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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哲子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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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2 谋划

  何清河一行走远,寧远知县一撩袍角,跪在封总管身前,「请千岁示下。」

  封总管微笑道:「是许知县吧。妳辖內破获这桩大案,贵县也有训导之功,本镇论功行赏,自然少不了妳的。」

  知县听的明白,破获大案是他训导有功,那狱卒们犯下的大罪,也少不了他「训导」的干係。掂量著这里面的份量,知县叩头道:「多谢千岁。」

  封总管道:「这案子本镇也看了,何大人审的不错,其中確有情弊,若不惩处,置我大明律法於何地?」知县又要谢罪,封总管摆手笑道:「起来吧。贵县不必紧张,此事与妳无关。」

  知县鬆了口气。封总管又道:「本镇节制六省,这案子也在本镇分內。既然到了此处,本镇定要将本案审理明白。嗯,贵县若是无事,可以先走了。」

  知县巴不得丟开这烫手的热炭团,但是何清河走时交待过,如有差错唯他是问,两边他谁也得罪不起,衹好嚥了口吐沫,道:「下官遵命。但何大人曾有吩咐……」

  封总管站起身来,负著手踱了几步,说道:「妳带来的衙役,本镇信他们不过。本镇现命妳,此案所有档案文书,连这监狱即刻都由本镇著人接管。就不劳贵县费心了。」

  一听能摆脱干係,寧远知县千情万愿,忙施礼告退,接著传下令去,带上三班衙役,一时间走得乾乾凈凈。

  白雪莲一场欢喜一场空,心里几乎滴出血来,眼见著那些小太监眾星捧月般围著那脸色雪白的封总管乱转,没人来理睬她们,禁不住问道:「敢问大人,这案子还要审么?」

  封总管看了她一眼,用尖细的声音说道:「自然是要审的……天羽,妳且过来。」

  白雪莲豁出去了,道:「孙天羽杀人行姦,乃是此案凶犯,大人是要回护於他吗?」

  封总管脸色一沉,「掌嘴!」

  一名小太监过来扬起手,丹娘忙遮在白雪莲身前,「別打!」

  小太监板著脸一巴掌挥了下去,「啪」的在丹娘脸上留下五个指印。白雪莲顾不得多想,双手一错,格的拧碎木杻,与那小太监交了一掌。

  那小太监在主子的面前丟了脸,顿时青了脸,两手张成虎形,指上已带了內劲。他年纪不过十五六岁,功夫却是不弱,专门养起的指甲闪著白寒的光泽,招术怪异阴毒。

  白雪莲拳脚功夫远不及剑法精湛,但內功修为高了那小太监许多,几招过後就佔了上风。那小太监难以取胜,又换了一套拳路,两手五指並拢,掌心虚握,犹如蛇形。

  白雪莲单掌斜劈,砍在小太监右腕上。那小太监吃痛之下,就地一滚,忽然並指朝白雪莲腹下插去。白雪莲恼他下手阴毒,左脚一勾,踩住他的手腕。那小太监痛叫著蜷起身体,他年纪不大,叫声又似男似女,幼梟般尖亢,说不出的淒惻诡异。白雪莲心下不忍,慢慢鬆开脚,转身扶住丹娘。

  丹娘自从当堂供认姦情,愿与孙天羽同死後,自觉无顏面对女儿,一直回避著她的目光。到了危难关头,女儿仍护著她,心里又是酸苦又是感动。她扶著白雪莲的手,刚要说话,忽然惊叫道:「小心!」

  倒在地上的小太监忽然一跃而起,从身後摸出一条短剑,朝白雪莲腰间猛刺过去。

  白雪莲应声而动,先旋身踢飞短剑,接著朝他胸口抓去。手指还离著数寸,那小太监突然横飞起来,像被一股大力拽起般,凌空飞出数丈,一头撞在大堂的神像上,顿时脑浆迸裂,死於非命。

  封总管袖內伸出一条黑色的细鞭,毒蛇般缠在小太监颈中。鞭身色泽黯淡,不知是否因为浸透了人血,隱隱显出血色。他阴冷的声音淡淡道:「无能。丟了我东厂的脸面。」

  封总管手仍藏在袖中,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那条长鞭驀地斜掠过来,白雪莲扬手封挡,却挡了个空。长鞭如同虚影般从她掌间穿过,在她胸口轻轻一触,然後灵蛇般退了回来,缩入袖中。

  白雪莲衹觉得周身的穴道同时一麻,真气像被截断般消散殆尽,无力地跪了下来。她望著脸色苍白的太监头目,眼中充满了惊骇。另一个小太监挽著袖子过来,木著脸「啪」的给了她一个耳光。

  踏进後堂,孙天羽险些以为走错了屋子。就在堂上交手的片刻工夫,这里已经整饰一新。地上铺了层猩红的地毯,壁上张著帷幕,樑柱用彩绢包裹,悬了四顶精巧的宫灯,桌椅都已换过,上面摆了茶点。

  孙天羽定了定神,连忙跪下叩首道:「多谢爹爹救孩儿一命。」

  封总管坐在椅上,呷了口茶,淡淡道:「不用谢我。是何清河救了妳一条性命。若非何清河在此,本镇怎会亲来此地。」

  孙天羽抬起头,小心看了封总管一眼。当日在龙源,他並未见到这个权倾六省的镇抚大太监,此时坐得近了,衹见他雪白的面孔就像瓷器一般,没有丝毫血色。眉眼端正,没有丝毫不妥,但灯下看来,却如同没有生气的殭屍般,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孙天羽陪笑道:「何清河那老匹夫,怎是爹爹的对手?看他一身是病,八成活不到京城。」

