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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os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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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杜家卿少 第06章 帝皇贵胄
  第一卷 杜家卿少 第06章 帝皇贵胄
  第06章 帝皇贵胄
  杜柯在满是疑惑中抬眼望去,却见少女一双纤纤素手轻轻捧着一个发光的不明物,片刻间已递至身前,听到少女轻声说道:“这个可以照下明,你拿着它找下油灯吧!”
  杜柯接过,手不禁一丝轻颤,原来是一块还带着少女温暖体温的半月状碧玉,晶莹剔透,一看便知是最上等的蓝田美玉。在那发光美玉的帮助下,杜柯在房间偏远的角落找到了油灯。
  原本漆黑的房间一下子灯火通明,温和的灯光此时看来却些微有些刺眼。杜柯拿着碧玉到灯下细细观察,惊讶地发现方寸之大的玉佩上满是一条条浑然天成的龙纹,栩栩如生。杜柯举起玉佩放到眼前,灯光透过玉佩射入眼眸,隐隐看到剔透的玉质中,夹杂这丝丝缕缕鲜红的血丝。看到此处,杜柯一下子明白过来,忍不住大声说道:“这是上古轩辕黄帝的正妻西陵公主所有的龙纹血玉,是母仪天下的身份象征。”说完,转头一脸迷茫地看着跟前的少女,竟似看不透她一般。
  环儿原本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却没有想到他竟然能够认出这失传千年的至高信物,听到“龙纹血玉”这四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时,也是大吃一惊。两人静静相对,表面一片平静,心中却都已是狂风怒浪。
  良久,仍是杜柯开口说道:“你姓公孙吧?”环儿下意识地点点头,又听他说道:“这‘环儿’不是真名吧?”
  见事情再无法隐瞒,少女原本明亮的瞳仁莫名一暗,施施然行礼道:“小女子公孙茹嫣,杜公子,幸会了。”不经意间,声调已经变了,不再是羸弱少女的娇柔,隐隐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贵气。
  杜柯像是早就想到了答案一样,表情没有意思变化,单膝下跪,施了一个标准的君臣礼,满口恭敬地说:“京兆杜氏当代传人杜柯见过少主。”说完,恭敬地递上龙纹血玉。
  少女拿过龙纹血玉,低声说道:“杜公子免礼吧!想不到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哎!”一声轻轻的叹息,听得杜柯心中一凉。
  杜柯不紧不慢地说:“爷爷早知道了吧,嫂嫂也是知道的吧,她是太原温家的当代传人,没有理由不知道。”
  “是的,我的身份是最高机密,不得宣扬。表面上我仍是你的婢女。”少女一脸凝重。
  “这个不太好吧,你这样我百年之后如何有颜去见杜家的历代先祖?”杜柯眉头紧皱,一脸的无奈和苦恼。
  “这是命令,你敢不听?”少女满口威严的说道,扬了扬手中的龙纹血玉。
  “是,杜柯遵命。”杜柯很无奈地说。
  “你是怎么认识‘龙纹血玉’的?见过它的人世上不超过十个。”少女一脸疑惑地问。
  “在下随先师清修时,曾听先师提及过。先师虽生在佛门,却是颍川陈氏当代家主的亲叔叔。”杜柯从容地说道。
  “哦,原来如此。好了,天色已晚,我要休息了。”少女说完转身便走出了房间。
  杜柯深深地看着渐行渐远的一抹靓影,直至消失在视野之外,轻轻地摇了摇头,满脸苦笑地叹了口气,便转身熄灯睡下了。
  翌日,杜柯早早地起床用了早膳,静静地坐在书桌前,满脑子都是昨天一天发生的难以置信的事情,神游天外。他怎么也没想到先前的少女竟是华夏九州最尊贵的人,世事变幻莫测,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世人,无可奈何之事,不外如此。
  想当年,轩辕黄帝于乱世中揭竿而起,百战而成帝业,惨烈的逐鹿之战早就湮灭在历史的滚滚洪流中,轩辕黄帝公孙家族的权威却是两千年来不曾有变。夏商周三朝天子的本宗便是公孙家族的旁系,春秋战国,使这华夏大地战乱近五百年,秦王嬴政顺应天命,扫六合一统天下,却只是个焚书坑儒横征暴敛的千秋独夫。山雨欲来风满楼,终于在公元前209年7月的一天,在蕲县大泽乡,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一个叫陈胜的贫苦农民道出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呼喊,犹如一道明亮的流星划破沉寂灰暗的夜空,整个华夏大陆响起了推翻暴秦的声音。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七年之后,同样出身草莽的刘邦于山东定陶汜水之阳举行登基大典,定国号为汉。
  四百年后的公元220年,魏文帝曹丕在许昌废了大汉王朝的末代皇帝汉献帝刘协,刘邦百战功成的千秋霸业终究还是灰飞烟灭。至此开始的三百年时间里,诸侯割据天下大乱,朝代更替频繁,直至开皇八年(588年),隋文帝正式下诏伐陈。次年正月,隋军渡长江,攻陷陈都建康(今南京),陈朝灭亡,从此全国一统。隋朝是跟秦朝极其相似的朝代,隋文帝杨坚一生励精图治、生活节俭、勤于政务、不沉湎于酒色,可叹这锦绣江山所托非人,继任者隋炀帝杨广荒无度、残暴不仁,与桀纣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此帝王如此君,国家怎会不亡?
  陇西李氏于乱世起兵,秦王李世民南征北讨,才有而今的大唐王朝。开元盛世之后,六十年前的安史之乱使得偌大的帝国元气大伤日薄西山,今上宪宗皇帝勤政为民励精图治,打击藩镇,恢复中央权威的决心是非常大的。他一即位,就把“举贞观、开元之政”作为自己奋斗的目标,决心平服藩镇、重振国威。从四年前开始,朝廷先后讨平西川、夏绥、镇海节度使,迫使魏博节度使田弘正归命朝廷,成德镇的王承宗也不得不向朝廷输贡赋、请朝廷派官吏,隐隐有中兴之兆,这大唐江山才多少有了些展望。想到此处,杜柯忽地想起自己自佛寺归来后,也没有给自己的未来有什么规划,心中一片迷茫。
  就在杜柯一个人待在房间思绪万千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他缜密的思考。杜柯有些恼怒地打开门,看见吴管家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想来是有什么急事,心中的烦躁便烟消云散了。
  “吴爷爷,什么事这么着急?”杜柯问道。
  “环儿留下两信走了。”说完,吴管家颤巍巍地递来两封信。
  “哦,知道了,等嫂嫂回来我会跟她讲的。”杜柯早就想到会是这样,一脸平静地接过书信。见此情形,吴管家便放心地走了。
  两封信被杜柯很随意地放在书桌上,一封写给温婳的,一封是写给自己的。信中内容杜柯能够猜得七七八八,也就没有拆信来看,省得徒增伤感。杜柯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继续坐在书桌前痴痴地发着呆,直到午间才行尸走肉一样随着众人去吃饭。
  这边的人失魂落魄浑浑噩噩,那边的人风尘仆仆地骑着马,行走在长安西门的青石路官道上,“哒哒”的马蹄声急驰而过,更显得身形矫健英姿飒爽,一派巾帼英雄的勃勃气度。
  洛阳南城的一家丝绸店里,一位妙龄少妇正斜斜地坐在内室的窗前,手托着腮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行走着的陌生人群,一身月白色的宫装长裙勾勒着她完美的曲线身段,高高挽起的发髻上斜插着一支巧夺天工的金雀钗,仿若不小心跌落凡尘的瑶池仙女,略施粉黛的俏脸微微上扬,若有所思的眼神飘向天边,在冬日和煦的阳光下显得更加美轮美奂。
  只听得“嗞”得一声,一个明丽的少女走了进来,明眸皓齿修眉端鼻,端是个娇俏妍丽的美人胚子。
  “呀!”发现自己被人从身后抱住,那少妇一声娇喝,回头看见原是调皮的妹妹,微嗔到:“死妮子,敢来吓你姐姐。”
  那少女嘻嘻一笑,手抱得更紧,嘴里却亲密地说道:“姐姐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
  “你这不是知道了嘛,姐姐这次来半个月就要走,家里还有一大堆的事等着姐姐去处理。”说完眼神一黯,像是想道了什么不开心的事,身子却仍是斜斜地靠坐在窗边,眼神捕捉到了不远处院落里一棵孤立的青松。缕缕阳光挥洒下来,透着那棵松树,在地上留下一片稀稀落落的斑驳树影。
  “姐姐,听说杜家那小子回来了,是吧?过了十年,也不知道他长得俊不俊?有空我要去见见。”那少女亲密地贴着姐姐,慵懒地说。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好色成性的色妹妹?真是家门不幸。”宫装少妇满是感慨地说。
  那少女丝毫不以为意,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的坏笑,伸展身姿,把嘴凑到姐姐晶莹的耳垂边,吹了口气,笑地说:“姐姐,半年不见,身材真是越老越棒了。我要是个男的,非得被你迷死不可。”说着,竟伸手到那少妇挺翘的上一掏,握住一只丰腴弹手的轻轻抚摸着。
  那少妇遭此偷袭,猛地身子一颤,连忙伸手用力拉开胸前那只作怪的小手,啐道:“死丫头,姐姐的油你也敢揩,胆子是越来越大了,都是爹爹惯的。”
  那少女身子一转,跌入姐姐怀中,双手环着那颀长秀美的脖子,不以为然地说:“我这是开发所有能够利用的资源。”说着,发出银铃般的娇笑声。
  似是对这个自小宠着的妹妹毫无办法,那少妇无奈地摇摇头,悻悻地说了一句:“你这刁蛮的丫头,真不知道以后嫁了人会不会改改。哎!听说那姓卢的小子出自书香门第,是个循规蹈矩的谦谦君子,以后还不被你欺负死了。”
  提到未婚夫婿,那少女脸上微微一红,嘴却高高翘起:“哼!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的,爹爹怎么会相中他,整个一榆木疙瘩,叫人看着就生气。”


第一卷 杜家卿少 第07章 温氏双姝
  第07章 温氏双姝
  那少妇听得妹妹嗔怒的语气,忽地“咯咯咯”地笑出声来。少女见向来端庄淑仪的姐姐这般大笑,心中甚是疑惑,不明地问道:“姐姐你笑什么,莫非妹妹我说错什么了么?”
  那少妇笑得双颊绯红,更添秀色,只见她徐徐抚了抚胸口,平复下适才的激动,漫不经心地说:“其实我们全家都被他骗了。他卢云在范阳可是个风流倜傥的逍遥公子,文采出众不说,更是妙语连珠不断,面如冠玉身材修长,深谙武道熟通音律,端是个玉树临风的翩翩浊世佳公子。不知何故,那日父亲的寿宴上他沉默寡言,想是触动了什么心事。”
  少女听得心中大骇,心中一阵莫名的欢喜,脸上也是红云满布,口中却仍未认输,施施然说道:“哼!照姐姐这么说,他定是个拈花惹草留恋烟花之地的登徒浪子,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哈哈”,任那少妇再端庄,也忍不住又大笑起来,无可奈何地说道:“妹妹你这可真冤枉死他了,他可是卢家未来的家主,卢家累世儒学,家教最是森严的,怎么会是个登徒子呢?妹妹多虑了。我来洛阳的前夜,去韦家赴了个宴,他也在座。喝酒唱歌击节吟诗,长歌当哭毫不避讳,分明是个李太白再世。一曲《长相思》唱得悱恻缠绵,愣是吸引了整个宴会的目光。妹妹,你要是不喜欢,那么多名门淑媛抢着要呢,我敢保证那夜在座的少女没有对他不动心的。”
  知道姐姐向来眼高于顶,从不轻易夸奖一个人,那少女听得心中剧跳,恨不能回到那晚去亲眼一睹风采。似是受了什么打击一般,一下子变得沉默起来。
  宫装少妇像是看透了她的心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没事的,我们家小怡这么漂亮,是他高攀了才是。”
  “我知道姐姐是在安慰我,不过我不会放弃的。”那少女像是下了个很大的决心,坚定地说。
  “嗯。我们溫家的人都很坚强,不会轻易就放弃的。”那少妇应承道。
  看到这里,便知道那个宫装少妇就是来洛阳办货的杜府大少奶奶温婳,那少女自然是她妹妹了,闺名叫温怡,也是个绝不输给乃姐的大美女,由于年纪的缘故,虽是相较姐姐少了那份端庄妩媚,却多了一份青春朝气,更显得活泼明丽娇俏动人。
  两姐妹半年未见,总有一些贴心话要说,何况温婳母亲早逝,妹妹温怡对她更生依赖,远胜寻常的姐妹之情。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很久,谈得都是些家长里短的生活琐事。忽地,温怡站起身来,伸手抬腿舒展了姿,笑嘻嘻地对温婳说:“姐姐,你瞧我这身衣衫怎么样?”
