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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9 囚居

  豺狼坡地处深山,潮州府的回文十日後才递到狱中。

  与平远知县一样,潮州知府也去了河源参见封公公,衙门里刑名师爷接了文书,见是白莲教谋反的大案,不敢怠慢,立即修书稟知主官,狱中的文书刘辨机也隨之去了河源亲稟案情。

  看罢回文,阎罗望摸著頦下的短髭,沉吟半晌,让人把孙天羽叫来。

  狱內以阎罗望为主,下面是牢头鲍横和文书刘辨机,卓天雄武功精强,眾人倚仗他的地方不少,这四人算是狱中头领。鲍横一介草包,不过是县內有些关係才作了牢头,这桩案子关係甚大,阎罗望也自心慌,刘辨机不在,卓天雄去了京师,余下的不是草包就是饭桶,也就孙天羽还能拿些主意。

  孙天羽看罢文书,笑道:「「兹体事大,狱方诸吏当深唸皇恩,严查逆情。

  豺狼玻狱距州府甚远,允其便宜行事,所需由县府倾力协助。凡案情所係,无巨细详报府內论处。」这几句话滴水不漏,真是老吏手笔,有功是州府指示论处的功,有过是咱们便宜行事的过。无论功过,都少不了县府倾力协助这份苦劳。」

  阎罗望森然道:「我等但知报效皇上,功过荣辱在所不计。衹是此案牵涉甚多,衹怕朝野內外有小人恶意阻挠,坏了皇上大事,我等就百死莫赎了。」

  孙天羽真是很佩服这位阎大人,不过做了三五年小官,无论什么话,说出来都是冠冕堂皇,其实说来说去,还是碍著白雪莲刑部捕快的身份,怕不好收场。

  孙天羽笑道:「大人不必忧心。白孝儒谋反乃是逆匪亲口所言,衹要他招了供,还怕別人百般抵赖?」

  阎罗望连连点头,若能拿到白孝儒的供辞,白雪莲就是有十条性命也去了九条。他把手指捏得辟啪作响,忽然道:「既然如此,就将杏花村诸人一並收入狱中,细加审讯!」

  孙天羽心头一跳,「万万不可!」他深知那帮狱卒,若是投入狱中,莫说丹娘立时贞洁不保,就是玉莲免不了横遭摧残,他费了偌大力气,如此一来,这番心血便是付之东流了。

  阎罗望一怔,「有何不妥?」这几日他满心想著陞官发財,连唾手可得的美色也不免放到了第二位,这会儿说拿丹娘等人入狱倒非是为了淫慾。

  孙天羽心唸电转,一面放慢了语调,缓缓说道:「白孝儒还未服罪,此时把家属拿到狱中,多有不妥——白孝儒迂夫子一个,倔得很。」

  阎罗望沉吟不语,孙天羽最後加的这句他听明白了,以白孝儒的性子,如果妻女在狱中受辱失身,他抵死也不会招供。

  孙天羽又道:「横竖杏花村衹剩了两个弱女一个稚子,这神仙岭就是天然的牢笼,她们想逃也逃不了。」

  阎罗望点了点头,吩咐孙天羽紧盯著杏花村,不要出了乱子,一面传白孝儒上堂。他要再给这个老傢伙上上刑,掘开他的嘴。

  白孝儒两腿受伤极重,衹能勉强挪动脚步,此时被两名狱卒拖到堂上,他却昂著头颈,大声道:「草民无罪!」

  阎罗望懒得再跟他废话,衹冷笑一声,便吩咐行刑。

  何求国拿著块不起眼的木板,拍了拍,狞笑道:「白老夫子,咱给妳换双新鞋。」

  狱卒们夹住白孝儒瘀黑的小腿,按在木板上,那块木板四四方方,比他的脚大了一圈,表面的毛刺还未磨平。何求国又取了块较小的放在他脚背上,然後用火钳在炉里拨了拨,夹出一枚三角形的铁钉。

  那铁钉在炉里烧得通红,火一般的炭屑掉在木板上,立时冒出一股青烟。白孝儒两眼紧紧盯著他的举动,呼吸越来越急,何求国一脚踩住木板边缘,用火钳夹住铁钉树在上面,然後抡铁锤,呯的砸了下去。

  白孝儒嚇的一声,两眼鼓起,眼珠上暴起血丝。烧红的铁钉穿过木板,深深刺入脚背,在血肉中滋滋作响,鲜血未及流出,就凝住了。片刻後,白孝儒才发出非人的惨叫。

  何求国笑嘻嘻抡著铁锤,三两下工夫,铁钉就穿过白孝儒的脚背,从脚底的木板处露出一截。铁钉的顏色黯淡下来,犹如一衹乌红的利齿,何求国将钉尖敲弯,然後再对另一衹脚如法炮制。等他鬆开手,白孝儒脚上已经多了一对厚厚木板,两块木板紧贴著脚掌脚背,彷彿一双三角状的木鞋。

  狱卒们把白孝儒拽起来,那两枚铁钉已经与血肉粘连,略一用力,伤口就转来撕裂般的痛意,三角状的钉身更似要把脚掌竖著劈开。白孝儒晃了一下,重重摔倒在地,两腿抽搐起来,木板敲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白孝儒,」阎罗望温言道:「妳密谋作反,免不了要明典正刑,凌迟处死的。不如早些招供,也能少吃些零碎苦头。」

  白孝儒久久没有作声,竟是又昏了过去。

  地牢门口摆著一张床,狱卒值夜时睡的地方,但此时床上却睡了两个人。胡严从背後搂著薛霜灵的身子,一手捏著她的乳房,一手放在她股间。薛霜灵侧躺在床上,张开腿任由那衹手在自己秘处掏摸,衹闭著眼默不作声。

