说道:“还用说么,自然是北风姊姊!” 北风低声道:“那你愿不愿姊姊陪伴你一生一世?” 萧无月不假思索地道:“当然愿意啦!不过,姊姊迟早要嫁人的,到那时您可就没法陪我了。” 北风道:“姊姊不嫁人,不就可以陪你了么?” 萧无月想起慕容紫烟曾说过的话,不禁皱眉道:“那怎么成?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姊姊若不嫁人,就无法生孩子,将来也享受不到天伦之乐啦。” 北风脸上一红,迟疑地道:“无月,那你想没想过……”无论鼓起多大的勇气,以她的性格,下面的话终究还是说不出口,索性闭眼竭力入定,没再说话。 萧无月但觉无聊,才想起今天功课还没做,便也盘坐于床头开始修炼“少阳心经”。依照慕容紫烟临行前的嘱咐,他一直坚持着每晚运行少阳心经一个周天,出来混了两个月左右也从未间断过。 功行一周之后,萧无月发现,今夜真气流经那条崎岖难行的少阳脉时再无丝毫阻滞,他心中大喜,以为已神功大成,忙提聚真气,伸手在床头墙上一掌打去,墙上立时现出一个淡淡的手掌印。 他凝神一看,心中顿时大感失望!从掌印深浅来看,自己的武功虽有所进境,但离他所想象的神功大成之境还差得远呢! 中夜,弯月如钩,房中一灯如豆。 功行三个大周天之后,北风依然毫无睡意,睁开眼来,被烛光映照成暗红色的房间一角,床幔之下阴影一片,她看不起无月的睡姿,但由那均匀的呼吸声,知道他已睡着。 待在屋里,衣袂摩擦难免发出杂音,不想打扰他休息,她悄然走出房门,信步来到庭院之中,漫步于花树间幽径。夜凉如水,清冷的蓝色月光使得大地如同鸿蒙时代混沌初开之时,四处一片灰蒙蒙的,眼中所见景物显得如真似幻、模糊难辨,她心中若有所感,不由得低吟道:“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正意乱情迷之时,突然听见房中无月大声惊叫起来! 她飞身回到屋里,见无月正坐在床上瑟瑟发抖。原来他又做了一个噩梦,吓醒后屋里没人,一时惊惶不已…… 三天之后,北风和无月一行回到济南周府。虽然北风在救出无月之后,知道夫人最为关心此事,及时用飞鸽传书向慕容紫烟作了汇报。但在听得小丫鬟通报,北风和无月等人已到周府大门之外时,慕容紫烟依然激动得不知所措!慌不迭地描眉画唇,希望以最美的姿容出现在檀郎的眼前。 北风的复仇之战已令她兴奋不已,无月的回归更是令她喜出望外! 北风带着无月进入秋水轩大厅之中拜见这位端坐高堂之上的威严女王,慕容紫烟不仅完全原谅了北风的过失,还好好地嘉奖了她一番!对这位一向铁腕治军、严酷冷血的女王而言,的确是非常罕见之举。随后,慕容紫烟便拉着无月的手,回到内室之中。 关上内室房门后,慕容紫烟紧紧地和无月激情四溢地拥吻在一起!千言万语,都在那脉脉含情的明眸之中,以及令人销魂无比的喘息声中…… 当天晚上周府大张宴席,为北风和无月等人接风洗尘。 无月刚进入位于腾龙阁之中的会客大殿,一只柔软的手臂便伸了过来,将他紧紧拥住,耳边一个熟悉之极的女子嗓音哽咽道:“无月宝贝儿,你终于回来了,呜呜……”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不禁惊喜莫名!返身紧紧揽住她的右臂,“莉香阿姨,您和赛伯伯啥时回来的?下午回府时怎么都没人告诉我!” 转头见赛伯伯傲岸身躯就在眼前,眼中同样闪动着惊喜的泪花,“无月,是我和你莉香阿姨让夫人别说的,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唉~回来了就、就好!”尾音已微带哽咽。 萧无月一头扑进他那宽厚的怀中,泣声道:“赛伯伯,我真是好想念您们啊!这、这次失陷敌手,我还、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们了呢!