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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山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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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回 疯癫媳妇不辩草谷,冷血婆婆卸磨杀驴 

  光棍难,光棍苦,光棍裤裆胀如鼓。

  拣个癫女来解闷,谁知撞上母老虎。

  “混帐,”看见膀大腰粗的光棍儿子竟然如此的懦弱,被一个疯癫女子骑在了身下,脖子也被疯癫女子死死地掐住,噎得直翻白眼,潘婶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抡起鸡毛掸子跃身上炕:“反了你啊,竟然骑到你老爷们身上去了,真是倒反天纲了!”

  雨点般的鸡毛掸子一时间把癫女抽晕了,她捂着脑袋连滚带爬地退缩到了炕梢,昏暗的灯光下,潘婶特别注意到,癫女黑毛簇拥的私处泛着些许血迹,当她逃向炕梢时,微叉开的大腿内侧也是血迹斑斑。潘婶终于明白过来了:好么,真没想到,咱们从路边白拣回来的媳妇,还是个没破瓜的处子呢!潘婶大喜过望之余,禁不住地扑哧笑出了声,手中的鸡毛掸子也停止了击打:呵呵,也许方才圆房时,我儿子动作太大,把她给弄痛了!想到此,潘婶勉强收起了笑容,用鸡毛掸子直指癫女的鼻子尖:“说,为什么要掐你的老爷们?嗯,”“咦咦,呀呀,”听见潘婶的质问,癫女一脸委屈地叉开大腿,手指着自己血迹斑斑的私处,皱着眉头,咦咦呀呀地控诉着。潘婶见状,果然验证了猜测,忍不住地再次笑了起来:“笨蛋,这没什么,是女人都得这样,新婚之夜都必须痛几下,完了便没事喽,懂么?混帐东西,再敢如此对待你的老爷们,看我抽死你!栓柱啊,”潘婶又转向光棍儿子,就在妈妈教训癫女时,被癫女骑在身下暴打的光棍汉,悄悄地扯过被子,很是难堪地掩盖住赤裸裸的身子,听见妈妈呼唤自己,望着妈妈那慈爱的面庞,憨厚的儿子扯起被角,一脸愧色地蒙住脑袋:“妈妈,这,这,”躲在被窝里的栓柱不知说些什么才好,方才,当妈妈不容分说地将其推进屋内时,望着火炕上的癫女,栓柱即新奇又紧张,手足无措地坐在炕沿上,面对着癫女同样是茫然若失的目光,光棍汉笨嘴拙腮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咦咦,呀呀,”好么,癫女的回答令栓柱哭笑不得:她不仅傻,还是半个哑巴,望着癫女傻怔怔的神态、毫无防范,或者说是毫无掩遮的姿式,栓柱多少有了些胆量,并且,女性白嫩嫩的鲜肉早令光棍汉口涎横流了:他妈的,豁出去了,管她是憨是傻,先过把瘾,也不枉做了一回男人啊!于是,栓柱蹬掉鞋子,脱下外裤,纵身跳上土炕,冲着癫女跃跃欲试而去!

  光棍汉一天书也没念,一个大字也不认识,长年累月除了干农活,连屯子也未曾走出过,面对着异性,既不会说些温情的话,也不会搞些爱抚的动作,全凭着一腔鳖闷多年的色血,大手掌一挥,呼地掀起了绵被,一个活生生的胴体,油然呈现在光棍汉的眼前,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迷人的柔光,冒着枭枭的热气,那是因刚刚洗浴过,再经火炕的烘烤而形成的热气。栓柱不由自主地嗅闻起来,透过再熟悉不过的炕土味,光棍汉又嗅闻到一种异样的,却是无比诱人的气味,那无疑是从癫女身上发散出来的,光棍汉好不兴奋:真香啊,就好比,好比,……,光棍汉虽然没有文化,想象力却是相当丰富,一边嗅闻着那迷人的气味,一边默默地嘀咕道:好馋人的肉味啊,那气味,就好比妈妈最拿手的好菜……猪肉炖粉条,即浓香又纯厚,不知嚼在嘴里,味道将会如何?想到此,光棍汉再也按奈不住,粗糙的手掌托住癫女的一只酥乳,咧开大嘴,忙不迭地舔吮起来:“哇……,”第一次与女性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虽然是色血狂涌,栓柱还是有些难为情地闭上了眼睛,大舌头一经贴到癫女的肌肤上,厚重的舌苔轻舔数下,癫女原本湿淋淋的肌肤在土炕的烘烤下所散发出来的气味,居然与潘婶的炖菜毫无二致,这令光棍汉发出一声由衷的喊叹,更加贪婪地舔吮起来。同时,另一只手掌悄然溜到癫女的胯间,极不安份地抓抚起来,癫女傻乎乎地憨笑着,木讷的脸上丝毫没有女性的羞色,这也难怪,在多年的流浪生崖中,癫女的身体不知被多少居心不良的家伙抓摸过。此时,栓柱轻抚着癫女的芳草地,胯间的鸡巴禁不住地昂然而起,光棍汉什么也顾不得了,哧溜一声拽掉内裤,握住火辣辣的、自从发育成熟之后尚未试过锋芒的大鸡巴,同时,搬开癫女的一条大腿,没头没脑地、生硬地狂顶而去。正在傻笑的癫女身子突然一抖,嗷的一声跳将而起,一把将栓柱按在身上,展开双臂,无情地掐住光棍汉的脖子,如果不是妈妈及时赶来相救,栓柱没准被癫女打成什么样呢。想起方才那一幕,栓柱无地自容之余,又搞不清楚自己因何得罪了癫女,更不知道错在了哪里。知子莫如母,此时,潘婶轻轻地掀起被角,毫无保留地向儿子介绍着性经验:“儿啊,第一次,你动作要轻一些,媳妇要好生哄着,慢慢地,试验着来,懂么?儿啊,”看见癫女在炕梢冻得瑟瑟发抖,潘婶挥动着鸡毛掸子,仿佛监狱的管教:“去,到那边去,跟你老爷们好生睡去!你好生听我说,”见癫女迟疑不肯,对私处莫名的疼痛依然存有余悸,潘婶只好伸手将其拽进儿子的被窝:“跟你老爷们好生的玩,明年你们便能生一个儿子,到时候,你对这个家便有功了,懂么?混帐东西,”“咦咦,呀呀,生,儿,儿,”听罢潘婶这番话,癫女满脸的恐惧之色一扫而光,一对原本混混沌沌的眼睛霎时放射出咄咄亮光,自从斜坡上滚到蚂蚁屯,自从进得潘婶家门,癫女第一次咬出了几个他人勉勉强强能够懂的字音:“生,儿,儿,儿,……”