  覆在入口的铁罩传来几声轻响,胡严拔出湿淋淋的手指,在薛霜灵屁股上抹了抹,把她一脚踢开,然後打开铁罩,钻到外面与来人嘰嘰咕咕说了半晌。

  薛霜灵抚著肋下,慢慢回到牢笼,像受伤的小猫一样,蜷缩在稻草堆上。过了片刻,铁罩传来锁链的响动,胡严从外面锁住地牢,显然跟那人离开了。

  蜷缩在墻角的白雪莲慢慢站起身子,扶著七十斤的铁枷,坐在旁边一衹凈桶上,小心翼翼不发出一点声响。她的裙裤後面被完全撕开,略一弯腰,白生生的屁股就整个暴露出来,因此一直蜷著腿躲在角落里。但好处就是方便时不需要褪下衣裤,这在她是无法做到的。

  虽然很小心地不发出一点声音,但久蓄的尿液溅在凈桶上,还是传来令人难堪的响动。薛霜灵睁开眼睛,两人对视一眼,各自错开。白雪莲脸上一无所动,牙关却不禁咬紧。若论羞耻,薛霜灵整天光著身子被狱卒们轮流姦淫,自然比她耻辱百倍。可她堂堂一个刑部捕快,竟也落入狱中,便溺都无法避人,想起来白雪莲就羞得抬不起头。

  她默默算著日子,此时省府已经接到案情,广东总捕吴大彪是她师叔,虽然衹隨眾见过一面,但这次能成为刑部捕快,还是他一力保举,得信後势必会赶到狱中查问案由。最多再有六天,她就能向师叔稟明冤屈。

  马桶边的墻壁上横著根木椽,用来把囚犯锁在上面,薛霜灵要伺候眾人,白雪莲带著重枷,木椽便空了出来。它离地面两尺高低,长近一尺,拳头粗细,此刻椽头包著几层草纸。白雪莲离开马桶,以一个很彆扭地姿势大张著腿,翘起屁股,在上面来回磨动。

  虽然羞耻,但白雪莲衹能做到这一步。她就用这种方式揩凈屁股,然後蹲下来,从枷中伸直指尖,取下草纸,扔进马桶,又新换了草纸,再把马桶盖住。薛霜灵看著她艰难地举动,脸上始终带著一丝冷笑。

  胡严提著粥饭回到地牢,後面跟著刚审讯完的何求国。已经到了晚饭时候。

  近几日的晚饭与以前有了天壤之別,熬粥的竟是凈米,份量也比以前多了不少,但这一份唯独是白雪莲的,薛霜灵吃的仍是餿粥。她没有作声,衹安安分分吃著自己的一份,对白雪莲的优待视若无睹。

  胡严盛了粥,亲手把碗放在枷面上,又放了两衹窝头,笑瞇瞇地道:「白姑娘,赶紧吃吧。」

  白雪莲慢慢地喝著粥,突然想起了什么,枷面一沉,上面的瓷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刚才为了放好碗,她把铁枷平托起来,何求国的眼睛一直盯著她两腿之间,显然是从她股间的破处往里张望。

  敢在狱中打碎饭碗,囚犯轻则挨一顿狠打,重则就此什么也没得吃,胡严这次的態度却是出奇的好,一句话都没说。

  何求国把胡严拉到一边,低声问:「妳说的真的假的?」

  胡严瞟了白雪莲一眼,压低了声音说:「咱们什么交情?妳不知道,那小妞屁眼儿又紧又滑,咱天天都玩,別提多舒服了。」

  何求国嚥了口吐沫,「旱路走起来比前面还爽?」

  胡严嘿嘿笑道:「一会儿弄过妳就知道了。老何,这狱里我就告诉妳一个,千万別对旁人说。」

  「放心吧。」何求国满口答应,想起白雪莲的武功,又有些不放心,「那药怎么样?」

  「那是小孙弄的药,好著呢,怎么玩都不醒。妳也留点儿神,別插得太狠,免得弄裂了露出马脚……」

  说话间白雪莲已经沉沉睡去。即使她听到两人的对话,也猜不到是与自己有关。自从那天孙天羽给她破肛之後,胡严每天晚饭都给白雪莲下了蒙汗药,然後趁著她昏睡不醒,恣意姦弄她的後庭。连日来玩得高兴,忍不住对何求国说了。

  白雪莲一昏倒,何求国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牢门,把她翻转过来,抱著屁股就要往里面捅。

  「急什么呢?」胡严扯了他一把,「就咱们俩人儿,神不知鬼不觉,弄出来慢慢弄。」

  这铁笼衹有六尺见方,白雪莲颈上的铁枷平举差不多顶到两端,干起来颇为不便。何求国依言托起白雪莲,衹觉那面铁枷沉甸甸份量著实不轻,真不知道这女子是怎么撑下来的。

  薛霜灵往後退了退,一言不发地给两人留出通路。白雪莲鼻息悠长,被两人一番摆弄也丝毫没有醒来的跡象。地面青石间的缝隙,用来卡住铁枷最是方便不过。两人协力,把铁枷树在石隙中,然後托著白雪莲的腰臀,将她双腿曲起,摆成伏地挺臀的姿势。

  「怎么样?」胡严拍了拍那衹赤裸的雪臀,笑道:「比老何妳的脸还漂亮几分呢。」

  老何看著白雪莲光洁如玉的美臀目眩神驰,当日阎罗望虽然托起她的阴户让眾人都欣赏过,但怎及这整衹屁股鲜亮亮翘在眼前的活色生香?他两眼发直,一脸的麻子都放出光来,半晌才应道:「那是那是……」

  掰开屁股,胡严不由「嗨」了一声,「这小妞还真能忍,我还以为她都不用拉了呢。」

  白雪莲每日吃得极少,但终究是人,免不了有生理本能。何求国急匆匆解开衣服,又被胡严拉住,「別急,先洗洗,玩起来也痛快。」

  桶里是刚打来的涧水,水面轻轻一晃,就传来碎冰撞击的响动。冰寒的涧水泼在臀上,白雪莲在睡梦中身子颤抖了片刻,终久还是没有醒来。

  待洗凈下体,红嫩的菊肛被冰水激得紧紧地缩成一点,犹如雪团中一朵羞涩的花苞。何求国爱不释手地抚弄著女捕快细滑的臀沟,指尖在收紧的肛蕾上捅了捅,眼珠一转,从桶里捞了粒碎冰,塞到白雪莲肛中。

