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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清者易浊
  寒光闪闪的剑锋,高高的悬在了聂阳的脖颈上方。不管谁的脖子,在熟睡中被这样一把利刃砍下,结果都只有一个。
  而聂阳却依然闭着双目,仿佛完全没有察觉一样。
  董清清的双眼一动也不动的盯着聂阳的脸,原本带着奇妙坚定申请的双眸突然变得有些迷茫。
  她赤裸、高耸、如同丝缎一样柔顺的胸膛开始急促的起伏起来,双肩像是被夜风拂过而感到寒冷一样,不断地微微颤动着。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
  她突然喃喃的低声自语起来,高举的剑也慢慢地垂下,剑尖缓缓垂到了地上,发出了轻微的叮声。
  突然,她像是眩晕一样晃了晃身子,修长的一双玉腿相互一绊,猛地一个踉跄,一手扶着额头,一手又缓缓的把剑举了起来,脸上的表情随之变得奇异起来,一时咬牙切齿,一时痴痴如梦,一时柔情万种,竟有些如癫似狂。
  “我……我……”
  董清清梦呓一样连着颤声说了几个我,冷不丁大叫道,“我不要!”
  随着这声大叫,她手中长剑猛地斩向一边,砍在了床柱上,她身子猛地抖了一下,好像打了个冷战似的,紧接着双眼一翻倒了下去。
  但她并没有倒在地上,她柔软的身子在半空就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牢牢地圈住。
  她微微睁开双眼,带着莫可名状的痛苦神情,看着聂阳已经睁开的双眼。
  他的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也没有一丝困倦的残意,任谁都可以看出,他根本就没有睡着。
  “我不要……不要……”
  董清清轻声呻吟着,双手用力的搂住了头,“头……好痛……”
  聂阳的目光渐渐变的柔和,脸上的冰冷隐约有了一丝消退,低声问道:“清清,你很难受么?”
  “聂郎……”
  董清清像是在挣扎一样艰苦的吐出了一句呼唤,费力的说道,“我……我怎么……怎么了……”
  聂阳看着董清清难以言喻的矛盾神情,眼中的狐疑略略减少,他思忖片刻,一指点在了她乳根穴道,反手抄过床头外袍裹在她身上,将昏睡过去的她打横抱起,快步走出门外,直向田芊芊的房门走去。
  这次田芊芊确实是睡下了,敲了几下,里面才传出略带起床气的娇慵应答:“哪个不长眼的这时候来找本姑娘?”
  聂阳沉声道:“我。”
  里面的声音一滞,略带喜悦的笑道:“哟,聂大哥么?”
  声音由远及近,房门旋即打开。
  田芊芊随便罩着一件外衣,除了双肩和一小片胸脯尚有遮掩,其余尽数裸呈在聂阳眼前。她面上喜色在看到了聂阳怀中女子后立刻消失,转而略带讥刺的偏首笑道:“聂大哥,你大半夜带着董大小姐过来,难不成打算一箭双雕么?”
  聂阳无心听她揶揄,侧身闪进门内,走到田芊芊床边把董清清放下,道:“你过来。”
  田芊芊抿了抿嘴,闩上了房门走了过来,暗暗侧目打量着董清清的娇躯,心中暗自比较着。
  “清清神智有些古怪,我想你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帮她看看。”
  聂阳也不多说,挥手解开了董清清穴道,起身坐到了一边。
  “聂大哥真瞧得起我,清清姐本身就是医者,哪里用的到我看。治病救人我可只会些皮毛,你不是也知道么,我只会些害人的法子而已。”
  田芊芊嘴里刻薄着,人却已经坐在了董清清旁边,两根嫩若春葱的玉指轻轻压住了她两边太阳穴,拇指在她额头上画着圈子揉着。
  董清清悠悠醒转,人似乎正常了许多,感激的看了田芊芊一眼,展颜一笑,柔声道:“芊芊妹妹,聂郎呢?”
  田芊芊看着她的双目,脸上一阵疑惑,口中却答道:“聂大哥啊,他刚才出去了。”
  出去二字,刻意重重一顿,聂阳心领神会,闪身躲在了床侧,半眯着眼睛细细的盯着田芊芊的一举一动。
  她依然压着董清清的太阳穴揉着,语气却突然变得非常奇怪,很轻,很柔。
  好像在对即将入睡的小孩子,说着引人入梦的故事一样,“清清姐,你是不是很累了,需要休息的话,就不要使劲了,来,听我的,把身子放松,对……放松。”
  “唔……我……我确实很累……”
  董清清好像陷入了迷蒙的境地,浑身渐渐放松了所有力道,闭上了眼睛。
  田芊芊依然用那种口气说道:“那就好好休息吧,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要做。”
  “可是……可是我要去找聂郎,我要找他……”
  田芊芊微皱秀眉,语气依然轻柔,缓缓道:“他就在你面前,只是你很累了,你看不见而已。你能感觉到的,他就在你面前。对么?那你要做什么呢?”
  董清清的脸上再次浮现出痛苦和矛盾的神情,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我……我要……杀……不!不对……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她身子猛的一挺,突然睁开双眼叫道,“杀!杀了他!杀了他!”
  这一句叫的颇为骇人,一双眼睛直要瞪出眼眶似的。
  叫完了这句,董清清好像用光了身上所有力气似的,突的流下两行清泪,软瘫在床上,愣愣的看着屋顶,嘴里抖抖索索的不停呢喃着。
  田芊芊眼珠一转,撒手向后退开两步,柔声道:“好好,清清姐,聂大哥,已经被你杀死了。你可以放心了,他真的已经死了。”
  董清清眨了眨无神的双眼,失了魂儿似的跟着说道:“死了……死了……真的死了……”
  她身上渐渐抖得愈发激烈起来,打摆子一般,口里越发大声的叫嚷,“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杀他的!”
  田芊芊突然厉声道:“可你确实杀了他!你知道他不防备你!就趁机杀了他!”
  聂阳正在疑惑她为何说这种一戳即破的谎言,就听董清清一声凄厉的叫喊:“不——”
  旋即失声痛哭起来。
  田芊芊的语气变得更加严厉,大声道:“你本不就是来杀他的么?现在他死了,死的彻彻底底干干净净,你该高兴才对啊!”
  董清清气息猛地一滞,像是受了什么极大的刺激,呆呆地定在了床上。足足这般呆滞了将近一炷香功夫,才见她长长出了一口气,如梦初醒般眨了眨眼,浑浑噩噩的问道:“芊……芊芊妹妹,我……我方才到底做了什么?”
  田芊芊这才舒了一口气,用手背抹了抹额头细密的汗珠,过去双手拢住了董清清额头两边,十根纤纤指尖熟练的拿捏着,柔声道:“清清姐,你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做了场噩梦而已。”
  她转而对着床边死角道,“聂大哥,你可以出来了。”
  聂阳满腹疑惑的走了出来,董清清一见到他,就愧疚的偏转了头,低声道:“聂郎……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相信我。”
  聂阳淡淡嗯了一声,问道:“芊芊,这是怎么回事?”
  田芊芊颇为自负的微抬下巴,笑道:“也亏得你来找的是我,这种惑人心智的法子,全天下怕是都没有比我师父更加熟练的人了。清清姐来之前被人摄了心神,满脑子只是不择手段想要杀你,若不是她心里着实不愿动手,要解开怕也真是要费一番功夫。”
  聂阳此刻也无心避开田芊芊,直接问道:“清清,发生了什么事?诗诗现在在哪儿?”
  田芊芊双腿交叠坐在床边,见聂阳并不避她,唇角勾起一抹微笑,颇有几分自得。董清清坐在床上,像是在追思梦境一样缓缓的开始说道:“剑鸣他带我们走的时候,显得很生气,诗诗不跟他走,结果被他捆上,我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只好跟去。他毕竟是我亲弟弟,想来……想来不会害我。”
  “路上剑鸣说……说爹爹的本名,原是叫做夏浩的。”
  董清清说到这里,抬眼看着聂阳,苦笑道,“聂郎,这名字,想来你不陌生吧。”
  聂阳神色未变,点头道:“不错,你既然知道,我也不必再瞒你。你爹爹夏浩,确实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之一。”
  董清清凄楚一笑,继续道:“他还说……爹爹,是……是死在你手里。聂郎,他说的……不是真的吧?”
  她说这句话时,一双水眸眨也不眨的盯着聂阳,像是哀求一般等待着他的回答。
  聂阳道:“不是,我和他另有约定,我已答应不会杀他。”
  董清清颇有几分悔意的垂首道:“果然,诗诗是对的。”
  她沉默须臾,继续道,“我们二人如何也不相信,剑鸣便说,他本也不信,但已经找到了证据。后来,他带我们骑马走了很久,和一个姓刘的人见了面。”
  聂阳心中一动,问道:“那人是否单名一个啬字?”
  董清清微微点了点头,长发垂落,遮住她面上神情,“剑鸣说……他从爹爹死的时候就一直在疑心,所以镖局帐目事务,他都细细查过。爹爹每年都有一大笔银子流向西南一个镇子,接收人虽然也姓董,却是个毫不认识的陌生名字。他偷偷找了亲信镖师去和那个叫董凡的人联系,那人却什么也不肯说。到了出镖时,那人也一路跟了过来,他说他知道爹爹的秘密,让剑鸣一直和他保持着联系。于是从……从芊芊那里知道了……知道了我爹爹本名夏浩的事情后,剑鸣就去找了董凡。”
  田芊芊坐在一旁听着,似乎浑不在意身上赤裸春光,但无意间侧目发现聂阳视线一直刻意避开她,蹙眉一想,隐约明白了什么,轻手轻脚的爬上床去,拿着被单把曲线玲珑的娇躯裹盖严实。偷偷笑了起来。
  董清清拉了拉身上披着的外衣,继续道:“这次到了那里,董凡才肯把事实说出来。他说他原本不想告诉剑鸣,是因为说了剑鸣也未必肯信,他叫出了那个姓刘的叔叔,说……说那是爹爹的八拜之交,刘啬。”
  聂阳撇了撇唇角,想说什么,却并未说出口。
  “原本剑鸣也是将信将疑,被董凡这么一说,已有九分相信,后来与刘叔叔谈了半天后,便终于相信了爹爹就是夏浩的事。”
  “那个董凡……是个什么样的人?”
  聂阳思忖片刻,突然问道。
  董清清低着头,慢慢说道:“剑鸣说他没有武功,只是个平常的生意人,但……但和他说话的时候,我总觉得害怕,他的眼睛……好像会吸人似的。”
  “你们到了那里之后,发生了什么事?诗诗呢?”
  董清清话中隐约带上了一些不甘,“剑鸣把事情跟我们说了之后,我……我心思很乱。之前柳妹妹和云妹妹都暗示过我……我们原本不姓董。所以被这样一说,我心底已有七八分相信。只是说爹爹是你杀的,我却觉得不可思议。而……而诗诗她、她……”
  “她怎么了?”