呜呜~”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萧无月是孤儿,在府中和小伙伴们玩耍时,每每到了吃饭时间,父母们便会前来将他们分别带回家,看着这些父母对孩子或嗔怪、或慈爱的神情,他都会羡慕不已,即便个别小伙伴闯了祸被父母责打,他都感觉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因为他没有。 直到有一天查莉香夫妇前来将他带回栖凤楼吃饭,当他挥手向小伙伴们告别的时候,心中是那样的幸福。夫妇俩非常疼爱他,待他如子,若非碍着夫人,早将他收为螟蛉义子。 席间,萧无月挨在查莉香夫妇身边不住地问长问短,“赛伯伯,丽儿妹妹和艾米弟弟还好么?您怎么总是不带姊弟俩回济南玩啊?” 赛西亭无奈地笑道:“这个赛伯伯可做不了主,是你莉香阿姨不让孩子跟来的,丽儿和艾米也很想早些见见你这个大哥哩!” 萧无月转头想找莉香阿姨申诉,却见她如交际花一般忙碌,不是向别人敬酒就是别人找她敬酒,压根儿就没空,每次回门她都是这样,萧无月只好罢了,心想等她有空再说。 宴席间宾主把酒言欢,酒足饭饱之后,已是掌灯时分,众人这才各自散去。 俗话说“小别似新婚”。散席后,慕容紫烟急不可耐地带着无月回到秋水轩内室之中,亲自服侍他洗完澡,随后便和他一起上床。二人躺在床上轻怜蜜爱,各自诉说着分别以来的相思之情,直到天色微明才相拥着沉沉睡去。 待醒来时,东方天际已是朝霞满天。经过一番精心的梳妆打扮后,慕容紫烟又象往常一样,带着无月来到后花园静室之中,督导他继续修炼“少阳心经”。 经过每天坚持不懈的修炼,如今萧无月在这门独特内功方面已小有所成,崎岖狭长的“少阳脉”已变为一条康庄大道,他已无需慕容紫烟的帮助也能运气自如,胀痛感也彻底消失了。更为奇特的是,每当真气流经“少阳脉”时,他那根耷拉着的小鸡头便会不由自主地胡跳乱动,显得诡异异常! 见每次运功都会出现这样的状况,萧无月不禁大感奇怪,在功行一个周天之后,忍不住问道:“紫烟姊姊,我修炼的是一门什么功夫啊?怎么和别人练的内功不同呢?而且感觉不到功力增加了多少。” 慕容紫烟答道:“我师父是一位惊才绝艳、百年难遇的奇才,而且对我倾囊相授。在你还小的时候,我就已把她老人家当年锤炼过我的脱胎换骨之法,全部用在你身上,但不知为何,始终收效甚微。我在努力替你打通各处经脉的过程中,发觉你的奇经八脉不仅仅是难通而已,而是几乎感觉不到其中有些隐脉的存在! 我自幼体质特异,师父说我这样的体质,可谓百年难出一个。而根据我的观察和测试,你也同样如此,不过情况却和我截然不同!多数人都能经过修炼,或者在超一流高手的协助下,以灌顶的方式打通部分奇经八脉,以增强功力,但对你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因为常人都有的隐脉,你没有。但是几乎所有人都没有的隐脉,你偏偏却有!所以你所修炼的内功,必须另走蹊径。” 接下来,慕容紫烟向他详述运用真气发力的原理:“佛释道炼气修真的法门千差万别,其核心不外乎,人体四肢和各种器官,通过筋脉和神经控制其运行,其中大部分身体行动由人的意念控制,也有部分行为属于自发本能的运行,比如心跳和血气运行。中原道家称人体为小宇宙,很有道理,因为人的体内蕴藏着无比巨大的能量,这种能量大体分为不可见的意念能量和可见并能感受到的能量,就好比一座未曾爆发过的、蕴含着大量沸腾熔岩的巨大火山,外表风平浪静,内部却热流滚滚、汹涌澎湃。 炼气修真就是要找到打开这座巨大能量宝库的钥匙,途径就是尽量打通体内部分奇经八脉,并借用意念力激活深藏体内的能量火山,驱使它发出强大的力量。当然能以意念力提聚真气,发出这股能量只是初级功夫,要想在武功上有所成就,就必须能随心所欲地灵活控制这股强大的能量,集聚成束可伤人于无形,散功后又能重新汇聚于丹田。 所以,经过后天修炼,随着修炼程度的不同,各人的武功便有高下之分,但每个人都有一个修炼极限,到达极限之后无论怎样努力,也是百尺竿头、再也难有寸进!这就是所谓的修炼天赋,天赋也分为两种,一种是先天意念力的强弱,另一种就是人体内先天能量的大小。” 