  柔红的嫩肛不情愿地撑开少许,接著微微一紧,已将冰粒吞入体內。片刻之後,冰粒被肠壁融化,一股清亮的液体从菊心缓缓滑出。

  何求国肉棒涨得几乎炸开,当即掏出阳具,狠狠捅了进去。白雪莲直肠內还残留著冰粒的温度,紧紧的,又滑又凉。但这层薄薄的凉意之後,却是少女体內的温热。何求国衹觉整根肉棒被滑腻的肠壁紧紧裹住,微一抽动,一股噬魂的快感便直衝脑际,忍不住怪叫起来。

  何求国的肉棒比他脸上光滑许多,至少没那么多麻子,但气势却囂张得紧。

  论粗细比胡严粗了一倍,抽送间犹如一条乌黑的怪蟒,在少女白凈的臀缝翻滚捅弄,将那衹嫩肛搅弄得没有片刻安寧,肛蕾拉成一条细细的红线套住肉棒,似乎再粗上一丝就会绽裂。

  白雪莲脸上露出吃痛的表情,眉峰紧蹙,被足械卡住的玉足不时绷紧。若非这几日被胡严屡次肛交,她的屁眼儿此时早已裂开,後庭血流如注了。

  阎罗望从未见过这样倔强的人,狱中所用的种种酷刑他心里有数,莫说一个老朽书生,就是杀人如麻的海贼,钢打铁铸的汉子也早服了软,可白孝儒就能撑著不招。

  鞭刑、脊杖都已用遍,白孝儒浑身上下已经没一块好肉。每次用刑更少不了常刑中最重的夹棍,半个月下来,白孝儒两腿都被夹得碎了,衹能被人拖著走。

  钉在脚上那双「木鞋」仍是新的,却已被血跡染得乌黑。

  常刑不起作用,眾人就下了狠手。狱卒们把白孝儒手掌摊开,从小指开始,用木锤一点一点把指骨砸酥,再用铁钳夹住用力拔掉。白色的筋腱向外一弹,倾刻变得血红,白孝儒齿间渗出了血来,指根处衹剩下一缕碎肉,零乱挂在手掌边缘,淒惨的情形连行刑的狱卒都不由暗自心惊。

  阎罗望道:「白孝儒,妳还是不招吗?」

  白孝儒的冷汗顺著白发直淌,脸上毫无血色。阎罗望心里直犯嘀咕,这般重刑,平常人早死了两次,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狗屁童生还在硬撑,真不知道他这把老骨头里有多少硬气。

  白孝儒嘴唇抖了半晌,也未说出话来。何求国拧住他的拇指,直接用铁钳夹住,便慾使力。

  「慢著。」阎罗望道:「给他留几根手指画押。」

  他整了整官袍,迈著方步走到白孝儒面前,「白夫子。」

  这次他没有打官腔,而是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口气说道:「说实话,妳招与不招——都是一个死。妳若招了,兄弟们就此罢手,好吃好喝待妳,待秋後问斩,一了百了。若是不招……」

  看著白孝儒喷火的眼睛,阎罗望低笑了一下,「妳若不招,衹怕连秋後也捱不过。反正都是一个死,何不招了?还能得四个月的快活……」

  白孝儒昂起头,沙哑著喉咙说:「草民无罪!」

  阎罗望怔了一下,半晌才道:「好汉子!」

  「真是好汉子!阎某佩服。」他盯著白孝儒,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用刑!」

  铁钳夹住白孝儒左手拇指,何求国抹了把汗,两手缓缓用力。白孝儒朝著阎罗望怒目而视,頦下的鬍鬚颤抖起来,忽然嘶声叫道:「狗官!我就是化作厉鬼也绝饶不了妳!!」

  格的一声,铁钳夹碎了指骨,白孝儒眼中的怒火猛然一颤,一头栽倒在地。

  周围的狱卒都没作声,淒厉的呼喊犹自在黑狱內回响,他们被冷汗浸湿的後背阵阵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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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01-23 14:54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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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探监

  丹娘足上的伤势将养了三日才略好了些。孙天羽每天都来店里,一坐就是大半天,渐渐的中午也留下来同桌吃饭。

  玉莲害羞,英莲怕生,每日里衹有丹娘独自陪客。想起那日在他面前露出裸足,丹娘就不禁脸热心跳。有时垂眼偷偷看他的双手,唸起那日他的武勇精壮,更不由得晕生双颊。但转唸想起丈夫,她就如当头一盆冷水泼下,连心都颤了起来。

  孙天羽满心想兜搭丹娘,可这妇人不知是不是跟白孝儒那老夫子久了,关节把持极紧,竟是无从下手,看著娇羞可喜,略一试探,仍旧衹是感激,他衹好耐著性子,慢慢寻找机会。

  丈夫、女儿还在狱中,丹娘心急如焚,脚上的伤势还未好,她便要去狱中探视。孙天羽劝了两次,见她心急,衹好答应。

  白孝儒昏迷了一整天,次日午後才醒来。也许是知道了他的骨气,同牢的囚犯都离他远远的,看过来的目光也都有几分敬佩。

  这座暗无天日的黑狱,犹如深埋在九泉之下的地府,即使再淒厉的呼喊,也穿不透这重重铁网。白孝儒带著木枷,白发沾满草屑,零乱不堪。他两手衹剩下七根手指,而且都扭曲变形,小腿更是被夹得不成样子,即使此刻出狱,这双腿也算废了。钉在脚上的木板已经与血肉粘连在一起,那枚三角形的铁钉穿透了脚背,浸满血污。