  “对,生儿子,”潘婶以哄小孩的口吻道:“呆子,你听好,要想生个儿子,就要跟你老爷们好生地玩,过家家,不要怕痛,痛的日子在后面呢,生儿子的时候,比这还要痛上千百倍,唉,”说到此,潘婶突然感叹起来,就仿佛癫女能完全听懂似的:“身为女人,哪有不生孩子不擗腿的啊!”

  “嘻嘻嘻,哈哈哈,咦咦,呀呀,”在潘婶的开导下,癫女似乎想通了,扯着被角,嘻皮笑脸地瞅着身旁仍然处在尴尬中的栓柱,潘婶见状,握着鸡毛掸子跳下炕去:“行了,你们接着好生玩吧,我回自己的屋睡觉去了,唉,”潘婶一边关房门,一边喋喋不休地唠叨着:“都说养儿好,养儿好,持家又养老,可是,却要操上一辈子心啊,”自从潘婶开导以后,癫女果然不闹了,更不咦呀、咦呀地嚷嚷疼了,而是欣然接受了自己的使命:陪栓柱睡觉,明年生个儿子!潘婶的眼光着实不错,癫女虽疯、虽傻、虽痴,却是一个好坯子,与栓柱玩了个把月,一天早晨起来,尚未穿完衣服,突然趴在炕沿上,哇哇地狂呕起来。栓柱不解其故,喃喃地嘟哝道:“妈妈,她又犯病了,又祸害人了,好端端的屋子,让她吐得满屋酸臭味!”

  “傻儿子,”潘婶大喜:“你不懂,你媳妇有喜喽,呵呵,”说着,潘婶命令儿子把屋子收拾干净,自己则笑吟吟地走到癫女的身旁:“好喽,我告诉你们,听见没有,”潘婶扯了扯正在给癫女收拾呕吐物的栓柱:“从今天起,为了我的大孙子,你们不能玩了,”儿子虽然特别听娘的话,对妈妈唯命是从,潘婶还是不放心,在自己的屋子里给癫女腾出一个位置来:“从今天起,你就跟我睡喽!”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癫女果然不负潘婶的重望,大腿一擗,猛一用力,轻而易举地给潘婶生下一个驴呱呱的大胖孙子,潘婶大喜过望,一把从产婆手里接过胖孙子,乐颠颠地抱回自己的房间:“这几年咱们家的日子就是顺溜啊,想什么来什么,这不,想大孙子,就生下个带把的,宝贝啊,这可真是个宝贝啊,……以后,你就叫小宝吧!呵呵,”潘婶盘腿坐在自己卧室的热炕头上,一声又一声地宝贝长、宝贝短,而尚未从生产的剧痛中解脱出来的癫女,则张开双臂:“咦咦,呀呀,儿,儿,”“妈妈,”栓柱蔫手蔫脚地走向妈妈:“癫子要抱她的胖儿子!”

  “不行,”潘婶一口回绝了:“着天疯疯癫癫的,什么时候犯病也没个准,一犯起病来不是摔盘子就是砸碗,手上没深浅,把孙子放在这样人的手里,这不是往狼嘴里送么?我能放心么?”