  封总管看了他半晌,慢慢道:「妳错了。第一,妳不该叫他老匹夫。何清河虽然官职不高,却是我朝重臣。若非万岁倦政,不愿理事,何清河早就该升任大理寺正卿。对他的为人才干,我封德明倾心敬服。」

  「第二,妳不该咒他死。何清河与我虽政见不同,但一朝为臣,都是为万岁效命。他看不起我这阉人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也不去怪他。我朝现有太监十万,何清河却衹有一个。如今能干事的官吏越来越少,他是万万死不得的。」

  「第三,不妨告诉妳,本镇著实看不起妳的为人。慾成大事,不拘小节,自然不错。但大节有亏,就成不了什么大事。有了这一条,孙天羽,妳这辈子都成不了气候。」

  孙天羽满身冷汗,强忍著心底的惊慌,不敢作声。

  封德明不动声色,「第四,我这个乾爹是妳强认的,我並不情愿。但妳不用担心。妳能逼我认了妳这乾儿子,我就敢应承下来。也因著妳有这份急智,本镇著实又高看了妳一眼。」

  孙天羽悄悄透了口气,「多谢爹爹指点。」

  「很好,妳没有再编著些铭感五內的虚词来糊弄我。现在妳来说说,这案子该如何处置?」

  孙天羽想了一会儿,道:「儿子自然是不想死的。衹能依邸报为準,顶住大理寺,不许他们翻案。」

  「嗯。何清河的面子不能不卖。他清名在外,朝野俱知,我们死顶著扫他面子,莫说朝廷清议有碍,本镇自己也有些过意不去。」

  又要顾及何清河的面子,又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孙天羽再想不出辙来,衹好道:「请爹爹指点。」

  封总管沉吟一会儿,「不妨避重就轻,承认这里面有逼姦逼供的情弊,但是案子大体无误。我跟何清河私下商量一下,我们两人脸面要紧,朝廷的脸面更要紧。已经邸报明发的案子又翻过来,朝廷顏面何存?反正白孝儒已死,洗脱罪名也不能活过来。

  「不妨将错就错,对其家属从轻判处,保全性命;另一边对涉嫌逼姦的狱卒从重惩处,杀上几个。这样不需翻案,朝廷的脸面也保住了,受冤的家属略加拂拭,涉案的狱卒该杀就杀——就是翻过案来,结果也不外如此。妳看如何?」

  孙天羽听得心悦诚服,「乾爹说的是。白家虽然受了冤屈,但哪个庙里没有冤死的鬼呢?为了朝廷脸面,轻判宽纵也就是了。」

  封总管道:「既然如此,这案子不妨由妳处置。该抓的该放的,都由妳拿出章程,擬出来报给刑部。」

  孙天羽连忙叩首,「孩儿遵命。」

  封总管又道:「虽然由妳来擬,但文书上不能有妳的名字,免得招何清河之忌。这样吧,刚才我也跟寧远知县说了,此狱由本镇著人接管,就由东厂接管,作为东厂岭南道查逆使狱。妳来作狱正,留一名太监作妳副手,另外再给妳留些神机营军士作狱卒。」

  孙天羽大喜过望,「多谢爹爹恩典!孩儿粉身碎骨也难报爹爹大恩。」他从偏远县狱一个小小的狱卒,一跃成为东厂秘密监狱的头子,可谓是一步登天,不由他不感激涕零。

  封总管笑道:「我的几个乾儿子,最小也是三品官。妳还年轻,先在这里歷练歷练。差事儿干得好,将来还有恩赏。」

  说著,封总管唤来一个太监,指著孙天羽道:「这是我新认的乾儿子,在这儿替我们管著监狱。韩全,妳留这儿帮我儿子打理几日,得空儿跟他讲讲里面的事。等案子办完再回京。」

  那太监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削肩细腰,宛如女子,他躬身细声细气地答应道:「遵命。」

  封总管满意地直起身,「案子就由妳们去审。本镇先去歇歇。告退吧。」

  那太监仍一五一十掌嘴,白雪莲直挺挺跪在地上,头发散开,双颊被打得通红。丹娘流著泪不住涕哭;薛霜灵板著脸面无表情;玉娘刚举发过孙天羽,没想到风云突变,来了个大太监逼走何清河,又认了孙天羽作义子,此时见孙天羽出来,顿时像见了猫的老鼠,嚇得瑟瑟发抖。

  这边刘辨机等人死里逃生,都眼巴巴望著孙天羽,盼他高抬贵手。孙天羽一笑,走到大堂公案後,朝堂下跪的眾人看去,第一次感觉到手握生杀大权那种飘飘然的滋味。

  孙天羽扶著座椅,说道:「韩兄请坐。」

  韩全垂著手,笑咪咪道:「小的不敢,孙兄请。」

  两人推让片刻,孙天羽才坐了。他看了眼泪光盈然的丹娘,心里一酸,接著又被心里的喜悦自得冲淡,温言道:「起来吧。」

  丹娘摇了摇头,低泣道:「別打了……」

  孙天羽既不认得掌刑的太监,也不知道乾爹说的掌嘴要打多少,犹豫间,旁边的韩全已经喝道:「住手!」

  那太监立刻收手退下。

  孙天羽咳了一声,道:「此案继续审理,由本人那个……」座椅上似乎还带著何清河的体温,但眨眼之间,他就由案犯成了审案的主官,犹如作梦一般,他顿了顿,压下心底的慌乱,口齿变得流利起来,「谁有冤情,尽可呈诉上来。」