  白孝儒捧著木枷,用残缺的双手夹著一衹窝头,慢慢啃著。忽然耳边响起细微的抽泣声,接著一个女子叫道:「相公……」

  黑暗中,一张娇靨渐渐浮现,她一双杏眼已经哭得肿了,但粉颊芳唇,依然美艷得令人心悸。

  白孝儒勉强抬起眼,「丹娘!妳怎么……怎么……」

  「相公!」丹娘抱住柵栏,泣声道:「妳的手……」

  白孝儒没有回答,却正容问道:「妳怎么会在这里?英莲呢?」

  丹娘哽咽道:「英儿在读书。相公,妳……」

  白孝儒嘿然一声,「我白孝儒束发受教,三纲五常铭然在心,岂会有犯上作乱之举!他们良贱不辨,忠姦不分,竟然诬我通匪!这些狗官!」

  丹娘道:「无凭无据,怎么会落下这等罪名?」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妳不必多想,我白孝儒平生清白,有即有,无即无,任那些狗官播云弄雨,终不能顛倒了是非!」

  丈夫寧折不弯的脾气丹娘自是知道的,可身受重刑,还如此硬气,丹娘禁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相公,他们下手为什么这么狠……」

  白孝儒正待说话,却见妻子身後还跟著一个年轻人,正是当日用夹棍夹碎他两腿的狱卒。

  孙天羽瞥了他一眼,递来一块手绢,柔声道:「丹娘,莫哭坏了身子。」口气竟是熟络得紧。

  丹娘拭了泪,又道:「雪莲呢?她可曾……」

  白孝儒移开目光,缓缓摇了头。

  孙天羽蹲下来,低声道:「白雪莲在後面囚著,妳放心,她是女子,没有用刑。但案情重大,看管得严,不能探视的。这会儿时间也差不多了,遇到查狱的未免麻烦,我们还是先走吧。」

  丹娘一边把带的菜蔬衣物放到狱內,一边说道:「相公,奴家过几日再来看妳。还有什么吩咐的吗?」

  白孝儒想了片刻,说道:「告诉英莲,让他好生读书,等我回去,要考较他的。」

  她看到自己带著枷,像薛霜灵一样趴在地上,露出下体。那些狱卒抱住自己雪白的屁股,狞笑著将胯下那根粗大的物体顶在臀间。她听到薛霜灵的哭叫,还有狱卒的笑声,「今天是妳开苞的大喜日子……」

  铁铸般的阳具用力捅入,一股殷红的鲜血从羞处滚出,犹如一串玛瑙,印在白玉般的雪臀上……

  白雪莲从梦中惊醒,身边空荡荡,没有薛霜灵的身影。她小心动了动腰腿。

  秘处並没有异样的感觉。

  白雪莲鬆了口气,忽然感觉到一阵便意。其实这几日她隱约觉得身子有些异样,並不是贞洁所係的秘处,而是排泄用的後庭。由於便溺时的屈辱姿態,她每日吃得极少,可清晨醒来,总有忍不住的便意。等坐在凈桶上,却又拉不出来什么。有时肠道深处会排出一些湿滑的黏液,她习惯性的想去取手纸,才省起两手还锁在枷中。

  那些黏液有股奇怪的味道,看纸上的湿痕,很难想像会是自己体內排出的物体。与此同时,她感到自己後庭似乎鬆了许多,略一使力,肛蕾便翻了出来。便後在横槓上擦拭时,一不留神,粗礪的草纸就会直接磨擦在肛蕾的嫩肉上,传来明晰而又异样的触感。当她起身,肛蕾似乎还夹在臀缝里,突起一团,必须用力提肛才能收回。

  白雪莲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在罗霄山习武时,她每日睡觉不过三个时辰,而在狱中,每每吃过了晚饭就困意涌来,有时睡到午时才醒。醒来後却不见得轻鬆,不仅腕膝疼痛,身体也疲惫不堪,尤其是後庭,彷彿排便太久般有种酸疼的感觉。

  白雪莲一个女儿家,又身在狱里,纵然满腹的疑问也不好开口。也许是铁枷太重,吃得太少,身体变得虚弱。而後庭………可能是食物不洁,有些轻微的腹泻。

  若说虚弱,薛霜灵比她更甚,昨晚後半夜,几名狱卒突然来了兴致,把她提出审讯,一直弄到黎明。薛霜灵肋下的绷带已经被摸得脏了,身子却愈发白嫩。

  虽是仲春,神仙岭的夜里仍是颇具寒意。那些狱卒就在炉火旁,轮流提枪上马。

  待最後一个拔出阳具,薛霜灵下体已经红肿不堪,奄奄一息,几乎走不动路。

  赵霸牙齿虽然掉了一半,气力却壮,他第一个干,等眾人轮完,他又上来把薛霜灵的後庭也给办了。肛交对薛霜灵並不陌生,长江以南男风极盛,广东尤多好走後路之徒,有道是十个扁不如一个圆,狱卒中也颇有几个好此一口的。薛霜灵虽是女子,也衹能献出後庭,任人出入。

  赵霸的阳具甚是粗壮,衹一下,就将薛霜灵的後庭干得裂开。薛霜灵起初还勉强忍著,但赵霜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眼见薛霜灵後庭血如泉涌,性慾却愈发高涨,一番猛干,直把薛霜灵白嫩的屁股干得血葫芦一般,屁眼儿裂开。等干到一半,薛霜灵忍不住抱住屁股拚命合紧,哭求道:「大爷,求求您饶过我吧,罪奴的屁股都被您干裂了。」

  赵霸说话不清,索性也不言语,抓住薛霜灵的屁股用力掰开,看著她後庭鲜红的血肉,在大张的臀沟间嘰嘰嚀嚀乱颤的淒艷之態,一面发出嘿嘿的笑声。

  薛霜灵回到狱中,连躺也无法躺,衹能趴著。那衹血淋淋的屁股,让白雪莲触目惊心,衹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片刻後,耳边突然传来一阵低响,白雪莲抬起眼,衹见薛霜灵臀间冒出一串血泡,却是体內排出的气体。这一次她看得分明,薛霜灵受伤的並非秘处,而是後庭。她用来排泄的部位,不知道被什么物体残忍捅过,犹如一张小嘴般无法合拢。那串血泡不住滚出,除了鲜血,还有一些白色的液体,赫然就是那些男人射在她体內的精液。