  “咦咦,呀呀,儿,儿,”而另一间房里的癫女则痴痴地坚持着,傻怔怔地伸展着双臂:“咦咦,呀呀,儿,儿,”在栓柱的苦劝下,潘婶终于妥协了,不过,仅仅是把婴孩抱到癫女的炕沿前,隔着五步远,让她看了一会:“好了,孩子困了,该睡觉了!”

  小宝从生下那天起,潘婶便不让癫女接近儿子,甚至带哺乳也不允许,潘婶掏出多年的积蓄,情愿购买价格高昂的奶粉,也不肯让癫女哺乳小宝:“像她那样的傻人,奶水里也有傻气,孩子吃了,长大后也是个傻子、呆子、疯子!反正不能像正常人!”

  看见癫子媳妇奶子滂得溜圆,胀得满炕打滚,潘婶抓来一幅回奶药,令栓柱给癫女灌下,从而彻底地、无情地剥夺了癫女乳育儿子的权力。癫女的奶水有傻气,那么,潘婶就不在乎癫女的身子、骨血有遗传痴呆的因子么!

  儿子抱在婆婆的怀里,虽然近在咫尺,癫女却不能摸一摸,亲一亲,更休谈抱上一抱了,满月之后,为了转移癫女对小宝的注意力,潘婶眼珠一翻,计上心来,也不管正值隆冬,已经没有任何农活,仍然命令栓柱领癫女去屯子外:从积雪里扒树枝、掏树叶,背回家中做薪柴烧,潘婶原以为,癫媳妇有了活干,便忘记了小宝,哪知平日里“傻透腔”,吃光一碗饭便不知盛第二碗,眼前有什么菜便一个劲地吃一种菜,筷子头从来不往其它盘里夹菜,有尿不知及时排泄,直至实在鳖不住了,刚刚套上鞋子,胯间便嘤嘤地响了起来的癫子,就这样一个不知饥饿,不知廉耻,生活基本不能自理的呆傻女人,自从生下小宝后,她似乎改变了许多,或者准确一些说,癫女有思维了,有意识了,并且,生活有目标了,你看,当她气喘吁吁地背着沉甸甸、湿漉漉的枯树叶迈进地窑般的家里时,将麻袋往地上一丢,连身上的灰土也顾不得拍打,她也不知道拍打,径直冲进婆婆的卧室,身上泛着嗖嗖冷气,双腮冻的红通通,一双痴呆呆的眼睛充满渴望地盯着婆婆怀里的小宝,冻紫的嘴唇微微启动:“咦咦,呀呀,儿,儿,”“去,去,去,”潘婶慌忙用衣袖掩住小宝的脑门,没好气地冲癫媳妇道:“瞅你毛手毛脚的,刚刚从外面回来,一身的冷气,看把孩子弄感冒了,去,去,愿意看,晚上吃完饭可以看一眼的!”

  转眼间便是春暖花开了,潘婶依然在家照看小宝,而栓柱则领着癫媳妇学种庄稼,怎奈这癫媳妇又上了呆傻劲,除了会拣树枝和掏树叶,其它的农活怎么也学不会,教她打猪草,有栓柱看护着,癫女多少还会打一些,只要栓柱不在场,癫女便将别人家地里的稻苗当成了猪草,哗哗地割下来,背到家里,当然,遭受损失的农户追赶而来,免不了的一番口舌之后,潘婶皱着眉头掏出钱包,悉数赔偿。然后,潘婆婆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痛骂癫媳妇一番。

  赔归赔,骂归骂,癫媳妇的错误照样犯,婆婆不让她打猪草了,学着铲地,好么,癫媳妇躬腰驼背地铲了一上午,当栓柱到地里给她送午饭时,往地里一瞅,吓点没气昏过去,应该说,癫女铲的极为认真,不过,却犯了原则性的错误,蒿草保留了,秧苗统统腰斩了。

  “这个傻透腔的东西,你还能做什么,”潘婶闻言,气得直拍大腿:“完了,完了,好好的秧苗都铲掉了,节气已过,想补种都来不及了,今年算是彻底地完蛋喽,全家人等着挨饿吧,”气恼之余,潘婶把脸一撂,冲着正坐在餐桌前啃土豆的癫女挥了挥手掌:“你走吧,庄稼都让你祸害死了,我没有粮食养活你了,你走吧,愿意去哪就去哪吧,谁愿意要你,你就接着给别人家生儿子去吧!”

  “咦咦,呀呀,”听了潘婶这冷漠无情的决定,栓柱与癫媳妇几乎同时抬起头来,癫女一脸绝望地盯着冷血的婆婆,栓柱满面难色地瞅着卸磨杀驴的妈妈,本来就笨嘴拙腮,此时更不知说些什么好了。其实,背地里,潘婶早就向儿子吐露了欲将癫媳妇扫地出门的想法,每当妈妈提及此事,栓柱总是吱吱唔唔道:“妈妈,不能这样啊,这是作损啊,管咋地,人家没白吃咱家的饭,你有多少钱,也买不来一个大胖孙子啊!”