  堂下静悄悄无人开口。

  孙天羽缓缓看过眾人,说道:「薛霜灵,妳有冤情么?」

  薛霜灵道:「大人明鉴。贱囚实实在在早该死了,被拿入狱都是贱囚犯贱自找的,一点冤情都不敢有。大人如何处置,都是贱囚应得之罪,贱囚心甘情愿得很呢。」

  孙天羽目光从丹娘身上掠过,望著玉娘道:「裴青玉,妳有冤情么?」

  玉娘咬住红唇,忍著泪摇了摇头。她本来生得风流俏丽,此时穿著一件宽大的青布男衣,愈发显得身材纤柔娇美,风姿楚楚动人。

  这贱人当堂翻供,险些害得他身败名裂,这一次无论如何也饶不过她。孙天羽暗自盘算著,看向堂上最後的倔强女子,冷笑著问道:「白雪莲,妳可有冤情吗?」

  白雪莲扬起脸,喊了声「有!」忽然口中溢出鲜血,委顿在地。丹娘这一夜心力悴损,惊痛之下,也险些晕倒。

  刘辨机在底下见堂上又要大乱,忙喊道:「稟大人,小的有冤!」那些狱卒闻声也连忙叫嚷喊冤。

  孙天羽心下著急,忙道:「鬆开刘辨机,卓天雄两人,其他人等一律押入大牢!」

  陈泰等人这会儿衹恨自己瞎了眼,投错了娘胎,抱错了大腿,攀错了高枝,一窝蜂嚷道:「孙哥!孙爷!饶了兄弟吧!往後就是给妳当牛作马……」嚷著被军士们拖了下去。

  几名女犯也被带了下去,薛霜灵、白雪莲仍被押回大牢。韩全一边吩咐兵士拿人,一边笑著细声对孙天羽道:「小的刚来,对案子也不熟,请孙大人告準,这些卷宗,还有这犯人由小的带下去,先行审理。」

  「这个当然!」孙天羽见他要带玉娘审讯,当即满口答应,又叫来卓天雄,「这位是韩內使,封千岁吩咐了,韩內使往後就是咱们的主心骨,赶紧给韩爷安排处院子,用心照顾伺候。」

  韩全笑吟吟道:「岂敢岂敢,小的不过是受孙兄驱使的小卒罢了。」

  卓天雄答应了,领著韩全到後院安排住处。余下的太监不用吩咐,已经把狱正厅整理妥当,请了封总管前去安歇。等堂上无人,刘辨机揉著腕上的捆痕,摇头笑叹道:「真跟作梦一样……刚才还是阶下囚,转眼又逃出生天。不经此事,怎知就这么好端端站著,就是福分呢。」

  孙天羽笑道:「可不是么。不过现在咱们可不衹是站著的事了。刘兄可知,妳我现在是什么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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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01-23 15:12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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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3 断情

  「我五日前——」孙天羽看了看天色,「已经是六日了——赶到龙源,把英莲送到千岁府中。我这身份当然是见不到千岁,幸好英莲身边带著刘兄的状子,我又附了个夹片,让那小子都带了去。第二日,那韩內使来见了我,说千岁已经知道了,让我回来待命。我又等了两日,打听到白莲教已被討平,述功的折子也递了上去,才急忙回来。没想到封千岁也已经动身,亲自来了这神仙岭。」

  刘辨机算了算时间,讶道:「这不对啊。」

  孙天羽咬牙一笑,「没错。那邸报必是假的。圣旨封千岁未必敢作偽,想必是听说何清河要来两广,就在京城著人运作,討了圣旨,快马递到龙源。但述功的折子送去不过数日,邸报绝不可能这么快送来。」

  刘辨机拈著鼠鬚道:「没听说封千岁跟何清河有什么过节啊?封千岁怎么这么偏帮咱们?」

  孙天羽私下也猜度过,这里面至少有两个原因,一是封德明节制六省,討伐白莲逆匪,耗时年余,耗费內幣千余万两,这里面未必就没有情弊。

  何清河官声显著,有他在广东,就好比一堆火药旁放了个火种,因此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支走,远远调回京城。

  其二是英莲。那日跟丹娘闲话,说起有些太监喜欢狎童。孙天羽顿时动了心思。他第一次去龙源,连人影都没见到,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英莲送给封总管当了覲见的礼物。这下对了路子,第二日就有了回音。

  韩全私下告诉他,封千岁对英莲极为中意。这个案子一旦翻过来,作为白孝儒唯一的子嗣,何清河必定要穷索白英莲的下落。到那时,少不了要牵涉到封总管身上,他抢先一步将案子压下来,也少了个把柄。

  圣旨不敢作偽,邸报都是书手抄录後明发各省,偽造一份绝无难处。何清河接了圣旨、邸报,就算有千般疑问,也衹好立即回京。封德明来此第一件事就是收了寧远县这所监狱,改由东厂密辖,绝非隨意处置。

  而是这样一来,豺狼坡监狱就成为东厂属下。趁著何清河奉旨离广回京,封德明尽可以从容报部述功,再正式刊於邸报。到时何清河纵然明知有诈,但木已成舟,也无法对不属六部管辖的东厂下手。

  孙天羽心里想的明白,却不能对刘辨机明说,衹嘲讽地笑道:「这多半就是父子情深吧。」

  刘辨机闻言也笑了起来,叹服道:「孙兄这一著真是高明!这次我跟天雄都是托了孙兄的福,往後还望孙兄莫怪我等愚鲁,多多提携。」

  「刘夫子这样说就太客气了。」孙天羽逊谢几句,然後正容道:「这监狱眼下已经是东厂密辖——我们几个都已经是东厂属下了。」

  「什么?」刘辨机闻言一惊,待问明原委,他皱眉想道:岭南道查逆使……

  难道不是二十四衙门?想著他浑身一震,「孙兄,这一下咱们可是进到內廷最隱秘的重地了。」

  明代內廷设有十二监、四司、八局,合称二十四衙门,各设有掌印太监,掌管大內诸事。至於东厂,则是永乐十八年,明成祖在东安门北设立,暗中监察百姓、诸官言行。其总管由司礼监第二秉笔太监、第三秉笔太监充任,向来为皇帝私属鹰犬。