  白雪莲再傻也知道薛霜灵遭遇到了什么,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同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相比於薛霜灵後庭的惨状,她肛中的异样实在是无足轻重。

  一衹手从臀上抹过,薛霜灵身体一颤,睁开眼睛。入目是一具黝黑的铁枷,白雪莲跪在她的身侧,勉强伸直手指,抹拭著她臀上的血跡。薛霜灵早已身无寸缕,白雪莲是从自己裙摆撕下的布条帮她擦拭身体。

  薛霜灵闭上眼,彷彿对她的好意无动於衷。

  白雪莲尽力从她淫秽的伤口移开心神。这些日子狱中一直没有提审她,但白雪莲直觉感受到,狱中正紧锣密鼓地炮制罪证。从他们的举动中,她已经意识到狱中並不打算将此案查问明白,而是一味地拖她下水,要置她於死地。

  当初阎罗望撕开她的衣物,试图淫辱白雪莲,那面刑部的腰牌虽然暂时救下了她的贞洁,却将她推到了一个更危险的境地。毕竟她是刑部捕快,又是一个清白女儿家,在此受辱,一旦脱困,势必要找回来。无论如何,狱方也不会让她脱身。

  想透了这一层,白雪莲就不再试图与阎罗望等人商谈,她要做的,衹是熬下去。她这次回来本想是陪娘多住两天,让二老多开开心,谁知会身陷囹圄,能否再与爹娘妹妹弟弟见面,还在两可之间。

  她突然想起来,离开罗霄山时,姨娘曾说:「路上慢著些,別心急,见到爹娘替姨娘问个好,迟些天暖和了,我会去看他们。」

  罗霄春迟,说这番话时,姨娘还披著狐裘,捧著手炉,娇怯怯浑不似武林大豪的孀妻。

  话虽如此说,路上多一天,与爹娘团聚的日子就少一天,白雪莲一心急著赶路,五天的路程衹用了两天就赶到家中,可可就遇到这桩事。

  如果晚一步,也许就会与薛霜灵两人错过,而娘说不定就会遭人调戏……

  想到那四个狱卒所扮的恶汉,白雪莲心里一紧。虽然阎罗望当日戏弄她时,曾露出口风,所图不仅在她一身,而是想把杏花村尽数佔下,但在狱中这些日,她身心俱疲,一直未曾留心,现在爹爹也被係入狱中,不知娘跟妹妹怎么样了?

  如果……也与薛霜灵此刻一般……

  丹娘由孙天羽扶著离开监狱,一回到杏花村,她就躲入房中,一个人哭得天昏地暗。丈夫的情形比她最坏的猜测还要可怕,虽然声气不弱,但全凭一股骨气撑著,即使此刻回来,整个人也是废了。真不知前生造了什么孽,今生会有此罪过,这次牢狱之灾,纵然能洗脱冤屈,白家也要落得家破人亡……

  「娘。」

  丹娘抬起眼,见儿子站在身边,忙拭了泪道:「英儿,妳怎么没去读书?」

  白英莲没有回答,衹问道:「爹爹怎么了?」白孝儒在家时对他督促甚严,但严厉背後,却是慈父的温情。英莲年仅七岁,丹娘和玉莲都没告诉他家中的事情,但姐姐和爹爹先後被官府拿走,他小小年纪,也知道家中出了大变故。

  英莲是白家唯一的儿子,生性胆小,白孝儒也对儿子的怯弱颇为不满,训斥几次後,英莲反而更是怯懦,但他年纪尚小,想来大得几岁自会好转。此刻丹娘怕唬住了儿子,斟酌著柔声道:「妳爹爹有些事,去了官府,等说明白自然就能回来……」

  「什么时候?」

  「……就快了。」

  白英莲咬著唇边的小痣,没有作声。他脸颊极为白凈,唇角那粒小痣非是寻常黑色,而是小小一滴鲜红,艷若胭脂,姐姐玉莲曾打趣说那是美人痣,结果让白孝儒痛斥了一番。白英莲自此对这颗痣极是上心,总想把它去掉,但又怕疼,常有意无意地咬住,像要吃掉它一样。过了片刻,英莲突然问道:「爹爹是不是回不来了?」

  这正说中丹娘的心事,她悚然一惊,忙道:「不会,不会的……妳爹爹终是要回来的。」

  见儿子还是半信半疑,丹娘勉强一笑,柔声道:「娘今天见著妳爹爹了,爹爹还说,让英莲好生读书,他回来要查问妳的功课呢。」

  白英莲撅起嘴,小声说:「我不想读书。」这话他也衹敢在娘跟前说,若让爹爹听见,少不得一番呵斥。

  丹娘蹲身替儿子抚好衣领,一边道:「不读书怎么成呢?妳爹爹常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英莲好生唸书,以後考上状元,咱们家……咱们家……」

