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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黄龙城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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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 第六章 真假嬴政

北风呼啸中,项少龙和荆俊两人无声无息地窜墙越壁,避过巡卫和哨岗,来到朱姬楼外的花园里。荆俊留下把风,项少龙熟门熟路地来到二楼窗外,轻轻一推,窗门应手而开。朱姬的声音在里面轻呼道:“是少龙吗?快进来!”项少龙一个闪身穿窗入屋。
  朱姬忙把窗门关上,转身挨着窗台,胸口不住起伏,显是心情紧张。房内只有一盏暗弱的孤灯,由于放在窗台那边的一角,所以不虞会把两人的影子,反射在窗纸上。灯火强调了朱姬右半边身体,左半边没在暗影里,使她玲珑浮凸的身材,更具立体的感觉,诱人至极。房内燃着了火盆,温暖如春,所以朱姬的衣衫虽单薄,她却仍是那么舒慵适意。她美丽的媚眼像火炬般燃烧着,更具灼人的暖意,一瞬不瞬地盯着项少龙,好像要把他的五脏六腑也研究清楚的样子。
  项少龙还是首次遇到这么大胆野性,一点不怕男人的女人,心脏不由“霍霍”跃动起来,表面却冷冷地和她对视着。这是个绝不简单的女人。朱姬樱唇轻启道:“项少龙!我可以信任你吗?”项少龙微微一笑道:“看来夫人没有可以选择的余地了!”
  朱姬美目深注道:“就算我可以信任你,但你又凭什么本事把我们母子带出去。”项少龙暗忖我既然可潜到这里来,自然可把你们带出去,正要冲口说出来,忽觉不对,改口道:“这正是我来找夫人商量的原因,因为我猜到赵穆必会把所有人手集中在储君处。”
  朱姬点头道:“你非常精明,难怪赵穆这么忌惮你。每次他们说到你时,我都很留心在听,没想到不韦竟找到了你,真的很好。”项少龙听她说吕不韦时,像提到个陌生人似的,心中檩然,看来她是不会对任何男人忠诚的。男人在利用她,她也在利用男人。皱眉道:“储君那面的情况如何?”
  朱姬轻叹道:“除非你率领大军,攻破邯郸城,否则休想把他带走,自异人郎君登基后,赵穆便调来二百名身手高强的武士,日夜不停轮班在大宅内陪守他,外面又加建高墙,形成宅内有宅,并长期有一营近千人的禁卫军在守卫着,除非你能化作鸟儿,否则休想潜进去见他。”项少龙听得眉头大皱,今天乌应元向肖月潭说起质子府守卫森严,不但没有夸大,还把实情“夸小”了。
  朱姬若无其事地淡然道:“而且就算把他救出去也没有用,赵穆乃用药的大行家,给他喂了一种奇异的药物,必须定期服食解药,才可没事,若没解药吃,不出十天便要毒发身亡。”项少龙整条脊骨都似结了冰的冰柱。我的妈啊!这就是未来的秦始皇?今次真是前面有虎,后门有狼,进退两难。还以为救出她们母子是举手之劳,自己真是太天真了。吁出一口凉气道:“这样扣着储君,除了用为出气外,对赵人有什么好处。”
  朱姬淡淡道:“你也应听过赵穆的阴谋,故意以酒色把他变成废人,说真的,赵穆恨不得把他送回去当秦王。但现在却不是时候,因为会便宜了吕不韦,你明白了吗?”项少龙当然明白,吕不韦这么急切把她们母子运返咸阳,就是要加强与庄襄王的关系。这刻他终于发现当朱姬提到儿子时,只说“他”而没有任何称呼或直叫他名字,语气冷淡得骇人,一时不禁迷惑起来。
  朱姬忽然狠狠道:“这小子死了倒好,见到他我便无名火起了。”项少龙吃了一惊,人谓虎毒不食子,朱姬为何会诅咒能令她成为王太后的宝贝儿子?朱姬移了过来,挽起他的手,拉着他往秀榻走去,柔声道:“来!到榻上再说吧!”
  项少龙一来已完全没有心情,二来刚和春盈诸女荒唐过后,虽然身体恢复如常,但心情仍觉疲惫,三来紧记警戒,不可和这同时是吕不韦和庄襄王禁脔的女人发生暧昧关系,骇然下反手抚着她道:“恐怕时地都不适合吧!”朱姬没好气道:“你以为人家不知道吗?只不过那些婢女奉命每隔一段时间便来看我,躲
  在榻上,安全得多了。”
  项少龙心道原来误会了她,忙随她钻入帐内,立时芳香盈鼻。朱姬着他躺在内侧,以锦被盖着两人,转身挤入他怀里,用力抱紧,小嘴凑到他耳旁轻轻道:“奴家要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但要你先发毒誓,不可以告诉任何人,才可以让你知道。唉!我也是别无选择,才不得不告诉你。我在这里不准踏出屋门半步,又没有任何可信任的人。”项少龙心中大讶,什么秘密须发毒誓不得外泄那么厉害呢?答道:“我项少龙一言九鼎,答应了人的话,绝不食言,夫人放心好了。”
  朱姬欣然道:“我知你是那种言必有信的人,可是奴家仍不放心,你便当迁就人家吧!”美女软语相求,无奈下,项少龙只好发了个毒誓,同时心中暗笑,项某人根本不信毒誓会应验,对我有什么约束力呢?不过既然答应了,自亦不会随便向人说出来。朱姬犹豫片晌,压低声音道:“他们软禁着的那孩子根本不是我的儿子。”
  项少龙差点失声惊呼。我的天啊!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朱姬还未有机会再说话,敲门声响,婢女在门外道:“夫人睡了吗?侯爷来了!”项少龙魂飞魄散,正要跳起身来,朱姬一把将他按着,伸手往前在床饰处一按,项少龙躺处立即变成活板,把他翻到床下的暗格去。瞬那间,项少龙由榻上温暖的被窝,变成躺在有棉被垫底的床下暗格里,幸好还开有通气孔,不虞缺乏空气。
  门打了开来,赵穆的声音道:“美人儿,本侯来探望你了!”朱姬答道:“侯爷今天精神焕发,定是发生了令你高兴的事,奴家很替你开心呢!”