  成化年间,大太监汪直成立西厂,与东厂、锦衣卫合称两厂一卫,权势更在东厂之上,但不久即废。武宗年间重设又废,唯有东厂始终为皇帝操纵。

  经过百余年经营,东厂势力早已凌驾於六部九卿之上。虽然对外衹设掌刑千户、理刑百户两位贴刑官,由锦衣卫千户、百户充当。属下隶役、缉事等属员也都由锦衣卫拨给,但是实际上东厂势力较对外宣称的远过百倍。衹是东厂除皇帝外,不受任何管辖,无人知其內情。

  封德明本是司礼监第三秉笔太监,兼任东厂副都总管。因为白莲教作乱出任镇抚将军,节制六省军政,可谓位高权重。这次他将监狱安置为岭南道查逆使管辖,才隱隱露出东厂內幕一角。东厂內部不仅设有查逆使,而且势力早已超出京师,直至岭南。怪不得封德明已经受封千岁,仍不肯辞去名义上仅四品的东厂副都总管一职。

  刘辨机道:「孙兄,这个狱正的份量著实不轻。在下暗自推算,东厂在各省细作虽多,但监狱要人要地,不易隱蔽,未必能有几个。封千岁多半是看到豺狼坡地处深山,又是三省交界,才挑中此处。」他口气热切地说:「孙大人,您往後必要受大用。」

  孙天羽笑道:「能逃过这一劫已经是求神拜佛了,还说什么大用不大用?倒是这狱里新添了这么些生人,还要靠刘夫子跟卓二哥两位多多帮忙。」

  夜色已深,两人又谈了一会儿,便各自回了住处。

  孙天羽本来被这夜的变故撩拨得满心兴奋,一路走来,脚步却渐渐沉重。到了门前,他犹豫良久,才推开了门。

  丹娘在床头静静坐著,两人都回避著彼此的目光,不知如何开口。

  忽然不远传来一声淒惨的叫声,接著又被突然截断。丹娘身子一抖,听出是玉娘的声音。

  「我对不住妳。」孙天羽道:「但从现在起,我不会让妳再受半点委屈。」

  丹娘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其实我也有对不住妳的地方。」她声音极轻,然後展顏一笑,「奴知道天羽哥是个有誌气的。不要为奴误了妳的事。」

  孙天羽本想把自己陞官的事说出来,突然又觉得无味,衹好默然。丹娘也不再说话,像往常那样服侍他除了靴袜,铺了床睡下。

  孙天羽贴著枕头忽然想起来,问道:「玉莲怎么样?」

  丹娘像被针紮了下般一颤,接著强自镇静下来,「没事的,她受了些伤,晕了过去。妳走後她醒了一会儿,也没说话,又睡著了。後来……」

  丹娘没有再说下去,孙天羽知道,後来她被何清河派人请来,何清河本意是想揭穿他孙天羽的嘴脸,然後让丹娘来作证,没想到势得其反。丹娘将罪过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孙天羽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又隱约有些不是滋味,过了会儿柔声道:「明儿一早,我就让人送妳回去。」

  丹娘点了点头。

  孙天羽心里突然一急,一把拉住丹娘,「杏儿,妳別死!还有玉莲……」

  丹娘背对著他,彷彿睡著般没有作声。孙天羽的话脱口而出,说完自己又觉荒唐。他嗅著丹娘身上暖暖的体香,心事渐渐懈了,不久昏然入睡。

  暗夜里,丹娘一双眸子微微闪动波光。

  次日一早,孙天羽便来拜见封总管,口称:「儿子给父亲大人问安。」

  封总管受了他一拜,问道:「案子审得如何?」

  「回父亲大人,案情已经查明:白孝儒勾结白莲教逆匪一事属实。白莲教逆匪薛霜灵、其妻裴丹杏、妻妹裴青玉都可作证。另由何清河大人举发,豺狼坡监狱狱卒聚眾逼姦逆匪家属之事,也已查明属实。涉案狱卒十一名,现已全部捉拿入狱,听候处置。」

  封总管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涉逆大案,东厂有权自行审理,衹需报部即可,妳且说说如何处置。」

  孙天羽决然地道:「逼姦女犯,律法不容。况且又是聚眾逼姦,依律不论首从,一律斩首!」他此刻动了杀心,要将除刘辨机、卓天雄两人外一眾狱卒,全部处死。

  孙天羽如此辣手,连封总管都有些意外。杀几个狱卒,不过是演戏给何清河看,没想到他弄假成真,竟要把同僚清除乾凈。但此举对封总管来说有利无害,几个狱卒的性命,不过虫蚁一般。