  聂阳显得有些急切,追问道。
  董清清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诗诗她一声不吭,只是一直挣绳子。剑鸣看她连手腕都磨破了,就帮她解开。那知道诗诗绳子一开,就站了起来,狠狠地给了剑鸣一记耳光。我看得出那一下剑鸣根本就没料到,不然他尽可以躲得过。之后,诗诗指着他的鼻子把他痛骂了一顿,说他是非不分,不知道谁近谁远,董凡上去劝她,反被她教训了一顿,说他偷偷摸摸,不是好人。我……我本想劝她,也被她骂了一顿,她说我优柔寡断……心迹不诚。不论剑鸣和董凡刘叔叔三个人怎么去证明,诗诗最后也只是相信爹爹原本叫做夏浩,对于你是我们家仇人一事,却根本连听都不听。剑鸣没有办法,只有把我和诗诗一起关在了屋里。”
  聂阳眉头稍展,神色间骤然轻松了许多,田芊芊却不着痕迹的斜了董清清一眼,眉眼间颇为不甘。
  “那你最后是如何回来的?究竟谁把你弄成那样?”
  虽然是逼问的句子,聂阳的语气却依然平平淡淡,听不出什么变化。
  董清清抬起了头,露出一副茫然的样子,努力的回想着道:“午饭……过了之后,董凡来找我,说要和我谈谈。我本来不愿意去,但剑鸣看起来十分奇怪,我有些担心,想叫诗诗陪我,她却……她却对我不理不睬的。想必……想必在生我的气。”
  “到了屋里,剑鸣就出去了。我有些怕,也想走,但董凡突然问我,想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我……我便留了下来,想听听他怎么说。”
  董清清皱紧了眉头,仿佛在回想中遇到了什么难解的谜题,“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我,我……我不自觉的就也一直看着他,开始我只是觉得他的眼睛很亮,很好看,到后来,我就连他说些什么也注意不到了,只是看着他的眼。他好像不停地在对我说,你杀了我爹爹,而且娶我妹妹为妻,玩弄我们姐妹二人,只是……只是报仇而已。他……他对我说了很久,很久,说的我、说的我心里一阵一阵的难过,不知道为什么,就变得很生气,等到他对我说,让我回来杀了你的时候,我……我竟着了魔似的,跟着他说了起来。我感觉自己好像晕过去了,又好像完全清醒着,真的……真的就好像做梦一样。”
  她说到这里,突然双手搂住了自己的后脑,弯腰把脸埋进了屈起的膝盖里,“我的头好痛……呜呜……”
  田芊芊连忙从身后出手按住了她的颈后,在上面用力的按揉,嘴里柔声道:“清清姐姐,不要想了,想点别的事情,不要想那场噩梦了,过去了。”
  象是小孩子一样,董清清委屈的低泣着,歪倒在了田芊芊怀里,“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安抚了很久,董清清才蜷缩在田芊芊身边,昏昏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聂阳一直在旁看着,此刻才小声道:“这次,真是托你的福了。”
  田芊芊收手回来擦了擦额上的细汗,似嘲非嘲的说道:“也亏得董大小姐造化,都要杀人了,被杀的那个还拉下脸来找人治她。”
  聂阳看着董清清的睡颜,淡淡道:“她如果真想杀我,现在她已经是个死人。”
  “说起来,你怎么知道要来找我?”
  田芊芊拉高被子盖住雪酥酥的胸脯,斜飞杏眼瞥他一眼。
  果然她一安分守己,聂阳的语气就软化了许多,难得的向寻常谈话一样说道:“这种歪……古里古怪的事情,如果你不知道,那我身边就没人可能知道了。”
  “啧。”
  田芊芊瞪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歪门邪道就是歪门邪道,我都不忌讳,你装什么委婉?那些一脸忠孝仁义的大侠看起来都是柳下惠,结果呢?上了我师父的床,不一样都是不要脸的臭男人。就算是我爹,娶起小妾来……”
  说到这里,她脸色突然一黯,不愿再讲,转而笑道,“好了,聂大哥,董大小姐我帮你治好了,你也请回吧。不然你也知道,我恐怕会忍不住勾引你的。”
  聂阳的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笑意,似乎觉得这样的田芊芊可爱得多,他点了点头,视线在屋内扫视了一遍,向门口走去,“清清就交给你了。”
  田芊芊道:“你还怕我拿董大小姐磨镜不成?”
  这话可以说是露骨至极,让聂阳颇为讶异这大家小姐如何变得如此特立独行,难道田义斌家学渊源本就这般一塌糊涂么?那是如何仁义一方的?
  不过即便好奇,他也无心再留下去。时辰已经很晚,他必须有足够的睡眠来保证充沛的精力。至于明日如何去找董家姐弟,也只有从长计议了。
  和对董诗诗的担忧几乎各占半壁江山的,是找到仇家的雀跃。
  很明显,刘啬并不像夏浩一样有改邪归正的念头,而他也对找到邢碎影没有任何帮助。
  终于,血债血偿的时候,到了。
  按照聂阳的打算,镖队最好暂时留在原处,等他救人回来,再向孔雀郡进发,以免节外生枝。但他没想到,一直隐忍不发的另两个总镖头,终于爆发了所有的不满。
  对于走镖半生的丘许二人来说,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行镖进度,实在是罪不可赦。尤其已经到了丰州境内,两人都觉安心不少。加上上次天道一役,让镖队所有人都觉得早一日脱手这烫手山芋,才是正经要事。
  聂阳自然不可能把自己私事和盘托出,眼见阻止不了镖队继续前进,心中自然一阵为难。
  孔雀郡有摧花盟和邢碎影,而且可以说是难得的八成不在对手算计之内,良机难再得。但另一边是承诺要保护的董家姐弟落在另一仇家刘啬之手,还有一个来路不明行事阴险的董凡,若是置之不理,不知会有多少后患。
  两边均不愿假手外人,不免纠结于分身乏术。若不是聂月儿重伤未愈,到还好办一些。
  经历了上次的事,慕容极沉默了许多,也和聂阳疏远了不少,而且他身上带着幽冥九歌,就算聂阳要让他去,两个总镖头也不会答应,鹰横天志在摧花盟背后的六百万两税银,自然不会答应偏离孔雀郡这条线索。可以往刘啬处去的,算来算去也只有柳婷云盼情二人。
  但只让这二人去,聂阳又隐隐有些担心。
  踌躇未定之际,镖队已经装配妥当,呼喝着准备出发了。
  董清清睡了一晚,看起来虽有些憔悴,却无大碍,对聂阳描述了刘啬他们的所在后,便去了聂月儿的马车,继续担起了照料伤者的责任。田芊芊没了董诗诗压制,轻松了许多,悠然自得的独个占了地方,左顾右盼,神采飞扬,也不知心中在高兴什么。
  眼看出发在即,聂阳只得叫来了云盼情,把情况说明。云盼情倒是干脆得很,立刻便道:“咱们去救小董姐姐啊。这镖队到了孔雀郡,预定要停顿一个整日,难道三天功夫咱们还赶不回来么?”
  “赶是赶得上,我只怕有人豁出去动手,咱们不在,这些人恐怕力有不逮。”
  云盼情乌溜溜的眼珠一转,笑道:“聂大哥,逐影还有那么多人在呢。”
  “我不放心他们。”
  聂阳很直接的答道,“除了孙绝凡和魏晨静,那里面我没有一个人信得过。包括李萧。”
  “摧花盟的人折损了那么多,就算再来,谢家的纨绔小少爷在,柳姐姐和慕容极都在,鹰大哥功夫虽然差些,但召集的官差人多势众,逐影里你信得过的那个孙绝凡,也是一流高手,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碍吧?”
  聂阳沉吟不语,不愿明说,但脸上神情分明表示出了,这些人并不足以让他安心。
  邢碎影的武功已经不知到了何种境地,而且他所图并非幽冥九歌,而是他至今也想不明白的某种东西,幽冥九歌对他只是个手段罢了。所以他会做出些什么,根本无法预料。
  如果不是聂月儿重伤,这次的事至少可以放心一半。
  在现今这样的情形下,只有狼魂的伙伴,才能让他安心的交托。
  正在打算赌一把,搏自己可以及时赶回来的时候,聂阳听到了一阵细微的衣襟风声,旋即身旁响起了一个柔和悦耳的声音。
  “好像我每次见你,你都是愁眉苦脸的样子。”
  带着笑意,娉婷若仙的美丽女子轻盈的站定,望着远去的镖队车尘,柔声道,“怎么,在担心那群人的死活么?”
  聂阳侧目望去,心中顿时一宽,微笑道:“本来是担心的,现下便不那么担心了。”
  “果然是成亲的男人了,也学得油腔滑调了。可不要变得和小星那样才好。”
  那女子抚着腰间如月弯刀,眼中尽是温暖的笑意,“回来再叙旧吧,要做什么,就赶快去。”
  聂阳双手一抱,恭敬道:“有劳怜姐了。此事连东方漠也参与其中,怜姐也多加小心才是。”
  薛怜莞尔一笑,如月当空,朱唇微启,淡淡道:“他若真的随着摧花盟,被我见到,恐怕,我便要对东方夫人说句抱歉了。”
  “上次那些天道的人……”
  聂阳还未问完,薛怜便扬手打断道:“那事颇有蹊跷,你回来我再与你细细说明。你既然有要紧事,就速速去吧。”
  聂阳不再赘言,和云盼情交汇一个眼色,双双飞身上马,策马轻叱,绝尘而去。
  云盼情不出半刻,就耐不住好奇,问道:“聂大哥,那个人就是你上次说的师姐?月狼的传人?”
  聂阳点头道:“不错,她就是我这次最大的帮手。”
  “她武功很好么?”
  武林中人,难免有争胜之心,云盼情纵然年纪尚小,也难以免俗,语气中已经有了跃跃欲试之意。
  聂阳苦笑道:“她和咱们不同。”
  “哦?”
  云盼情不太明白,扬眉斜视着他。
  “她是个天才,真正的天才。”
  聂阳苦笑着说道,这大概也是南宫楼主当初就指了这条路给他的缘故了吧。
  “哦?”
  同样的一个字,却表达了完全不同的意思。刚才是疑问,现下却是不信。
  聂阳一鞭抽在马臀上,略带不甘的说道:“我们这一代人中,只有三人完全超越了自己的师父。怜姐是其中最早的一位。即使是现在,我也没有信心躲开她全力一刀。”
  “七星去其三,独破四剑阵,她那把弯刀,真的有这样的魔力?”
  云盼情轻轻自语,仍然有些狐疑。
  不过闲话的时间显然并不充裕,两人的马前数丈远的地方,几个玄衣劲装八卦剑坠的武当弟子,正凑在一堆窃窃私语,听见马蹄声,齐齐回过头来。
  其中一个年纪较长的弟子呛啷一声拔剑在手,喝问道:“聂阳!你来做什么?”
  聂阳勒住马缰,沉声道:“我来找董剑鸣。”
  另外几个弟子听到这话,也纷纷抽出了长剑,大声道:“小师叔不想见你,你走吧!”
  看他们所在的地方,离董清清所说的村庄还有至少三五里路,并不像是仍和董剑鸣在一起的样子,聂阳转念一想,笑道:“怎么,你们的小师叔和刘啬同流合污,你们也仍然要这般维护他么?”