  这时暗格内的项少龙正猜到身躺处必是郭开那“奸夫”的专用暗格,闻言亦要赞朱姬很懂得对男人灌迷汤。接着他“感到”赵朱两人在榻沿坐下,还有亲嘴声和朱姬令人销魂蚀骨“伊唔”喘息的声音。好一会后,赵穆笑道:“听说你的吕郎派了图先到邯郸来救你,美人儿你高兴吗?”朱姬嗔道:“你还不知奴家的心意吗?没有了你,什么地方人家也不想去,而且这只是谣言罢了!谁会蠢得到这里来送死?”
  下面的项少龙心中叫绝,朱姬自是在偷听赵穆的口风。果然赵穆冷哼道:“怎会是谣言,现在秦国旧臣正与吕不韦展开激烈斗争,要他负上毒杀先王的责任。恐怕连你的庄襄王都护不了他。吕不韦死了,我自会把你们母子送回咸阳,那时可不要把我忘记了。”赵穆虽没有说出来,但项少龙和朱姬都猜到消息定是来自想扳倒吕不韦的秦朝权贵。
  这秦朝外来人和本地权臣的斗争,可谓牵连广泛了。主战场在秦廷,副战场却是在邯郸。原本很简单的事,竟变得复杂无比,尤其朱姬刚才说的话,更是出人意表,石破天惊。朱姬大发娇嗔道:“不回去!不回去!人家绝不回去,由政儿回去好了,我要留在这里和你厮守。”连下面的项少龙亦听得目定口呆,她怎能说得这么真实感人,若让她去到二十一世纪,必是演艺界的超级巨星。
  赵穆完全受落,又亲起嘴来,夹杂着赵穆毛手毛脚时引起的衣服摩擦声,男女的淫笑和呻吟声,下面的项少龙大叹倒楣。若两人在榻上欢好,他就更难受了。这时他若要刺杀赵穆,确是易如反掌,但当然他不会蠢得那样做。
  好的是赵穆谈兴未尽,停止了对朱姬的侵扰,道:“我今天这么开心,是因为赵雅那贱人终于还是落到我掌握里。她虽对项少龙死心塌地,但幸好我还有一招杀手,就是令孝成王动以兄妹之情,加上用项少龙还有她的婢女家将性命要胁,那到她不就范?”项少龙的心为之一沉,小昭她们真的被赵穆给控制住了,这下要救出她们真的是困难重重。
  朱姬故意道:“为何你整天都咬牙切齿提着那项少龙,他和奴家有什么关系呢?人家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赵穆怎知这狡妇在探他口风,又或根本不去防范这失去了自由的美人儿,淡淡道:“怎会没有关系,乌家一直和吕不韦有联络,项少龙是乌家的孙婿,吕不韦若来偷人,自须借助乌家的力量。项少龙最大的缺点就是太重情义,只要跟他有过一段因缘的女人,即使是婢女都舍不下,何况赵雅。只要她在我手上,项少龙必然会落入壳中。”顿了顿冷哼道:“项少龙落到我手里,那时我会令他后悔了做人。我操他时,你得在旁看着!”
  下面的项少龙听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扑出去把他杀了。朱姬当然知道项少龙在听着,忍不住喘笑着道:“那个毛头小子怎斗得过你呢?他迟早总会落到你手里,任你施为。”赵穆显是听得兴奋,道:“来!上榻吧!”
  朱姬总算有点良心,不依道:“半夜三更来弄醒人家,累得人家肚子饿了,那来得兴趣。”赵穆显是对她极为迷恋,忙召人去弄点心给朱姬吃,才满足地道:“现在赵国没有人敢开罪我了,只等把乌家连根拔起,便不会再有人敢不看我赵某人的脸色行事了。”
  朱姬曲意奉承几句后,柔声道:“项少龙就算是再有床上本领,能令赵雅这荡妇改性从他,但他定是不折不扣的蠢材,否则怎会想到跟侯爷这样的英雄人物做对呢?”项少龙听了朱姬的挖苦之词,惟有苦笑。
  赵穆那想得到其中有此转折,正正经经答道:“你错了!项少龙这小子不但不蠢,还非常厉害,若不是我抓着赵雅这弱点,真是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
  这时侍女来报,食物准备好了。赵穆和朱姬步出房外。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项少龙叫了声“谢天谢地”,一溜烟走了。
  赵倩在榻上辗转反侧,怎样也无法入睡。没有了项少龙在身旁,她有种凄苦无依的感觉。就在此时,帐幔忽给揭开,正要惊呼时,项少龙熟悉的声音道:“倩儿!是少龙!”赵倩那想到夜深人静时爱郎会出现榻旁,狂喜下扑了过去,死命把他搂着。项少龙脱掉靴子,搂着她钻入被窝里,先来个长吻,才低声道:“赵雅已被赵王与赵穆监视控制着,小昭跟赵大他们都被调入宫中,我要尽快安排让你离开,否则大家都性命难保。”
  赵倩闻言惊道:“那你要怎么办?”项少龙痛苦地道:“她自知跟小昭众人均逃走无望,又怕我冒险救他,会害大家都离不开赵国,所以派了赵大来向我报信。我现在方寸已乱,完全没有任何方法能救她们!”