  而今天,妈妈终于作出这一残酷的决定,望着妈妈不可回绝的面孔,栓柱无奈地垂下头去,而癫女则停止了咀嚼,将碗里所剩的三枚土豆,拿出来两个,放回到餐桌中央的大瓷盘里,癫女嘴里虽然不会表达,那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婆婆,不要赶我走,以后,我少吃一些还不行么?

  “呶,”婆婆则拣起癫女放回到大瓷盘里的土豆,重新放回到癫媳妇的碗里:“把,吃饱喽,把这几个土豆也揣上,留着路上吃吧,走吧,地让你给弄荒了,我真的养不起你了,下个月,栓柱便去城里打工了,我领着孙子挖野吃去!”

  “咦,咦,挖,挖,”听说挖野菜,癫女又来了精神,也不往口袋里揣土豆了,用筷子在炕席上剜来捅去,那意思是说:挖野菜,我会啊,我虽然分不清草谷,野菜还是认识的,过去,在婆婆收留我之前,我就是靠挖野菜度日的!

  “行喽,行喽,”所谓的挖野菜吃,婆婆完全是欺骗癫女,潘婶能舍得给孙子吃野菜么?再说了,潘婶库存的粮食,纵然是三年大旱或者是大涝,一家人也不会饿肚子的,潘婶只有一个目的:既然给我养完了大孙子,你便没有了任何利用价值,就跟过口的老母猪一样,已经没有了生殖的价值,便一刀宰之;而癫女没有了生育的必要,则一踢踹出门去!

  看见婆婆执意不肯收留自己,推搡之中,癫女突然转过身来,伸出双臂,以乞求的目光望着婆婆:临走之前,让我抱一抱儿子吧!求求你了,婆婆!

  “那好吧,”婆婆今天变得格外的爽快,将正抱着奶瓶玩耍的小宝抱了过来,送到癫女的怀中:“小心,别扔到地上去,笨……蛋!”

  癫女小心奕奕地搂过小宝,一串苦涩的泪水夺眶而出,不知婆婆是否能回心转意,留下可怜的、无依无靠的癫女,且听下回分解!
TOP Posted: 05-06 21:01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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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回 庄稼汉草垛亲傻媳,疯癫女树林吻爱子 

  薄情婆婆发雷霆,无家可归苦零仃。

  柴草垛里暂容身,搂着傻媳数寒星。

  且说癫女抱过小宝,悲切的热泪扑簌簌地流了满面,身为小宝父亲的栓柱,完全理解疯癫媳妇的爱子情愫,却又奈何不了一家之主的妈妈,左右为难之际,鼻子一酸,蓦地扭过头去。望着哭成泪人的癫媳妇,潘婶也忍不住地软下心来,正欲改变主意:唉,算了,别走了,大家就在一锅粥里煎熬吧!

  潘婶尚未说出这番话来,不料襁褓中的大孙子突然在癫女的怀里哭闹起来,意欲挣脱开癫娘的手,同时,光滑的小手不耐烦地抓挠着癫娘无限感伤的面庞。癫女愈加伤悲了:“咦咦,呀呀,”望着哭闹不止的孙子,潘婶心中暗道:瞅瞅,啧啧,连不懂事的孩子都厌烦自己的傻妈妈喽!为了孙子,我万不能沉缅于儿女情长,必须狠下一条心来,将这个“傻透腔”的癫媳妇扫地出门,为了孙子的将来,这没有人性的、缺德冒烟的事情,也只能由奶奶出头来做了,日后屯邻们骂,就骂我潘婶好啦,愿意戳脊梁骨,就戳我老太太的脊梁骨好喽!

  “癫子,”欲赶走癫媳妇,潘婶的理由比谁都充分:“我知道你爱自己的儿子,可是,我更爱孙子,实话告诉你吧,我之所以赶你走,并不差你这一张嘴,还有你,”潘婶把即将再度沦为光棍的儿子拽到癫女身旁,一同开导起来:“儿子,你听好,为了你的儿子,我的孙子,这癫子绝对不能留在家里,否则,后患无穷,生生给你儿子添个累坠。你看咱们家后院的李爽,小伙子要模样有模样,要个头有个头,身板壮得像头牛,一年到头连个止痛片都不吃,庄稼活样样拿得起来,可就是因为炕上有个瞎妈妈,至今也没人给媳妇,活生生地把个好小伙给耽误了;还有咱们家前院的范彬,那小伙也不赖啊,也是驴呱呱的啊,说话唠咯,比你可强多了,可就是因为有个瘸爹,直到今天,不也是光棍一根么?所以说啊,栓柱啊,难道你也想让小宝今后,因为家里有个傻妈妈,从而娶不上个媳妇么?你自己打了半辈子光棍,难道还忍心让孩子继续走你的道路么?唉,儿子啊,”潘婶接下来的一句话,更令笨嘴的栓柱无以应答了:“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也是扔下三十奔四十的人了,考虑问题要全面一些;要现实一些;要客观一些;……,千万不能感情用事,为了儿子,”潘婶又是一番话,说得栓柱顿时面红耳赤,更没有勇气把癫媳妇留在家里了:“为了小宝的将来,你一个当爹的,凡事就要忍耐一些!不要只图一时的痛快,坏了儿子的终身大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啊?儿……子?”