  那年长弟子面色微变,显然被说到痛处,但依然道:“我武当门内之事,不劳你这外人费心。”
  聂阳脸上浮现出惯常的微笑,道:“可你们这些外人,却掳走了我的内人。”
  “那本就是我们小师叔的姐姐!那里谈得上掳走!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名门正派也会做这种颠倒黑白的事情啊,”
  云盼情露出一副不屑的样子,说道,“你们难道敢说,董姐姐是自愿跟你们走的?”
  她声音温软婉转柔顺悦耳,说出的话却几乎像是耳光扇在了那些弟子脸上。
  那年长弟子道:“纵然小师叔有什么不对的,也该由本派处理,他上有师尊掌门,武当内事,断然轮不到你狼魂的人插手!”
  听起来,他们刚才似乎在讨论如何处置这令人头疼的小师叔一样。
  聂阳还未开口,云盼情已然抢道:“这位小哥,你的意思是,你们武当的丑事,只能你们武当自己关起门来说,我们清风烟雨楼这种小门派,是没资格过问的咯?”
  昔年解剑池畔血狼冷星寒独斗武当七位长老不肯弃剑而入,亏了当时来访的谢烟雨出手才避免了整个武当颜面扫地,这些小辈弟子,自然无论如何也不敢对清风烟雨楼不敬,脸色红白半晌,却不敢再言。
  “董剑鸣是不是就在北面的西董严村?”
  云盼情看着他们,继续问道。
  那些弟子面色铁青,持剑而立,咬牙不语。
  “好狗不挡道,你们清修这么久,连起码的礼数也不懂么?”
  云盼情的话锋愈发尖锐,好像对董剑鸣所作所为心中也隐隐有气一样。
  “云姑娘,小师叔的事情,我们绝不会让步。得罪了!布阵!”
  前面的武当弟子恰好六人,话音落处,已分成两拨,分别拦在二人马前。
  “三才三光阵?”
  聂阳微微一笑,“你们倒是有备而来。”
  这剑阵虽然威力惊人,却一定要有三位武功相若配合默契的武当高手才能完美的施展,因此即使是江南一役中薛怜大闹武林大会之时,武当在场的名宿也未依靠此阵出手。
  而面前这六人年纪虽轻,看起来步法架势倒也有模有样,肯定在这剑阵上已经费了不少功夫。
  “领教了。”
  云盼情露出好奇神色,双手在马鞍上一按,燕子般掠了出去,一副见猎心喜的模样。
  聂阳也不愿在无谓之事上多做耽搁,一拍剑鞘,人随着疾飞而出的长剑一道化为飞虹,直取另外三人。
  这剑阵由武当旧时三才剑阵与三光同辉阵融合而成,两个剑阵原本都以防御见长,经武当一代宗师雷真人合二为一后,却成了咄咄逼人的凌厉阵法。与聂阳相对的三人武功比另外三人略高一筹,脚踏倒七星散开后立刻占据了阵中天地人三位,连环进击,互为守御。
  迅影逐风剑以快见长,聂阳现在内力大增剑势更加威猛,面对三人进击仍不抵挡,反而向身前两人反攻过去。这两剑几乎好像同时攻到,后发先至,那两个年轻弟子顿时一阵慌张,同时回剑自救。不料聂阳一拧腰,带着数寸寒芒的剑锋瞬间转到了身后那人面前。
  那人正是其中最年长的那个,出剑沉稳老辣许多,剑尖斜斜一撇,配合另外两人的攻势做出守御之姿。
  但聂阳此时功力已非他们这些寻常武当弟子能敌,聂阳的剑招丝毫不变,就那么直直刺在了那弟子剑脊之上,内力吐处,就听一声脆响,那横拦长剑竟从中断开!
  眼见师兄要血溅当场,身后那两个弟子立刻用足功力攻向聂阳后心,剑阵中的步法招数,自然是再也顾不得了。
  眼看剑尖即将刺进聂阳后背之时,他的身影却霎时消失。两人力道用老,收势不住,身子前扑同时,就觉手腕一麻,两把长剑齐齐掉在地上。
  再看聂阳,已站在了五步开外,回剑鞘中,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云盼情却对这剑阵颇感兴趣,手中清风古剑并不出鞘,只是不停地用剑鞘格开必救之处,凝神观察着。
  一边的四人都看得出,云盼情完全没有尽力,否则不要说用剑法破阵,就算是那削铁如泥的清风古剑,也足以让任何剑阵一筹莫展。
  聂阳有些不耐,扬声道:“盼情,不要玩了,咱们时间不多。”
  云盼情犹如没有玩够的女童一样扁了扁嘴,有些不情不愿。此时她身边三人也有些焦躁,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使出了阵法的杀招,三把利刃绞成三线,自天地人三位盘旋击向当中,云盼情那娇怯怯的身子顿时笼罩在三片青幕之中。
  好像等了这一盏茶功夫,就是为了看这剑阵中的杀招一般,云盼情面上一喜,玉腕转处,只听龙吟般一声轻响,古剑出,清风起。
  尽管已经见识过很多次清风十三式的神妙,聂阳依然会感叹创下这门剑法之人是何等的惊才绝艳。
  斜抹,反撩,横斩,最为寻常的三次出剑,却如风般难测,不同角度不同方向不同手法的三招,却在她周围三人的手腕上留下了一模一样的三个伤口,不伤及血脉,而又恰好足以让他们握不住手上的剑。
  那三人握住自己手腕,面如死灰的推开到一边,看神情,也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知道这些武当弟子不会再行拦阻,聂阳二人走回马侧,纵身跃上。
  不想那六个弟子突然又从地下捡起长剑,窜到了马前齐齐站定。
  “你们还想如何?武当中人,已经连脸面也不要了么?”
  聂阳有些气恼,举起马鞭低喝道。
  不料那几个弟子一起举起剑来,横在了自己颈间,为首那个高声道:“我们功力不足,既无能清理门户,也无力阻止聂少侠你前去问罪,只有用我们这条贱命,求聂少侠原谅小师叔误与歹人为伍之事,留存武当清誉!”
  聂阳皱眉道:“我是去救人的,你们武当清誉与我何干?”
  云盼情插言道:“清者自污于世,我们也没有办法。”
  那几个武当弟子面色惨然,其中一个近似哀求道:“聂少侠!小师叔这次一时糊涂,做了错事,我们回去一定会如实禀报掌门师伯,将其门规处置,希望您高抬贵手,不要将此事闹得天下皆知。”
  聂阳觉得有些不对,沉声问道:“我小舅子和我有些误会,带了他姐姐走,这种事情,犯得上如此严重么?就算是武当门规,也管不到别人家务事吧?”
  那些弟子脸色有些难看,吞吞吐吐道:“他……他开始自然只是为了家务事,否则我们也不会帮他。但……但……聂少侠,云姑娘,无论如何,只盼您二位能顾及武当颜面,来日我们武当上下,定会对二位感激不尽。”
  聂阳心中记挂妻子,不愿再和这些人磨蹭,一挥马鞭抽在马臀上,马儿向前窜出,口中道:“我不是长舌妇人,没处与人乱嚼舌根。若再耽搁我救人,我与你们武当从此势不两立!”
  那些弟子尴尬的闪到一边,让聂阳的马从当中穿过。云盼情娇叱一声,策马跟上,娇笑着讥刺道:“你们这些朽木脑袋,除了张脸,还剩下些什么?”
  清扬婉转的笑声中,身影也远远去了。
  只剩下这些灰头土脸留在原地的武当弟子,带着复杂的痛苦神情远远地看着远去的烟尘。每一个人的手,都紧紧地捏着剑柄,紧紧地捏着……
  西董严村处在官道西侧两里之外,泥土坑洼的小道颇损马力,两侧还都是田垄,高低难行,聂云二人只好把马拴在树上,展开轻功顺着羊肠小道进去。
  远远看见村口,就发现了一群农夫农妇熙熙攘攘围了一群,隐约还有哭哭啼啼的声音传来。
  两人对望一眼,谨慎的各自握住了兵器,飞快的急奔过去。
  离得近了,才听得出是一个农妇在撕心裂肺的哭嚎着。
  “俺苦命的闺女啊……娘对不起你……娘恨不得跟你一道去了啊……老天爷啊……”
  聂阳诧异的走近,小心的分开人群。那些淳朴乡民看到聂阳腰间的兵器,立刻吓得脸色煞白远远躲开,让出了里面民房土坯外的一个石墩。
  石墩上坐着一个涕泪满面的农妇,黑黝黝的脸上五官已经皱成了一团。
  她面前横躺着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少女,想来便是她的女儿。她女儿躺在白布床单上,口唇发青双目紧闭,白布单子盖着的身体胸膛没有一点起伏,想来已经过世。虽然肤色较深,露在外面的双手也较为粗糙,但看五官眉眼,却也算是颇有几分姿色。
  隐约觉得此事和刘啬等人恐有关联,聂阳小心的向旁边一个离得较近的农夫问道:“这位老哥,她家的闺女出了什么事。”
  那农夫惊恐的打量了聂阳的兵器两眼,摇了摇头,不愿说话。
  倒是另一个较为大胆的小伙子走了过来,鄙夷的看着那农妇,小声说道:“甭提了,这老娘们的男人为了赚几两银子,让自家的黄花大闺女陪人睡觉,结果银子到手了,闺女的命赔进去了。”
  “哦?她女儿是被人杀了?”
  那小伙子脸上浮现出有些暧昧的笑容,低声道:“哪儿啊,俺们几个今儿早上撞门进去的时候,那闺女光着屁股撅在床边,骚水儿流了一大腿,身上一点伤都没有,要俺说,是被男人活活操死了。啧啧,真不知道什么男人这么有本事,这么壮实的丫头,硬是操脱了阴。”
  那农妇还在号哭不停:“杀千刀的王八蛋啊!好好的闺女就这么被你五两银子卖了……你还说那看起来是个老实人,老实你娘的个腿啊!”
  并没见那卖闺女的男人在场,想必是不敢见人了。
  “小哥,那个来买他闺女的,是什么人啊?”
  那小伙子摇了摇头,“俺没见着。”
  一边一个三十多岁的农夫看聂阳较为和气,也大着胆子凑了上来,小声说道:“俺见着了,俺见着了。那个后生看起来比你还小点,穿着黑溜溜的衣裳,腰上那穗子,还坠着个……那叫啥来着?阴阳……对对,风水先生老拿的那个阴阳坠子。模样还挺俊俏,看起来本本分分的,要不严三儿卖得那么痛快。嘿,谁知道老实驴也会尥蹶子,看不出啊。”
  “八卦坠,难道是剑鸣?”
  聂阳转念一想,问道,“那个年轻人来这里的时候,是不是带着一个年轻妇人?”
  董诗诗婚后便挽着发髻修眉开脸,一直是做妇人打扮,在这样的村子里有大户妇人出现,应该是十分抢眼才对。
  那个农夫却摇了摇头,“那后生带着个有蓬的牛车,谁知道里面是什么人。应该不是娘们吧,不然他还来买严三儿的闺女做啥?”
  心中已经笃定,这些村人看起来愚钝淳朴,捏造设伏的可能性很小,聂阳立刻问道:“那您知不知道那人在这里的时候在哪儿落脚的?”