  赵倩沉默半晌,低声道:“雅姨有跟倩儿说过,她前半生荒唐无度,直到遇见项郎才知道什么是人生真正的快乐,也才真有活着的感觉。雅姨说,她曾害过你一次,你原谅了她,她宁可死也不愿再害你一次,更不会让别的男人碰她。我想雅姨一定会拚死保护项郎,而项郎也一定会回来接走她的。”
  项少龙听得心中热潮澎湃,坚定地道:“我发誓,终有一天一定会将雅儿带走,但现在你至紧要表现得若无其事,等我们的消息,否则雅儿的苦心就白费了。”赵倩深情地献上香吻,柔情似水地道:“倩儿晓得了,我对你这新圣人有无比的信心,知你定能领着倩儿和雅姨安然渡过劫难。”
  项少龙临走前道:“你真舍得丢下父王,随我去接受茫不可测的命运吗?”赵倩肯定地点头道:“只要能离开父王,倩儿什么都不怕。人家有件事仍未告诉你,就是娘死了后,倩儿的奶娘曾说了句骂赵穆的话,辗转传到父王那里,他便立即赐奶娘毒酒,奶娘临死前握着我的手垂泪叮嘱:若有机会定要远离王宫,做个平常人家的女儿也比做公主强多了。”
  项少龙听得不胜感慨。他真的不明白王族人的心态,正如他并不明白孝成王为何会为了赵穆而将自己亲人骨肉都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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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05-01 20:29 #81樓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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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 第七章 尔虞我诈

项少龙和荆俊回到乌府后,各自返回宿处。分手前,荆俊欲言又止。项少龙知他心意,道:“白天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去上学吧!不过小心点,现在邯郸除了乌府外,没有地方是安全的。”荆俊大喜道:“我是天生的猎人,不会那么容易成为猎物的。”
  项少龙亦知他狡猾多智,逃走的功夫更是天下无双,所以并不担心。回到隐龙居,众女均好梦正酣。项少龙虽疲倦欲死,但心理和精神被今晚一连串的事影响得太厉害了,那能睡得着,灵机一触,就在房内妻妾榻旁依“三大杀式”卷上的打坐方法,盘膝打坐运气,意与心会,心与神守,神与虚合,万念俱灭,竟无意地进入了前所未有的物我两忘的境界。精神超离了肉身的羁绊,浑浑融融,回醒过来时,天色大白,众女都起床了。
  项少龙不理众女的惊讶,心中暗暗称奇,自己坐了至少有个把时辰,亦即两个多小时,却像睡觉般似若合了合眼的工夫,盘交的双腿亦没有血气不畅的麻痹感觉。在特种部队受训时,他也曾习过气功,以不同的站桩为主,却从没有这种神清气爽的动人感觉。
  吃早点时,春盈四女服侍得特别周到,笑容灿烂甜美,故虽是严冬时份,仍感春意迷人,心情转佳,充满了坚强的斗志。吻过众女后,他匆匆赶去找肖月潭,后者仍拥美高卧,见他寻来,披上一件棉袍,便出来见他。这时肖月潭易容的化装尽去,露出精瞿脸容,与昨天那副尊容真有天渊之别,颇有儒雅风流的气质。
  客气两句后,项少龙低声道:“图爷来赵的消息,已由贵国反对吕先生的人漏了出来,传到赵王和赵穆耳里了。”肖月潭脸色微变,露出惊异不定的表情项少龙续道:“但看来他们仍掌握不到图爷的所在。派人搜索,却是必然的了。”
  肖月潭道:“我会使人警告图爷。少龙,图爷会很感激你的,这消息太重要了。”项少龙这才知道肖月潭并不是孤身潜入邯郸,见到他对自己语气不同了,心中好笑,道:“赵穆对储君的防范非常严密。”遂把昨夜朱姬的一番话转赠给他,连赵穆对嬴政下药一事亦不瞒他。
  肖月潭今次真的脸色大变,默然无语。项少龙昨夜便感到他主要是想把朱姬母子带回咸阳,对乌家如何撤往秦境并不热心。此刻听到真实的情况,始明白到凭他们这些外来人,根本绝无可能救出朱姬母子,就算有最高明的易容术也不管用。正如朱姬所说,除非破城攻入来,否则谁可把嬴政带走,带走了亦只是落得毒发身亡的结局。
  肖月潭深吸一口气道:“少龙在何处得到这些消息呢?”项少龙道:“赵穆身旁有我的人,昨晚终有机会联络到朱姬夫人,是由她亲口说出来的。”
  肖月潭也不得不佩服项少龙有办法,犹豫片晌后道:“少龙勿怪我直言,据说赵王早怀疑乌家和我们吕大爷暗中有往来,现在图爷来赵的事又给泄露出来,谁都猜到是要抢回她两母子,你们现在可说动弹不得,如何可以进行计划呢?”项少龙胸有成竹地微笑道:“这问题我要明天才可答你,总之仍未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先生可否先向图爷传话,若真想把储君母子带返咸阳,我们双方必须衷诚合作才成。”
  肖月潭知被项少龙识破了他们心意,老脸微红道:“这个当然——当然!嘿!我会告知图爷的了。”又皱眉道:“赵穆用药之术,天下闻名,我们如何破解呢?”
  项少龙笑道:“明天我自有令先生满意的答案。”肖月潭见他容光焕发,神态轻松,信心不由增加了几分,点头道:“看来我要亲自去见一趟图爷,最快也要三、四天才可回来,希望少龙到时会有好消息见告。”
  项少龙再和他密议一番后,才告辞离去,途中遇上来找他的陶方,后者精神振奋,项少龙还以为那楚谍一天都捱不了,尽吐实情,岂知陶方只是道:“少龙的方法真管用,只一晚他便崩溃了一半,只想睡觉,我看他捱不了多久,便要招供了。”项少龙暗想这亦算好消息,这种手法虽不人道,总比伤残他的身体好一点,再坚强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也会变得软弱无比的。
  陶方道:“少爷今早离城到牧场去了,会有多天不回来。”压低声音续道:“他是去安排撤出赵国的事宜,十天后就是农牧节,我们例行有‘祭地’的仪式,由赵王亲到牧场主持,到时我们会把部份府眷送往早已预备好了的密处隐藏,待将来风头过后,才把他们逐一送往秦国。”项少龙放下了点心事,以乌应元的深谋远虑,他认为稳妥的事,绝不易出漏子。
  陶方引着他往鸟氏倮倮的大宅走去,边道:“当日我在桑林村遇到少龙时,已知你必非池中之物,仍想不到你会有今天的成就。对了,老爷要见你呢!”乌氏倮在那会议的密室单独接见这孙女婿,开门见山道:“今天找个时间,让我为你和芳儿举行简单的仪式,正式结为夫妇。”项少龙忙叩头感谢。对乌廷芳他已生出深厚的感情,亦以有这么一位娇妻感到欣悦。
  乌氏倮皱眉道:“我还以为你们这么亲密,芳儿会很快有身孕,真是奇怪——”项少龙心中檩然,自己虽有想过这问题是否与他高潮时的电流有所关联,但毕竟自己并不在乎,乌氏倮道:“我要告诉你一件有关乌家生死的大事,这事连陶方都不知道,只有我们乌家直系有限的几个人才晓得。”
  项少龙愕然望着他。乌氏倮肃容道:“举凡王侯府第,均有秘道供逃亡之用,这事人人知晓,我们也不例外,有四条逃往府外的秘道,出口都是在城堡附近,但对我们来说,只是作掩人耳目之用。”项少龙一对虎目立时亮了起来,又难以置信地道:“难道竟有通往城外的秘道?”