  温婳上下打量着妹妹美丽的身姿,眼中满是欣赏之色,微笑着说:“嗯,我们家小怡真的长大了,姐姐很开心。”确实,及笄的花季少女,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初具规模的身材渐渐成熟,明亮的瞳仁里满是天真无邪,温婳看得心中欢喜更甚,趁着妹妹不注意伸手到丰圆结实的少女翘臀上轻轻打了一下。
  “呀!”果真是姐妹同心,遭到同样袭击的温怡反应也跟姐姐一模一样,一下子弹跳起来。渐渐西下的残阳透过窗子照进来,更显得绯红的俏颜娇艳欲滴,就像是一株开得正胜的红玫瑰,刚刚经过晨间一场细雨的滋润,鲜红的花瓣上挂着晶莹的水珠,迎着朝霞闪闪发光。
  姐妹两抱作一团,像是有幼时一样毫无顾忌的玩耍,仿佛回到了过往无邪的纯真岁月,不时传出阵阵银铃般的嬉笑声。
  不一会儿,已是黄昏时分,温婳替妹妹理了理凌乱的衣襟,说道:“好了,小怡,不闹了,天色已晚,爹爹还在家等着,我们该回家了。”
  “嗯,走吧。”少女应道,显得温柔乖巧。
  洛阳城东的一家大宅子里,仆人们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忽地听见一声如出谷黄莺般的动人女音道:“爹爹,姐姐回来啦!”语气里带着无尽的喜悦。问得此声,正在正堂椅子上坐着闭目养神的当朝礼部尚书温冠霖眼睛一睁,快步地跑向大门口。一辆熟悉的马车已停在门口,从车里走下来两个明丽夺目的女子,并肩走向大门。
  “爹爹”,温婳一声满是孺慕之情的叫唤,让温冠霖仿佛又见到了十年前初嫁的女儿,那时她刚嫁人就守寡,生活一下子黯淡了下来,心里非常消极。看着现在明眸璀璨的女子,温冠霖有着油然而生的自豪感,这个坚强的女儿是他一生最大的骄傲,那张跟亡妻有八分相似的俏脸让温冠霖忍不住思念故人,不知不觉眼中隐隐泛着泪光。他伸手拭去泪珠,喃喃地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进来,马上可以吃饭了。”恍惚间,看见亡妻正坐在梳妆台上,回头满脸微笑地看着他。其实,爱并没有因为阴阳两隔而结束,他从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身上深深地感受到了亡妻那熟悉又温馨的气息,不由得醉了。
  一顿晚饭吃得很是融洽,父女三人漫不经心地交谈着,场面非常感人,到处洋溢着天伦之乐。有女如此,夫复何求,温冠霖心中这样想着。记得当年亡妻刚刚过世的时候,他恨不得就这样随她一起去了,再也不想独自一人留在空茫人世,任夜夜无尽刻骨的思念把自己吞噬。“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年轻是读来,只是觉得写得多少有些矫情,等到自己壮年丧妻,才明白诗句中撕心裂肺般的痛楚和深不见底的惘然无力。有一次看到女儿不谙世事的天真眼神,他满腔的殉情之志一下子灰飞烟灭,只是每晚对着亡妻的遗像,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给亡妻详尽地讲述两个女儿生长的近况。
  现在,对于这言笑晏晏的一双娇子,温冠霖才明白自己当年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她们便是亡妻生命的延续,是妻子留给自己在最宝贵的财富,每每静静的看着她们,就觉得亡妻从未远去,就近在咫尺。
  似是明白慈父心中所想一般,温婳起身亲手泡了一杯茶奉上,细声软语地说道:“爹爹,原来那次卢云来我们家是装的,……”温婳絮絮叨叨地把下午对妹妹说的话告诉了父亲,却发现父亲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丝毫惊讶。一边的温怡终于耐不住性子了,气嘟嘟地朝着父亲撒娇道:“原来爹爹早就知道了,居然连女儿也瞒着。”
  温冠霖细细品了口茶,喃喃道:“有一次借着公务在身,爹爹曾去范阳卢家住了三天,细细地观察了下卢贤侄,他的品性我是再熟悉不过的了。若非如此,我怎会将怡儿的终身大事轻易托付?”
  “爹爹,你真实的,又来戏弄人家。”温怡满口娇嗔,摇着父亲的手道。
  “哈哈,外面都说温二小姐性格急躁火暴,现在看着还会撒娇呢,都这么大人了。”温婳心情大好,也放开心结纵情调笑。
  “哼!爹爹,姐姐又来取消人家,你也不管管,我不依啊!”温怡话中似带怨艾,口气却是酥软慵懒,神态举止妩媚到了极致。
  温冠霖看到姐妹两感情好得像要时时黏在一起,心中也非常安慰,温和地说:“好啦!怡儿别这么小气,你姐姐好不容易才回家一趟,你这么斤斤计较做什么。”
  见父亲维护姐姐,温怡又开始撒娇起来。温婳看着妹妹媚到骨子里的仪态,心中甚欢,开心地道:“爹爹,你看我们家怡儿真美呢,若是卢云那小子见了她适才的样子,恐怕连魂儿都要丢了。”
  听到此处,温怡羞得满脸通红,跑过去伸手就呵温婳的腋窝敏感处,逗得温婳“咯咯”直笑,一味地求饶。温冠霖看着姐妹两扭作一团肆意嬉戏胡闹,仿佛看到当年她们小时候的情形,心中默默地道:“琴儿,你看见了吗?我们的女儿都长大了,我终于有颜面下去见你了十八年啊,真是一段漫长的岁月。嘻嘻哈哈玩笑着的双姝并没有察觉到父亲复杂的眼神,若无其事地追逐打闹,弄得房间里一阵凌乱,空气里却满是姐妹两身上的阵阵怡人幽香。
  不知不觉之间,月已中天,温冠霖打了一个哈欠,眼皮不知不觉就要搭上了,看着仍旧兴致勃勃的女儿,发觉原来之间是真的老了,无奈的说:“婳儿,怡儿,都回房休息吧,爹爹也该休息去了,明天还得去上早朝的。近期有吐蕃跟南诏的使臣要来,爹爹负责处理所有的接待工作,公务很是繁忙啊!”
  听到父亲这么说,香汗淋漓的两姐妹异口同声地说:“好的,爹爹晚安。”说完就各自回房去了。看着女儿渐渐远去的身影,温冠霖神情复杂,喃喃自语道:“琴儿,等婳儿跟怡儿有了好的归宿,我便来陪你了。这十八年来,我好累啊!”
  第一卷 杜家卿少 第八


第一卷 杜家卿少 第08章 贵客造访
  一晃一个星期过去了,自公孙茹嫣留书走后,杜柯每日里无所事事,昏昏沉沉的过着日子。虽已至冬季,这却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躺在阳光下的睡蹋上,享受着冬日里和煦的阳光,杜柯不觉更加庸懒安逸,连动都懒得动一下,正惬意的闭目养神呢。
  忽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杜兄如此雅兴,怡神养性,真是羡煞旁人,只是没有美酒相伴,多少缺了些气氛啊!”
  杜柯懒懒地起身,抬头看去,只见两个似曾相识的少年郎正朝着之间走来,片刻便以至身前,忙作揖道:“卢兄,郑兄,一别数日,别来无恙吧。”另两人也作揖还礼,只听那左首穿月白色袍子的少年说道:“在下姓卢名云,范阳人士,今年刚满及冠之年,那晚与杜兄在酒宴上一见如故,却也弄得烂醉如泥,没机会自我介绍,抱歉,抱歉。”话音为止,右首那名穿湖蓝色袍子的少年说:“在下姓郑名煌,荥阳人士,与卢兄同岁,只月份比他小些。”说到此处,语气竟有些委屈,卢云却是一脸得意。
  见两人很郑重的自我介绍,是表明想交自己这个朋友,杜柯很礼貌的说道:“在下姓杜名柯,京兆人士。说来真是有缘,也与两位同岁。”听到此话,那两人一脸的惊喜,只听郑煌急切地说道:“杜兄几时出身?”
  “五月初三。”杜柯答道。郑煌脸上的喜悦一下子烟消云散,一脸的郁郁之色,卢云却是直接笑道:“哈哈,看来还是我最大,我可是正月十四,他最小,十一月初九了。”三人一阵寒暄过后,杜柯说道:“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今日两位贵客临门,杜某定要好好款待才是,以一尽地主之谊。”
  卢云喜笑颜开地说:“有酒就好,卢某人是无酒不欢的。”
  “果是同道中人,杜某也深谙此道。”杜柯愉快地说。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杨边。哈哈,与三两知己开怀畅饮,实乃人生一大块事啊!”郑煌也被这欢畅的气氛深深感染。
  于是杜柯叫来下人,就地在庭院里摆上几个家常小菜,特意从酒窖里拿了几坛先帝御赐的美酒,三个人便且歌且饮,大吃大嚼起来。
  “远别离,古有皇英之二女,乃在洞庭之南,潇湘之浦。”酒劲已来,卢云开口便是诗句。这时吟诵的却是李太白的《远别离》,曲调低婉哀怨,如泣如诉。
  “大好时节,你吟这个做什么,真是扫兴。听我的”,郑煌似是很不喜欢这个风格,不合时宜地打断了那曲《远别离》,自己唱到:“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杜柯隐隐听着,原是一首李太白的《庐山谣》,细细想来,此情此景,确实要比先前的那首贴切一些。
  三个酒徒喝了近两个时辰的酒,远远看去,哪里书香门第的世家公子,整个就是三个不知礼数的乡野村夫贩夫走卒,若是旁人瞧见,定要掉了眼球的了。
  酒至八分刚刚好,喝到最酣处,三人心有灵犀地都停了下来,躺在庭院的草地上,呼出满口酒气,渐渐清醒大脑。
  良久,酒劲已去,只听卢云说道:“大嫂可是不在家中么?”
  “嗯,去洛阳办货去了,顺便去家里住几天。”杜柯心中疑惑他缘何会提及大嫂,口气却是很自然的。
  “杜兄,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他的未婚妻是你嫂嫂的亲妹妹。太原温家的二小姐。”郑煌漫不经心的说,语气里却透着幸灾乐祸的味道。
  “哦?那以后我们可就是亲戚了,当多走动走动才是。”杜柯惊喜地说。
  “哼!姓郑的,你少来这里幸灾乐祸,你都自身难保了。看来我表妹你是娶定了,你家那位老祖宗又催了吧!嘿嘿,早晚得恭敬地叫我一声大舅子。”卢云毫不客气地说,语气淡淡的,想来是习惯了。
  “看来两位都是佳期将近啊,大喜之日记得一定要请上兄弟我,到那时我们不醉不归。”杜柯很是兴奋,好像是自己快结婚似的。
  “哎!”另外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叹息。
  “温家小姐可是远近驰名的大美人,据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温家二小姐听闻也是毫不逊色的,两位仁兄得此如花美眷,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么?”杜柯心中有了些疑惑。
  “一言难尽啊!我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卢云口气里满是萧索。
  “美则美矣,却是‘家有悍妻’,实非我良配啊!一想到以后要跟那个凶巴巴的女人朝夕相处,兄弟我就很是苦恼啊!哎!”郑煌的口气里也透着丝丝无奈。
  杜柯想起这段日子自己也是为情所苦,心中一滞,也不由得沉默下来,脑海里都是那个化名环儿的少女,充斥得满满的,再也没有什么别的空间了。
  三个人各有心事,躺在地上胡思乱想,谁都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杜柯似是下了个很大的决定,深深呼出一口气,缓缓道:“两位仁兄,可曾听过龙纹血玉么?”杜柯声音不大,卢云和郑煌却是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颤,齐齐回过头来望着杜柯,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实不相瞒,我爷爷已将杜家的传承信物传给了我。那年我去少林寺清修的时候他就把信物给我了,只是那是我过于年少,不了解这段掌故和此种玄奥。”杜柯心平气和地说完,口袋里拿出一个样式古朴的褐色指环,上面刻着两个古篆体,是上古时期的‘火龙’二字,却也不知是何材料所做的,质地坚硬犹胜砖石,重量确是很轻,握在手中隐隐透着寒气。
  卢郑二人一言不发,也从怀中拿出一枚一模一样的褐色指环,仔细观察,会发现上面刻着的是不同的字,显然,一边是古体的“炎蛇”二字,另一边是古体的“青鹰”二字。
  “果然不出我所料,你们也接受了传承。”杜柯的语气依旧平和,不带有一丝惊讶。
  “先祖有训,有幸得此传承信物的便是下任的家主,同时要寻找龙纹血玉的主人,辅佐他完成守护华夏九州的职责。”卢云郑重的说。
  “我奶奶也是这么告诉我的。”郑煌也点头道。
  “我爷爷虽尚在人世,却年事已高有心无力,便将信物传了我,要我担当起守护华夏九州亿万同胞的责任。”杜柯也是郑重的说,接着又道:“来,我们去我书房详谈。”说完,三人快速地起身向杜柯的书房走去。
  很快地,三个人便到了书房里。杜柯谨慎地关上窗子,说道:“两位仁兄,来看看这个。”说着拿出一本发黄的古籍。卢郑二人凑了上去,看见上面画着一个图案,是一个弯月状的玉器,上面满是龙纹。
  “龙纹血玉”,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对,这是先师所传。他是颍川陈氏现任家主的亲叔叔,曾有幸亲眼目睹此物,那时龙纹血玉的主人是个名动天下的女子,叫公孙大娘。”杜柯一脸平静地娓娓道来
  听到此处,卢云忍不住说道:“难怪她剑法如神,原来是轩辕黄帝亲传。不知公孙家族现任家主身在何处?这偌大的九州,人海茫茫,哎!”说者无意闻者有心,杜柯不免心中大痛,暗暗道:“茹嫣,你一定要好好的保重啊!”