  「也好。那涉案逆匪,白孝儒的家属呢?」

  孙天羽说道:「薛霜灵身为逆匪,確凿无疑,擬凌迟处死。白孝儒之妻、妻妹、次女並不知情,又无过错,各杖决三十。其长女白雪莲,身怀武功,图谋不轨,定为斩首。」

  封总管虽然是太监,却无半点轻浮之態,他坐在椅上,腰背挺得笔直,举手投足间气度谨严,若非頜下无鬚,肤色怪异,与其他朝廷重臣相比,並无半点逊色。

  他看了眼孙天羽,说道:「薛霜灵倒也罢了,擬斩首即可。白孝儒家属轻者太轻,重者太重。若说不知情,又为何能作证?杖决三十直如儿戏,改为杖决三十,流三千里。」

  孙天羽心下叫苦,若是流三千里,丹娘等人都要北迁辽东,那才是鸡飞蛋打一场空。

  封总管见他不作声,也不开口,衹慢慢喝著茶。

  孙天羽硬著头皮道:「父亲大人……」

  封总管将茶盏往桌上一放,喝道:「昏憒!一个下三滥的村妇就将妳弄得神魂顛倒!来人!传我的令,将罪妇裴丹杏拘来!」

  孙天羽一颗心直沉了下去。

  封总管尖著嗓子道:「没出息的东西!要不妳跟那女子一刀两断,要不妳就自己一刀两断,进宫来当太监,免得将来坏我大事!」

  一个太监进来道:「稟总管,没见著那女子。」

  孙天羽嚥了口吐沫,艰难地说道:「回稟爹爹。裴氏清晨已经回家去了。孩儿知过了,往後绝不会为那罪妇动心。」

  封总管道:「一个女子,有何关紧的?妳若当真捨不得,就告诉爹爹,爹爹立刻让人把她杀了,免得妳心神不定,办不得差事。」

  孙天羽道:「孩儿衹是贪图那婊子的美色,哪里有半分情义?爹爹的教训孩儿都记住了。莫说没有情义,就是有,此时也恩断义绝,是死是活孩儿也不放在心上。」

  这时韩全也已进来,垂手立在一边,封总管容色稍霽,说道:「东厂最忌儿女私情。往後妳便知道了。韩全,那几个女子由妳处置。莫坏了我东厂规矩。」

  「小的明白。」

  房间里寂静下来,封总管似乎在想著什么,近乎透明的皮肤下一根血管微微变红,又消失了。孙天羽忽然意识到他是一个年近六旬的老人,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寒意。

  「天羽。有桩事要妳来做。」

  「孩儿听命。」

  封总管又沉吟了一会儿,说道:「白孝儒的家眷如今有几人在狱里?」

  「有白孝儒妻妹、长女。」

  「把她们都带来。」

  一夜之间,白雪莲彷彿已经绝望了,空洞的眼睛没有一丝神情。玉娘像是突然得了重病,脸色苍白,步履艰难,由人扶著才勉强走来。

  封总管不经意地瞥了两女一眼,说道:「韩全,把莲儿带来。」

  韩全轻手轻脚进了內室,接著带了一个锦衣玉服的童子出来。

  白雪莲嘴唇一颤,险些脱口叫出「英莲」。

  白英莲穿了件白綾绣花的锦衣,头发梳到脑後,用一衹金环束了,更显得一张精緻的小脸粉雕玉琢,唇角那颗小痣胭脂般鲜红。数日不见他神色中似乎多了几分陌生,但见到姐姐他仍露出欢欣的表情。看得出,这些天封总管並没有薄待他。

  封总管招了招手,叫他到了跟前,细声道:「莲儿,昨晚睡得香么?」

  「嗯。」

  封总管道:「公公已经替妳翻了案子。这狱里欺负过妳跟妳娘的坏人,公公已经下令要把他们全部斩首。」

  此言一出,白英莲固然笑逐顏开,连白雪莲也愣住了。

  封总管和顏悦声地说道:「妳娘跟妳两个姐姐,现在还有妳娘姨,也都免了死罪。公公答应妳的已经做了,莲儿,妳答应公公的呢?」

  白英莲开心地说:「公公,我往後就陪著妳。」

  封总管笑呵呵道:「那好,莲儿往後就跟著公公吧。」

  白雪莲心里猛然一跳,脱口叫道:「英莲!」

  白英莲愕然回首,衹见姐姐紧张得面无血色,叫道:「他是个太监!他要妳也做太监的!」

  封总管脸色一沉,韩全喝道:「住口!」

  白雪莲撑起身来,「妳这个不男不女的阉狗!不许碰我弟弟!」

  韩全扬指朝她的胸前点去,动作快如鬼魅。白雪莲翻腕格开,又连挡了他三指,又还了一掌。白雪莲资质出眾,虽然修为尚浅,但较韩全也差不了太多。韩全暗自估算,即使能取胜也要到百招之後。

  正焦急间,旁边的孙天羽突然一掌朝白英莲头上拍去。白家仅这一个男孩,绝不容有半点闪失,白雪莲连忙去挡,身後露出破绽,被韩全趁机点中穴道,刚扬起身便瘫倒在地。孙天羽手掌落下,在英莲额上一抹,便收了回来。

  封总管对白雪莲的挣扎视若无睹,衹笑咪咪对英莲道:「乖孩子,等妳凈了身,就能跟著公公了。」

  白英莲虽然不明白凈身是什么意思,但姐姐的叫声却让他害怕了,说道:「不,我不要当太监……」

  封总管冷哼一声,「不晓事的孩子。」

  韩全在旁细声细气说道:「小傻瓜,做太监有什么不好?当了太监,出入內廷,在万岁爷跟前效力——那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多少人凈了身想当太监还当不了呢。封公公心疼妳,才给妳指了条明路。往後想陞官想发財,都由著妳呢。」

  英莲被他说得糊涂起来,偷眼去看姐姐。但白雪莲被点了哑穴,眼睛发红却说不出话来。玉娘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嚇,神情恍惚地望著英莲。这孩子,俊美得太有些过分了。就像那个韩全……她大腿又颤抖起来。

  封总管细声道:「韩全,妳帮天羽一把。」

  韩全抿嘴一笑,抓住英莲的胸口,将他提到一衹圆凳上。白英莲猛然间有了种大难临头的预感,一边尖叫,一边拚命扭动身体,两脚乱踢。韩全驾轻就熟地拧住他的双臂,将他拧得向後倒去,顺手封了他两腿的穴道。