  乌氏倮傲然道:“正是这样,这条通往城东外的秘道历时三代七十多年才建成,长达三里,不知牺牲了多少乌家子弟的性命,只是通气口的布置,便费尽心血,深藏地底十丈之下,挖井亦掘不到,是借一条地下河道建成,入口处在后山一个密洞里,还要经后宅一条短地道才可到达,隐秘之极。”项少龙至此才明白为何乌家父子,对逃出邯郸总像胸有成竹的样子。乌氏倮道:“所以只要你有本事把朱姬母子带来乌府,我们便有把握逃出去。”
  项少龙大感振奋,信心倍增,最难解决的问题,忽然一下子解决了。乌氏倮旋又颓然道:“这条秘道很不好走,又闷又湿,我年青时走过一趟,便不再下去,还希望永远都不须以之逃生,现在老了,更是难行哩!”项少龙道:“听陶公说农牧节时,我们趁机送走一批人,爷爷你——”
  乌氏倮哂道:“若我也走了,孝成王那昏君不立刻采取行动才怪,谁都可以走,但我却不能走。”项少龙闻言色变。乌氏倮淡然一笑,颇有点末路穷途的意味,柔声道:“这天下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我垂垂老矣,去日无多,再没有勇气去面对处身秦国的新生活,也经不起逃亡的惊险和辛劳,所以我早和应元说了,决定留在这里不走。”
  项少龙剧震道:“赵王怎肯放过爷爷呢?”乌氏倮哈哈一笑道:“谁要他放过?我连皮都不留下一片给他寻到,我风光了一生,死后亦不想受辱人前。”
  项少龙失声道:“爷爷!”他首次发自深心的对这胖老人生出敬意。
  乌氏倮洒脱地道:“莫作妇人孺子之态,我对你非常看重。凡成大事,必有牺牲的人。孝成王想攻破我乌家城堡,必须付出惨痛代价。我真的高兴,到了这等时刻,我仍有一批舍命相随的手下。”顿了顿再道:“你只要带走朱姬母子,孝成王会立即来攻城,若没有人挡他们几日,你们怎能逃远?”再毅然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项少龙知道难已改变他的心意,事实上他亦是求仁得仁。道:“秘道的事有多少人知道?看来连廷芳都不晓得。”乌氏倮道:“就是这样才能保密,放心吧!知道这事的人都非常可靠,这几天见到乌卓,着他领你去探路,只要到得城外,没有人比我们这些世代农牧的人更懂生存之道。”再冷哼一声道:“他不仁我不义,孝成王这样对我,我就要他尝尝长平一役后最大的苦果,我要教他举国无可用的战马,让他坐看赵国逐分逐寸的没落崩颓。”
  看着乌氏倮眼中闪动着仇恨的厉芒,项少龙忽然明白到若一个人抱定必死之心,实在是最可怕的。
  项少龙对此早有心理准备,策着纪才女赠送的爱骑疾风,来到夫人府,在内厅见到了赵雅。面对玉人,虽近在咫尺,但项少龙已知府内已被赵穆派驻多人控制监视,毫无空隙。小昭等诸女真的都不在府内,换上一批生面孔。赵雅仍是笑靥如花,但项少龙知道她心中的凄苦,俩人都必须演戏给赵穆看,尤其痛苦的是,明明触手可得的玉人,却必须任她被奸人控制着,真让项少龙想要大声狂喊。赵雅看了他一眼,压抑着心中的悸动道:“少龙你今天特别神采飞扬,是否事情有了新的进展?”跟着刻意压低音量道:“是否抓到赵穆的痛脚了?”
  项少龙也配合地摇头道:“那有这么容易!”赵雅道:“那是否朱姬母子方面有了进展?”
  项少龙装出苦恼的样子,紧锁双眉道:“她母子居处守卫森严,根本没有方法闯入去,你有没有办法让我见她们母子一面?”赵雅则垂下头道:“让我想想吧!”
  项少龙知道她因面对自己心情动荡,演得毫不称职。正容道:“我昨夜想了一晚,决定依晶王后的话,刺杀赵穆。”赵雅闻言一惊,剧震道:“少龙!”仰起俏脸,一脸讶然望向他。
  项少龙沉声道:“只要杀了赵穆,才有机会把朱姬母子劫走,我现在有一批大约五百人的乌家死士,有能力对赵穆公开施袭,只要手脚干净点,谁敢说我行凶?”赵雅冷静下来后,心思一转后,激赏地看着他,项少龙知道她想到自己假装落入了晶王后布下的圈套里,让赵穆与晶王后产生疑忌,又可引开赵穆的注意,好从容布置,确是一着妙棋。
  项少龙续道:“但什么场合最适宜行动呢?”赵雅垂下头去掩住眼中的欣喜,低声道:“十天后是农牧节,赵穆会随王兄到乌氏倮城外的牧场举行祭祀仪式,少龙务要小心才好。”项少龙朗声道:“不要对我那么没有信心吧!我会把五百人分作两批,一批埋伏途中,伏击你王兄和赵穆的座驾——”
  赵雅故意惊叫声道:“什么?你连王兄也要——”项少龙为骗得赵王和赵穆入彀,不用假装的眼中也射出深刻的仇恨道:“你王兄这样在妮夫人一事上包庇赵穆,不用说也因为他亦是罪魁祸首,这种奸恶之徒留在世上,雅儿迟早也会遭他毒手,我绝容不得他继续伤害我心爱的女人!”