  郑煌盯着那个图案发着呆,似若有所思,良久,突然道:“是不相瞒,我见过龙纹血玉,只是那是十五年前的事了,现在就不知道它在哪了。”语出惊人,杜卢两人都心中一惊,只听郑煌继续说道:“当年先父尚在世,我也不过只有五岁。一日傍晚,来了一个陌生的军人,说了一句古怪的话,父亲便神色慌张地跑了出去。回来时却是两个人,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将军。父亲警告全家人不得将此事宣扬出去,带着那个垂死的将军去了密室。接着,叫家仆快马直奔河东,叫来河东裴家的家主神医裴明。裴明在密室里整整一天一夜,最后救下了那个将军。那将军在我家修养了三个月,终于还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不顾父亲好意的挽留,只身离开了我家。我记得他走时拿出了这个龙纹血玉,父亲看着他,脸上流露出从未有过的崇敬之色。”郑煌絮絮叨叨地说了良久,终于说完了前后经过。
  三人又沉默了一会儿,只听卢云很坚定地说道:“现在郑叔叔跟裴神医都已仙逝,那位将军是否尚在人士又是个未知数。既已担负起先辈的重担,我们就不能等着公孙家族的人来找我们,我们应该主动寻找才是。”郑煌听得有礼,连连点头,杜柯却是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酸甜苦辣咸一齐涌上心来。面对着两位肝胆相照的兄弟关切的目光,杜柯有口难开,不知如何是好。


第一卷 杜家卿少 第09章 九州十家
  三人在书房又说了好一会儿话,便各自回家去了,约好明日再聚,地点却是在长安城最繁华的清河坊楼外楼酒楼的贵宾包厢里,卢云还联系了其他有关人士一起参加。
  又是一个无月的夜晚,杜柯坐在床沿上浮想联翩,那夜玉人尚在幽香缕缕,而今却是“孤灯不明思欲绝”。杜柯从心里感激那一夜肆虐的狂风,是它打开了少年男女心中的防线,使彼此忘情相拥。这些事越想越伤,杜柯摇头挥走脑海里的旖旎画面,倒头便睡。
  翌日,才刚起床洗簌完毕,便有个童子把杜柯唤去楼外楼赴宴。杜柯坐在马车里,又是一阵胡思乱想,也不知今日会碰到什么人。他很随意地抬头望向车外,忽地,眼睛捕捉到一袭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茹嫣”,杜柯差点叫出声来,两人却是交叉而过,越离越远。杜柯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待有缘他日再聚。
  很快,杜柯欢喜雀跃的心情刚刚平复,车已到了楼外楼门口。杜柯下了车,抬头细细地看了看这全长安最大的酒楼,竟是远胜自己家的侯府,其富丽堂皇之气比韦家大宅也毫不逊色。“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这样一个一掷千金的销金窟,也不值每日要赚进多少银两,听说整个清河坊都是清河崔家的产业,真是家大业大,连杜柯一个衔金带玉出身的小侯爷后腰为之愕然,又何况是寻常的百姓?
  “来,杜兄,这里。”杜柯尚未进门,便听得卢云在不远处招手喊道。抬眼看去,一群人皆以到齐,就只等自己了。杜柯快步迎了上去,跟着卢云他们一行人上了楼。果真是楼外楼,楼上竟又是一片天地。楼下灯红酒绿,到处都是浑身酒气四溢的醉汉,楼上却是三三两两聚众而坐,一个个别致的放假错落有致,用厚厚的楠木彼此隔开。只有这里只提供修身养性的茶,却没有酒,杜柯不免有些失望。
  一伙儿来到一个空房间坐下,杜柯抬头看了看,除了卢郑两人之外,多了一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和一个年过三旬的剽悍大汉。只听卢云介绍道:“这位是侯府的小侯爷,京兆杜柯”,接着,指着那个陌生少年道:“清河崔家的少主人,崔明轩,这是他祖上的产业,所以一切消费全免,等下杜兄要尽兴才是。”说完,露出只有男人才懂得暧昧笑容来。
  “杜兄好,我是颍川陈家的陈士颍。”先前那位七尺大汉朗声道。
  “陈大哥好。我幼时常从先兄口中提到陈大哥,仰慕得紧,今日一见,足慰平身了。”杜柯真诚地说。
  那位大汉听得身子一颤,紧紧抓住杜柯双手,有些颤抖地说:“我竟忘了你是杜荣兄弟的亲弟弟。杜荣兄弟虽已离世近十年,音容笑貌犹在身侧啊!今天我们定要好好亲近亲近,一醉方休。”
  听得那大汉言语中诚挚的情义,杜柯心下大为感动。大哥逝世十年,仍有人念念不忘,这位陈大哥真是兄长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好,一醉方休。”杜柯豪气地说。
  听到此处,众人不约而同地齐声大笑,崔明轩无奈地说:“这楼上是禁酒的,这是楼外楼的规矩,更是先祖的遗训,实在是对不住两位兄弟了。”
  “哎!真扫兴。吟诗品茶之类附庸风雅的事情下次莫要找我,根本就是对牛弹琴一窍不通。”陈士颍满口的不满。
  “清河崔家千年来素以茶道传世,开元时的茶圣陆羽早年曾是崔家茶铺的掌柜先生。各位不妨尝尝今日这武夷山特有的传世‘大红袍’,决定会对饮茶有全新的理解。”郑煌一脸崇敬地看着桌上正文火小煮的别致茶具道。
  听得心高气傲的郑煌如此不吝溢美之辞,杜柯和陈士颖也被桌上古朴的别致茶具勾起了浓厚的兴趣,陈士颖朗声道:“既然郑贤弟这么说,我倒要看看这茶有何与众不同之处了。”
  片刻之间,茶香便已飘满了整个小屋,只听卢云温和地吟道:“吹花嚼蕊吐冰弦,赌书消得泼茶香。”话语未必,崔明轩便接口道:“这是卢兄那位赌书泼茶的红颜知己此时不在,不然还真是人生一大美事。温家二小姐明妍动人芳名远播,卢兄得此如花美眷,足慰平身矣。”
  “哎!崔兄又拿小弟开玩笑。”听到好友调笑,卢云只得无奈摇头。
  “好了,谈正事吧!我把指环带来了。”说话的陈士颍,说完手中多了一枚褐色的古朴指环。众人也都把指环拿了出来,放到了一起,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五枚指环竟然自动聚到了一处,彼此紧紧相吸。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制作指环的材料是上古水族至宝落虹玄冰铁,相传为上古海龙凶兽尸骨所化。轩辕黄帝一统九州时得到一整块巨大的青黑色铁石,既为落虹玄冰铁,彩芒隐隐流动,寒气袭人,其质刚韧无双,乃是炼制神兵利器的绝佳材料,轩辕黄帝用它制九鼎炼北斗神兵,之后便下落不明了。原来残存下来的落虹玄冰铁被制成了这个指环,作为传承信物这些指环代代相传。也难为,落虹玄冰铁无坚不摧,也只有它能够耐得住无情岁月的腐蚀流传到现今,一晃便已是三千多年。”卢云一口气说了很多,众人也听得热血沸腾,遥想轩辕黄帝当年谈笑间一统九州,英姿雄发挥斥方遒,四海宾服八荒来朝,诸国和谐天下太平,是上古时代前所未有的盛世。他远赴泰山封禅祭祀,传青铜九鼎已镇四方凶兽,铸北斗神兵已为天子信物,实为华夏九州的人文始祖。
  得知了这指环的由来,杜柯心中波涛汹涌思绪万千,讷讷地问道:“各位可知道这指环的初代主人是谁?”
  “昨天我特意在我家的天一书阁里查了大半夜,多少有些知道了这指环的历史。三千多年源远流长,至今听来仍然心潮澎湃啊”,说话的仍是卢云,众人无不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只见他继续缓缓说道:“轩辕六年三月,黄帝登轩辕台封禅,大赦天下,同年四月,轩辕黄帝留书嫘母,云游天下,从此杳无踪迹。嫘母是轩辕黄帝的正妻,上古西陵国的公主,龙纹血玉的初代主人,轩辕黄帝云游天下的时候留下十二个人辅助嫘母治理天下,分别被封为十二个属国的国主,便是这指环的初代主人,有些也是我们十大家族的先祖。”卢云的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崇敬之色,众人也听得有些激动。
  “我查过家族的族谱,我崔家的先祖名唤少昊,是轩辕黄帝座下的白象国主。”崔明轩回复了下激切的心情,平静地说。
  “跟崔兄一样,我也查过,我杜家先祖名唤敖越云,轩辕黄帝座下的镇海王,也就是火龙国主”杜柯也说道。
  “看来各位都查过族谱了,我卢家先祖是应龙,上古土族的黄龙真神,轩辕黄帝的授业恩师。受封青鹰国主。”卢云兴致盎然地说。
  “嗯,我郑家先祖是上古火族赤帝烈炎,轩辕黄帝的结拜大哥,受封炎蛇国主。”郑煌侃侃而谈,心情也很激动。
  “哎!我家的族谱有些部分丢失了,上古的那部分残缺不全,真是失望。看来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都是贵族的后裔,祖辈显达,身世煊赫,有着太多的荣光值得去追想和缅怀。”陈士颍带着些微失落又不失豪迈地说。
  “其实真正确立十大家族辅政身份的并非轩辕黄帝和嫘母,而是五百年后的一代圣皇有虞氏帝舜,他在接收帝尧的禅让后,重用了帝尧手下的十个贤臣,分别叫禹、皋陶、契、后稷、伯夷、夔、龙、棰、益、彭祖,他们才是我们十大家族的先祖,这指环也传承到了他们手里。帝舜分配给他们具体的职务,每过三年考察一次政绩,三次考察后决定升降,这才是我们十大家族的真正由来。先前的十二个属国,在五百年的无情岁月里,因为子嗣的平庸,逐渐被中央吞并同化了,直至帝尧时期,一个都不在了,连姓氏也因为接受帝王分封的属地时改变了,所以先祖的姓氏跟我们现在不同。”不愧是累世儒学的范阳卢家少主,卢云广博的知识无人可比。
  听到此处,崔明轩忍不住说道:“小时候读《史记》,也曾了解帝舜时期的这段掌故,原来竟跟我自己有关,真是不可思议,就像是做了一场春秋大梦一样。其实这样辉煌的过往,又何尝不是一个无形的重担,压得我们这些后人喘不过气来。”
  片刻间,众人沉默了下来,回想起先祖无上的荣耀,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齐涌上心来,久久无语。


第一卷 杜家卿少 第10章 盛世悲歌
  “好了,大伙儿别想太多了,这么沉重的话题今天就到此为止,我要和杜贤弟去楼下一醉方休了,你们愿意来的随时欢迎。杜贤弟,走。”陈士颍打破了良久的沉默道,说完拉着杜柯起身就走。
  众人都已回过神来,看着杜柯和陈士颍走下楼去,卢云和郑煌也不甘示弱地跟了上去,只有崔明轩默默地看着友人远走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惬意地闭目养神起来。
  “怎么?崔兄不来?”杜柯见少了一人,疑惑地问。
  “他呀!假清高,滴酒不沾的。”卢云一脸的鄙夷。
  “可惜,可惜。曹孟德说得好,‘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这酒才是世间最珍贵之物。”杜柯感慨道。
  “来,休要提那扫兴的人,‘将进酒,杯莫停’,我们先干了这杯。”陈士颍酒性一上来,仰头一饮而尽。
  三人见他如此性急,只得无奈地摇头。只听卢云说道:“这喝酒若是没有祝酒歌,兴致便要去了大半。两位仁兄,我们谁先来一段?”