  韩全笑吟吟道:「別怕啊,衹要轻轻疼一下,把下面那个多余的物件一切,把妳阉掉就好了。」

  白英莲嚇得哭了起来,「公公,別阉我……我以後一定听妳的话……」

  韩全挟住他的身子,「这会儿就该听话呢,別乱动。」

  「我不听!我不听!妳放开我!」白英莲扭动著身体,拚命挣扎。

  韩全抬起手指,準备连他上肢的穴道也一並封了,封总管摆了摆手,尖声道:「取家什来。还有,木击子也拿来。」

  韩全怔了一下,应道:「是。」

  孙天羽过来抓住英莲的双手。片刻後,韩全从內室出来,一手拿了衹托盘,一手拿著衹类似竹枕的物件。两人抬起英莲,把竹枕垫在他臀下。

  封总管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天羽,去做吧。」

  白英莲躺在地上,屁股垫得抬起。他下肢无法动作,肩头被韩全按著,满面惊恐,像一条搁浅的小鱼,在暗红的地毯上紧张地吸著气,小肚子一鼓一鼓。

  孙天羽站起身,托盘里放著一具木匣,旁边摆著一方崭新的白布,还有一衹木制擂臼。封总管将白雪莲和玉娘叫来,让他当著两人的面,亲手阉割英莲。就是在他跟丹娘之间,结下一个解不开的死结。他无法想像,丹娘知道他阉割了自己唯一的儿子会是……孙天羽一咬牙,打开木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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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4 阉割

  黄杨木雕成的匣內铺了块鲜红的绒布,一柄金色的小刀静静躺在上面。那刀宽约二指,长有四寸,刃口磨得极为锋利,却不带半分铁气。这是阉割用刀的讲究,必须是金铜合铸,不能夹有铁质。

  一名小太监进来递上了一盆滚水,不言声地出去了。孙天羽拉开白英莲的衣服,将他裤子扒到膝下,依著韩全的指点,将白布在滚水中浸过,然後将英莲腰腹胯下仔细擦洗一遍。

  白英莲皮肤收紧,恐惧地战栗著。他肌肤极为细腻,刚被擦洗过的腿间一片莹白,如同剥壳的熟鸡蛋般,光溜溜又粉又嫩。他屁股被垫高,小腹挺起,腹下一根小肉棒弯弯翘起,衹有小指粗细,羊脂蜡烛般光洁无毛。还未曾发育的肉棒上没有任何色素沉积,白生生可爱之极。

  孙天羽放下白布,拿起微凉的铜刀,在白英莲腹下按了按。犹豫著不知该如何下手,韩全朝他使了个眼色,躬身问道:「千岁,是全去还是半去?」

  封总管想了片刻,尖声道:「把內势去了。」

  「是。」韩全答应了,然後把孙天羽拉到一边,在他耳旁低声说了几句。

  孙天羽心领神会,拿著刀走到英莲身边,将他双膝分开,英莲下腹一根毛发也无,除了那根软软的小肉棒,再无他物。孙天羽捏住英莲的阴茎,朝上提起,将肉棒下的阴囊暴露出来。英莲还是童子,阴囊又紧又小,似乎隨便两个手指,就能将它捻碎。

  由於紧张,英莲阴囊收紧,里面两颗小肉丸有一半陷进腹內。孙天羽按照韩全的指点,将白布浸热捂在英莲腹下。被热气一激,睾丸渐渐地滑出,孙天羽用两指挤住,揭开白布。

  白雪莲望著弟弟,口中忽然溢出了鲜血。她当日衝开穴道实属凑巧,还因此伤了经脉。韩全点穴的指法、劲力比孙天羽高明许多,她勉强提气衝穴,情急之下,顿时真气逆行,伤上加伤。

  韩全瞥了白雪莲一眼,也不去理会,和声细语地对白英莲说道:「公公这都是为了妳好。往後妳就明白了。」

  白英莲急促地喘著气,牙关格格轻响,「我不要当太监,不当太监……」

  「傻孩子,把那脏东西去掉,妳就一步登天了呢。」

  英莲的睾丸又小又软,孙天羽用指尖挤著,右手拿了刀,顶在阴囊中间,一咬牙刺了进去。英莲衹觉阴囊先是一凉,接著火烧般炙热,顿时尖叫了起来。

  孙天羽切开的创口並不大,里面衹流了几滴血,更多的则是一种异样的黏滑液体。他挤住阴囊中一衹小肉丸,将它从创口挤了出来,小心地剔出精管。那衹粉红的肉丸从阴囊的创口中掉出,落在孙天羽手心,上面仍连著精管血脉。他拿好睾丸,又对另一颗如法炮制。

  英莲惨叫著拚命挣扎,忽然一口咬住韩全的手臂。英莲忽痛之下,牙关咬得极紧,朝全臂上鲜血直流,却不动声色。衹片刻工夫,孙天羽已经将两粒睾丸都挤了出来,睾丸上精管血脉俱全,一端连入阴囊,一端落在他手心,带著血色的肉丸並在一处,温热而又柔软。

  这时睾丸血脉未断,再放进去,将养几日还能痊癒.孙天羽拿著那两粒仍活著的睾丸,暗暗吸了口气,说道:「请爹爹示下。」

  封总管看了眼英莲,淡淡道:「这孩子还有些燥性,须得去了方好。用木击子吧。」

  孙天羽拿起那衹用红木雕成的碗状擂臼,放在英莲腿间,手一倾,将两粒湿滑的肉丸放在里面。那擂臼里面打磨光滑,木纹清晰可辨,睾丸放在里面,就如两衹生蛋黄。与擂臼相配的还有一桿木杵,顶部大如儿拳,沉甸甸份量十足。孙天羽一手托著擂臼,一手举起木杵,犹豫了一下,然後狠狠砸了下去。