  那农夫指着村子正中的土路尽头,道:“喏,就是路北头儿,西北角上黑狗子家。他贪人银子把房子租了出去,这下里面死了人,你看晦气不晦气。”
  “多谢大哥了。”
  聂阳随手摸出一块碎银塞在那农夫手里,挤出人群对着云盼情点了点头,一起往黑狗子家那边走去。
  目的地并不难辩认,因为那里此刻正大敞着简陋的院门,几个农妇远远地对着那里指指点点,一个木炭般黝黑的精壮青年正赤着上身满脸晦气的拿着木桶往院门泼水。
  聂阳上前问道:“请问这里是黑狗子家么?”
  那青年没好气的答道:“找俺干啥?要是租房的,找别人去!俺这里不干了!”
  聂阳拿出一块碎银,在他眼前晃了晃,道:“我不租房,我只是进去看看。”
  黑狗子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伸手接过了银子,放在嘴里咬了咬,堆着笑让开了大门,“您请,您请,随便看。不过俺话说在头喽,这屋子才死了人,您可别嫌晦气。”
  他这才看到聂阳腰侧的佩剑,立刻自己轻轻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嘿,当俺没说,弄了半天您是个混江湖的,随便看,您随便看,死个把人估摸您也见怪不怪了,请进,请进。俺不在这和碍眼了哈。”
  说完,他拿着银子一溜烟跑了,看来就算是这种胆大的百姓,也不愿意和江湖的武人多打交道。
  两人进了院子,顺手关上了院门,四下查探起来。
  说到过的牛车并未停在院中,看来董剑鸣走时,也驾了那辆牛车。这样看来,即使走了,速度也不会太快。
  院子里的大屋分了三间,应该不是平时住人的地方,除了不带堂屋的卧房,便只有一间粮仓,一间柴房,倒像是存储闲置不用东西的地方。看来这黑狗子在村中也算是殷实农户。
  卧房应该就是那村姑殒命之所,床上东西全都换了新的,地上也细细用水泼过,踏足进去,就是一脚泥泞。床边墙上还挂了一道黄符,床头插了一炷香,看来也是临时抱佛脚之物。
  从那几个武当弟子的表现推断,多半他们是知道董剑鸣向寻常百姓买女一事的,这种事情传扬出去,确实对武当是个不小的打击。
  不过如果那女子确实是脱阴而亡的话,对其奸淫的,就多半是刘啬本人。刘啬和夏浩一样都是为幽冥九转功遗毒所苦的人,若是离了女人,不出三天就会阴火焚身,痛不欲生。
  董剑鸣竟然肯为他去买无辜村姑供其泄欲,莫不是真的被仇恨冲昏了头么?
  还是说……有董诗诗被拿来要挟的可能呢?
  柴房之中一无所获,两人来到了存放粮食的大屋,屋内倒也有一张板床,不过明显是临时搭建而成。云盼情走到床边,伸出两根玉指,轻轻拈起了一根长发,低声道:“看来董姐姐应该是被关在这里的。”
  “你这么肯定?”
  聂阳一边四下看着,一边随口反问。
  云盼情指着木板边上的墙壁,道:“是啊,不是董姐姐,还会是谁?”
  聂阳顺着那指尖望去,破破烂烂的墙面上,依稀可以看见用指甲刮出的十几个小字。
  “小阳子小阳子……”
  密密麻麻刮出来的,尽是董诗诗对聂阳的称呼。
  聂阳苦笑着吐了口气,道:“果然是她。”
  “看起来,董姐姐到并无大碍。咱们出去问一下村人,准备追过去吧。”
  云盼情觉得这里已经找不到什么,便建议道。
  “嗯。”
  聂阳点了点头,也打算早些追去。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略带乡音却顺耳的多的声音,说话的是一个刚刚才走进来的带着和气微笑的青年男子,略显富态红光满面,好像是小镇之中的酒家掌柜一般。
  “真没想到,你们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聂阳心中一动,扬声道:“董凡?”
  那男子点了点头,拍了拍身上的绸褂,笑道:“这位想必就是聂阳聂公子了。”
  聂阳双目一寒,身形一闪已经到了屋外,呛的一声,寒光闪闪的剑锋已经贴住了董凡粗粗的脖子。
  董凡双手一摊,笑道:“久闻狼魂中人绝不会向寻常百姓动手,不料今日一见,才知道见面不如闻名啊。”
  “你也算得上是寻常百姓?”
  聂阳冷冷说道。
  董凡笑眯眯的说道:“那是自然,鄙人不懂半点武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窑子老板。虽然带着姑娘作些皮肉生意,却从不逼良为娼,怎么,也不至于惹到您吧?”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聂阳紧盯着他细细的双眼,逼问道。
  “聂公子,敢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聂阳微微一愣,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
  “这西董严村,本就是鄙人的老家,鄙人家中三位兄长和一个老娘,都住在这个村里。你现在所在的家的主人,正是鄙人那不才的堂弟。那么,聂公子,那句话到底该谁来问谁呢?”
  云盼情在一旁听着,突然一个闪身到了董凡背后,皓腕一翻,手掌已经抵在董凡后心上,她讶异的咦了一声,道:“聂大哥,他果然没有一点武功。”
  董凡笑道:“我这种懒人,连庄稼把式也懒得去动,怎么可能练武?”
  聂阳收回长剑,狼魂中人,的确不可向寻常百姓擅自动武,但眼前的人明显不是寻常百姓,他也不兜圈子,直接问道:“你和刘啬是什么关系?”
  董凡悠然背过双手,笑道:“我若说他只是我一个豪客,每月总要照顾我几千两银子的生意,你会信么?”
  聂阳冷冷哼了一声,自然不信。
  没想到董凡竟没有打算说谎的意思,说道:“我知道你不会信,我这个人最大的好处,就是该说实话的时候,绝不忌惮说实话。”
  “好啊,我洗耳恭听。”
  聂阳把剑收进鞘中,看了云盼情一眼。云盼情收掌退后,不着痕迹的封住了门口的去路。
  董凡看起来果然懒得可以,撩起下摆,坐在了旁边一个倒扣破瓦缸上,“你既然已经接管了浩然镖局,想必已经知道,每年董总镖头都会往我这边拨上不少银子,而且都是有去无回。”
  “不错。”
  “那些银子,加上我那窑子赚来的钱,都用来训练对付你的人,你应该也清楚。”
  “我知道。”
  “但可惜当时我一念之差,没有把全部人手派去,害的四爷最后死在你的手上。你趁此机会,娶了二小姐,玷污了大小姐,是不是?”
  “不是。”
  聂阳依然很简单的回答着,并没有接着解释什么的打算。
  董凡若有所思的看了聂阳一眼,伸出了白白胖胖的右手,看着手指上粗大的翡翠扳指,缓缓道:“我却一直以为是的。我知道大小姐杀不掉你,不仅是她心底还是在抗拒我对她说的话,也是因为我其实也想不明白,你身为聂家后人,仇大可以名正言顺的报。你如此隐瞒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没杀夏浩。”
  聂阳一字一句说道,“夏浩死在谁手上,我也不知道。”
  董凡脸上那虚假的微笑渐渐消失了,他半闭着眼睛,声音突然放轻了许多,“龙江洪灾,没有四爷,我已经不知成了哪里的孤魂野鬼。不管是谁杀了四爷,我也不会饶过他。聂少侠,你们江湖人就喜欢说信义,所谓信,不外乎诚。我用了几千两银子,遍查聂家剑法,这世上除了你,我却找不到第二个人会。四爷是死在浮生若尘这一招下的,你倒是告诉我,还有什么人,有可能会这一招?”
  他猛地睁开眼,厉声问道,“你说啊?还有谁懂得这一招聂家剑法?”
  聂阳垂下头,突然觉得手心一阵汗湿,一直以来,他竟然没有注意到,夏浩的死还说明了另一件事,这世上还有一个他的敌人,懂得聂家剑法!
  云盼情有些诧异的问道:“聂大哥,这聂家剑法还有什么人会?”
  聂阳犹疑道:“我……我不知道。这剑法,就连月儿也未曾学过。师父给我的剑谱,我也没有给过别人。”
  董凡盯着聂阳,突然口气一转,悠然道:“我原本一直认为四爷是你杀的。直到刚才为止。”
  “哦?”
  聂阳不解,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四爷若真是你杀的,你找上两个小姐若真是为了报仇,你现在本不该在这里。”
  董凡的语气变得和缓,人看起来也变得懒懒散散的。
  “那按你所想的,我本该在哪里?”
  董凡笑眯眯的抬起头,“你如果杀了四爷,对两个小姐也没什么情意,现在你自然应该在继续寻仇的路上。你们这些江湖人,不本就不把女人放在心上的么?若是那样,你我今晚就应该汇合在一处的。”
  “是么?”
  聂阳看着他仿佛洞察一切的那双小眼睛,心底感到莫名的不悦。
  “忘记说了。”
  董凡笑着站了起来,“鄙人所经营的那家窑子,承蒙多方关照,生意还算红火。那里的招牌虽然不大,倒也算有些名气。”
  聂阳隐约猜到,皱眉道:“孔雀郡的洗翎园?”
  “不敢,鄙人正是洗翎园的大掌柜。”

  乳硬助性 第41章
  (一)“我……我……”
  董清清梦呓一样连着颤声说了几个我,冷不丁大叫道,“我不要!”
  随着这声大叫,她手中长剑猛地斩向一边,砍在了床柱上,就听咔嚓一声,整张床塌了下来,结结实实的砸在了聂阳身上。
  “啊——”
  全剧终。
  字幕起。
  (二)“可是……可是我要去找聂郎,我要找他……”
  田芊芊微皱秀眉,语气依然轻柔,缓缓道:“他就在你面前,只是你很累了,你看不见而已。你能感觉到的,他就在你面前。对么?那你要做什么呢?”
  董清清的脸上再次浮现出痛苦和矛盾的神情,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突然挺直了身子,大叫一声:“我……我……我要他跳肚皮舞给我看!”
  “聂大哥……你头上的黑线都快成黑屏了……”
  (三)董清清皱紧了眉头,仿佛在回想中遇到了什么难解的谜题,“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我,我……我不自觉的就也一直看着他,开始我只是觉得他的眼睛很亮,很好看,到后来……我才发现,原来他带了美瞳。”
  “靠,原来是个非主流伪娘么。”
  (四)按照聂阳的打算,镖队最好暂时留在原处,等他救人回来,再向孔雀郡进发,以免节外生枝。但他没想到,一直隐忍不发的另两个总镖头,终于爆发了所有的不满。
  “伙食费!”
  “车马费!”
  “水电费!”
  “交际费!”
  “统统付清了才可以走!”
  “等等……好像有奇怪的费用混进去了……”
  (五)“好像我每次见你,你都是愁眉苦脸的样子。”
  带着笑意,一个英俊挺拔的健壮爷们大大咧咧的站定,望着远去的镖队车尘,粗声道,“怎么,在担心那群人的死活么?”