  “其他的诗我没兴趣,这祝酒歌我还是会的”,只听陈士颍开口朗声唱到:“老去唯耽酒,春来不著家。去年来校晚,不见洛阳花。”却是一首白乐天的《恨去年》,只听他语调婉转百折,把诗中的怅然表达得淋漓尽致,杜柯三人听得入神,忙击节叫好。
  郑煌一杯清酒下肚,不甘示弱道:“金鸭香销锦锈帏,笙歌丛里醉扶归。少年一段风流事,只许佳人独自知。”这讲得是少年男女闺阁情深,杜柯听到耳中,念及故人,一时竟是痴了。
  “我觉得这祝酒歌还是太白的诗最好”,卢云陡然声调一升,开口便是:“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卢云唱得沉郁顿挫激昂雄浑,旁边的众人也听得热切,忍不住齐声叫好,一下子整个酒楼沸腾起来。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卢云慷慨激昂地唱完,似是意犹未尽,仰头就是一杯。
  见只剩自己没有唱,杜柯兴致满满地到:“汉将承恩西破戎,捷书先奏未央宫。天子预开麟阁待,只今谁数贰师功。”却是岑参的边塞诗名作,很是对作为将军的陈士颍的胃口,只见他听得连连叫好,已有了八分醉意。
  四人酒至酣处,早已没了章法,觥筹交错一片狼藉。渐渐平复了下心情后,卢云缓缓道:“都说贞观朝有多好,我却独爱开元。玄宗皇帝虽然功绩不如太宗,最后还不得善终,但那个三十年的开元盛世却是我辈向往的时代。诗有太白书有张旭,文有杨炎武有裴旻,各行各业人才辈出,实为后世所仰望,便是贞观朝也不能及的。我最敬仰的还是‘饮中八仙’:李白、贺知章、李适之、李进、崔宗之、苏晋、焦遂、张旭,实是我们的前辈,值得学习,哈哈哈。”说到饮中八仙,卢云就心情很自然的舒畅。
  “我们现下只有四人,得再找上四个凑齐八仙之数才是正理。”郑煌也说笑道。
  “哎!其实从玄宗皇帝身上,我们就能体悟到人生百味。年少是,他虽是帝皇贵胄,却因武后临朝,李氏子孙惴惴不安,恐灾祸降临自身,所以他的童年并不快乐,很压抑。知道祖母死去,他才开始崭露头角,一路顺风顺水,更得了姚崇宋璟张说张九龄这样的名相辅弼,开创了人才辈出百家争鸣的开元盛世。直到‘杨家有女初长成’,便有了‘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若是没有个狼子野心的安禄山,一切都会很美好。可惜‘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直至‘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最后就只能‘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现在想来,我就会感慨这一曲荡气回肠的盛世悲歌,为玄宗,为杨妃,更为流离失所的万千百姓。”卢云兴致很高地肆意评说着李唐家事,毫无半点忌讳。
  “我在军中时,常常听人提及公孙大娘的剑舞,杜工部说她‘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我想,这才是绝世的剑倾城的舞,一曲《裴将军满堂势》,尽得天工,美轮美奂。只可惜我生不逢时,无缘亲眼一睹佳人绝代风姿,实是平生憾事。”粗豪的陈士颍,此时的口气里却透着出人意料的伤颓,眼中满是神往和遗憾。
  “是啊!据说,公孙大娘舞剑器时是穿着戎装的。彪悍的剑器舞,雄浑的大唐风,竟由一个美貌女子舞出精神,此情此景能不令人低回感慨?这般惊才绝艳的女子,真真要羞煞天下须眉男儿。”杜柯似是也想到了一些东西,感慨地接道,卢郑两人亦是连连点头,同样的一脸神往。
  “说到玄宗皇帝,我就想到一首词,叫《破阵子》,且听我唱来”,只听郑煌用手拉了拉衣襟,兴致勃勃唱道:“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听得众人连连称赞。这上阙才诵完,杜柯就听见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接了郑煌的话音唱道:“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离别歌。垂泪对宫娥。”,原是崔明轩走下楼来,听得好友吟诗,便忍不住接了一段,语调却是截然不同的,郑煌是用极附磁性的男中音低吟浅唱,婉转缠绵,崔明轩慷慨悲歌荡气回肠,两者都有着不同的味道,真真妙不可言。
  “好一句‘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离别歌’,当浮一大白。”卢云爽气地说完,举杯仰头一饮而尽,看得崔明轩连连摇头。
  “适才你们在谈论些什么?看你们兴致勃勃的。”崔明轩坐下卢云旁边道。
  “哈!李唐家事而已,开元盛世,天宝悲歌。”卢云漫不经心地答道。
  听到这话,崔明轩忍不住眉头微蹙,叹道:“祸从口出,你们在这里大放厥词,公然议论皇家事,也不怕被神策营那帮捕风捉影的人听了去。”
  “哼!那些李唐的家奴,向来最是可气。不说这个,来,喝酒。”陈士颍好像对这神策营很是生气,恨恨地说。卢云却是若无其事地说:“天下人论天下事,他李家能堵得住全天下人的悠悠之口么?”
  “话虽如此,谨慎些总是好的。”崔明轩的语气里还隐隐透着担忧。
  “哎!知道了,你真唠叨。”卢云言语里透着不耐,口气却是平和的。
  “若是真要了解这一场末世浩劫,该去读读杜工部的《三吏》、《三别》,那才是诗家的绝唱。杜兄,杜工部是你远房长辈吧?”崔明轩似有所感地问道。
  “是啊!他和我都是魏晋名将杜预的后人,只可惜他过世时我尚未出生,无缘与族中耆老一见。祖父年青时,曾得他鼓励,才毅然投笔从戎的,他是祖父一生影响最大的人,也是这指环曾经的主人,他再临终前特意把指环传给了祖父。”杜柯充满深情地擦拭着手中的指环说道。
  “杜工部与李太白交情甚深,两人诗风一沉郁顿挫,一清新飘逸,却惺惺相惜,彼此引为知己,实乃大唐林立繁多的诗人最挺拔的两棵不老青松。当今文坛领袖国子监大祭酒韩退之先生就对两人推崇备至,肯定了李杜二人在诗坛上亘古不朽的超然地位。”崔明轩怀想先贤,语气里满是尊崇。
  “韩退之的话,总是没有错的,我一向鄙夷瘦弱文人,却对杜工部肃然起敬。他心中有着‘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儒家救世之心,身逢乱世却不独善其身,以手中之笔写下了黎民百姓的疾苦;他高呼‘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为全天下的读书人树立了正大光明的不朽丰碑,实乃我辈之楷模。”郑煌也一脸郑重地说,眼中满是仰慕之情。见众人对家族先辈如此推崇,杜柯心中甚是安慰,对那位素未谋面的“诗圣”更加尊重。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卢云一边拿筷子打着拍子一边吟道。
  不知不觉之际,已是夕阳西下,众人挥手告别,各自回家,约定过两人再叙。杜柯回到家中后,回想今日所见所闻,倦极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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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os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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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此间少年 第01章 旖旎春情
  自那日从楼外楼回来,杜柯每日里都对着那个褐色的古朴指环发呆,细细地看来无数遍,对于指环的玄奥,仍然一筹莫展。这些天他的那些酒友也没有上门来讨酒喝,他也乐得清闲自在。
  很快,又是一个星期过去了,今日已是温婳的归期,杜柯早早起床,仔细地梳洗了一下,刮了刮邋遢的胡子,整个人显得英姿勃发。
  正午时分,一辆青骢油壁马车行驶在长安城外的古道上,只见一个斜倚着车壁的丽人掀着厚厚的车帘,伸出一张如睡莲般恬淡的素颜,一段颀长雪白的秀美脖颈如骄傲的天鹅般毫无忌惮地宣告着它的,一汪横波秋水望向不远处的长安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忽地,一阵风儿刮过,打断了温婳的出神,她回头望去,一个穿着青色劲装的少年骑着白马擦肩而过,此时已是越来越远,身影渐渐模糊了。望着那似曾相识的背影,温婳微微一蹙眉,抿着嘴摇了摇头,坐回马车里。
  片刻,马车以至杜府门前,杜柯已经早早地在那里等着了,只是拿着两封信,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很快,马车停了下来,一个穿着淡黄色仕女服的妍秀女子从车中缓缓地走了出来,紧致的衣服束得本就美妙的身段更加玲珑浮凹曲线撩人,真真好一个外娇内媚的美少妇。
  “柯弟,今日家中可一切都好?”温婳随着杜柯走进大院,满面春风地问道,狭促地挑了挑秀眉。杜柯出人意料地沉默相对,缓缓伸出手去,颤颤巍巍地拿着两封黄皮纸的书信。美人面色大变,很快地接过来,撕了边封拿过信纸就看,一张俏脸阴晴不定,表情多变。杜柯看得心下更沉,却听温婳淡淡地说道:“茹嫣没事,出门办事去了,很快就会回来。看来你们两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不然她不会把身份告诉你的。”说完转头看着杜柯,满脸疑惑,一双美目一眨不眨,似是在催促杜柯快点交待实情。杜柯絮絮叨叨地说完,长长吁了一口气,面色轻松了很多。却见丽人并没有像想象中一样出口训斥,而是“咯咯咯”地笑得前俯后仰,花枝招展的媚态更加,胸前丰腴的玉兔上下跳动,似要从紧致的仕女服里蹦出来一般,看得杜柯浑身血脉贲张,血管里似有无数的不安因子在蠕动。