  赵雅眼中泛起泪光,无限柔情地看着他,嘴里却配合地道:“那另一批人是去攻打质子府抢人了,但你们怎样离城呢?”项少龙胸有成竹地道:“我会在城西开凿一条通往城外的短地道,乌家在这方面有足够的人手和专材,保证神不知鬼不觉,到时城外还会备有人马,走时分作十多路逃走,沿途又有预先设置好的隐藏点,就算大军追来,亦难以找到我们,何况那时邯郸城因你王兄和赵穆之死,群龙无首,必乱成一团,若让晶王后当权,她更不会热心追我们,这计划可说万无一失,到时我再约定和你与倩儿碰头的时间地点好了。”
  赵雅细细品量项少龙的话,若有所悟地道:“这样应该没有问题,雅儿会静待项郎的消息,”项少龙随即站起来道:“来!让我们去看看倩儿。”
  离开夫人府后,他感到极其无奈的痛苦。痛苦是他为了大局不得不让赵雅身在虎穴,与赵穆这奸贼周旋,而更痛苦的是他知道赵雅是心甘情愿地为他牺牲。在这强权凌驾一切的时代,他虽然几次由强权手中救回素女、舒儿与赵妮母子,但这次却完全毫无把握。
  这十天的缓冲期至关紧要,赵王会故意予他方便,使他能从容部署刺杀的行动,好以此为藉口,把乌家庞大的基业连根夺去。若没有堂皇的藉口,赵王绝不敢动乌家,因为那会使国内有家当的人无不自危,纷纷迁往他国,那情况就糟了,他也可算用心良苦。现在只要弄清楚真正的嬴政在那里,他便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了。说不定还可说服乌氏倮施施然离去。
  想到这里,恨不得插翼飞进质子府去,向那妖媚绝代,迷死男人的朱姬问个究竟。天气严寒、北风呼啸。街上人车疏落,可以躲在家中的,都不愿出来捱冻。蹄声响起,一队骑士出现前方,临近一看,原来是成胥等十多个禁卫军。项少龙见到故人,亲切地打着招呼迎上去。那知成胥愕了一愕,勉强一笑道:“项兵卫,我有急事要办,有机会再说话吧。”夹马加速去了。
  项少龙呆在当场。心中只想到“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两句至理名言。看来邯郸没有人是欢迎他的了。后方蹄声响起,一骑擦身而过,敏捷地递了一个纸团给他,打开一看,原来是蒲布约他见面,上面写着时间地点。项少龙心中一阵温暖,把纸撕碎后,回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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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 第八章 嬴政之秘

项少龙独坐隐龙居幽森的林园里,一道人工小泉由石隙飞泻而出,形成一条蜿蜒而过的溪流,沿途奇石密布,层出不穷。这时溪水差不多全结了冰,只余下中间少许泉水滚流,蔚为奇象。赵妮及乌廷芳等都不敢来打扰他。心中思潮起伏,想起与赵雅初次在邯郸长街相遇的情景,自己如何展开手段,把她征服。又想到她被赵穆威胁下迷药陷害自己,在比剑场上欲悔恨自尽的时候,还有后来俩人在宫中还有大梁期间的恩爱时光。如今她为了自己与乌家,毅然背负着背叛的骂名,而自己为了大局又不能替她辩解,只有等逃出赵国后再跟大家解释。思索间,他不自觉地依照墨子的打坐法行气止念,顷刻意畅神舒,忽被足音惊醒过来,原来是陶方来找他。
  只见老朋友一脸喜色,到他身旁的大石拨掉薄雪坐下道:“那小子比猜想中还不行,终于供出来了。”项少龙一计时间,若由昨天开始问起,至少疲劳轰炸了他超过三十小时,绝非易受的事,欣然道:“可问到什么内情?”
  陶方有点泄气的道:“其实他只是个带讯的人,完全不知赵穆的底细,纯是以口头方式报告楚国的事,再把赵穆的话传回给楚国的文信君楚冷,那是楚王宠信的大臣。”项少龙道:“今次赵穆传的是什么话?”
  陶方颓然道:“只说三个月后请文信君派人送礼物来,就这有点特别。其他便是最近发生例如嚣魏牟被杀那类普通消息。”项少龙心中一动道:“现在是否仍在审问他?”
  陶方道:“当然!我怕他只是信口雌黄,所以依足你的话,不断迫他把细节重覆,看看有否前后不相符的地方。”项少龙道:“他以前来过邯郸没有?”
  陶方摇头道:“他是首次接触赵穆,为了怕别人起疑心,相信他们每次都派不同的人来。”项少龙道:“往返楚赵两地,最快要多少时间?”