  说著声音哽咽起来。

  英莲慌了手脚,连忙道:「我知道了,娘,妳不要哭。」

  丹娘拿出手绢拭泪,却发现不是自己的,不由一怔。

  「现在什么时候了?」

  「已经黄昏了,姐姐说,让娘歇著,她去做饭。」

  「那怎么成?」

  丹娘方慾起身,英莲突然想起了什么,「娘,孙叔叔还在外面呢。」

  「啊——」

  丹娘一路上哭得伤心,竟把他忘在了脑後,她忙扶了扶发髻,出了房门。

  孙天羽仍在堂上等候,枯坐了一个多时辰,他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的神情。

  见丹娘出来,孙天羽起身迎了过来,审视著她脸上未乾的泪痕,心里暗道:梨花一枝春带雨,不外如是。

  「妳怎么还在这里?」这话说得唐突,刚出口丹娘就後悔了,忙又道:「让您等了这么久……」说著就要蹲身施礼。

  孙天羽一笑,挽住她的手臂,轻声道:「我担心妳哭坏了身子……又不好去劝,衹好厚著脸等著。」

  丹娘晕生双颊,「您可別这么说。几次三番给您添麻烦,我……」

  隔著薄薄的衣料,能感觉到妇人丰腴的肌肤腻脂般柔滑。孙天羽再捨不得放手,就那么捧著丹娘的手臂道:「我是心甘情愿。」

  丹娘吃了一惊。

  孙天羽尷尬地咳了一声,放开手,正容道:「尊夫的情形……不甚好呢。」

  丹娘被他移开心思,泪水不由得在眼眶里打转。

  「白老夫子的骨气,狱中上下都是佩服的。衹是逆匪攀咬得紧,若不用刑,倒像是有意包庇,所以才会……」

  丹娘怔了半晌,眼下她没丝毫主意,衹求能保得丈夫狱中平安。她认真蹲身施礼,低声道:「我家相公素来有咳病,不敢受凉受潮……还请您多加照顾。」

  孙天羽心下一动,点头道:「我知道。」

  丹娘取出一盒药丸,「这是雪莲带回来的治咳药,我家相公服了一丸,看来还好。」丈夫刑讯时受伤虽重,说话却一直未曾咳嗽,想来是这药效对癥,「请您带到里面,拿给我家相公。」

  孙天羽接了过来纳在怀中,等了一会儿,见丹娘无语,遂道:「那我就告辞了。」

  「啊,您不吃了晚饭再走?」

  「不了。」孙天羽大步离开酒店,比与丹娘同行时矫健许多。

  丹娘倚在门口,望著他的背影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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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冤死

  「白孝儒。」

  白孝儒勉强睁开了眼睛,衹见那个陪妻子前来探视的年轻狱卒正扶著一衹铁桶,蹲在面前。他对这个年轻人行刑时的狠辣记忆犹新,但他丝毫不露怯態,反而怒目相视。

  孙天羽微笑道:「白老夫子,怎么这么看著在下呢?」

  这话问得稀奇,如果他两腿也被人用夹棍夹碎,铁定不会很亲切,但孙天羽却一脸的坦然,「若不是在下奔走疏通,丹娘就是挨个儿求上一年半载,也见不著妳一面。」

  白孝儒冷哼一声,倔强地扭过头去。

  孙天羽睨视半晌,忽然一笑,「还真是个冷人儿,枉费了丹娘一片苦心,四处央人哀求,连……」说著曖昧地住了口。

  见到下午的情形,白孝儒心下已然起疑,但是他对娘子的人品终究是信得过的,闻言衹闭目不语。

  孙天羽这趟来深藏祸心,岂会如此罢休,当下又道:「白老夫子开的客栈题名杏花村,想来是因为院內两株杏花了。在下也去看过,果然是好花树,千娇百媚,诱人得紧。白老夫子也许不知道吧,这两天杏花开得太盛,有那么一枝,已经是红杏出墻,春光外泄了呢……」

  红杏出墻的典故白孝儒焉能不知,听到他暗示丹娘不守妇道,白孝儒额角青筋一阵怒跳,「妳怎敢、怎敢信口雌黄!」

  孙天羽鬆了口气,他就怕白孝儒犯了牛性,对他不理不睬,无论说什么都衹当耳旁风。他嘿嘿笑了几声,淫秽之意一闻即知。

  「丹娘也三十多岁的人了,可模样比那杏花还艷呢。小嘴又乖又甜,说是衹要见妳一面,做什么都行。我呢,君子成人之美,见她央得可怜,就答应了。」

  白孝儒呼吸渐渐粗重,两腮刀刻般突起,显然是咬紧了牙关。

  孙天羽凝视著他的反应,笑吟吟道:「在下虽然衹是个不入流的小吏,拿的终究是皇上的俸禄,怎么会做这等事呢?」

  白孝儒心神微鬆,却听他说道:「可丹娘非要答谢於我,让在下也推脱不得啊。不瞒妳说,妳家娘子可真是天生尤物,那身美肉,又白又滑,香腻得粉团一般。」

  白孝儒脸色剎那间涨得通红,孙天羽恍若未见,自顾眉飞色舞说道:「看不出杏花村的老闆娘一脸的端庄,竟会是个骚浪妇人,品簫、倒浇蜡烛竟是样样皆能,小可玩得是不亦乐乎,直到现在还腿软呢。」

  「无耻!」白孝儒怒吼道:「妳这个卑污小人,敢这样污蔑良家妇女!不怕触犯神明吗!」

  囚徒们被白孝儒的怒吼声惊醒,狱里一阵轻微地骚动。孙天羽笑容不改,「白夫子莫非是不信?妳家娘子那双金莲,咱也是把玩过的,衹有这么大,缠得周周正正,嘖嘖,简直是白玉雕成,纤秀玲瓏……」

  白孝儒脸色渐渐变得灰白,妻子的脚他自然是知道的,这无耻之徒比划得分毫不差。

  「咱两人缠绵了大半晌,临走时妳家娘子还依依不捨,殷切切请在下明日再去,连花样都备好了,唤作倒插花——白老夫子,这倒插花不知您试过没有。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後庭花,明天在下玩的就是妳家娘子的後庭花,比之前面,可是別有一番风味……」

  白孝儒双颧赤红,两眼却佝僂得犹如鬼火。他绝不信妻子会做出这等秽行,但这劣吏所言又似非捕风捉影,难道是因为自己在狱里,丹娘急切间被他逼姦?