萧无月问道:“紫烟姊姊,以我之见,您应该是天赋极好的啦,男人都赶不上您呢!” 慕容紫烟自豪地道:“象我这样先天体质特异之人,的确不多。但当今天下,炼气修真资质奇高之人,绝不仅仅只有我一个。在我所见识过的人之中,那位所谓的云梦娘娘和北风,也都属于天赋异禀的奇女子。这类人天生意念力超强,体内蕴藏的能量之巨大,天下人无出其右!” 萧无月点点头:“她俩的确也很特殊。” 慕容紫烟接着又道:“人体所拥有的潜能很不可思议。就拿我来说,依靠自己强大的意念力,已可令体内这股强大的能量形诸于外,我师父称其为灵识。若我提聚真气加强意念力,发出的灵识可以覆盖周边百丈范围,感应出任何人和较大动物的存在及活动情况,据我观察,那个云梦娘娘应该也具备这样的能力。此外,通过这种强大的意念力,尚可驱使人或动物,做出一些连他们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的行动。” 萧无月有些不信地道:“这怎么可能呢?意念真有那么厉害啊?” 慕容紫烟也不答话,也并未作出什么特殊的姿势,只是凝神静气地提聚真气,冲向脑门,发出一束束无形却有质的强大脑波,也就是灵识,探察府中百丈范围之内的情形。 片刻之后,慕容紫烟一一说出府中精卫队员或丫鬟们,此刻都在做些什么。萧无月好奇地出去逛了一圈,那些人的所作所为,居然真的跟她说的一模一样! 萧无月转了一圈之后又回到静室之中,叹服不已地道:“姊姊真是好神奇哦!真的全都被您说中啦!姊姊能否用灵识驱使一个人过来,让我看看呢?” 他的回归令慕容紫烟激动万分,直到此刻仍很兴奋,不禁童心大起,用灵识探知北风此刻正盘坐于秋水轩她的值班厢房之中,便戏谑地说道:“当然可以啦!现在,我要驱使北风来到静室门边撞墙,呵呵!” 萧无月不以为然地道:“北风姊姊虽是您的贴身女卫,但她在武林中的地位极为崇高,又是当今天下第一美人,姊姊如此戏弄于她,有些不妥吧?” 慕容紫烟闻言,不由得酸溜溜地道:“哟!跟这丫头出去了一次,就如此卫护于她啦?我想呀,你和她一路上卿卿我我,多半已经私定终身了吧?” 萧无月道:“紫烟姊姊,你难道以为我是那样的人么?” 慕容紫烟娇嗔无限地道:“我还不了解你啊,你难道不是么?唉!算啦,北风这次立下如此大功,我可以接受她。但你也不要在姊姊面前处处维护那丫头,须知女人都会吃醋的!另外,我得提前给你说清楚,无论以后怎么样,姊姊都一定要做大房!” 萧无月笑道:“好好好!以后姊姊就作我的大夫人,不过北风姊姊么,她可从未说过要嫁我。” 慕容紫烟道:“你真是笨,这种事情女孩子好意思说么?难道你还看不出她的心思啊?” 萧无月想了想,笑道:“若北风姊姊真的愿意,就作我的二夫人吧……” 慕容紫烟气恼地道:“我说过同意你娶那丫头了么?这么快就安排好了?” 遇上如此不讲理的人,萧无月只好唯唯诺诺,不再吭声。 慕容紫烟也不再理他,发出灵识,以强大的脑波和意念力,驱使秋水轩厢房中的北风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如同梦游般地来到后花园,走进闭关室的时候,果然在门边撞了一下!但她似无所觉,若无其事地进来,为慕容紫烟和无月各斟了一杯茶。 慕容紫烟收回灵识,北风蓦然醒过神来,清丽绝俗的娇靥之上不禁露出诧异之色,自己刚刚还好端端地在厢房中打坐,不知怎会莫名其妙地就来到了此处? 慕容紫烟也懒得跟她解释,顺势吩咐她道:“北风,你出去传我号令,从现在开始,我要和无月一同闭关修炼,助他修炼一门奇功。在我俩闭关期间,不许任何人进入闭关静室周围三十丈之内,违者杀无赦!” 北风应诺一声,返身退出闭关静室,在外面将门关好,这才出去宣布夫人的命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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