  陶方道:“若是快马赶路,因有许多关隘盘查搁,只是单程也要两个月。所以我才怀疑这小子说谎。”项少龙精通间谍方法,微笑道:“不,他没有说谎,这是防止被人迫供的暗语,三个月可能是减半的说法,实际上是指半年,送礼来是反话,我早想过若赵穆是楚国派来的人,绝不会让《鲁公秘录》落入赵人手里,所以真正的意思是要楚人半年后派来高手,把秘录盗回去,赵穆对楚国真是忠心耿耿。”
  陶方恍然道:“原来这是反话,取礼才真,而不是送礼。楚人真狡猾,而且文信侯早知‘礼物’指的是什么,故此一听便知。”项少龙眼中闪着亮光:“最紧要弄清楚他来邯郸扮的是什么身份,用的是什么联络手法,愈详细愈好,我正愁杀不了赵穆,今趟真是精采极了。”陶方开始明白他的想法,兴奋地去了。
  陶方后脚才去,荆俊便来找他,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项少龙站起身来,笑道:“看来上课并非那么有趣,是吗?”荆俊来到他面前,颓然道:“把我直闷出鸟来,又不敢开罪未来岳丈大人,还累我破费买了十斤腊肉送给他,结果连赵致的小手也碰不到。”
  项少龙道:“见不到她吗?”荆俊叹道:“见到又有什么用,这么多同窗,难道真走过去摸她两把吗?我看大部份人,都是为她才去上课的。”
  项少龙哑然失笑道:“她也在上课吗?”荆俊摇头道:“开始时,她坐在一角处,骗得我以为她是陪我上课,不半晌她便笑着跑了,踪影全无,下课后怎也找不到她。唉!拿剑逼我也不会再去了。”
  项少龙摇头叹道:“太没有耐性了,怎能夺得美人芳心。”荆俊只是摇头。项少龙道:“你陪我到外边走一趟。”
  两人换过普通装束,坐上马车,出了城堡,才在转角处溜下马车,由荆俊远远吊着他,看看有没有跟的人。半个时辰后,项少龙在城南一处密林里,见到了蒲布。蒲布兴奋地道:“事情比想像中还顺利,赵穆的头号手下郑约明把我们全体招纳过去,不是我自夸,我们这批武士于平原君在生时,在邯郸真的有头有脸。”项少龙道:“有什么消息?”
  蒲布歉然道:“我们刚刚安顿下来,什么都听不到,看来没有一年半载,是很难取得他们的信任。”项少龙道:“没有关系,你们就在那里留一段时间,到时我会回来找你们,完成一件大事后,才领你们离去。”
  蒲布道:“一切全听项爷吩咐。”顿了顿道:“项爷!我们只希望追随你。”
  项少龙诚恳地道:“我明白的,必不会辜负你们对我的厚爱和期望。”两人拟好联络的方法后,项少龙道:“你们知不知道有个叫齐雨的齐人?”
  蒲布道:“项爷问得真好,我和刘巢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当他的保镖,还陪他四处玩乐。嘿!这小子对女人真有一手,那些姐儿见到他,都像蜜蜂找到花蜜般黏着不放。”项少龙低声道:“有没有陪过他去见雅夫人?”
  蒲布道:“这就没有,但昨晚他却不用人陪,溜出使节馆,说不定是去找她了。”项少龙道:“这事你谁也不要说,好了!若没有什么特别事,千万不要与我联络,无论听到赵穆对我有什么不利行动,亦不要来通知我。千万紧记。”蒲布知他智计过人,这样说虽不合情理,但其中必有窍妙。肯定地答应了。
  分手后,项少龙回到乌府,意外地发现乌应元、乌卓和滕翼三人全在等候着他。在密议室内,乌家几个最重要的人物:乌氏倮、乌应元、乌卓、陶方和项少龙全体列席,还多了个滕翼,显出他因项少龙的关系和表现超卓,取得了乌家众人的信任。这是有关乌家存亡的最重要会议。
  乌卓首先报告道:“我和滕翼依孙姑爷吩咐,在那二千精锐里选出了五百人,照孙姑爷提议的方法逐一测试他们。嘿!想不到只有七十七个人能过关,明天会开始训练他们,不过我敢保证这些都是能以一挡百的战士。”项少龙微笑道:“你们只有十天时间,好好掌握了。”
  众人大奇,问他为何肯定只有十天?项少龙把整件事说出来,只隐瞒了假嬴政一事,因为他曾答应要守秘。乌应元眉头大皱道:“那么你怎样把她母子弄出来呢?弄了出来毒发身亡岂非更糟?”项少龙胸有成竹道:“这事另有转折,可是当朱姬要说出来时,赵穆却来打断了,总之可包在我身上。”众人始松了一口气,回复希望。
  滕翼冷冷听着,脸容没有半分变化,予人一种沉毅不拔的豪雄姿态。陶方赞叹道:“少龙真是有办法,连赵雅这闻名邯郸的荡妇都这般死心塌地为你去骗赵王和赵穆,看来这十天无论我们有任何异举,他们亦不会干预的了。”项少龙却是心中一痛,叹道:“非不得已,我是绝不愿意有人为我牺牲的。等大家安全离开邯郸后,我一定要回来带走她们!”
  乌氏倮点头赞许道:“若没有少龙,今次我们定是一败涂地,片瓦不留。”转向儿子道:“秦国那边的牧场搞得七七八八了吗?”众人大讶,这才知道乌应元竟去了秦境内部署。
  乌应元道:“我选了四个地方经营牧场,两年前已派出经验丰富的老手去处理,现在颇具规模,足可勉强容纳我们移去的物资和畜牲。哼!我真想亲眼看到孝成王那昏君在我们走后的表情。”项少龙忍不住问道:“牧场内那么多牲口,沿途又有赵兵设关驻守,怎走得了?”
  乌应元笑道:“我们不会动这个牧场的半根草,移的都是接近秦境的几个畜牧场,这几年来我们借口对付秦人,不断把边境的牧场扩充,最好的牲口都送到那里去。”陶方接口道:“表面上赵人仍与我们乌家保持良好关系,边境的守军那知道这里的事,只要秦人同意,就算把所有牲口全体迁移,也不是难事,何况我们只送走最好的牲口,以作配种之用。”
  乌卓道:“边防赵军有很多是我特别插进去改名换姓的乌家子弟,做起事来非常方便。”项少龙心中佩服,原来为了救嬴政母子,几年前乌应元便开始做工夫,所以现在才如此轻松从容。滕翼若无其事道:“不会有任何牲口留给赵人吧?”