  想到这里,白孝儒禁不住心如刀绞。

  孙天羽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笑嘻嘻地道:「逼姦也好,诱姦也好,合姦也好,妳家娘子终是让咱玩过了。不瞒您说,丹娘年纪虽然大了些,但风情十足,又艷又骚,而且对在下言听计从,乖得很。等咱玩够了,这狱中兄弟少不得分上一杯羹,一个个都作了妳家娘子的入幕之宾……」

  看著白孝儒四肢剧颤,面目铁青,孙天羽狞笑道:「等大夥儿都玩够了,就把那妇人往窑子里一卖,让妳家娘子作一辈子娼妓!」

  白孝儒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这里他入狱第二次吐血,但比起第一次被诬为匪,这次心中创痛更重了许多。

  孙天羽起身提起铁桶,桶內顿时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轻响,显然是新打来的涧水,里面还飘著未融的寒冰。

  「哗……」,一桶寒彻心肺的冰水兜头泼下,吐血不止的白孝儒立刻剧咳起来。

  孙天羽放下水桶,笑道:「妳家娘子说得果然不错,果然是一桶凉水,就把妳这倔骨头打回原形。」

  丹娘告诉孙天羽丈夫咳病在身,一旦遇上湿寒就会发作,浑不知正是她这一番叮嚀,断送了丈夫的性命。孙天羽此刻这番言语又故意说得含糊,竟似丹娘让他给丈夫泼的冰水。

  白孝儒咳了一夜,亙在心口那股硬气直咳得荡然无存,人也灯枯油尽。次日丹娘来探监时,白孝儒襟口淋淋灕灕满是咳出的鲜血,喉中衹剩下一丝游气,仍在无力地咳嗽著。

  牢里的囚徒受了孙天羽的吩咐,给白孝儒扇了一夜的风,此时血跡尚新,水跡却早已乾了。丹娘六神无主,衹攀著木柵啼哭。

  白孝儒听到声音,勉强开口道:「丹娘……为夫已经不行了……我死後,妳即刻……改嫁……」

  丹娘闻声犹如晴天霹雳,丈夫对妇节看得极重,如今子女尚存,怎会让妻子改嫁?

  「相公!」

  「听我说……」白孝儒费力地抬起手,「不论好贱……将杏花村卖了……带著英莲改適一户人家。白某无能……弱妻稚子亦不能保……妳不必为我守节……

  无论作妻作妾均可。衹是英莲……需得姓我白家姓氏……」

  白孝儒思索一夜才说出番话的,孙天羽话语真假难辨,也不必去辨。无论真假,他对丹娘的不轨之心已昭然若揭。自己死後,家中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势必会为姦人所趁,不如趁早让妻子改嫁,虽然失了名节,但衹要能保住英莲这根苗裔便足够了。

  丹娘哭道:「相公,妳怎么会说出这等话啊,莫非以为奴家是朝秦暮楚的女子?」

  白孝儒忽然坐了起来,抓住丹娘的手腕,「答应我!一定要嫁!」那狱卒深藏祸心,言语间竟将妻子当成娼妓,必不会娶丹娘过门。丹娘寻户人家嫁过去,多少有几分照应。

  丹娘怔怔道:「相公……」

  「一定要嫁!」白孝儒声色俱厉地喝道。

  「……奴家知道了。」

  「照顾英莲……」白孝儒喃喃说完,猛然捶胸叫道:「狗官!我白孝儒要到地府审冤!!让妳们一个个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狱中静默片刻,一个悲淒的哭声响起,「相公……」

  白孝儒闔然长逝,屍体却还在牢中,衹因案子未结,谋反大案非比寻常,若朝廷下令戮屍,狱方也好循令办理,因此白孝儒的屍体就草草葬在狱後,葬礼、坟墓一无所有,连那具薄棺还是孙天羽帮忙购来的。

  白孝儒一死,阎罗望不由大大的鬆了口气。他才不担心上峰查询时责他审讯逼供,草菅人命,白孝儒发病而死,人证物证俱在,验屍也无妨。更重要的是,他手边足足有七份印跡俱全的供词,都是趁白孝儒屍体未冷时印下的指模,这一下白孝儒勾结白莲逆匪谋反一案已是铁板钉钉。

  更妙的是,白孝儒死前他刚刚接到刘辨机的急报,省府已经派谴干员急赴神仙岭,来者正是广东总捕吴大彪!如果再拖延几日,就有的他头痛了。现在白孝儒已死,衹需打开大门,等候吴总捕头光临了。

  唯一的变数,就是白雪莲。

  想到那个女子,阎罗望就恨得牙痒。对刑部捕快他终究不敢妄动大刑,这白雪莲恁的硬气,铁枷套颈,寻常人要不了三五天就再支撑不住,白雪莲一带十余天,竟然行若无事。看她入狱第一天破枷断锁的威风,衹怕再带月余也能撑住。

  阎罗望海贼出身,想来想去,心里衹有一个杀字,可他也知道,白雪莲眼下是万万杀不得。一个新晋十八省捕快与逆匪勾结,刑部面子上也挂不住,他又自作自断不敢与刑部通气,刑部八成已经把他恨得死死的,万一出了岔子,让刑部逮住什么紕漏,他小小一个狱吏,死十次都不够。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吴总捕头,阎罗望打点精神,吩咐手下摆出样子,这几日都收敛些,免得被吴大彪先咬上一口。

  吴大彪日夜兼程,狱中接到急报不过两日,就到了豺狼坡。阎罗望连忙带人出来迎接。

  吴大彪是罗霄派最得意的弟子,刚过四十,就做了广东一省的总捕头,在六扇门中声名极响。他一张国字脸,气度儼然,不怒自威,目光极是锐利。

  这神仙岭吴大彪也是第一次来,他在官场浸淫多年,单看豺狼坡的位置,就知道这监狱在平远县备受排挤,才远远打发到山里,没想到竟让他们查出这桩大案,立下平叛第一功。

  与狱中诸人见了面,吴大彪也不多言,立即调阅白孝儒谋反一案的卷宗,细审详情。得知白孝儒暴病身亡,他不由皱起眉头,冷冷道:「此案何等重要,妳们是怎么看管的?竟会让主犯死了?」

  阎罗望嚥了口吐沫,这吴大彪真不是个东西,兄弟们辛辛苦苦查出案子,陪著笑脸逢迎巴结,他一句慰劳的话都没有,张嘴就先挑刺儿,摆明了是找茬的。

  他猜得一点不错,吴大彪正是来找茬的。白莲教谋反一案,他已经查了年余了,月前刚剿灭了一处分堂,得知红阳真人的爱女北上传递情报,不日南返,吴大彪连日筹划,在广东布下天罗地网,满心想著要立桩大功,谁知横地里杀出一伙狱卒,把他到手的功劳生生夺走,焉能不气。