  聂阳侧目望去,菊花顿时一紧,颤声道:“本来是担心的,现下便更担心了。”
  “果然是成亲的男人了,也学得油腔滑调了。可不要变得和XX可那样才好。”
  那纯爷们抚着身前的麦克,眼中尽是装酷的感觉,“回来再叙旧吧,有我一首‘硬又黑’,普天之下无人可以近身。而且就算他们死了,只要相信我,还是会满状态原地复活的。”
  (六)云盼情指着木板边上的墙壁,道:“是啊,不是董姐姐,还会是谁?”
  聂阳顺着那指尖望去,破破烂烂的墙面上,依稀可以看见用指甲刮出的十几万个小字。
  “我觉得,应该是七殿帮的高手……一般人不可能几天就写出这么多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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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01-12 16:45 #60樓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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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老而弥坚
  “聂大哥,那董凡的话,听起来确实不似作假。”云盼情扬鞭抽向马臀,紧紧追住纵马疾奔的聂阳,逆著迎面风声说道。
  离开西董严村,聂阳就几乎没再开口,回到拴马的地方,说了一声快走,便向著孔雀郡的方向拼命似的赶路。
  此刻,他才说道:“盼情,但凡善於骗人者,所说的话往往真多假少。董凡的话有几分可信我不敢断定,但至少有一句话绝对是在胡说。”
  “哦?”云盼情的目光从见到董凡开始就有些迷蒙,此刻更是加了几分疑惑。
  聂阳深深吸了口气,突然猛力的在自己脸上打了一掌,片刻后道:“他若真的是个懒人,你我也不会不知不觉著了他的道儿。”
  云盼情还是有些不太明白,正自疑惑间,突然聂阳回身一掌打向她,阴气袭体竟是幽冥掌力。她连忙伸手欲挡,本该感到十分诧异,却只觉心中一酸,刹那间竟然觉得一阵心灰意冷,说不出的难过,明明想要招架的手却怎么也动弹不得。
  眼见聂阳掌力隔著马距劈空而来,云盼情唔的一声闭上了双目。
  不料那力道一触到她身体,便泄向了四周。云盼情睁开双眼看过去,聂阳已经勒住了两人马缰,神情肃穆的看著她。
  她隐隐明白了什么,心中一慌,忙把舌尖抵在了牙关之中,用力一咬。剧痛直冲脑海,这才觉得脑中浑浑噩噩的那种感觉消散了不少。
  聂阳这才道:“你想想看,懒人怎么可能学得会这种摄人心智的法子?”
  云盼情蹙眉道:“这……这到底是何时……”
  “想来就是和他说话之间。我一直避著他的眼睛,最后仍然发觉不对,否则刚才在那村中,我就已经把他杀掉了。”聂阳紧锁眉心,缓缓道,“不知为何面对那人我怎么也提不起杀气,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出村后这一路狂奔,让风吹的清醒了些,我才明白我也像清清一样被那人浑惑了心神。”他顿了一顿,说道,“看来要是与他四目相对听他说上一阵,还不知要被迷惑到什么地步。”
  云盼情脸上一红,啐了一口道:“难怪那家夥说自己从不逼良为娼,原来是靠这种手段。”
  “无论如何,现在孔雀郡已经成了混乱不堪之处,镖队若是到了,随时都有可能遇到麻烦。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再想找到邢碎影恐怕是难上加难。咱们快些赶路吧。刘啬董凡这一些人,不妨等到之后再说。”聂阳看云盼情面色渐渐正常,宽心不少,掉正了马头,继续策马前行。
  云盼情心中有些恼怒,一边斥马跟上,一边回头遥遥望了那村落一眼。心道,若是叫那董凡再落到我手上,一定二话不说先点了他的哑穴蒙上那双绿豆小眼,狠狠打上一顿!
  “对了,他最后对咱们说,刘啬和死人已经没什么区别,是想叫咱们不要报仇么?”想到临走前那董凡说的话,云盼情还是有些疑惑。
  聂阳想了想,冷笑道:“自然不仅如此。你想想那些武当弟子之前的所作所为,自然就明白他在暗示什么。”
  “这和那些武当……”云盼情眨了眨眼,粉唇微抿,突然想到那个死去的村中少女,惊声低叫道,“莫……莫非……他是在告诉咱们,那个……那个姑娘是……”
  聂阳有些沉痛的点了点头,道:“如果他这句话没有作假,那个姑娘就是死在董剑鸣手上。邪路的幽冥九转功如果熟练,女子脱阴而亡的全部阴元都会被采吸乾净,听村人描述的那姑娘死状,明显是新手强行运功不知节制的结果。武当玄门正宗,内功一路冠绝武林,如果董剑鸣真要学幽冥九转功,达到那种程度最多也只要两三个时辰。”
  “他……看来真的是要找你报仇。”云盼情目光有些黯淡,似乎对聂阳身上越来越多的冤仇而感到有些悲伤,只是她落在聂阳后面,聂阳看不到她的神情。
  聂阳的语气变得平淡了许多,很轻但很清楚的声音逆风传进了云盼情的耳朵。
  “想找我的人,多他一个也不算什么。”
  往孔雀郡的路上再无其他波折,两人座下马匹都是镖队中数一数二的好马,尽管耽搁了半日行程,天还未昏的时候,也已经到了郡城门外。
  镖队明天一天都不会离开,对於那边的事情聂阳倒也不太心急。一路留心观察过来,并没有发现董剑鸣,多半是走了小路或是已经到了城内。邢碎影既然让赵玉笛来此地落脚,显然不会料到镖队并没有切过此线而是改变计划停留一日。这大概是邢碎影唯一计算不到的变数。
  不过从另一个方向来考虑,极乐佛所透露的讯息如果是邢碎影刻意而为,那在解释了魏夕安会轻易被擒住的同时,也说明了邢碎影想把聂阳引诱到孔雀郡来。
  如果事情是这样,那么不会让镖队彻底离开控制的聂阳就自然会让镖队也随之改道到此。
  但不管情况是哪一种,邢碎影都一定会来。这也是聂阳斟酌许久后仍然决定让镖队往这边前进的唯一理由。
  邢碎影这三个字,已经刀刻斧凿一样的留在了他心底最不可能被碰触到的地方,一直的疼痛著。
  而相对於邢碎影,刘啬这个名字,已经仅能激起他的杀机而已。
  他的功力已经进步了很多,这一次,他不会再看著邢碎影悠闲地离去。绝对不会!
  云盼情骑了几个时辰的马,在城门下来后说什么也不愿再上去,聂阳也只好跟著下马,一并往里走去。
  比起之前经过的市镇郡城,孔雀郡几乎可以说是另一个世界。
  丰州本就富饶,孔雀郡又处於交通紧要所在,尽管规模在丰州六郡中仅陪末座,却已是中州西部各地无法比拟的繁华。
  四周城墙高大光滑,云盼情跑去墙边仰头比了一比,笑著摇了摇头,以她的轻功,想要直接攀上这面城墙也可以说是难如登天。
  往来贸易的商客鱼龙混杂,因此城门的检视也分外严格,看到聂阳二人身上的配剑,那官爷颇有些为难得皱了皱眉。时下朝廷并不禁武,反而大肆拉拢江湖人士为己所用,所以官差也不敢太过阻拦,保不齐今日眼中的大盗,就成了明日自己的上司。
  听那官差废话几句,进到城内,倒真如进了一片花花世界,大可称得上车如流水马如游龙。四下随处可见红墙碧瓦深宅大院,正街一眼望去遍地商贩满目人潮,就连一条条偏巷也是川流不息。郡城之中虽不致摩肩接踵,却也足以张袂成阴。
  聂阳平日极少到这种大地方,见到这么多寻常百姓,不免下意识的把腰侧的长剑用衣襟罩了一罩。
  云盼情倒是对这地方相当熟悉,一边领著聂阳往里走去,一边笑道:“师伯那时候老逗我,说我要是能攀上那个城墙,轻功就算可以出师了。结果我刚才过去比了比,心里还是没底。”
  聂阳随口问道:“你见人攀上去过么?”那面城墙聂阳刚才大致估计了一下,全力施为如果不在最光滑的那一段出岔子大概能够上去,不过勉强得很。要想毫不费力登顶,他见过的人里也只有凌绝世薛怜等寥寥数人可以办到,就算算上听闻过且所听基本可信的人,两只手也就可以数完。
  不过他相信谢清风和谢烟雨两位楼主应该可以办到。
  云盼情想了想,微笑道:“我亲眼见过上去的可一个都没有。我认识的人都忙得紧,没有人有空过来爬墙给我看。不过我猜燕师姐一定做得到。”
  “你很喜欢你燕师姐么?”并不是什么正式的问题,聂阳四下注意著任何可疑的情况,口中随意的找些话题罢了。
  云盼情却很认真的回答道:“嗯,在这世上,燕师姐是我第二喜欢的人。所以……唔……我到现在还讨厌我师姐夫。”
  聂阳侧头看了看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女大当嫁,你师姐能找到一个好归宿,你该高兴才对。”
  云盼情闷声闷气的说道:“都说什么江湖儿女不拘于礼教世俗,最后还不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和那些千金小姐又有什么分别?”
  转过弯去,已经可以看到尽头鸿禧客栈门外转角处竖著的三家镖旗,聂阳扯了扯云盼情的衣袖,拉她转了方向,不然她肯定直奔著那些稀奇古怪的零嘴儿而去。
  对於那些聂阳完全不知道哪里好吃的东西,她似乎有无止境的需求。
  “走吧,明日闲下来,我请你吃。”看她一副挪不动步子的样子,聂阳无奈的笑了起来。
  “好,就这么定了。”云盼情答应得非常迅速,迅速到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就在等这句话。
  两人的笑容一直维持到了鸿禧客栈所处的那个街角,便宣告停止。
  与另一边大街上熙熙攘攘的情况全然不同,这条也不算小的街道上几乎已经没了寻常百姓。有几个大胆的,也只是远远地躲在巷子里偷偷瞄著。
  鸿禧客栈的掌柜哭丧著脸躲在两个身强力壮的小二身后,满脸的晦气。
  做生意的看到死人,大概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里虽然还没有人死,但不论谁也看得出,那只是个时间问题。
  门口并没有见到镖队中的众人,只有两个镖师远远地站在客栈内的角落在向外张望。他们所望著的,是七个陌生人,六男一女。男的都是四十岁上下,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善类,女的用面纱盖著面目,看身形打扮,却和当初的田芊芊有八分类似。
  其中两个男人已经挂彩,一个胸前带著近尺长的血口,伤口倒并不太深,另一个却已经断了一只手腕,用腰带紧紧扎著胳膊,面色惨白却一声不吭只是站著。
  除了这七人之外,远远地另一端转角还有一个年轻人满面焦急的在张望,似乎在等著什么人。
  七个人都死死地盯著客栈的门口。那里只有一个女人,一个很年轻也很好看的女人——薛怜。她的弯刀还在鞘里,她白玉一样的手掌,紧紧地握著刀鞘。慕容极和鹰横天坐在厅内的方桌边,悠然的喝著热茶,自顾聊著什么,厅内那少数的几个人里,只有柳婷一个人带著复杂的情绪看著门口的薛怜,其中的羡慕、自卑、不甘很难说哪个更多。
  薛怜看到聂阳,一直平淡无波的娇颜上露出了一抹微笑,平添七分动人,柔声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话中隐隐透出全然不把门外七人放在眼中之意。
  聂阳走上去道:“嗯,得回来了。怜姐,这是怎么回事?”