  啪唧一声,英莲猛然昂起了头,脸色剎那间变得苍白,他甚至没有来得及惨叫,眼神便急剧黯淡下去,变得一片空洞。

  那根软软的阴茎歪在一边,被切开的阴囊中,垂著几根细细的精管血脉。在他胯下,一支木杵将他的睾丸砸得稀烂,零星血肉飞溅出来,沾在男孩腿上。

  玉娘身心本就被折磨得虚弱之极,目睹此景,顿时一声不响地晕了过去。白雪莲一口一口地咯著血,此时也闭上了眼睛,不能再看。

  原本完整的睾丸变成一摊肉浆,黏黏地沾在木杵下。孙天羽一阵噁心,赶紧扔开。韩全放开英莲,抹了抹臂上的鲜血,在舌尖一舔,格格笑道:「这下凈了身子,妳就能安心伺候公公了。」

  封总管起身道:「帮他止了血,收拾乾凈,跟本镇一道回去。」

  孙天羽忍住心头翻滚作呕,忙道:「爹何不多留几日,让孩儿尽尽孝心。」

  「此间事情已了,为父就该回去了。」封总管道:「天羽,临行前为父有一句话交待:衹有小聪明,担不起大事。妳用心领悟吧。韩全。」

  韩全忙跪下磕头,「请公公吩咐。」

  「天羽与我父子相称,今後就是一家人了,诸事不必瞒他。天羽新入门墻,有事处得不妥,妳要多加规劝,等案子结束,妳回京後向本镇稟告。」

  「是。小的明白。」

  这边已有人给英莲处理了下体伤势,敷药裹了伤口,将他送到外面。那些隨从太监都是作惯事的,不一会儿就收拾了物品,整装出行。

  封总管的座輦已经换成一项八抬大轿,英莲躺在轿中昏迷不醒。封总管升了轿,孙天羽、韩全领著眾人齐声道:「恭送千岁。」

  等封总管一行人过了豺狼坡,看不到踪影,眾人才起身拍打身上的灰土。韩全恭敬恭敬地说道:「孙狱正,这是千岁吩咐拨来的士卒,一共二十四人,请大人分配差事。」

  孙天羽狱卒出身,对此並不陌生,等问过名姓,便将士卒分为四组,两组由卓天雄管理,轮流看守大牢,一组由刘辨机分管,处理文书杂事,其余六人跟隨韩全,他不再过问。

  士卒们接了差事,便各自离开,孙天羽留下刘辨机、卓天雄、韩全在內厅商议。第一桩,就是按照封总管的吩咐,由刘辨机擬出案情经过,连同处置结果一並报至三司;第二桩是将狱中原有犯人解往寧远县关押,同时在县档內销去豺狼坡监狱。对外界而言,这监狱往後就不存在了;第三桩是与东厂岭南道查逆使联络,将监狱归入东厂。

  韩全安静地坐在旁边,也不插口,等三人商量完,才靦腆地说道:「第三桩是在下的差事,小的即可去办。」

  封总管走时说得明白,韩全名为协助,实为督看,孙天羽道:「如此就有劳內使了。」

  韩全不再多待,施礼告退。三人把他送出门,又回来坐下。卓天雄劈头就道:「那些人都杀了?可是十一条人命啊。」他跟鲍横陈泰等人没什么交情,但狱卒里也有几个与他交好,在豺狼坡朝夕相处半年,一起杀了难免有些过意不去。

  孙天羽道:「都杀了乾凈。我看封总管的意思,也是尽数杀了,这监狱越保密越好。」

  卓天雄不再多说。他能捡回一条性命已经额手称庆,也顾不了那么许多。

  刘辨机抽著水烟,慢慢道:「我刚才问过。这些士卒出自神机营不假,但都是封千岁到龙源後招募的。」

  他犹豫著没有开口,卓天雄在旁边笑道:「刘夫子太小心了,这里就我们三人,有什么不敢说的?我老卓军汉出身,什么没见过?一眼就看出,这帮傢伙都是倭寇!封总管私下招了这些人,没地方安置,放在监狱里,神不知鬼不觉。」

  孙天羽道:「这些咱们別管。封总管这么做自然有他老人家的道理。咱们把差事办好就成了。卓二哥,妳看这些人功夫怎么样?」

  卓天雄摸著下巴道:「有几个算是好手,大部分也就是平常。但比牢里头关的那些强得多。」

  孙天羽鬆了一口气,「那就好。还有件事,要跟两位商量——白雪莲功夫不俗,现在那韩內使虽然能胜过她,但也不是长久之计。一头老虎关在笼子里,总是险事。现在案子也差不多了,不如把她脚筋挑了,除去一个大患。」

  刘辨机、卓天雄对白雪莲的功夫深自忌惮,当下都无异议。孙天羽想了想,「就这三两天吧。先把狱里的犯人都解走,免得走漏风声。」他站起来道:「狱里的事两位多费心。我出去一趟,有事到酒店找我。」

  丹娘熬了粥,拿了碗坐在床头。玉莲一口也不愿吃,两眼直直望著帐顶,目中似乎生机已绝,透出一片死寂。

  丹娘放下碗,「妳跟娘都是命苦。玉莲,」她乞求般道:「妳就认命吧。」

  「身子已经脏了,再洗也不会乾凈。不认命还能怎么处呢?」

  玉莲木然睁著眼,没有一丝反应。在她柔白的颈侧,被人掐出的瘀痕清晰可辨。

  丹娘淒然泪下,「我们家不知招了什么忌……实话告诉妳吧,不光是咱们娘儿俩——雪莲也已经不清白了。还有妳青玉娘姨,守了这么些年,也被人给坏了贞节。她嫁的官人,娘嫁的读书人,雪莲在外学武,妳在家做针线……不管做什么,我们家这些女人都逃不脱这一劫。」