  婆婆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癫媳妇纵然哭得再伤心,哪怕泪水汇成了一条悲恸的大河,也休想冲破潘婶的铁石之心:哼,长痛不如短痛,留着这傻玩意在家里,将来的麻烦多着呢!于是,潘婶毅然从癫女手中抢过小宝:“行喽,算喽,还没看够啊,趁着天还没黑,你快走吧!”潘婶将小宝放在土炕上,像赶狗似地将癫女推出了家门,在潘婶无情的推搡之下,癫女一边抹着泪水,一边频频地回过头来,泪眼朦胧地顾盼着土炕上的小宝:“咦咦,呀呀,儿,儿,”潘婶不顾众屯邻的舆论,更不听栓柱的劝阻,无情无义地将癫女赶出了家门,赶出了蚂蚁屯,赶上了陡急的斜坡,直至目送着癫女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雪原中,潘婶这才放下心来,回到家里,坐在炕头上,潘婶这边抱着孙子,那边苦口婆心地开导着始终想不通、抱着脑袋一言不发的儿子:“柱子啊,听妈的话,妈妈这也是为你了好啊,家里养着这么个傻玩意,将来可怎么办啊?你看小宝长得多好啊,”潘婶轻撩着孙子的小脸蛋:“有苗不愁长,待小宝长大了,成家了,娶了媳妇,就有能力养活他爹喽,哼哼,凭什么还要养个傻透腔的傻妈啊!够不够孩子的戗啊!”

  潘婶盘腿坐在土炕上,振振有词地唠唠叨叨着,栓柱永远保持沉默,用无言向妈妈表示着最强烈的抗议。无意中,重新沦为光棍的栓柱猛一抬头,窗外不仅大雪纷飞,并且已是黑漆一片了,栓柱突然想起了什么:这漫天的大雪,癫女可往哪里去啊,不饿死,也得冻僵啊!

  于是,栓柱再也懒得听妈妈的唠叨了,呼地推门而出,很快便消失在漫天纷飞的大雪之中,纯朴的庄稼汉迎着剌骨的寒风,踏着没膝的积雪,在昏黑的雪原上吃力地行走着:癫子啊,你去了哪里啊?你现在哪啊?莫不是冻死了吧?

  绝非是栓柱多虑,在这数九隆冬的季节里,午夜的气温轻而易举地便能突破零下三十度的大关,不知冷暖的疯癫女,她能跑到哪里去呢?如果没人照顾,她当真会活活冻饿而死啊。

  “癫子,癫子!”栓柱越想越害怕,索性扯着嗓子喊叫起来:“癫子,癫子!”

  “咦咦,呀呀,”狂吼的寒风中,栓柱隐约听见了癫女熟悉的咦呀声,光棍汉心中一阵暗喜:还行,她总算还没冻死:“癫子,你在哪啊,快点出来,我带你回家!”

  “咦咦,呀呀,”从一垛高大的柴草堆里,癫女探出冻得又红又紫的脑袋瓜,冲着风雪中的栓柱,傻乎乎地叫唤着:“咦咦,呀呀,”“嗨啊,好么,”栓柱好不兴奋,在癫女的帮助下,一头扎进柴草垛里:“还行,你还不算‘傻透腔’了,知道这里可以避寒!”

  “咦咦,呀呀,”听了光棍汉的话,癫女一边往柴草垛里拽着栓柱,一边咯咯吧吧地解释着,那意思似乎在说:栓柱啊,谁说我傻,我可不傻,只是心里有话无法说出来而已,我若是真的“傻透腔”了,早就冻死了,你哪里还能看见我啊?我更不能跟你过日子,生儿子了!栓柱啊,你知道么,这些年来,我浪迹各地,蹲过火车站,睡过票房、楼梯间,钻过桥洞,甚至还在垃圾箱里睡过觉呢,什么,太脏了,嗯,脏是脏些,可是,你不懂啊,垃圾箱里很背风啊,比楼梯间还要暖和呐,当然了,比桥洞更暖和了,桥洞里那简直就是风眼啊,能把人活活吹死!当然了,睡垃圾箱还有一个更大的好处,早晨起来,哪也不用去,没准就能在垃圾箱里拣到吃的,怎么,你不信?有时我还没睡醒呢,只听咕咚一声,一个塑料袋砸在我的头上,我打开一看,好么,有一块半截面包,还热乎乎的呢,怎么样,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么,咦咦,呀呀!