  云盼情也握住了腰侧剑柄,从侧翼全神贯注的盯著那七人的一举一动。
  那六个男人的长相都可以说是平常,只有一个脸上带著难看的伤疤,但不知为何就是给人一种凶神恶煞的感觉,那蒙著面纱的女子尽管只有一双黑如点漆的眸子示人,却依然让人视线与其一对就觉通体生寒。
  薛怜瞥了门前众人一眼,微笑道:“我也不知道都是什么来路。刚才那两个不知死活的,看武功路数倒像是十几年前就销声匿迹的大盗,只可惜武功太差,我也记不太清了。”
  那胸前中了一刀的汉子嘴角一阵抽搐,走上两步,猛的一拳捶在自己伤口上,额头顿时布满汗水,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像是在忍下刚才的讥刺,这才对著聂阳恭恭敬敬的一拱手道:“不知这位是否就是聂阳聂少侠?”话音还有些微颤,可见刚才那一拳著实不轻。
  聂阳疑惑的皱了皱眉,没有回答,反问道:“你们是谁?来干什么?”
  那蒙著面纱的女子这时才开了口,声音说不出的嘶哑低沉,与她苗条有致的身材大不相称,“聂阳,我来找我徒儿。”
  聂阳心中一动,道:“龙十九?”
  龙十九冷笑一声,道:“既然知道我是谁,识相的就把人交出来,否则我要你们一个个死无全尸!”
  旁边一个粗壮男人皱眉道:“十九!忘了爷怎么交代的了么?”转头对著聂阳道,“少侠,如果田小姐确实在您这里,能否让我们见上一面?刚才那两个弟兄有些冲动,冲撞了那位女侠,我在这里替他们赔个不是,还请那位女侠海涵。”
  “呸,一个黄毛丫头,女什么侠!我就不信这个邪!回头爷怪罪下来,我一个人担著就是!”一个肥如圆球的秃头胖子暴躁的大吼一声,突然从地上弹了起来,飞掠过众人头顶,双手成爪直冲向薛怜,“老子不信就制不住你一个女娃娃!”
  薛怜微勾唇角,右手一勾,一阵绵和内力把聂阳向后推开两步,也不拔刀,左腕一旋,纤纤玉手竖掌为刀,展臂切向那胖子颈侧。
  这一掌看来极慢,所攻的位置却极为精妙,恰好是那胖子双爪招数力道一旦用足后唯一无法自救之处。
  不料那胖子圆滚滚的身体骤然一颤,人在半空一声霹雳般的大喝,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周身上下同时打出了数十点青森寒光,无声无息的飞向近在咫尺的薛怜。
  而那双肉爪,依然带著劲风扑面而来!
  电光石火间聂阳就算要出手帮忙也已经力所不及,而那边不知道薛怜武功深浅的云盼情更是惊呼出声。
  随著云盼情的惊呼一同响起的,是薛怜拔刀的声音。
  刀光仅仅一瞬就如月色般铺开,在那一霎之间,那个胖子的眼前看不见薛怜,也看不见薛怜的刀,他只看得见一片带著寒气的白色光芒,遮天蔽日的向他涌来。
  突然,那胖子的身体猛地向后飞去,像一个被人抛出的皮球,重重地砸在了街对面的墙上,一阵轰鸣,那砖墙竟被砸出了一个大洞,简直如同雷霆重炮轰击一般。
  这一下虽然伤得不轻,却让他避开了薛怜带了杀机的一刀。
  这当然不是轻功,数遍天下七百四十二种身法,绝没有任何一种可以人在半空依然向后退得如此之快。
  那胖子是被人扯住了后颈丢了出去,而那个人就站在了薛怜面前。
  他不是那七个人中的一个,而是远处那个少年在等的人。古铜色的脸上有很多细碎的疤痕,眉角上那一道刀疤更是让他看起来颇有几分凶相,他的胡子修得很整齐,下巴很宽,双眼并不大,却带著润泽的亮色,一看便是神光内敛的内家高手。
  他的服饰十分简单,用料却是上等,就连脚下的靴子,也是翼州祥福瑞的御供名品。
  这些事聂阳虽然不懂,鹰横天却是懂得,他面上露出极为惊讶的神色,起身便要过来。
  这时,那个男子开口道:“这位姑娘,我的兄弟发了昏,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姑娘就当看田某这张老脸,饶他一条狗命。”
  听起来,这人竟和薛怜见过。
  聂阳已经隐约猜到这人是谁,感到有些头痛。看了看云盼情,却发现小丫头露出了一副看好戏的神色,看来也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田爷!小姐就在里面!干什么对他们这么客气!”
  “田爷,小的这就去放上号炮,就算踏平了这间客栈,也要把小姐救回来!”
  龙十九也恨恨道:“田爷,小姐是我的徒儿,你能忍我不能忍,她就算武功高强,我就不信她吃饭喝水穿衣睡觉都能防著我的手段!”
  聂阳低低叹了口气,来人果然就是田义斌,田芊芊的父亲。
  不说别的,单说刚才拉扯胖子救命那一下,就能看得出这些年来的江湖传闻有多么离谱。仁庄全靠门人保护云云实在可笑,恐怕这位庄主才是仁庄里武功最高的那个。
  田义斌轻轻挥了挥手,街心那六人才硬是忍住不再开口,其中两个回身去看那胖子的情形。
  “薛姑娘,南宫楼主近来可好?”田义斌退后两步,刻意让出了一个足以安心的距离,才开口寒暄。
  薛怜缓缓把弯刀插入鞘中,微笑道:“我和小星也有多时未见,不过想来还是那个样子。”
  田义斌哈哈一笑,道:“我这把老骨头现在也难得出来一次,这里的事儿了结了,我便去看看他,看看他还记不记得我仁庄里的大锅菜粥是什么味道。”
  薛怜道:“想来他也是不会忘的。田庄主,你这次带这么多人出门,想必不是来找我闲聊的吧。”
  田义斌神色一黯,摇了摇头,叹道:“还不是我那不听话的三闺女,整日里给我找麻烦,就没有个能让我清闲的时候。薛姑娘,看在我这张老脸份上,请让聂少侠出来和我见个面吧。”
  聂阳颇有几分尴尬的在一边抱了抱拳,露出惯用的和煦微笑,道:“不敢当,在下聂阳,见过田爷。”
  田义斌目光一转,迅速的扫过聂阳全身,那锐利的眼神让聂阳一阵不自在,但还是没有回避,直视著他的双眼道:“令嫒确实就在此处,田爷请稍待,我去带她出来。我们行镖在外,不太方便叫您的人都进去,还请谅解。”
  多日和镖局那些人打交道下来,聂阳这些套话已经说得十分熟练,其实他也只是不愿让田义斌带人进去,一旦出了纷争,在这边也好解决一些,免得牵连到本就已经十分不快的两个正经镖头。
  没想到田义斌摇了摇手,沉声道:“先不用,我想先和你谈谈。”
  他回头对著那些人道:“你们先跟著小何回去,我在这边办完正事就去找你们。”
  “田爷……”龙十九还想说什么,却被田义斌摆手堵了回去,只好跟著离开,临走还回头颇为怨毒的瞪了聂阳一眼,让聂阳颇有几分诧异。
  虽然并不太安心,但此刻对自己的武功已经有了不少信心,聂阳和田义斌径直上了二楼,在最外侧的临街房间里坐下。
  “不知田爷特地找我,所为何事?”田义斌坐下后便一直看著聂阳,神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却也让他心里一阵忐忑,便先开口问道。
  田义斌长长叹了口气,向后靠住了椅背,露出一副颇为无力的样子,犹豫了片刻,才道:“我这人说话,一直都不太会绕弯子。坦白说,来找你之前,我已经把能查到的事情尽我所能得查了一遍。”
  “哦?”聂阳微微挑眉,等著对方的下文。
  “你是南宫家旁系聂氏后人,在杜远冉那里学了十几年功夫,就是为了替父母报仇。行走江湖后杀过十四五个淫贼,不过一直隐姓埋名,也没留下多少名气。”
  聂阳缓缓道:“我本就不是为了出名。”
  “找到第一个仇人后,你却娶了他的女儿,继承了他的镖局。这次走镖,我猜的不差的话,也是为了报仇而已。”
  聂阳不置可否,只是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杯热茶。
  “如果你的人生只是为了报仇雪恨,那么,我想问你,当你的仇报了之后呢?你有没有想过你那时候要做什么?”田义斌也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皱了皱眉。
  聂阳微微一笑,正要开口,却发现无从说起,邢碎影死后,他应该做什么竟茫茫然全无头绪,他只好按此前和董诗诗闲聊时的话说道:“那时我也没什么可做,找个地方住下,做个山野匹夫便是。”
  田义斌哈哈一笑,沉声道:“傻瓜,你以为这江湖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么?今天你可以为了报仇不择手段,将来你的仇人难道不会么?多少自称金盆洗手的人最后不一样被仇家杀的鸡犬不留,你难道不知道么?你有一身好武功,你的家人呢?像你这种人竟敢妄自成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聂阳有些微恼,淡淡道:“我今后如何,应该用不到田爷操心吧?”
  田义斌听到这话,却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说道:“原本你和我确实没有关系,现在呢?”
  聂阳心中一颤,面上有些变色。看起来,田义斌果然已经知道了田芊芊的事。
  “唉……”田义斌半闭上眼,缓缓道,“我三个女儿,只有这个芊芊,让我最没有办法。她一直恼我,觉得她娘是因为我才去世的。的确,我一个粗人,对女人是有些不放在心上,所以阿青死后,我一直觉得对不起她。芊芊这几年给我惹下无数麻烦,我知道,她都是故意的。只是我没想到,这次,她竟然……”
  聂阳踌躇了一下,说道:“田爷,你听到了什么,但说无妨。”
  田义斌缓缓道:“我已经老了,走不动江湖了。但江湖那些破事,我却想不知道也难。芊芊离家出走,光说了一个要替天行道,我就知道,她已经成了天道的人。那时我就开始找她,天道那种组织,从我个人来说是非常不赞成的,尤其是那些容易冲动的年轻人,更是离他越远越好。可惜天道组织太过庞大,我的仁庄里想必也有人潜伏,所以一直都是有芊芊的消息,却总是差一步找到。我大致能猜到,他们想利用芊芊,来让我对付什么人,所以更怕芊芊因此遭了不测。”
  聂阳心中暗想,当初的确要是一念之差没能挽回,田芊芊真的就已经难堪无比的脱阴而亡了。
  “结果竟然被我发现,又是你们狼魂和天道之间的那些事情。”田义斌皱了皱眉,沉声道,“后面的事,我也是前几日才知道的。你们落脚的地方,我也是昨天才找到。”
  聂阳微笑道:“天道的人告诉你的么?”