  “你这小子平日里看着老实巴交的,却不想骨子里还是个深谙风花雪月的情种啊!”温婳叫声软语地说。
  杜柯俊脸通红,慌忙转过头去,弱弱地说:“嫂嫂你就别来数落我了,告诉我怎么才能找到她吧,我杜柯必定感激涕零歌功颂德。”
  看着亲密无间的小叔子那副情窦初开的羞态,温婳心里没有来地莫名一酸,悻悻道:“不知道,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转身就走远了。看着远走的嫂嫂,想到平日里端庄温和的她忽然变得焦躁,杜柯也是莫名其妙,心中满是疑惑,想道:女人真麻烦,看来孔夫子说得一点没错,唯小人与女人难养也。
  一天又在平平静静中度过了,一家子人相安无事。翌日,杜柯从旖旎的春梦里醒来,羞得满面通红,身体某个部分火热得让他无所适从,翻来覆去地定不下心来。唯美如画的绮丽梦境中,罗裳半解的美嫂嫂慵懒地半倚在柔软的芙蓉秀榻上,一双半睁半闭的横波美目毫无顾忌地盯着自己,目光上下滑动,终于留在了自己高高耸起的双腿之间,媚得快要滴出水来。鬓发散乱地铺在鲜红的鸳鸯枕上,半仰着的身子使得原本丰腴的更加耸立,柳腰纤细修长,半掩着一件薄如蝉翼的雪白纱衣,可以清楚地看到纱衣下,翠绿的肚兜和月白色亵裤紧紧贴在玲珑浮凹的雪白之上,肚兜之上还绣着一朵鲜红的牡丹花,羞答答地掩饰着女儿家的私密羞处,此时显得更加娇艳撩人。这样让人血脉贲张的旖旎画面一次次地从杜柯眼前飘过,任他念再多的《冰心诀》也始终无法散去。不识男女之事的杜柯哪里受得了这样毫不掩饰的,转身把头深深埋进枕头里,身下某处紧紧抵着柔软的卧榻,本能地上下挺动着,速度越来越快。终于,只见他整个身子一阵猛颤,无力地瘫倒在床上。
  良久,双腿之间传来羞人的潮湿黏滑,杜柯深呼了一口气,手伸下去一探,手指间沾满了黏稠的乳白色液体,散发出淡淡的腥膻味。自小家学渊源看过一些有关书籍的杜柯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慌乱地起身置换了一条新的亵裤,坐在床头,想起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心中满是后悔。亵渎了心目中女神一般的大嫂,令杜柯久久不能释怀。忽地,灵光一闪,他想到这只是男女爱美之心的间接体现,便心安理得地责怪嫂嫂长得太美,而自己不过是个毫无经验的初哥,怎么可能抵挡得了这么撩人心魄的致命诱惑?心中既已开释,杜柯便再无心理负担,一脸轻松的出了房间。
  杜家偌大的会客厅里,一位眉目如画的少妇懒懒地坐着,正是杜柯早上忍不住亵渎的对象温婳,只见她一身淡黄色的仕女服换成了粉红色的紧身小袍子,平滑的双肩上披着一个雪白的貂皮披肩,穿着一条棉质的百花裙,一双镶着金边的月白缎面绣花棉鞋衬得小脚娇小玲珑。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无论如何打扮都会从头到脚透着美态,站在房门口的杜柯又呆了,心中暗暗道:“这个嫂嫂真真要把我迷死了。”不知不觉地,身体某处才晨间发泄的地方又变得火热。杜柯怕自己真忍不住要去抱住眼前的玉人,感激转身离开客厅,结束了对美嫂嫂的又一次亵渎。
  这边杜柯被一个天生丽质的大美人逗得心急火燎不能自已,那边卢云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光景。古朴简约的房间里,一只搪金的青铜兽首香炉上散发出一缕缕白烟,发出些微的“嘶嘶”燃烧香料的声音。面如冠玉的白袍公子正襟危坐在厚重的红木书桌前,手握着一卷发黄的书页,孜孜不倦地看着,浑然没有在意走进一个丫鬟打扮的清丽少女。
  “少爷,素雪替你续了杯茶,趁热喝点暖暖身子吧,天气凉了。你都看了两个时辰了,出去走走休息一下吧。”少女声音清越,婉转动听。
  似是被她从沉思中惊醒,回过神来的卢云看到眼前一抹熟悉的靓影,本能地伸手一揽,已是软玉温香抱满怀,纤纤细腰柔不可握,熟悉的怡人幽香令卢云心神一震,少女娇羞怯怯媚态天成,不安地蠕动着青春的身子,得卢云浑身似火烧一般,直要把怀中丽人吞入腹中。张嘴含住小巧玲珑的耳垂,轻轻地吸允了一下,察觉到少女的身子猛地一颤,卢云贴着吹弹可破的粉颊狭促地坏笑道:“抱着雪儿这个温香的火炉少爷怎么还会冷嘛,雪儿樱桃小嘴里的香津玉液最是解渴了,再好的茶也比不上的。”说完闭上双眼,深深嗅着再熟悉不过的幽香,手上却抱得更用力,像是要把少女揉进身体了。
  素雪不再挣扎,乖巧地依靠在卢云温和的怀抱中,反手抱住了这个魂牵梦萦的男子,也闭上了双眼,细细感受着两人特有的温馨。
  良久,卢云睁开眼睛,在素雪微微泛红的耳边吹着热气,惹得怀中少女一阵银铃似的娇笑,不停地求饶道:“好痒,少爷别吹了,雪儿好痒。”卢云听得求饶,依言停下了动作,在少女已经滚烫的耳边温柔地说:“雪儿,我好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少女听得语气里满是如海的深情,不由一阵心驰神荡,缓缓道:“昨天晚上就到了,只是太晚了,少爷睡下了。”
  “早说了不许叫少爷,这里又没别人,看我不惩罚你。”卢云言语里带着责怪,语气却是一般无二的温柔如水,说完在少女结实的小翘臀上轻轻一拍。
  突遭袭击的少女身子轻轻一颤,轻声软语道:“卢郎,雪儿知错了,雪儿下次再也不敢了。”
  “素艳明寒雪,清香任晓风。我的雪儿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卢云喃喃道,言语间满是亲昵。
  “就会用花言巧语骗人家,哼!你去跟你的温家二小姐成亲吧,少来招惹我。”素雪突然声音一变,悻悻道,说完又开始挣扎着身子,似要脱出爱郎怀抱。
  “别动,小心惹火了我,把你就地正法了。”卢云语气变得嘶哑,眼神也略变得浑浊。
  清晰地觉察到一团似曾相识的火热从小腹传来,感觉到爱郎强烈的生理变化,少女一张清丽脱俗的俏脸一下子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安静地靠在熟悉的怀抱中,再不敢有丝毫动作。
  渐渐平复了心头的火焰,卢云长呼了一口气,仍贴着少女的耳朵轻轻地道:“傻雪儿,我们认识快十八年了,我跟她不过见了一面,连话都没说过一句,你瞎吃的什么醋。”


第二卷 此间少年 第02章 卢门琐事
  素雪听到卢云这样的言语,心中虽然怨怼已消,嘴上却依旧不依不饶:“哼!你这大花心大萝卜巴不得左拥右抱的,我不过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小丫鬟,与他人共侍一夫倒也没什么,她可是太原温家的千金大小姐,哪里容得下我。”说到最后,语气里带了一股深深的幽怨和萧索,一副我见犹怜的娇俏模样。
  卢云听得眉头一皱,知道这确实是个非常难解决的问题,心下也是大为苦恼,只轻轻在素雪耳边继续说道:“相公我渴了,好雪儿,给相公亲亲。”语气里满是宠溺,说着双手扶住纤弱匀称的双肩,似要轻轻地拉开彼此之间的空间。
  “不要,现在是白天啊!绝对不可以的,被别人看见了可就不得了了。等晚上,晚上雪儿一定让卢郎亲个够。“素雪紧紧抱住卢云道。
  “好,到时候雪儿可不许耍赖。”卢云脸上又露出奸计得逞后的坏笑,狭促地说道,放开了怀中娇羞不已的少女。
  素雪怕极了他火热的眼神,深深低下头去,再也不敢看他一眼。看着心上人娇羞怯怯的少女媚态,卢云心中爱意更胜,却已烟消云散,眼中满是欣赏之意。
  其实那个叫素雪的少女并不是卢府一般的丫鬟,在家时虽坚持着一身丫鬟打扮,陪卢云母亲出去的时候却是标准的世家名媛。她身份复杂,是卢云的干妹妹,虽不姓卢,但在卢家的地位可以说跟大小姐一样,整天里陪着老夫人身边,最多就是做一些泡茶之类轻巧的活儿。自小还跟着卢云一起上了卢氏私塾,身在世代簪缨累世书香的卢家,耳濡目染言传身教之下使得她的才学底蕴非常好,绝不亚于温婳韦欣之类的名门闺秀,是夜来红袖添香,为卢云灯下伴读的美眷。
  月已经天,长夜未央。卢云看书看得有些累了,忽地脑子里掠过一个熟悉的身影,自然而然就想起早间的一句戏言,嘴角不自觉地扬起迷人的弧度来。稍稍发愣,便被一声轻巧的开门声打断,卢云循着声音转身望去,却见门已打开,门外窈窕修长的秀丽女子踏着不紧不慢的莲步向自己走来,穿着一身绛紫色的宫装长裙,衣襟上一条条华美的鎏金镶边衬得原本就富丽堂皇的长裙更加贵气袭人,脚下踏着一双小巧别致的淡蓝色缎面绣鞋,鞋面上隐隐绣着含苞未放的莲花图样,散发着与上身华裳截然不同的典雅韵味。略施粉黛淡扫蛾眉,一阵阵沁人心脾的幽香传来,仿若旷野烟树空谷幽兰,令人见之忘俗。
  看到玉人款款而来,卢云忍不住道:“月移花影动,疑是玉人来”,素雪听得眉头微蹙,嗔道:“谁稀罕来看你来着,夫人怕你书瘾上来没有节制,夜深了又凉得厉害,特意叫我送了小手炉来。”说完,微微抬手晃了晃手中的事物。卢云看得近了,却是一个精巧别致的玛瑙手炉,发出微弱的木炭燃烧之声。卢云接过手炉,却不以为意地放在一旁,伸手又要去揽那纤细楚腰。少女轻快的躲过,动作纤巧而又利落,“咯咯咯”地笑道:“你以为人家还会像早上那么笨么?”笑容满面,令人望之如沐春风。卢云不甘地缩回手去,脸上却是一副招牌式的坏笑,看得素雪又忍不住心慌意乱起来。
  “雪儿记挂相公的身体,所谓‘最难消受美人恩’,相公我总得表示表示心意,雪儿你说对吧?“卢云言语里虽是带着谢意,口气却是轻佻的很,说完还刻意挑了挑浓眉。
  “雪儿要走了,少爷记得早点休息。”素雪似是不理他这一套,丢下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转身便要离去。
  卢云哪里会这么轻易地就放过这千娇百媚的小美人,只见他提气纵身一跃,十步之遥已在咫尺之间,欺身向前伸手就是一揽,软玉温香抱满怀,火热的胸膛紧贴着少女曲线玲珑的后背,手掌隔着平滑的丝绸轻轻抚摸着少女柔暖的小腹,诡笑道:“往哪跑?”