  「衹要是女人,免不了会遇见这种事,没遇上是她们命好罢了。命苦的女子不衹是妳一个……妳爹爹讲的女儿经,娘也听了。可天下的女子成千上万,难道遇到这种事都要死吗?」

  丹娘拭了泪,柔声道:「玉莲,妳仔细想想。娘给妳烧些水,一会儿洗洗,换身新衣服。」

  丹娘下了楼,正见孙天羽进来。她没有作声,微微福了一福。

  「玉莲呢?」

  「上面。」

  「怎么样?会寻死么?」

  丹娘苦涩地笑笑,「不妨的。昨天不死,那口气懈了,往後更不会死了。」

  孙天羽忽然想起自己刚阉了她唯一的儿子,心里不由抽搐了一下,同时升起一股强烈的慾望。男人仅有的,不过是胯下那一点东西而已。他一把搂住丹娘,便去扯她的裤子。

  丹娘没挣扎,任由他将自己的裤子扯到臀下,伏在一张椅子上,耸起圆臀,被他从後面干进去。往日交媾,丹娘总是满心欢喜,用出十二分的媚態,引得孙天羽兴致高涨。这次她却似乎没有反应,衹静静趴著,让他插弄。

  孙天羽停了下来,低声道:「杏儿,妳在生我的气么?」

  「没有。」丹娘摀住脸。半晌呢喃道:「好像是做了一场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

  「妳後悔了么?」

  「不知道。我衹是……什么都没有了……」

  孙天羽沉默下来。丹娘並不知道她儿子被阉割,长女要被挑断脚筋,她和玉莲、玉娘像玩物一样被人轮姦污辱,最後还要被当成囚犯,流放到三千里外。这些花枝般的女子,将会一个一个无声无息地消没在异乡。她不知道,但她预感到一切。

  他拔出阳具,淡淡道:「这案子虽然没翻,但跟翻过来差不多,妳们母女的命都保住了,那些欺负过妳们娘儿俩的现在都下了狱,我已经定了斩首,没几日好活了。」

  「多谢了。」

  「十一个。都是斩首。」

  丹娘身子一震,孙天羽已经站起身,「我上去看看玉莲,一会儿有人来,妳让他进来。」

  一见到孙天羽,玉莲的眼泪立刻滚了出来。她翻身面对著墻壁,肩头不住抽动。

  「哭什么?別哭了。」

  玉莲泣声道:「我没脸见妳……还不如死了乾凈。」

  孙天羽揭开单子,衹见她臀间垫著块白布,上面沾著血跡。玉莲後庭已被他用过,若不是那几个傢伙太狠,原本不该受伤。他抚著玉莲的白臀儿道:「这事怨不得妳。跟我说说,那天是怎么回事?」

  玉莲又羞又痛,涕哭著开不了口。孙天羽再三逼迫,她衹是不说。孙天羽气恼起来,拉起玉莲,把她衣裤扒了乾凈,喝道:「跪在地上!给我说!」

  这本是对待偷情女人的手段,用在玉莲身上,顿时把她嚇住了。玉莲一边痛哭,一边一五一十说了经过。昨天上午,那些人怎么闯进店里,怎么逼姦丹娘,娘怎么上楼躲避,被他们抓到,他们怎么捆了她的手,把她按在床上轮流姦淫,又怎么强弄她的後庭,直把她乾得晕倒……

  玉莲说得羞不可抑,孙天羽却不动声色。等她说完,孙天羽道:「妳知道有三个人干过妳前面?」

  玉莲流泪点了点头。

  「第一个是谁?」

  「是一个姓鲍的……他的样子我想起来就噁心!」那是第一个脏了她身子的人,对玉莲来说是刻骨铭心。

  孙天羽道:「是那个傢伙啊,给妳娘屄上烙字的就是他。他怎么干妳的?」

  玉莲咬著嘴唇,哭得梨花带雨,「娘说,我们脏了身子,就不能再嫁给相公了,免得相公丟脸……我真想去死……」

  楼下忽然传来拍门声,孙天羽起身道:「別急著去死,仔细想想姓鲍的那会儿怎么干妳的,一会告诉我。」

  孙天羽起身出了门,玉莲怔怔想著,心里像刀割般疼得抽搐起来……那个骯脏的男人,像狗一样趴在她身上,下流地挺弄著……流著口水的嘴巴,在她乳上乱舔乱咬……最後掰开她的嘴,把那根腥臭的阳具放在她口中喷射……

  一个人突然扑了过来,从背後把她压住,一根粗硬的物体在她臀间乱撞。玉莲惊恐地回过头,嚇得尖叫起来。

  那个噩梦中的男人此刻又一次压在了她身上。她赤裸的身体扭动著,拚命挣扎。但无论她怎么用力推搡,那个男人都死死搂住她,在她赤裸的胴体上四处乱摸。

  鲍横呵呵地叫著,像发情的野兽一样,试图姦淫玉莲。他一手插在玉莲腿缝中,将她的大腿拚命扒开。一边挺起阳具,往她腹下乱捅。

  惊慌间,一个硬物塞到玉莲手中,玉莲顾不得多想,用力朝鲍横胸口捅去。

  一股鲜血猛然溅出,洒在玉莲颈中,那温热殷红的液体使她几乎晕厥。漫天的鲜红不住飞起,像雾一样升腾翻滚。玉莲脑中衹有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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