  田义斌却摇了摇头,“不,这种借刀杀人违背江湖道义的事情纵然他们其中有人会做,却一定不好意思对我说。告诉我这些事的,是摧花盟的人。”
  “摧花盟?”
  “嗯,那人的消息是怎么来的,他宁死也不肯说,所以我来的时候本也只是将信将疑而已。我那些人性子暴躁,想进来看看,没有等我,想必是和薛姑娘起了什么冲突,才有了刚才的事。”
  “想对我说的,只是这些么?”聂阳疑惑的看著田义斌,不清楚他把这些和盘托出是为了什么。
  田义斌看著他的眼睛,道:“我只是想你明白一件事。”
  “什么?”
  他有些得意又像是自嘲的笑了笑,“我并不是呆子,我不管那些人有什么用心,我只是来看我的女儿,仅此而已。”
  聂阳也向后靠住了椅背,也有些自嘲的笑道:“可我已经对你的女儿做过了什么,你能这么平心静气么?”
  田义斌喝了杯茶,有些无奈的说道:“她还活著。在江湖上中了圈套的人,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不过等你报完仇之后,我想我还是会来找你的。”
  聂阳看著他道:“不必,到了那时,我自然会登门拜访,为做错的事做一个交代。”
  “好!”田义斌扬眉道,“敢作敢当才是男儿本色!只可惜此时无酒,不然我一定和你做个君子之约!”
  聂阳笑道:“约定的话,不一定要有酒才可以。”
  “说的是。”田义斌的脸上泛出一层红光,道,“那我田某人就和你约定,这次咱们两家之间的一切事宜,在那时之前都搁置不谈。到你登门拜访的时候,咱们一并清算。”
  聂阳点了点头,道:“一定。”
  田义斌端起茶壶,咕咚咕咚灌了两口,咚的一声放在桌上,露出颇有几分复杂的微笑,起身拍了拍聂阳的肩膀,“记得咱们的约定,随便丢了性命的话,可就成了言而无信之徒了。”
  聂阳心头一颤,隐约明白了什么,心头一阵暖意,想开口但不知从何说起,这时田义斌对著他微笑道:“现在,我可以去看看我的女儿了么?”
  问清了田芊芊的房间,聂阳先进去把董清清带了出来,田义斌进去的时候,聂阳清楚地看见他的嘴角,挂著一抹明显的苦笑。
  一见了聂阳,董清清就焦急的问道:“聂郎,诗诗她……她没跟你一起回来?”
  聂阳摇了摇头,道:“剑鸣把她也带来孔雀郡了。看起来,可能要在这里呆上一阵。”
  董清清面带愧色,细声道:“剑鸣他……他实在是不懂事,聂郎你可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聂阳拍了拍她的背,微笑道:“等他知道真相,自然就没事了。”
  他虽然这样安抚著董清清,心里却知道董剑鸣既然肯横下心抛开武当内功去练幽冥九转功,必然已经钻进了牛角尖里,再加上董凡恐怕火上浇油的用了些迷心惑智的法子,以后和这小舅子,恐怕免不了闹上一场。
  而且若他真的心智逐渐混乱,董诗诗和他一起更久一分,就更多一分危险。
  定力不足的人被那种阴虚欲火一冲,哪里还记得住什么伦理纲常,真要一个冲动,犯下了滔天大错,他董剑鸣一死以谢天下倒也罢了,董诗诗哪里还有颜面活在世上?
  幸好如果没有意外,董剑鸣此刻应该还没到达,聂阳想那田家父女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说上多久,便先行去找到了鹰横天。
  鹰大人果然不负所托,中北六州尽归北严侯管辖,不过一炷香功夫,孔雀郡六方城门官兵便都知道了,若是见到有腰上别这杏黄剑穗八卦剑坠长剑的年轻男子进城,便找人盯住后速速回报。
  而城内二十六队巡哨衙役也在之后接到了同样的指示。
  这样大的一座郡城里,这种方法显然比起自己独立大海捞针要好得多。董剑鸣若是还记得武当剑在人在的规矩,就总会被找到。
  至於隐藏在城中的摧花盟和可能已经到了的邢碎影,聂阳则另有打算。
  但聂阳没想到的是,官差办起没油水的差事并不那么可靠。
  毕竟北严侯的腰牌并不能给那些官差带来多少银子,而城中那远近闻名的洗翎园,每年都要上下打点不知多少岁贡。
  洗翎园的马车,在孔雀郡从来没有人检查过,一来一家窑子外送几个窑姐儿喝喝花酒,能惹下多大麻烦?二来随便检查万一惹到了哪家大人的相好,枕边风随便一吹,怕是就被打回家做农民去了。
  所以那香气袭人的花簇马车一直开到了洗翎园后院,也没有一个得到命令的官差多看了那车一眼。
  那剑稍有点见识的一听就知道是武当弟子所佩,武当弟子又怎么会随便坐上了妓院的马车?
  但董剑鸣却就在里面。
  一脸阴沉笑容的刘啬和被五花大绑塞住了嘴巴的董诗诗,也都在里面。
  很快,三人就都进到了洗翎园北苑观星楼顶层大老板的私用住处之中。
  董凡对下人调教的很好,两个帮忙的龟奴从头到尾没有问一个字没有说一句话,只在刘啬小声说了句话后一齐点了点头。
  摸索著躺在了柔软的大床上,刘啬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如果聂阳此刻就在这里,恐怕也认不出刘啬现在的样子。算起来也不过四十余岁的他,已经变得犹如古稀老人一般瘦骨嶙峋满面皱纹,一双盲目看起来狰狞无比,整个人远远看去就像一具包著皮的骨架。
  董诗诗已经看过他很多次,现在看到,依然会心中一阵恶寒。
  但她怎么想刘啬并不关心。
  瞎子是真正不会在意别人眼光的人。
  除了相貌之外,更让董诗诗奇怪的是刘啬的双腿之间,那条陈旧的破裤子里,就像是竖了一根铁棍一样,不管什么时候看过去,都那样撑著隆起一块。
  董诗诗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少女,她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她并不知道那是残缺的幽冥九转功最终必然会带来的可怕后果,她只是认为这个可怜的老头病了,想到这里,她心底甚至有些同情。说起来这也算是该叫一声叔叔的人,却落得如此下场。
  董剑鸣也全然不是前些时日里的样子,脸色阴沉的彷佛能挤出墨来,一双眼睛里红丝密如蛛网,他一进屋内,就拿著一本小册子不停的看著,手指在书脊上捏的死紧,恨不得把他捏断似的。
  刘啬在床上养神似的歇了一阵,咳嗽了两声,嘶哑著嗓子低声道:“我的乖侄儿,你怎么不作声?”
  董剑鸣抬头瞪了他一眼,冷冷道:“我和你没什么别的好说。”
  刘啬干笑了两声,“我一早就教给过你,这破功夫不能毛躁,你看看我,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你却偏要就地试试。啧……一个整天才等到那一个姑娘,还被你活活搞死了。你又不肯让我碰你姐姐,你这是要我的老命么?”
  “你敢碰我姐姐,我现在就要你的狗命!”董剑鸣话音中满是戾气,已经完全没了武当名门大派的风范。
  刘啬呵呵笑了起来,随即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到了这里,你就算求我碰,我也不乐意。董掌柜手下美女如云,我安心的很。”
  他话音刚落,门外就有人敲门,伴著一个出谷黄莺般的悦耳女声:“大老板的客人是在里面么?”
  董剑鸣的气息变得有些凌乱,他收起手上的册子,过去打开了门。
  屋内随即飘进了一朵粉云,一个盛装女子娉娉婷婷的施了一福,柔柔道:“奴家秋羽,来伺候刘爷。”
  翎羽雀无,洗翎园各色名花名号便是级别,除却那寥若晨星的几个花魁,其余女子均按品性才貌分为了四等。这女子既然叫做秋羽,便已经是这里的次级。这些规矩董剑鸣听董凡闲聊时说过,不由得细细打量了她一番。
  菱唇红艳欲滴,秀目盈盈似语,乌发如云,巧耳琼鼻,身形虽然娇小不合高挑健美的时下之风,却细腰丰臀,酥胸饱满,身段凹凸有致,一双金莲舒掌可握,举手投足尽是妩媚,款款站定便抖落一身风情,想必要不是脸上有那么几点胭脂也没能遮去的黑痣凌乱了面相,现下她恐怕就叫秋翎了。
  被这么直勾勾的看了一看,秋羽恰到好处的微微侧脸,含羞带怯的飞上两抹红晕,娇声道:“这位便是刘爷么?”
  董剑鸣正是少年英挺之时,面容又随了彭欣慈多些,自然是俊朗的很,风月场上遇到这样的客人,自然也是好事。
  只可惜董剑鸣立刻收起了炽热的目光,冷冷指了指那边床上,道:“你认错了,那才是你的刘爷。”
  说罢,他立刻抱起了董诗诗往旁边的另一间屋子去了。
  秋羽的笑容在看到刘啬后骤然有了一丝僵硬,声音虽然婉转娇媚却还是忍不住有些颤抖,“您就是刘爷?”