  素雪浑身一颤,很快回复了正常,静静地靠在再熟悉不过的怀中,似是早就习惯了彼此之间如此亲密的举止。却听她语气平淡地说:“若是慧清师傅知道你的‘一苇渡江’是这么用的,看他不狠狠地抽你个大耳刮子。”
  “不会,禅宗崇尚瞬间悟道的灵性,师傅又向来开明,怎么会责怪我呢?再说我这也是学以致用,符合师傅的训示。”卢云亲昵地轻声道,说完又吻上了那的雪白耳垂,轻轻吸允着。
  素雪似是对那处特别敏感,感觉到少年口中的温暖湿热,身子又是一颤,隐隐起了一些鸡皮疙瘩。
  “雪儿,你早上许下的承诺是不是该实践了?”卢云意犹未尽地吐出了已经变得通红滚烫的耳垂,继续细声软语地说。
  “实践你个头,向都别想,早上那是你不择手段威逼我的,我也只是权宜之计,怎么能算数?”素雪斩钉截铁地说。
  卢云素知她的做事原则,所以爱她更敬她,缓缓道:“这些都是你欠我的债,洞房花烛夜我要全部讨回来的。”
  素雪听他提及婚嫁,明白他的一片真心,心中大为感动,想到那一夜该有的抵死缠绵,俏脸一下子通红,用为微不可闻的声音柔声道:“若是真到了那时候,雪儿一定把一切都还你。”说完,深深地替下头去。
  感受到玉人话语间无限的缱绻深情,卢云也是如痴如醉,心想两情相悦竟是如此美好,自己何其三生有幸,能得她如此另眼青睐。
  两人就这样紧紧拥着,感受着流动着的淡淡温情,只想永远这样下去。良久,素雪淡淡道:“好了,抱够了吧,松手,我真的要走了,夫人还没睡下呢。”话虽如此,口气里却带着丝丝眷恋。
  想道母亲还在等着,卢云默默点了点头,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却凑到她耳根用绣花针落地版的轻声说了句话,惹得少女又一次满脸通红,快速地跑出来房间。看着渐渐远逝的身影,发自内心的微笑。
  幽深古朴的卢氏祠堂里,一个一身素服的贵妇人正静静盘坐在观音菩萨的玉像前,口中不停地轻诵着经文,眼轻轻阖上,一只手随着诵经的节奏轻敲着身前的红色木鱼,一只手拨打着手中的菩提珠,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忽地听到一声轻微的推门声,那贵妇人睁开眼,放下手上的东西,回过头温和地说:“雪儿回来了吧,怎么去了这么久啊?是不是那个臭小子又欺负你了?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他。”
  素雪听得夫人这样说,想到适才临走时他的那句话,刚刚淡下的红晕再次浮上脸颊,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少爷待我很好。”
  贵妇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平和地说:“他的确待你很好,比待任何人都好,包括我这个老妈在内。”
  素雪听得身子一颤,羞得恨不得转进地洞里去,用微弱的声音缓声道:“夫人,我只是个丫鬟,不敢有任何痴心妄想。”
  贵妇人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良久,上前紧紧握住一双冰凉的素手,用充满慈祥的语气道:“傻孩子,干娘没有怪你,是天理常伦人伦大道,更何况你们发乎情止乎礼,又没做什么越轨的荒唐事。只是委屈你了,要你跟其他女人共侍一夫,实在对不起。卢温两家的亲事是先父在世时订下的,范阳卢家怎可失信于人?你放心,温家那丫头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没什么心计的,不会欺负你。你要好好跟她相处,多多体谅她自小娇纵的大小姐脾气。”素雪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激切,深深埋进贵妇人温暖的怀抱中,一个劲地猛点头,哭得眼泪汪汪,湿了贵妇人素白的素衣。
  “傻孩子,好了,别哭了。干娘自小看着你长大,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心思呢?放心,那臭小子平时虽是油嘴滑舌举止轻浮,但他绝不会有负于你的,你们朝夕相处了整整十八年,这样的感情岂是外人能比得上的?还有,你不会只是个侍妾,我们卢家可以效仿娥皇女英的古制,不会委屈了你。要是真做了个侍妾,今后我有和脸面见你父母于地下啊。”贵妇人一边拍着少女颤动的双肩,一边温和地说道。
  哭声渐止,素雪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俏脸,满是感激地看着眼前这个情如母女的女子,充满孺慕之情地唤道:“妈,谢谢你的成全。”
  “傻孩子,都是一家人,说这些话做什么。”贵妇人微笑着说道。直至现在,才知道了那名贵妇人便是范阳卢家的女主人王氏,卢云的亲身母亲。而素雪的父母早早地就亡故了,母亲曾是王氏云英未嫁待字闺中时的贴身丫鬟,和她情如姐妹,跟着王氏一起陪嫁到了卢家,跟卢云父亲的一个贴身侍从日久生情,王氏便做主主持了两人的婚礼。可惜天不遂人愿,看着幸福的日子就要来临,素雪的母亲却因难产而亡,素雪的父亲郁郁寡欢一病而终,留下了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女孩,王氏便把认作干女儿,养在了卢家。因素雪亡母生前最爱梅花,家学渊源的王氏便已“素艳明寒雪,清香任晓风”之咏梅绝句,为她取名为素雪,已慰亡人。此后,便有了卢云跟素雪十八年的朝夕相处日久生情,再加上男俊女俏,真真是一对天作之合的无双璧人。当然,至于卢云与温怡的故事,自是后话,另有一番波折。


第二卷 此间少年 第03章 红袖添香
  卢云一夜好梦,睁眼醒来之际天已大亮,想到昨天的温情旖旎,心中一喜,嘴角自然而然地扬了起来。但一想到自己已有婚约在身,先父临终前特意替他定了老友温公冠霖的小女儿,年龄家室长相知识涵养都是没得说,可是要他跟一个见过一面的人结婚,而且还是在自己早就有了青梅竹马的恋人之后,卢云就忍不住大皱眉头,只想跟杜柯郑煌他们一起共谋一醉,这样就可以什么都不管了。
  随意地洗簌之后,卢云走出房间吃早膳,然后去跟母亲请早安。走在庭院的青石小路上,卢云还在考虑着是否要把自己跟素雪的感情对母亲全盘相告,百无聊赖地踢着脚边的小石子,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到了祠堂门口。卢云像往日一样推门进去,看着母亲熟悉的背影,轻轻地说:“母亲,早,儿子给你请安来了。”语气很平和。
  “嗯,知道了。去书房好好读书吧,你三年孝期已过,明年已开春就要参加科举考试了,趁着这个冬天把荒废了很久的四书五经好好复习复习。我们卢家时代簪缨累世书香,你爷爷你爹爹都是有资格殿试的进士,你父亲身前唯一的愿望就是看着的高中,有一番好的作为,光耀门楣,然后娶妻生子,繁衍卢家近千年的香火。”王氏也是一样毫无感情波动的说道。
  “知道了,我这就去读书,一定不负卢家列祖列宗的期望。”说道这里,卢云原本明亮的双眼隐隐染上一层阴霾,口气里也充满了浓郁的萧索和落寞,或许,太过于辉煌的家事对于卢云而言才是沉重的压力吧,压得他步履维艰,有些喘不过气来。
  “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王氏略有所感的说了句,接着道:“这句话是全天下所有读书人的梦想,云儿你可只它出自何人之口?”
  “知道,这是杜工部毕生之愿,只可惜山河破碎年年离乱,让他客死孤舟抱憾而终,每每想来,都让人唏嘘不已。”卢云黯然道。
  “知道就好,男儿当如杜子美,报‘修生齐家治国平天下’之志,不可一味地沉迷与男女私情而抛却了家国天下。”王氏郑重的说,说话间已经转过身来,看着眉头深皱的儿子。
  “谨遵母亲训示。儿子回去读书了,这就告辞。”卢云一脸无奈地说,只想转身快速逃离此地,未等答复就匆匆而去。王氏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转过身去,青灯黄卷。
  从祠堂跑出来,卢云心中暗暗庆幸,还好没把自己和素雪的事情说出来,不然真不知道顽固执拗的母亲会有怎样可怕的举止,想到这里,卢云记起先才母亲说了句要自己别沉溺于男女私情,隐隐似有所指,莫非母亲察觉到了什么蛛丝马迹。哎,事情一团糟,卢云现在是一个头有两个大,感觉前路坎坷昏暗,根本无法看清方向,心中满是迷茫。“还是回去看书吧,一切顺其自然”,卢云自我安慰道。
  卢云一路心事重重地回到书房,从书架上随便拿起一本书就看了起来,却是一本《诗经》,很合卢云的胃口。随意地翻了了一页,是一首《邶风○击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样千古绝唱说尽今古多少离合悲欢,卢云看得心潮澎湃,竟起身来到窗前站着,极目远眺,视野之内是西汉十一帝的陵墓,错落地分布在五陵原之上,来来回回躲不开的命运纠缠,弹指千年,又细说从头。已是冬至时节,长安城里依旧热火朝天,只是与五陵原的汉室皇陵再无任何关系,一切恍如隔世,在冬日绵绵的阴雨中,显得那么的光怪陆离,却又有说不清的萧条寥落。汉室已亡六百多年,谁还会记得这里曾是恢宏壮大的未央宫?谁还会想起椒房殿里那一袭“西风悲画扇”的哀愁?那个“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的王昭君,可曾后悔毛遂自荐远赴塞外?昭君远走塞外之后,汉元帝夜夜哀叹后悔莫及,为何不能一登九五六情尽绝?卢云目光变得越来越空茫,仿若能够透过千年历史的时空,只见西汉杳渺的烟波里,寥落冷寂的未央宫毫无生机,多愁善感的汉元帝独自一人坐在书案前,眉头深锁,玉笛横吹,依稀便是一曲《汉宫秋月》,是那样的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令人闻之心伤,只想长歌当哭一番。
  卢云本不是这般伤春悲秋的性子,是这绵绵细雨太过撩人愁思?还是不远处教坊传来的琵琶声催魂太急?竟惹得风流倜傥的卢少哀怨如斯。
  良久,卢云从那些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换了一本《中庸》细细研读起来,一时竟忘了时间。转眼,一上午就过去了,一声清脆的女声打破沉寂,素雪提着一个竹篮袅袅而来,或是昨晚得到了未来婆婆的认可,看起来心情很舒畅,丝毫没有受到这满天阴霾的影响。
  “等下看,先吃饭吧。你看你,要不整日里饮酒作乐,一看书就把什么都忘了。”素雪微笑着说,看着卢云的眼神里满是毫不避讳的深邃爱意。
  “怎么会把什么都忘了呢?适才我就想你来着,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想苦了我。”卢云放下书卷,拿过竹篮,满口轻佻。
  “好了,快吃吧,很快就会凉了。”素雪早就习惯了他这副神态言语,无奈地说道。
  很快,一顿饭就吃完了,素雪收拾下碗筷,袅袅而去,卢云又专心攻读起来,一切是那么的和谐而又美好。就这样,过来好一阵子,卢云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素雪则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的饮食起居,夜来更是红袖添香,为君伴读,好不惬意。
  流年似水,一晃便是四个多月过去了,今日已是元和五年三月十四,俨然已是初春时节,距科考的时间越来越近。佳人在侧朝夕相伴,携红袖添香之乐,卢云原本略有焦躁的心境益发平静了许多。早间起床,卢云忽地想到这段时间都没有出过家门,明日更是月圆之夜,便换来小童,约了杜柯郑煌等人明日相见,共谋一醉。出了房门,发现今日气温甚冷,竟比之九寒之天也毫不逊色,更兼有寒风凛冽,从北至南呼啸而过,隐隐有了一派寒春之象。灰蒙蒙的天,让原本想着骑马外出透透气的卢云兴致全无,只得继续待在书房独自苦读。
  卢云读了一整天的书,也未见素雪的靓影,心中多少有些疑惑,真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想到母亲劝诫勿要沉溺于儿女情长,心下一凉,摇摇头断了念想,继续灯下苦读。忽地听到窗外有些声响,开窗一看,竟是在这初春之夜淅淅沥沥地下来雪来,卢云满脸惊诧,想到明日相聚,若是风花雪月俱全,却也不失为一件美事,心下大安,有了出房间看看雪势的想法。卢云想到了便做,起身打门。正想向外间庭院走去,却听见一声轻斥道:“外间这般大雪,你又要往那边疯去?”说话的正是一日未见的素雪,随王氏去洛阳白马寺还愿才回,便急匆匆地来见他来了。
  卢云微微一笑道:“这么晚了,我也没想到哪去,我出来看看雪势大不大?明日约好了要去楼外楼喝酒来着,若是风雨太大,却是好改日了。”说完便要走上前去拥佳人入怀,却被一下躲开。只听素雪恨恨道:“我才一日不在家,你便约了人喝酒,谁知道是不是去清河坊找你的老相好聊解相思之苦来着?满口谎话。”
  感到佳人无端的醋意,卢云一脸苦笑,无奈地说:“我的老相好近在眼前,路远迢迢地跑清河坊去做什么。外间很冷的,进房间再说。”说完拉着素雪冰凉素手进了房间。
  刚进房间,素雪便悻悻道:“少来忽悠我,老实交代,明日到底去见哪个骚狐狸?”
  卢云听得眉头大皱,匆匆相见的喜悦荡然无存,涩声道:“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说完转身就在桌案前坐下,继续看起书了。
  素雪却是丝毫不生气,凑上前去,从背后拥住了他,温柔地说:“真生气啦!我逗你来着。今日一日未见,有没有想我?”
  卢云也没说什么话,忽地反手就把少女抱住,素雪身子一歪,很自然地坐在了他身上,两两对视,彼此眼中的眷恋深似沧海,正是“此时无声胜有声”,外面飞雪漫天,夜凉如水,房间里却都是火热的,似要把两个人焚烧个干净,渐渐地,两张嘴便要凑上到一起了。猛地,似是心有灵犀,两人的灵台都恢复了清明,齐齐转过头去,留下一脸的酡红。良久,素雪挣扎着便要从卢云身上起来,软语道:“放人家回去,天色太晚了,更深露重的,你也不怕冻着了我。”卢云却是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反是将怀中佳人拥得更紧,喃喃道:“这样会不会暖和一点?”素雪知他心意,虽也恋恋不舍,但又绝对不能留宿在此间,挣扎更甚,开口道:“好啦!来日方长的,今晚就放过我吧?”