  乌氏倮淡淡道:“这个当然!”项少龙心中不忍,想起遍牧场尽是牛马尸体的可怖情景,但这亦是无可奈何,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改变话题道:“现在最关键的事,就是我们能把城堡守得多少天,愈久我们便愈有把握逃出去。”
  滕翼和陶方刚得闻秘道的事,所以明白了他的意思。因为赵人会以为他们被困在城堡里,不会派人追他们,而朱姬母子亦可由地道离城,故愈守得久,他们便愈逃得远,甚至在边防军接到消息前,早安抵咸阳了。乌卓道:“这事包在我和滕翼身上,这几天我会秘密由地道把兵员物资和守城的器械运来藏好,滕兄则负责训练守城的战术。”乌应元向陶方道:“陶公最好把外人调往别处,尽量遣散没关系的婢仆,歌姬则挑选精良的送出城外,但要装作秘密的样儿才成。”
  众人除滕翼项少龙外,都笑了起来。前者自妻儿惨死后,罕有欢容﹔项少龙则是想起了乌氏倮与堡偕亡的决定。忍不住道:“爷爷——”
  乌氏倮插入道:“这事只能以血来清洗,使乌家后人永不忘记与赵人的仇恨。谁要对付乌家,都要付出惨痛代价。”轻叹一口气后,眼中射出缅怀的神色,缓缓道:“我们祖先实是秦国贵胄,因斗争被迫流落到赵国,就是凭着坚毅不屈的精神,在荒山野地设置牧场,成为天下首屈一指的畜牧大王。现在我的后代终于返家了,而我则能轰烈而死,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乌卓默然无语,乌应元和陶方则神色凄然。滕翼眼中射出尊敬神色,动容道:“好汉子!”乌氏倮欣然一笑,辛苦地站起来道:“所以这几天我要尽情享乐,没有什么事就不要烦我了。”哈哈一笑,在众人目送下,哼着小调离室去了。
  滕翼和项少龙并肩朝内宅方向走去,问道:“准备怎样处置倩儿?”项少龙知他疼爱这美丽的公主,怕自己会把她舍下不顾,保证道:“我怎也要把她带在身边。”
  滕翼放下心事,转头找乌卓去了。当日黄昏,乌氏倮秘密为项少龙与赵妮、乌廷芳、美蚕娘举行婚礼,又为他纳了婷芳氏、素女、舒儿为妾,正式定了名份。小盘见母亲与项少龙终成眷属,自己也有了父亲,乐不可支,只是师傅叫久了,还是改不了口,项少龙也不在意。
  该晚项少龙又和荆俊潜入质子府。项少龙驾轻就熟,避过哨岗守卫,来到朱姬香闺,两人躲在榻上,细细密语。朱姬媚艳的脸庞和他共用一枕,玉体与酥胸毫无顾忌的紧挤着他,由于她是侧卧,迷人的气息有节奏地随着呼吸送入他的耳腔里,那种诱惑性是没有男人可以抗拒的。
  幸好项少龙的眼睛投往帐顶部,否则被她那对媚眼一看,保证会不克自持,做出不应该做的事来。在这男权至上的时代,女人都懂得要以她们的天赋本钱控制男人。朱姬正是这类妲己式尤物中的佼佼者。否则庄襄王就不会对她念念不忘,而赵穆这双性恋者和大夫郭开此等精明人物,也不会同时迷恋上她了。朱姬不说正事,先道:“你没有爱上赵雅那淫妇吧?”
  项少龙心道女人即是女人,时间宝贵,朱姬偏有闲情要来管这种闲事,惟有顺着她语意道:“你熟悉她吗?”朱姬不屑道:“赵穆以前不时带她到我这里来,你说算不算相熟?”
  项少龙记起赵雅曾暗示与那假嬴政有暧昧关系,看来就是这种在赵穆指示下做的荒唐事,心头一阵酸楚,亦有种得意的感觉,因为赵雅终究是为了他而“从良”了。朱姬忽地轻笑起来,得意地道:“赵穆虽然狡猾,却绝非我们的对手,你应知道怎样好好利用这个淫妇吧!”
  项少龙暗叫厉害,给她一口道破了自己与赵雅的打算,深吸一口气道:“今次事成,全赖她的帮忙。”忍不住道:“夫人!你的儿子究竟在那里?”朱姬道:“先告诉我你的计划,让我看看是否可行,才可以告诉你。”
  项少龙历经变故,学懂了逢人只说三分话,扼要地把计划告诉了她,却隐去了乌家地道这最重要的环节,并改为由城西出城。朱姬已非常满意,温柔地吻了他脸颊,纤手抚着他宽阔的胸膛,娇媚地道:“你腰间硬梆梆的,扎了什么东西在那里?”项少龙道:“就是可以飞檐走壁的工具和杀人于无形的飞针。”
  朱姬色变道:“赵雅知不知道你这本领?”项少龙知道她的忧虑,也不点破,摇头道:“她虽曾见过,但我从没有解释用法,而且她看来仍对我犹有余情,应不会向赵穆透露。”
  朱姬松了一口气,耳语道:“我们不能只是靠碰运气,你明晚可否给我带些烈性迷药来,必要时,我要自己想办法溜出去。”项少龙愈来愈发觉这女人不简单,皱眉道:“我们就算可迷倒屋内看守你的婢女,亦过不了守卫那一关。千万不要相信郭开,他只是在骗你的身体。”
  朱姬“噗哧”笑道:“傻呆子才会相信他,我要迷倒的人就是他,这是我十年来朝思暮想度出来唯一可逃走的办法,我要迷倒他是因看中他的身量和我相差不远,只要把靴子垫高,衣服内像你般扎些东西便成。”
  接着叹了一口气道:“唉!若不找些事情来做,人都要被关得发疯哩。”顿了一顿,声线语气均变成郭开那阴柔尖细的声音道:“所以我每天都模仿他说话的声调和举止,若非知道绝对逃不远,我早溜走了哩。”项少龙为之绝倒,衷心赞道:“你学得真是维肖维妙。”
  足音由门外传来,项少龙忙躲进暗格去。婢女推门入房,揭帐看到假装熟睡的朱姬后,才安心离去。项少龙钻了出来。朱姬又靠过来搂着他道:“不韦手下有个精擅易容术的人——”项少龙打断道:“你说的定是肖月潭,我刚见过他哩!”