  且说壮年大汉在癫女一片咦呀声中,笨手笨脚地爬进柴草垛里,黑暗之中,栓柱粗大的手掌紧紧地握住癫女凉冰冰的手心,将股股暖流传递进癫女混混沌沌的心田,癫女渐渐冰冷的心头缓缓地灼热起来,望着栓柱宽阔的胸脯,朦朦胧胧的记忆中,感觉栓柱的胸脯比手掌心还要滚热,于是,为了获得一丝可怜的温暖,癫女将身子紧紧地贴在栓柱的胸脯上。栓柱轻抚着癫女的脑袋瓜:“哎哟,好凉啊,来,”说着,庄稼汉摘下那顶造型独特,只能在东北农村才幸得一见的小毡帽,扣在癫媳妇的头上:“戴上它,多少能暖和些!”言毕,光棍汉搂过疯癫媳妇,真挚的亲了一口:“咂……,癫子,”栓柱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搂住癫媳妇:“你莫伤心,先在柴草垛里避一避,我嘴笨,不会说啥,可是,我一定求大家帮忙,用各种办法说服妈妈,把你接回家去,咱们还要在一起过日子!”

  “咦咦,呀呀,”听了栓柱的话,癫女激动的浑身直打颤,满腔的言语却无法正常地表达出来,情急之下,只好指点着身旁的柴草以及铺在草堆上的外套:“咦咦,我,我,在,呀呀,……,等……你!”

  “好的,好的,”癫媳妇虽然无法表达,栓柱则完全明白癫女的意思:“你先在这里混几天吧,我每天给你送饭来,待一会,妈妈睡下后,我摸回家去,把咱们的被子偷出来,留给你盖着!”

  “……”

  栓柱与癫女在柴草垛里恩恩爱爱,又搂又抱,又亲又啃,可把潘婶急坏了,大骂儿子没出息之余,气得满屋子乱转,求东家,乞西家,七大姑八大姨求个遍:“他四大爷啊,我求求你了,帮我寻寻栓柱去,我要照顾小宝,没法出门啊,唉,这个生疔玩意,准是让癫媳妇把魂给勾走喽,快呀,他五姨,帮我张罗张罗,多求几个人,把我儿子找回来以后,我请大家喝酒!”

  无论是邻居,还是所谓的四大爷以及栓柱他五姨,对于潘婶的乞求,无不口头应承,大家心里谁都清楚栓柱去了哪里,并且,大家一致认为,栓柱也应该去了那里:潘婶心肠太黑了,管咋的,栓柱与癫子也算夫妻一场啊,潘婶做出这种事情来,难道就不怕日后遭报应么?

  亲邻们不热情帮助,栓柱便整夜不见踪影,从屯邻的神态里,目光中,谈吐间,潘婶感觉出了什么,一边哦哦地哄着嗷嗷乱叫的小宝,一边更改着自己无情的决定:“他四大爷啊,他五姨啊,让,他们回来吧,是好是赖,大家在一起混吧!”

  有了潘婶这句话,再加之四大爷、五姨相劝,栓柱搀着冻得周身打颤的癫媳妇终于出现在潘婶的面前,潘婶冷漠地叹了口气,手掌一挥,令癫女赶快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我实在不愿意看见她,一看见她就来气!”

  “哼,”四大爷与五姨双手套进大衣袖里,一边往屋外走着,一边忿忿不平地嘀咕道:“当初管干什么来的,如今把人家用完了,有了孙子,便看不上人家了,”“这样的人,早晚要遭报应的!”

  潘婶至死都坚定地认为,当初赶走癫女,虽然很不道德,却是极为客观的、现实的、明智的选择,你看,把癫女养在家里,不仅浪费粮食,日久天长,不利的一面越来越大,难堪的事情越来越多,不仅是成年人倍感尴尬,连小宝也成为这件事情的受害者:“你妈是个疯子,”当小宝与屯子里的孩子们在大榆树下玩耍时,总有无聊的孩子专揭小宝的伤疤:“你妈是个傻子,连话都不会说,什么也不会干,一天到晚不是傻笑就是摔东西,”“咦咦,呀呀,”可怜的小宝在伙伴们的污辱下,气咻咻地逃回家里,推开屋门,疯癫妈妈一脸憨笑地迎了上来:“儿,儿,咦咦,呀呀,”“不,不,”看见傻里傻气的妈妈,小宝仿佛躲避瘟神似地向后退却着:“不,你不是我的妈妈,我没有你这样的疯癫妈妈!”

  “儿,”癫女丝毫也不在乎小宝冷冰冰的态度,手掌搭在小宝的肩上,满怀爱意地抚摸着,小宝则毛驴撒野般地摇晃着小肩膀:“你离我远着点,你不是我的妈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妈妈!”

  “滚一边去,”潘婶见状,活像驱赶苍蝇般地驱赶着癫女:“去,一边呆着去,看把我大孙子给吓坏了!”