  豺狼坡稟来案情,本来不该他管,还是吴大彪抢著要来,要看一看豺狼坡这班狱卒有何三头六臂。至於师侄白雪莲也与此案牵边,狱中文书未提,他也不知道。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吴大彪是一省总捕,阎罗望衹好陪笑解释白孝儒原本就有病在身,数日前病情恶化,一命呜呼,「虽是意外,总是下官看管不周,还请吴总捕头包涵。但白逆死前已经将罪行供认不讳,这是他的供词。」

  阎罗望递上文卷,低声道:「文书虽已定,但大人此来可以提前两日……」

  吴大彪不动声色地接过文卷,细细看了起来。阎罗望心下暗骂,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狗东西,来这一趟这功劳少不得要被他分去一些。但他阎罗望的首功任谁也抹杀不得,分出点儿好处,吴大彪为自己的功劳考虑,抬高此案,他阎罗望也跟著水涨船高,算来並不吃亏。

  文书都是狱中诸人反覆推敲多日写定的,刘辨机绍兴人氏,文字功夫极为了得,供词擬的滴水不漏,吴大彪这样的大行家,也不免看走了眼。偶有几处小小瑕疵,有了阎罗望刚才那句话,他也就视而不见了。

  吴大彪边看边道:「妳们拿住的白莲教女匪是叫……」

  「回大人,名叫薛霜灵,二十一岁。」

  「妳亲自去把她带来,我要立刻提审。」吴大彪瞥了阎罗望一眼。他看了卷宗,发现狱方並不知道薛霜灵的身份,心下暗自盘算如何把这黑胖子支开,好独审薛霜灵,搾出白莲教的內情来。

  阎罗望本想再巴结几句,闻言訕訕起身,朝孙天羽使了个眼色,让他留神伺候。

  供词翻完,後面附了一页小纸,文词极是简略,说白孝儒三名子女,名字均含「白莲」二字,第二字相连,又与白莲匪首薛玉英谐音。後面的结论倒极是慎重:此或为巧合,然未及详审,白逆已毙命,特附於此。

  这几句话模稜两可,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偏又让人过目难忘。此事作不得假,即使纯属巧合,让人看罢都免不了认为白孝儒与白莲教確有三分牵连。这也是文吏手段,虚事写得极真,真事却留几分余地,貌似公允。

  「白莲,雪、玉、英,那就是白雪莲、白玉莲、白英莲了。这白孝儒,如此狂悖!」吴大彪冷笑一声,信口唸道:「白雪莲,白雪莲……」

  吴大彪笑容突然僵在脸上。他当了多年捕快,对师门後辈不甚熟悉,但是白雪莲是罗霄派此代弟子中的翘楚,直接进入刑部,还有他推荐的功劳,他岂能不知。卷宗上这个白雪莲,难道会是重名?

  孙天羽看在眼里,衹作不知,垂手躬立。

  吴大彪迟疑片刻,道:「我问妳,这白雪莲……」

  「回大人,」孙天羽悠著劲儿答道:「白雪莲是白孝儒长女,白逆七年前将她送到外地学艺。数日前突然回来,在杏花村与薛霜灵等逆匪相会,还打伤狱中几名弟兄。白雪莲身份特殊,狱中已派人赶京师,亲稟刑部。」

  吴大彪额角渗出一层细汗,师门中竟然出了一个逆匪,这可如何是好?白雪莲他见过几面,端底是貌美如花,武功出眾。难道她是白莲教故意安插在罗霄派中的暗探?

  吴大彪不动声色,「她武功如何?在哪儿学得艺啊?与刑部又有何牵连?」

  「这个……她什么也不肯说,衹是身边带著块刑部腰牌,不知真假,也不知从何得来,小的们不敢用刑,衹好收在监中严加看管。」

  吴大彪镇静下来,他本想立刻提审白雪莲,想想又改变了主意。此事不仅关係了师门荣辱,甚至关係到罗霄派所有在官府效力的弟子,必得寻个万全之策,稳妥处置。眼下她什么都不说,那是最好不过。

  阎罗望进门恭恭敬敬做了个揖,「吴总捕头,逆匪薛霜灵已经带到,请大人审讯。」

  吴大彪回过神来,摆出威严之態,盯著堂中女子沉声道:「妳可是白莲教逆匪薛霜灵?」

  薛霜灵换上一袭敝衣,虽然破旧,但较之往日赤身受审不啻於天壤之別。这两天狱中突然一变,不但饮食给足了份量,牢里还换了新草,甚至弄了批衣服给囚徒们蔽体,看这番举动,薛霜灵就知道是有官吏来了。

  吴大彪眉头越皱越紧,这女子相貌与情报中一般无二,確实是红阳真人的爱女薛霜灵,她回避了自己的身份,衹称是白莲教低级弟子,往来传递书信。供认白孝儒是白莲教安插在神仙岭的密探,利用杏花村为掩护整理情报。

  这话卷宗上都有,吴大彪忍不住咳了一声,问道:「白孝儒是一人为逆,还是满门都是白莲教徒?」

  薛霜灵犹豫了一下,摇头说不清楚。

  吴大彪问道:「妳前面所说可是实情?」

  薛霜灵淡淡道:「愿与白孝儒对质。」

  吴大彪冷笑道:「白孝儒已经受了天谴,病重而死。」

  薛霜灵闻言顿时一愣。

  吴大彪草草问了几句,便命人带薛霜灵下堂,起身道:「夜色已深,吴某先去休息。」

  阎罗望早已经安排了酒菜,想在席间与这位总捕套套近乎,但吴大彪哪有闲情,推搪两句,就自行离开。他心乱如麻,急切间理不出个头绪,真不知自己这趟究竟是福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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