  “雪儿,今夜留下来陪我吧?”卢云的语气里带上了丝丝的嘶哑,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似的。素雪闻声身子猛地一颤,赶忙道:“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说话间已然挣出了怀抱。
  卢云犹如被一桶凉水从头浇下,一下子就焉了,见她执意离去,便也不再强留,只说道:“小心路滑。”
  两人一时无语,匆匆对望了几眼,素雪便转身去了。卢云刚被挑起的被生生地按了回去,心中烦躁,也匆匆熄灯睡了。
  外间大雪纷飞,似是在嘲笑这对拼命克制的男女,又似在赞扬他们在这样的夜晚尚能守住最后界线,一夜北风,久久不歇。


第二卷 此间少年 第04章 楚馆娇娃
  时间过得真快,杜柯记得自己刚回家那会儿不过才十月份,现在已是来年的三月中旬,一晃五个多月就过去了。早上杜柯从睡梦中醒来,便觉得比起前几日来房间里格外的敞亮,带着这个疑惑打门一看,冰封万里银装素裹,好大的一场春雪。
  自小生长在北方,杜柯对雪这个坠落凡间的无暇精灵自然是毫不陌生的,“春花秋月,夏云冬雪”,便是一年四季最美的风景,是大自然给予人类最无私的馈赠。杜柯素来爱雪,偏偏今年冬天长安城并未下雪,只一味地北风呼啸,可巧现已立春,却下起雪来。这是今年长安城的第一场雪,看着这美轮美奂的景象,杜柯没由来得来了兴致,来到书桌上,铺好宣纸,挥笔就是一帖东晋书圣王羲之的《快雪即晴帖》,笔式如行云流水,一蹴而就,端正隽秀的标准小楷整齐的排布在雪白的宣纸上,让人一看就心旷神怡。
  就在杜柯看着自己的杰作孤芳自赏时,背后传来一股馥郁甜腻的女儿香,杜柯不由得心中一跳,人未到而香以至,可恶的俏嫂嫂又来自己了,前段时间被她弄得不能自已,修习了整整三天的《冰心诀》才好不容易平复的燥热心绪,隐隐又有了再次燃烧的势头。杜柯假装没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口中喃喃自语:“心若冰清,天塌不惊”,正是《冰心诀》的秘诀总纲。
  片刻,玉人以至身前。杜柯转身,便看见一个梦中出现了无数遍的身影直朝着自己款款而来,一身火红的狐皮大衣紧紧裹在玲珑浮凹的身体上,一如既往的惹火撩人,肩上半搭着一个雪白的貂裘披肩,一只青黛色的风帽端正地戴在头上,没有挽髻,任一头泼墨青丝随风自由起舞,下面穿着一双同样火红色的鲨鱼皮靴,使得找整个人显得别样的风情万种,完全不同于往日的端庄淑仪。
  “弟弟,这笔法甚是成熟,慧明禅师不愧是书法大家,你得他亲自教导,这帖《快雪即晴帖》也有了七分的火候了。”温婳丝毫不知杜柯心中的汹涌波涛,只看见了桌上的书帖,中肯地评价道。
  适才的话杜柯一个字也没听得进去,早就被她一身别样风情的装扮迷得神魂颠倒浑浑噩噩的了,哪里还有心思去考虑自己的书法有了几分的火候。只见他痴痴地看着眼前的丽人,直恨不得拥她入怀肆意爱怜,却苦于理法所束,只能望而兴叹。
  “喂,你在听我讲话么?再过两日爷爷便要从前线回来了,你们爷孙两近十年未见,你要好好尽尽孝道才是。”温婳的语气陡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是几十年上位者的身份自然养成的贵傲之气。
  听到“爷爷”这两个字眼,杜柯猛地从臆想中回过神来,喃喃道:“哦,知道了”,忽地想起一件事,又道:“卢兄约我今天上午前往楼外楼喝酒,可能要晚些回来,姐姐你就别等我用晚膳了。”温婳点了点头,虽心有疑惑,却终究没有问出口,毕竟只是叔嫂并非夫妻,总要留些个人空间的。
  很快便已到了午时,杜柯向温婳说了声,就跟着卢云派来的小厮去了清河坊的楼外楼,跟上次一样,还是在二楼的房间里商量有关寒铁指环的事情,只是这次陈士颍因为公务的关系,外出去处理藩镇事件去了,聚会的也就只有四个人了。杜柯到时,卢云跟崔明轩早就来了,三人上了楼,还在上次的那个房间等郑煌,因为崔明轩忌酒的关系,只得喝几口茶了以慰藉了,不过在卢云跟杜柯看来,实在没有什么趣味,两人计划若是郑煌还不来,就去下面一醉方休,崔明轩也只是笑笑,表示没有意见。
  和了几口茶后,崔明轩道:“今年二月份,宪宗皇帝立了邓王李宁为皇太子,我估计陇西李家的指环已经传给他了。”杜卢两人虽终日闭门不出,这么大的事情也还是知道的,听到崔明轩这么说,就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崔明轩喝了口茶,继续道:“大唐自高祖李渊开国以来,除了太宗皇帝以外,历任皇位继承人都是指环的传承者,若是皇太子早薨,那么指环会收回都皇帝手里,等确认了新的皇位继承人,再把指环传给他。太宗皇帝通过玄武门事变,直接从太子李建成手中拿走了指环。现在宪宗既然立了太子,指环就一定在李宁手中,我们得想办法找他谈谈才是,看看他的说法。”卢杜二人当然没有什么意见,于是,三人就等郑煌来直接商议具体事宜了。
  良久,仍不见郑煌赴会,三人等得百无聊赖,卢云酒兴上来,直嚷嚷着要下楼喝酒去,崔明轩听得直摇头,说道:“你都快参加科举考试了,还是本性难移啊。”
  “科举又没说不许饮酒,此次的监考官白乐天就是个大酒鬼,我是投其所好,哈哈!”卢云肆无忌惮地朗声道,杜柯自是也在一旁附和,只听卢云继续道:“我在家中家母管得紧,连酒香都未有得闻,崔兄你就当是可怜下小弟好了,今日郑煌那小子敢失约,我是定不会轻易饶他的,且让我先尝两口解解馋。”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崔明轩纵再舌灿连环也是无话可说了,只得摇摇头随他去了。
  卢云兴高采烈地走下楼来,开口便是三坛上好的花雕酒,声音洪亮,直引得楼下众人行注目礼,崔杜二人跟在他身后,在众人的注视下略显尴尬,特别是崔明轩还是酒楼的少东家。谁知卢云话音未落,一声玩转动人的歌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卢云听得脸色煞白酒性全无,只想择路而逃离开此处。杜柯发现了卢云的异样,循着歌声看过去,不远处的窗边,坐着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白衣女子,身前是一架灰黑色的古朴焦尾琴,指尖翻飞之下,令人心旷神怡的琴音传出,竟是说不出的摄人心魄,配着屋外银装素裹的苍茫大地,显得身子更加纤瘦,仿若梨花带雨,惹人垂怜。杜柯也不是没见过美女,家中日日相对的大嫂就是个绝代佳人,心中念念不忘的公孙茹嫣亦是不遑多让的大美人,只是看到这个女子,方觉得这红尘俗世如此美好,真真是春兰秋菊,谁也不落了下成。温婳是标准书香世家熏陶出来的大家闺秀,茹嫣则是一身敢爱敢恨不拘小节的江湖习气,看到这个女子,却是给他一种神秘灵幻的感觉,烟云瑶淼的气质竟不似凡尘女子,直如旷野烟树空谷幽兰,所有勾起了他深深的好奇心。
  只听那女子旁若无人般娓娓唱道:“绝代佳人名,几番念,醉难醒。高墙深锁空瘦影,那缕芳魂,真比浮云轻。鹦鹉犹懂怜她情。奈何泪未停。只见新人笑颜,谁记旧人泪泠泠……”整个喧嚣的酒楼一下子就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投到了以前毫不起眼的窗边,看着那抹白色的身影,只有卢云眉头深皱,目光愣愣地看着地面,眼神里满是深深的隐痛。
  一曲罢,当绕梁三日不止,只见那女子站了起来,微微躬身行礼道:“崔公子,小女子在此擅自弹唱,实在是冒昧打扰了,在这里向你赔罪。”崔明轩忙道:“没事,没事,姑娘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姑娘芳驾至此,实乃清河坊之幸,楼外楼陋俗之地,蓬荜生辉了。”言语间满是诚挚,眼神却是有意无意地瞟向身边的卢云,满座须眉男子,也只有他没有看着那位女子。
  到这时,杜柯才明白了这女子实是为了身侧这浊世佳公子而来,两人之间必定有一段无人知晓的爱恨纠葛,想到此处,杜柯心中疑惑更甚,直叹卢云这小子艳福不浅。却想接下来那女子的一番话让他更加惊诧,只听得她说道:“小女子今日要在全天下人的面前宣布一件事,我,川蜀史清清,从今日起开始全力追求那个男人,直到嫁给他为止。在场的所有人同这天地鬼神皆可为证。”语罢,芊芊玉指遥指卢云,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引得全酒楼一阵哄笑,所有人的目光也跟着转到卢云身上,眼神里满是羡慕嫉妒之意,卢云却似毫无知觉,仍旧深埋着头,不发一言。
  崔明轩微微一愣,缓缓道:“清清,你这是何苦?”
  只听史清清缓缓道:“我早说过此生非他不嫁,轩哥哥你跟唐姐姐你早就是知道的。义父死后,师傅万念俱灰,早无心留恋尘世,她也不会管我的。”声音很轻,语气却是斩钉截铁的。


第二卷 此间少年 第05章 缘浅情深
  听到一个女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直白地示爱,众人心中惊诧可想而知,几十双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卢云,只等唯做出回应。卢云置若罔闻的沉默良久,面无表情地把头转向窗外,只轻轻说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众人听得清楚,脑中却是越发糊涂得厉害,哪里知道那里面的深深痛楚和惘然无力。
  史清清只一眨不眨地看着卢云,半饷,只听歌声又想起:“风拂袖,吹散闲愁,却哪堪,把心湖吹皱。深宫已过几个秋,不愿做宫墙柳。奈何,情根已久;几番,君前人后;独自守,长叹幽幽,窗外一片花影瘦。”歌声清扬婉转,更有琴音如九天环佩,楼中的男子几乎都呆了,“当年江山拱手赠,美人如玉也倾城”,得妻如此,妇复何求?