  “你啊,”癫女给家里带来的难堪和尴尬,令厚道的栓柱也渐渐地吃不消了,他一把将癫女扯到玉米堆里:“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小宝有你这样的妈妈,在屯子里连头也抬不起来啊!”

  “咦咦,呀呀,”在小宝的怒视下;在婆婆的唠叨中;在栓柱的拽扯下,癫女很不情愿地、咦咦呀呀地坐回到玉米堆里,没好气地抽出一棒玉米,咔咔地、赌气般地揉搓起来。栓柱蹲下身来,将一把铁锥递到癫媳妇的面前:“呶,你又忘了,不能这样搓,呶,先用锥子扎出一条缝来,就好搓多喽!”

  “咦,呶,”经过多年耐心的、手把手的教授,癫女早就学会了如何即快速、又省力地搓玉米了,可是今天,癫女似乎故意与栓柱过不去,用玉米棒将铁锥拨到一边,继续赌气地狠搓起来。

  “别搓了,歇歇吧,”栓柱夺下癫女手中的玉米棒,见癫女不肯,继续赌气,栓柱拽过萝筐:“去,把这筐玉米芯送到院子里去,留着烧火!”

  癫女依然满肚子怨气,眼角则不时地瞟视着儿子小宝,男孩子是永远也不甘寂寞的,小宝冲疯癫妈妈发了一通火,屁股便再也坐不住炕沿了,手里握着奶奶给的烙饼,一边咀嚼着,一边推开房门,又淘气去了,癫女见状,终于放下搓至一半的玉米棒,顺手拎起盛满玉米芯的萝筐,悄悄走出屋去,癫女并没有将玉米芯倾倒在仓房里,而是傻乎乎地拎着,跟在小宝的身后,怔怔地走向屯口:“哎哟,”屯口的大榆树下又沸腾起来了:“小宝,你傻妈来喽!”

  “你,”小宝转过身来,看见癫妈妈,仿佛看见了仇人,气得红头胀脸,认为癫妈妈给自己丢人了:“回去,回家去,你不在家里搓玉米,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回去,快点滚回去!”

  “儿,儿,”癫女丝毫也没有“滚”回家去的欲念,依然傻乎乎地拎着萝筐,步步紧跟着小宝,小宝气急败坏地拣起一枚小石子,冲着癫妈妈便甩了过去:“你少在这里丢人吧,快滚吧!”

  啪,小石子不偏不倚,恰好到处地击打在癫女的嘴角,癫女哎哟惊叫一声,手掌哗啦松开了萝筐,紧紧地捂住嘴巴,小宝也胆怯了,撒腿便跑,其它的小孩子也跟着凑热闹,撒欢般地狂奔起来,而癫女则忘记了疼痛,也与众孩童比赛般地奔跑起来,流淌着鲜血的嘴巴依然吱吱唔唔地呼喊着:“儿,儿,咦咦,呀呀,”“疯子抓人喽,快跑啊,”看见癫女不顾一切地扑向众孩童,大家一哄而散,小宝知道闯了祸,虽然人人都不把癫妈妈放在眼里,可是爸爸还是比较在乎癫妈妈的,小宝依依稀稀地想起,屯子里的男女们,只敢在背地里讲癫妈妈的种种笑话,而表面上,又是另外的一套,尤其在爸爸面前,还假惺惺地夸赞癫妈妈呢:“她真能干啊,好生培养,将来是个好劳力!”

  “不要追我了,我,不打你了!”在癫妈妈的追赶下,小宝终于气馁了,上气不接下气地向癫妈妈妥协了:“以后,我再也不骂你了,也不赶你走了,你愿意跟着我,就跟着我吧!”

  “儿,儿,”见小宝停止了奔跑,癫女展开双臂,一头扑向宝贝儿子,小宝极不情愿地蜷缩在疯癫妈妈的怀抱里,唯恐癫妈妈狠狠地教训自己一顿:“我错了,你打我一顿吧,不过,千万不要跟爸爸说,说我把你嘴唇给打坏了!”

  “儿,儿,”癫女搂住小宝,连嘴角的血渍也来不及抹一把,便捧着宝贝儿子的面庞,忘情地啃咬起来:“儿,儿,”多少年来,癫女第一次亲吻了儿子;多少年来,癫女第一次与儿子这般亲密地接触了;多少年来,多少年来,癫女多少年来的愿望,今天,在屯外的小树林里终于实现了,手捧着儿子沾着自己血渍的面庞,癫女幸福地笑了。

  不知癫女的幸福能否长久,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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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山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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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回 小宝读书遭人戏弄,癫娘盛怒大闹学堂 

  谁家狗崽子,敢侮我儿郎。

  癫女纵声吼,疯娘闹学堂。

  看见癫女搂住小宝,真诚地亲吻起来,孩子们无不停下脚步,也不吵了,也不嚷了,也不闹了,仨一群,俩一堆,或是聚在树下,或是站在墙角,悄声地嘀咕着,神秘地指手划脚着:“嘿嘿,疯子也知道爱孩子啊!”