  大老板特地交代好好伺候的客人,难道一直就是这副模样?那为何之前那些姐妹都一副又爱又怕的样子,害她还以为是什么威猛过人的壮汉,抢著揽了下来。
  但既然来了,总要做好。看刘啬点了点头,秋羽便走去坐在了床边,顺手把屏风拉来挡在床前,玉手一挥撩落了床幔。时辰才近黄昏,天色仍亮,这样一来床上才有了昏昏暗暗的暧昧之感。
  结果刘啬这时转过了身,让她看清了那一双被挖去的双目,只吓得她低呼一声,险些摔下床去。
  “怎么?害怕了么?”刘啬沙哑著说道,胯下扭曲的欲望在听到这女人声音的时候就已经高涨起来,听到女人的恐惧,他只会感到更加兴奋。
  大老板的客人,就算是个长满了脓疮的乞丐,秋羽也不能皱一下眉。她定了定神,立刻做出了一串风铃似的娇笑,带著一身的香风软绵绵的靠了过去,一只小手似是有意似是无意的放在了刘啬隆起的股间,甜腻腻的哼道:“刘爷……奴家确实是怕了。一眼就瞧见您这威武的金刚棒儿,怕的奴家连腿窝儿都软了,您摸摸,奴家的这里都出汗了。”
  柔声腻语中,她拉起刘啬乾巴巴的手就放在了领口那一片撩人的白皙之上。青楼女子所穿衣装,大多将露未露,她今日这一身淡粉水罗裙,颈下便开得恰到好处,既能隐隐看到一道白腻深沟,又难以得窥两旁雪峰概貌。刘啬的手放在那里,正摸上她双乳之间微微汗湿的那一小片胸脯。
  “唔……”刘啬满意的哼了一声,这女子相貌如何他一个瞎子自然是毫不关心,而胸乳腰臀这些地方反倒是他重视之处,此刻手掌放在颈窝下方,掌沿就已经可以感到女子光滑的肌肤向外隆起的感觉,可见那一对白兔之肥美。
  “刘爷,您的手好热啊……”秋羽耐著性子娇哼著开始扭动,让胸口的肌肤摩挲著男人的手掌,放在胯下的小手已经开始摸索著去拉腰带的活结。
  她想得到也简单,赶紧让这瞎老头子出了精泄了欲,她也好赶紧交差溜之大吉。虽然裤裆里那根棍子坚硬如铁,不过阅人无数的她自然是不信这样一个乾瘪老头能有什么御女之能。
  想来拢著手指帮他搓上几下,他也就该泄了。
  刘啬在洗翎园里玩过了百人有余,对初见他的女子会有什么心思了如指掌,阴森森的一笑,枯瘦的手掌直接钻进了秋雨的领口之中,用力捏住了她一边酥胸。那一团软肉果然丰满无比,手掌张开也只能拢住一般,乳头方圆松软如浆嫩滑似蜜,手指稍一用力就像要陷入其中一般。顶端那一颗艳红樱桃软塌塌的伏在那里,粗糙的指肚在上面一划,就在一阵颤抖中变得硬挺起来。
  “唔唔,刘爷,您捏痛奴家了……”秋羽撒娇般的呻吟一声,手腕一坠,已经把刘啬的裤子拉下半截,灵活柔滑的手指不轻不重的捏住了高翘的棒儿,来回抚摸。
  这一摸让她心头突的一跳,这根热力逼人的阳根,竟粗大到无法握拢,比隔著裤子所感觉到还要威武几分,那肉皮包铁一般的坚硬,也让她心尖儿上一阵发酸。
  这瘦巴巴的糟老头子,竟……竟比上次来的那个参将还要雄壮!秋羽舔了舔丰润的红唇,胸口被不住挑弄,口中一阵燥意,竟有几分情动。
  “刘爷,您真厉害,比那些二十多岁的后生,还要强壮呢……”她吐气如兰的趴在了刘啬胸口,一对丰乳贴著男子胸膛来回磨蹭著。手掌在那根棒儿上揉了几下,她就已经知道这不是靠手口能应付的主儿,只好绝了别的心思,轻轻拉开了裙带。
  刘啬也不多话,只管不停上下其手,裙衫被他弄得凌乱不堪,香肩毕露,亵衣也被拨到一边,弹出了一整个又圆又大的白嫩乳瓜。那玉瓜被刘啬托住送到嘴边,一口便吸住了顶端花蕾,咬舔吮含轮番动了起来。
  “爷……您弄的奴家心肝儿都酸了。嗯嗯……”她侧卧在刘啬身上,口里不断地发出绵软甜腻的呻吟,像是被弄了弄乳尖,就已经春情泛滥似的。
  刘啬自然不会被她这种小伎俩骗到,依然只管在她裸露的那只玉乳上亲吻不停,一手缓缓滑倒她的小腹,压住了丹田下侧,暗暗地把一股力道送了过去。
  “嗯……唔?”这一下娇啼才有了几分货真价实,她只觉得一股热气酥酥麻麻的游进了四肢百骸,一点点的把一种奇妙的感觉引导向她的腿间。
  “爷……您不想要奴家么?”秋羽实在是不愿耽搁,索性轻声哼著主动求欢起来,心道反正是个瞎子,做出一副矜持样子也讨不了喜。
  刘啬在她乳头上用力一咬,听著她娇声呼痛,笑了起来,双手一圈,一把把她抱上了床。
  秋雨咯咯娇笑起来,裙子滑下露出了一双圆润纤细的小腿,那双白生生的腿交错一蹬,一双绣鞋已经坠到了床边地上。
  没想到这瞎子乾瘦乾瘦的,力气却这么大。秋雨咬了咬嘴唇,眼睛变得有些湿润起来,也许这位刘爷真的十分威猛也说不定。
  她滚到床里,怕刘啬寻她不到,舒臂摸著他的脸颊。刘啬顺著她的胳膊一个翻身,就结结实实的压在了她丰腴软嫩的身子上。
  这回刘啬不再慢条斯理,双手向上一提,裙裾直上至腰,为了方便里面再无别的下裳,一下便让娇躯半裸。
  目不见物之人往往听力触觉都会比旁人敏锐的多,刘啬枯手贴著她丰满的雪股向里一探,就像指尖长了眼睛一样,三根手指同时钻进了秋羽柔嫩的蜜穴之中。
  这一下进的突然,膣口不过稍有湿润,秋羽嘤咛一声把小嘴凑向了刘啬的耳朵,轻轻呼著热气娇滴滴说道:“爷,您慢些,奴家的小穴涨的慌……”
  刘啬却不管不顾,三根手指微一并拢,在那艳红的阴门外浅浅进出了几下,便用力向里挖去。
  秋羽到也不愧是洗翎园的羽字辈,就那么几下扣挖的功夫,软乎乎的穴口就一阵哆嗦,淌出了一汪滑腻的清流,手指向里之时,她不但已经不痛,反而软绵绵的啊了一声,说道:“爷,您好厉害,您一碰,奴家骨头都酥了,要是……要是流了一床骚水儿,您可不许笑话奴家。”
  说到那些下流词儿时,她总是会把那绵绵软软的江南腔调刻意顿上一顿,她知道男人喜欢听这个,也乐得去说。
  只是这些取悦男人的手段,现在都不是刘啬想要的,他面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带著若有若无的微笑,手指只管戳在秋羽穴心里面,一下一下挖著。
  每一下用力,都有一股凉丝丝的感觉像一条冰线,在女子体内最为娇嫩的软肉上轻轻一搔。开始秋羽还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几十下过去,竟觉得全身都变得越来越热,双乳之内鼓鼓胀胀的好不难过,竟真的有些动了春情。
  感觉到肥美的穴腔子里逐渐充盈了温热的淫汁,刘啬才满意的加大了笑容的弧度,这些小浪蹄子都不是寻常女子,一个个看似春情无限,桃花源地轻轻一采便会滑不留手,其实花心早已和铜墙铁壁一般,一夜就算连著和七八个男人颠鸾倒凤吃下一肚子阳精,也不会轻易泄了阴元。
  比起采吸寻常女子,自然要多费一番功夫。
  “爷,您那手指,别那么动了成么?奴家要吃不住了……”秋羽自然也不愿轻易搞得自己骨酥神迷,倒不是不喜欢那种滋味,而是一旦彻底快活了,今晚这一夜怕是也做不了下一次了。她又不是花魁和翎字辈的美人,可没那种清闲命。
  刘啬笑道:“怎么?怕爷酥了你的骨头么?无妨,凡是伺候我的,这一晚都不用再去接客。你只管放下心来,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只是他自然不会让她知道,这一晚过去,恐怕她要有三四天也碰不得别的男人了。
  秋雨顿时喜上眉梢,扭著水蛇似的白腰在刘啬身下把裙子褪了下来,解开亵衣丢到一边,一面耸著肥臀迎凑著刘啬的手指,一面主动挺著丰乳送到刘啬另一只手中,“有也这句话,奴家今晚就是您的了,您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便是。”
  刘啬在那乳峰上揉了片刻,一转身倒趴在了她身上,头面对著她的股间,手指依然不紧不慢的挖著。秋羽个子娇小,那条粗硬长黑的巨根,便恰好落在她面前不远。
  “爷,您的真大,啊呜……呜唔……”秋羽哼著鼻音半真半假的赞了一句,朱唇一张,便把紫红的巨大肉菇,轻轻含在了口中。也亏著她唇形饱满,不是什么樱桃小口,否则单是把这一个头儿收纳进去,就难如登天。
  她们这些姑娘货真价实的本事第一道要学的,便是这口淫舌戏之法,床上功夫本也是她们定下级别地位的依据之一,秋羽位列次级,嘴上功夫自然不差,横凑到棒侧,一点粉嫩舌尖灵巧无比的舔在男人肉茎各处敏感所在,每一处都是左右拨弄一番,再轻轻一吻。吻遍了全部脉络,又把整条丁香贴在阳根底部的大筋之上,一路向上舔去,到了会阴也不停下,直到整张小嘴吻上了刘啬的肛口,才用舌尖打了个转,轻轻刺著男人的屁眼。
  刘啬舒畅的打了个颤,肉棒在柔滑的掌心之中又胀大几分。
  秋羽握著那根巨棒上下套弄,舌头在男人臀后挖掘著滋滋有声,含糊不清的说道:“爷……爷……奴家被您抠的……抠的都要没了魂儿了……”
  刘啬用中指探了探花心,那里虽然春水潺潺,却还没有半分女子极乐之态,至於那随著抠挖一下下紧缩的嫩腔,洗翎园里怕是随便哪个姑娘也做得到随心所欲。
  刘啬车行劳顿,也未曾沐浴,臀沟里自然谈不上乾净,一股股臭气扑面而来,但秋羽自然没得资格嫌弃,反而不得不连连啜吸服侍,嘴里还不停地发出愉悦满足的呻吟,“爷,您舒服么?要不要奴家再舔的深些?”
  洗翎园中翎字辈以下的那些女子,只要买卖成功,便什么也可做得,这种舔肛钻穴,简直不值一提。
  刘啬却对这些花头兴致不高,内息到处觉得女子娇躯之中已经聚阴有成,便直接翻身躺了下去。
  “爷……奴家做得不好么?”秋羽愣了一下,看著男人老态龙锺的脸庞,一阵不解,平时那些男人一被她如此伺候,总是要先在她的口中泄上一次的。
  “你做得很好,来吧,爷想弄你了。自己上来。”刘啬双手枕到头后,暗暗地开始调动内息。
  秋羽媚笑著说道:“好,奴家这就来伺候您。”口中说著,一条玉腿已经跨过了刘啬身上,半跪在床上咬著下唇,扶住了那根巨柱,用湿淋淋的花蕊缓缓凑了过去。
  那肉龟比起刚才竟又火热了几分,在她的淫唇外来回一蹭,竟磨的她一阵哆嗦,她连忙扒开那条红润阴沟,娇喘吁吁的往下坐去。
  “啊!……啊啊……爷的……大家夥,进来了,真……真热,真粗。爷,您好厉害。唔啊……啊啊……”她慢慢扭著腰肢把整根肉棒一寸寸吞了进去,嘴里也卖力的开始发出阵阵淫叫。
  这床上春音刘啬听来全无感觉,隔壁的董剑鸣却听得浑身火热。
  若是童子,倒也还好,偏偏董剑鸣有了几次肌肤之亲在先,昨日又享受了采吸淫乐之趣,此刻想到隔壁房中两句裸躯纠缠翻腾的情形,只觉得胸中越发烦闷。
  侧眼看见董诗诗,却发现姐姐的脸上也越来越红,骤然明白姐姐已经嫁为人妇,这种事情她自然也是懂得。
  脑中不由得出现董诗诗在聂阳身下欲仙欲死的模样,直气的连手都开始发抖起来。
  和董凡一席谈话后,聂阳毫无疑问成了他心中头号仇人,偏偏……偏偏姐姐是他的人……
  董剑鸣死死地盯著董诗诗娇艳丰润的妇人体态,一股心火凭空而起。
  他慢慢地站了起来,盯著董诗诗有些蒙尘的嫣绯脸颊,双眼越来越红,他迟疑了一下,像是决定了什么,猛地转身冲到了门口,向外叫道:“来人!给我准备沐浴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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