  朱姬欣然道:“现在我才真的毫无保留地相信你。好啦!告诉你吧,我虽不懂易容术,但也曾因兴趣从他处学到了些诀窍,闷着无聊时每天都设法假扮郭开的模样,自信除非相熟的人,否则绝不会看出破绽。”项少龙心中感叹,由此可知朱姬多么渴望离开这个囚笼,亦见她在绝境中坚毅不屈的斗志。
  朱姬道:“你至紧要带迷药来给我,以赵穆的谨慎多疑,必会加派人手看管这里。”项少龙同意道:“给你这么一说,我也有不好的预感,若让赵穆知道我有高来高去的本领,定会针对这点加以应付。”说着坐了起来。
  朱姬讶道:“你干什么?”项少龙没有答他,移到窗旁,往外看去,刚好一队巡卫经过。待他们去后,往外面的荆俊打出手势,不一会这小子灵若狸猫般穿窗而入。项少龙吩咐了他回乌家取药后,看着他安然离开,才回到床上。朱姬瞪大眼睛看着他道:“原来竟有这么身手高明的人物助你,难怪赵穆对你这么忌惮。”
  项少龙道:“夫人快点说出有关储君的事吧!”朱姬好整似暇地道:“这么急干吗?横也要等人拿东西来你才会走。你也不知人家心中憋得多么辛苦,好不容易才有你这个说话的对象。”
  项少龙又好气又好笑,软语道:“算我求你吧?”朱姬得意万分,媚力直迫而来,柔声道:“少龙!亲亲人家好吗?”
  项少龙无奈下,别过脸来,只见她那对摄人心魂的媚眼魅力四射,一瞬不瞬的直盯着自己。两对目光交接了片刻,朱姬香唇主动的印在他嘴上,娇躯还轻轻向他摩擦扭动。阵阵销魂蚀骨的感觉,遍袭全身,项少龙立时欲焰高涨,难以自制。朱姬的香唇移开少许,花枝乱颤轻笑道:“我还以为你是能不动心的怪人,原来和其他男人毫无分别。”项少龙大感气愤,亦因此分散了精神,压下了欲火,微怒道:“夫人!”
  朱姬伸出两指,按在他嘴上,哄孩子般道:“不要发怒,人家是真心想和你亲热的!”项少龙拿她没法时,朱姬正容道:“当日为了避人耳目,不韦和异人郎君没有把我带走,当时我刚产下一子,尚未足月。他们走后,我知道形势不妙,说不定政儿会被赵人杀掉泄愤,于是连夜使仆人出外找寻其他婴孩,好代替政儿。”
  项少龙恍然道:“原来现在宅中的假嬴政是这么来的。”朱姬苦恼地道:“匆忙下做的事,自然会有错漏,一时间亦找不到同龄的婴儿,惟有以重金买了个三岁的小孩代替。幸好那时没有人当异人郎君是个人物,连他有没有孩子都不知道。当夜赵穆发觉吕不韦和异人郎君遁走后,凶神恶煞的来把所有婢仆全体处死,只剩下我和那假儿子,也没有起疑心。”
  项少龙这才恍然,怪不得嬴政的年龄与史书不符,真实的情况竟是这么曲折离奇的。长平之战发生在公元之前二六零年,自己到此已有年多光景,眼前应是公元前二四九年,中间隔了十一年。假设秦始皇是在长平之败传到赵国后才出世,古代讯息不便,说不定已跨了一年,所以嬴政应是在长平之役后一年的年头出生,那他在公元二四六年登位时,即距今三年后,便刚好是十三岁了,证实史书无误。
  自己真蠢,竟猜不到这嬴政是假的。以前想不通的事,立时贯然而悟。这才合道理,以秦始皇的雄材大略,怎会是窝囊的人物。朱姬由衣服里掏出一块式样特别,刻有凤凰纹饰的精致玉坠,解下来珍而重之塞入项少龙手心里,又把他手掌阖了起来,两手用力包紧他的铁拳,柔声道:“真正的政儿却被送到邯郸一个刚在长平之役失去了两个儿子的穷家寄养,说明将来以玉坠相认。政儿颈上戴着同样的玉坠子。这个是凤纹,那个刻的是龙纹。”
  项少龙道:“那对夫妇知否储君的来历?”朱姬眼中射出又喜但又忧心憧憧的神色,紧张得呼吸急促起来,娇喘着道:“当然不会让他们晓得,只说是富家千金的私生子,当时我想不到会立刻被软禁起来,知情的仆人又给杀了,所以直到今天你来后,才有机会告诉你这件事。天啊!你定要给我把他找来才成,否则我也不要活了。”
  项少龙手心感觉着玉坠传入手内朱姬玉体的余温,充满信心道:“我敢以人头担保,必可找到他。”他自是信心十足,否则历史就不会是那样的了。朱姬呻吟道:“不要哄我欢喜。”
  项少龙道:“我是个有异能的人,预感到的事绝不会错。”朱姬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会后,凑到他耳旁念出了横亘心内十年那收养她儿子的人的姓名和住址。项少龙用心记着。窗门轻响,荆俊去而复返,手中提着大包迷药,笑嘻嘻来到帐前,运足眼力打量朱姬,立时目定口呆,忘了说话。朱姬看得“噗哧”一笑,自是百媚千娇。
  项少龙责道:“小俊!”荆俊这才灵魂归位,道:“这是烈性迷药,只一点点可教人躺上一天,冷水都救不醒,这里是足够迷倒百多人的份量了。”
  蓦地远方蹄音骤起,由远而近。朱姬和项少龙互望一眼,知道赵穆确实心思敏捷,想到朱姬母子是最重要的关键,故即使深夜也立即派人重新布防。项少龙匆匆与朱姬约定了逃走的时间地点后,两人迅速离去。刚攀上高墙,卫士已由假嬴政居所那边拥来,展开新防卫网。由此刻开始,这坚强的秦始皇之母,便要靠自己的力量和才智逃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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