  杜柯在一旁看得愈加迷惑,悄声对崔明轩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都看得云里雾里的,等有机会你跟我讲讲。”崔明轩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点头答应,却听卢云忽然开口道:“人生如梦,年华似水,真的无需太多没有必要的执着,覆水难收,木已成舟。清清,我卢云一介贩夫走卒,乡野村夫而已,怎劳这般劳师动众的?实不敢当。我已有婚约在身,不日就将成亲,若是清清小姐有空,倒不妨来范阳喝口水酒。”说完眼神飘出窗外,满是隐痛。
  一晃,时间回到四年前,那时卢云才满十六岁,正是“结客侠少五陵游,如花美人千金酒”的青春岁月。那日,随父亲卢暄一起前往川蜀拜访剑南节度使韦皋,在浣花溪边邂逅了韦皋的义女史清清。佳人少年,许是前世种下的纠结;姻缘红线,却是迟迟不能牵。史清清承袭名妓薛涛的衣钵,琴棋书画诗书礼乐无一不精,可卢家却是世代簪缨的清白世家,怎么会允许这段恋情呢?于是,棒打鸳鸯,从此两地相思各自销魂。卢云的反抗是很激烈的,一派不死不休的事态,岂料卢云的父亲因此而大病不起,终至撒手人寰。卢云在家守孝三年,直至去年秋天才结束孝期。
  本以为事情已经就这样过去了,天各一方永不相见才是他们最温和的结局,偏偏史清清天生一副敢爱敢恨的性子,对那些封建礼教的繁文缛节根本不屑一顾,此番听闻卢云奉母命与温家二小姐订亲,便有了这般惊天动地的言行举止。
  听到卢云的回应,史清清脸色煞白,也不言语,只直直地盯着卢云。众人在一片沉默压抑的气氛下三三两两地离去,只剩下杜柯他们四个,场面很是尴尬。这时崔明轩打破沉寂道:“清清,你唐姐姐想你得紧,晚间随我一起回去吃个饭吧。”说罢,拉着杜柯匆匆上楼,给两个当事人留下很多空间。
  良久,史清清轻声问道:“她漂亮吗?你爱她么?具体什么日子结婚?”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哀怨和悲伤,只听得卢云心痛如绞,脸上却是一片平静道:“我跟她不过匆匆见过一面,谈何感情?当年我父母成亲时更是素未谋面,不是一样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么?婚期定在了五月科举考试结束之后。”说完眼神又飘向窗外。
  “你希望我来么?”史清清缓缓道,语气变得很平淡,直如路人。卢云心下更痛,竟不知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一时间愣在那里。
  楼下两人默默无言,楼上的杜柯却是满脑疑惑,刚进门便开口问:“这位清清姑娘是什么来路?好像卢兄很怕她。”崔明轩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喃喃道:“他们曾是生死相许的初恋,奈何缘浅情深命运弄人,‘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人生在世,总有事不尽如人意,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说完发出了一声苍凉的叹息,引得杜柯心中也是一凉,就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
  史清清见他沉默不语,已是心如死灰,只身在柜台上拿笔写了几句话,也不告知卢云,转身径自走了。卢云看着那抹白色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终不可见。不经意间,低头瞟见她留下的一张宣纸,只见上面用娟秀的正楷写着一首小诗:冰霜葬夜绪难休,冷月凋星似水流。相思明月楼何处,一朝二暮或三秋。卢云看了一会儿,又想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把那张宣纸紧紧贴在胸口,像是保护最珍贵之物一般,俊脸上却早已泪眼潸然。
  像是亲眼看到这一幕一般,楼上传来崔明轩空灵杳远的声音:“
  细雨送黄昏,遗梦南柯忆到真。执念萍逢成落寞,贪嗔,缘浅情深各几分。云过月无痕,彼岸花开不可闻。执手难留来去者,拂尘,犹自悲欢饮水人。”卢云听得此话,口中楠楠自语着那句“犹自悲欢饮水人”,一时竟是痴了。
  楼上的杜柯现在也是满目怆然,想起自己跟茹嫣,更是沉默无言,只一口口喝着苦涩的茶。也曾“绣榻闲时,并吹红雨;雕阑曲处,共依斜阳”,而今天各一方两茫茫,怎让人不触景伤情呢?原本喧嚣繁华的楼外楼酒家,一下子变得如此萧条,只剩下卢云靠着窗子的身影,在斜阳下越拉越长。远远地,传来教坊里咿咿呀呀的琵琶声,庭外古道边的一棵缠满枯藤的老树上,三三两两站着几只寒鸦,在如血的残阳下显得更加凄惶。雪已停却尚未融,举目远眺,满是素裹的银装,卢云无奈地低下头,嘘唏了那些如烟的过往。
  此时,长安城外荒远古道上,慢慢行驶着一辆翠绿色的油壁马车,向着远离长安的方向,渐行渐远。车上,史清清神色如常地端坐着,口中喃喃道:“洛阳,我来了,温二小姐,我到要来看看你是何方神圣。”轻轻扬起的俏脸上,满是坚毅之色。
  楼外楼中,卢云一杯一杯地喝着酒,崔明轩静静看着,眼中满是疼惜和不忍,却也是无可奈何。卢云跟清清的事情他这个做哥哥的自然是最清楚不过的,他的妻子唐琪待字闺中时,曾和史清清是无话不谈的姐妹,他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他们如此自苦,心中确实很是难受。杜柯陪着卢云一杯一杯地喝,很有默契地对先前的事情只字不提,只求一醉方休。忽地,一个熟悉的身影晃到杜柯眼前,他醉眼朦胧看得不是很清楚,只听出声音才知是因家中有事姗姗来迟的郑煌。听完崔明轩的叙述之后,也只是拍了拍卢云的肩,然后坐在旁边自斟自饮起来,一时气氛又变得沉默死寂起来。
  恍惚间,已有八分醉意的卢云忽然想到,或许自己真的是始乱终弃的薄幸锦衣郎,家中还有个素雪,也是一肚子的委屈。其实这也怪不得他,卢云自幼便随父亲练习家传武功心法《蝶恋花》,心性也随着修为的加深而改变,既是蝶恋群花,自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偏偏他正巧练到“忘情”阶段,才会有今日这样的绝情言语。这《蝶恋花》心法甚是奇怪,练至大成阶段要求习武者忘情,抛却七情六欲,五蕴皆空,到了圆满阶段却又是一句“上善若水,大爱无疆”,要人随心所欲的肆意爱恨。卢云此刻正处在忘情阶段,所以跟素雪在一起的时候可以连连克制心中欲念,在最后关头保持灵台的清明。
  卢云这辈子或许不会真正爱上一个人,又或许能够同时爱上很多人,谁知道呢?蝶恋花,或者是花恋蝶,谁又明白呢?现在卢云只想一门心思参加科举考试,以完成母亲“至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要求,还有就是找出龙纹血玉的当代主人,完成守护九州大陆的责任。至于其他的,只能顺其自然了。
  很快就是黄昏,天色渐晚,崔明轩无奈地扶着三个跌跌撞撞的酒鬼,走在回家的大道上,回望楼外楼,隐隐生出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人生似鸟终飞散,月光如水永流连”,这才是真正的人生。
  浮生若梦,怎堪欢颜?


第二卷 此间少年 第06章 祖孙相聚
  待杜柯卢云等人回到家中,已是晚间时分。今日已是农历十四,皓月当空碧空如洗,照在本就银白色的长安城里,更显得敞亮了许多。杜柯一路走着回到家中,晚间的风倒是温柔了许多,酒劲早已过了,只是还有满口的酒气,想到爷爷快要回来了,这也算是自己最后的放浪形骸,心下也就释然了。
  杜柯走到庭院里,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俏生生地站在那棵颓败的海棠树下,杜柯抬眼望去,只见她换了一身从未穿过的青色劲装,满头青丝也被一个淡蓝色的缨络紧紧系着,马尾辫高高翘起,腰间还佩着一把灰青色的剑,一副无拘无束的江湖女子打扮。杜柯心中颇是惊骇,向来端庄的嫂嫂怎么也舞刀弄剑起来了?心即已生疑,杜柯就远远看着她,不去打扰。只见她眉头深锁,似是有什么心事,静静的站在树下。忽地,一道亮银色的剑影闪过眼前,却见温婳拔剑四顾,一招“白鹤撂翅”直冲而起,在被扬起的雪花中起舞,赫然就是那曲名动大唐的《裴将军满堂势》。看着平日里文静娇弱的大嫂一下子迸发出如此强烈的气场,杜柯心中已明嫂嫂原是个不世出的绝世高手,那剑势,便是公孙大娘亲至,亦不过如此。
  “真是: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先祖杜工部诚不欺我。”杜柯远远望着这绝世的剑舞,叹为观止。一曲罢,只见温婳也不避讳什么,径直坐在树下打坐调息起来。没多久,站起身来,纵身一提,已在数仗之外,看得杜柯目瞪口呆,直叹这天下竟还有这般行云流水的轻功。忽地,杜柯想起温家的那枚褐色指环是传给了嫂嫂,心中才多少有些释然。
  回到房中,适才惊艳的剑舞仍旧还在脑子,久久未能挥散。杜柯心想:“嫂嫂是太原温家的嫡系传人,这武功已是如此惊人,这段时间我真是坐井观天了。我杜家该也有家传的绝学才是,爷爷却只给了我一本普通的练气的书,这次趁着爷爷回来,定要问问才是。
  翌日,似是有感于离人的悲戚,昏暗的天空又飘飘扬扬地洒下雪来,杜柯在窗前极目远眺,仿佛可以看到送别亲友的人在灞桥的风雪中折着柳枝,已做纪念,又想起昨天不愉快的事来,心中不免戚戚。
  只听“嗞“地一声,房门被推开了,杜柯很自然地回过头来,却是昨夜里剑舞倾城的女子淡扫蛾眉缓缓而来,比起以前的欣赏和依恋,杜柯现在对这个大嫂更多的是仰慕和迷惑。纵使是昼夜相对,他也是看她不透,丝毫不懂她的心思。温婳哪里知道她昨夜练剑时被人瞧去了,只淡淡道:“柯弟,爷爷今日下午就到家了,你也准备下,莫要出门瞎逛了。”杜柯点头答应,心中想着怎么开口向爷爷询问家传绝学的事,至今找不出好的理由,很是苦恼。
  转眼就已到了午间,杜柯正在庭院里等着爷爷回来,温婳陪在他旁边,劝他道:“不要太紧张,爷爷是很慈和的。”杜柯点头答应,默念《冰心诀》平复自己的激越心情。忽地,只听得从大门口传来几声说声爽朗的笑声,听得吴管家道:“老爷,半年不回家,在外一切可好?”
  “都好,都好。这次打了个大胜仗,趁着军中开庆功宴,我正好会来看看。我的柯儿呢?在哪呢?”说话的是个两鬓斑白却精神矍铄的老将军,一身戎装显得英姿勃发,丝毫没有老年人的那种衰颓气。
  “爷爷,爷爷,柯儿来了。”说话的正是杜柯,片刻间已到门前,爷孙久久伫立,俩俩相望许久,只见杜柯像个小孩子一样扑进杜商怀里,似哭似笑的表情甚是有趣,十年未见,杜商也是老泪纵横,只紧紧拥着这个宝贝孙儿,喃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众人陪着才回家的老主人吃完午饭,很有知觉地三三两两散去,给这久别重逢的爷孙两一些说悄悄话的空间。杜克坐在下首,想开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有耐心地等待爷爷先说话。半响,只听杜商开口询道:“这些年在少林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受苦啊?”说话间眼神注视着杜柯,满是慈爱。杜柯知道这是亲情血脉交融的感觉,心中暖暖的,颤巍巍地说:“都很好,师傅待我很好,身子里的痼疾也痊愈了。师傅还传了我两套佛家的至高武功心法。”听到这里,杜商眼睛一亮,脱口道:“慧明禅师对我们杜家真是恩泽比天高啊!可惜他圆寂了,不然我定要亲赴嵩山以表感激。柯儿你说你会武功?”
  “嗯,十一岁那年师傅便开始教我些入门的武功,一套罗汉拳我都练了整整半年。随着年岁日增,师傅教的功夫也愈加深奥,他非但将佛门不传之秘倾囊相告,还把自己的体悟和心得都告诉我,这样就让我领悟起来更加容易些。”杜柯缓缓道,眼神却飘向窗外,脸上满是怀念和哀思。
  杜商知道这个孙儿有幸自幼得遇名师,心中也是大为安慰,想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郑重地说:“这是我们京兆杜氏家传绝技《龙衍枪法》,是这世间唯一可以成为天字号武学秘籍的枪法,一般的枪法最多也只是地字号武学。《龙衍枪法》若能大成,一身武功定是功参造化登峰造极,据说可以达到传说中的炼神返虚之境,四肢感官与天地同化,到那时,摘叶飞花皆可夺人性命。只是先祖有训,若无机缘切不可强行练习,否则将有走火入魔之危,一身武功尽废不说,更会有性命之忧。你且先拿回房去参详参详,明日早晨来所得的领悟和见解跟我说说。”
  杜柯听得心情激越,虽有些地方尚且不明白,也只一个劲地点头,颤巍巍地接过那本其貌不扬的小册子,像是得到了什么至宝一样藏在怀里,开口询道:“爷爷,何谓‘炼神返虚’?”
  “嗯,那是上古所传的武学至高境界,又可称为‘破碎虚空’,就近代而言,除了东渡的少林开山祖师达摩,无一人达到这个境界。柯儿,记住,武道亦是天道,习武者当时刻记住身上这些武功的作用,当立志为天下百姓谋福祉,决不可恃强凌弱,欺人弱小。”说道后面,杜商语气越来越郑重,表情也是愈加严肃,看得杜柯忙一个劲地点头。
  半响,杜商接着道:“这《龙衍枪法》传自上古真龙天子轩辕黄帝,为轩辕黄帝收服东荒龙族时,持天刑枪观龙腾四海,有感而发,其威能直可翻江倒海,使沧海桑田变之于瞬间,实非凡间所有。很自然,这也受到了自然界的约束,能真正练成的三千年以来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听到此处,杜柯不觉心下阵阵发凉,这种武功实在是飘渺的浮云啊,那么多先贤都不能成功,他杜柯又有何能力能够练成呢?想到这里,心中不免有了些自暴自弃的意思,忽地又听到杜商说道:“当然,这《龙衍枪法》博大精深,而世间武学不论是和外在表现,其本质是殊途同归的,当达到一个境界,都会对自然有一样的感悟。此枪法你只要领悟一层,爷爷可保你在你们这代年轻人中独占鳌头。”听到爷爷这么说,杜柯像是迷路的孩子又看见了前方的指向灯,心情又激越起来,此刻只想快点回房间,一赌这绝世武学的风采。
  似是看穿了孙儿此刻的心境,杜商捋着花白的胡子,微笑着说:“别着急,有的是时间。先陪爷爷下盘棋。等下回去看的时候,切忌囫囵吞枣断章取义,有不明白的地方一定要说出来,决不可凭着自己的所谓直觉擅自修习,这样很容易走火入魔的。”
  “嗯。知道了。”杜柯乖巧地点点头应道,心中却对这枪法愈加好奇,只是苦于爷爷硬要拉他下棋,他也只能留下来,没有办法。
  很快,两局棋就下完了,因为神飞九天之外的缘故,杜柯连输局,杜商看孙子也没有心思在陪他这个老头子下棋,就让他回房去了。看着杜柯离去的背影,杜商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也不知是喜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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