  “那是当然,虎毒还不食仔呢!”

  平日里经常拿别人取乐,而此时自己成了观赏对象,小宝既难为情,又忐忑不安地、很是勉强地依在癫妈妈的怀里,癫妈妈则紧紧地搂着宝贝儿子,又是亲脸蛋,又是抚面庞,一颗激动的心咚咚地狂搏着,一双昏沌的眼珠鼓突突地盯着儿子,就差没蹦出眼眶之外了。小宝不敢面对癫妈妈火辣辣的目光,小手轻抹着癫妈妈沾在自己腮上的血渍,喃喃地说道:“妈,我错了,以后,我玩的时候,再也不撵你走了!”小宝认为,接受癫妈妈,并邀请癫妈妈加入到孩子群中,是送给癫妈妈最好的和解礼物:“妈,以后我们玩的时候,也算你一个!”

  “咦咦,呀呀,”癫妈妈闻言,灰蒙蒙的、沾挂着玉米穗的面庞果然泛起了感激之色,同时,把儿子搂得更紧了,小宝明显地感受到癫妈妈那颗咚咚乱跳的心,强烈地冲击着自己的身体,小宝手搭着癫妈妈的掌心,一股暖流从癫妈妈的掌心流淌进小宝的身体里,从癫妈妈的目光中;从癫妈妈咦呀声中;从癫妈妈热烈狂搏的心室中,小宝渐渐到体会到:妈妈并不癫,也不傻,只是脑筋不太够用,嘴巴无法表达而已,并且,顶重要、顶重要的一点是:癫妈妈很爱我,甚至比奶奶还要爱我!奶奶爱我,是将家族的未来,寄托在我的身上,而妈妈爱我,则是毫无所求的,是发自内心的,是最最纯真的。

  蚂蚁屯的孩子成熟的都早,小宝年龄虽小,对人情世故的分析便如此的透彻了,通常情形下,奶奶总是将这句话放在嘴边:“我的大孙子啊,一定错不了,将来准能念上大书,当上大官,一来给咱们蚂蚁屯争光,二来给奶奶脸上添彩!”

  而半哑巴的癫妈妈,一挨看见小宝,除了咦呀一番之外,便一步不离地跟在儿子身后,左看啊,右摸啊!用奶奶的话说:像根尾巴似的,想甩也甩不开!

  “喂,癫子,”看见癫媳妇痴呆呆地盯着小宝、意迷迷地抚摸着孙子,潘婆婆不禁醋意上涌:“你不回家搓玉米去,总跟在孩子身后做什么,想什么魂?想当孩子王啊!”

  “咦咦,呀呀,”在婆婆的驱赶下,癫媳妇很不情愿地回到茅草屋里埋头劳作去了,不过,一旦有了机会,癫女便溜之乎也,操着双手,目光呆滞在尾随在小宝的身后,默默无言地观察着小宝的一举一动:“咦咦,呀呀,”如果癫女发现屯中哪个孩子对小宝有不友好的、甚至是过激的行为,癫女便立刻尖声厉气地咦呀起来,同时,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去,以确保儿子不受伤害。此时,癫女看见屯中一个名号叫做菜包子的小家伙莫名其妙地踢了小宝一脚,癫女大怒,发疯般地冲了地去。菜包子见状,撒腿便跑,边跑边回头挑衅道:“嘿嘿,你撵不上,气死你!”

  “咦咦,呀呀,”癫女并没有兴致去追赶淘气包,而是蹲下身来,很是心痛地抚摸着儿子刚刚被菜包子踢过的腿:“咦咦,呀呀,”“没事的,”小宝毫不在乎:“菜包子这是跟我闹着玩呢!妈妈,你放心吧,没人会欺侮我的,”话未说完,小宝活像一头小牛犊,扬起双腿,蹬蹬蹬地冲进孩子群,癫女依然蹲在地上,看见孩子们为了抢一只皮球,跑得满身臭汗,甚至连大黄狗也参与其中,嗷嗷地抢起了皮球。眼前这一切令癫女颇为不解,尤其看见小宝好不容易抢到了皮球,结果一次又一次地被菜包子夺了过去,癫女咦咦呀呀地发起了无名火:好啊,小兔崽子,刚才你踢我儿子那一脚,咱们的帐还没算清呢,此时,你又来抢我儿子的皮球,看老娘如何收拾你:“咦咦,呀呀,”只见癫女纵身跃起,咦咦呀呀地冲向菜包子,望着癫女怒不可遏的、仿佛母老虎下山的架势,菜包子胆怯了,扔下皮球,在癫女的咦呀声中,再度逃窜,不过,这一次逃跑,菜包子再也不敢挑衅了。

  “妈妈,”看见癫女嗷嗷狂吼地拣起了皮球,小宝不耐烦地嚷嚷道:“人家玩得好好的,你又来捣什么乱啊!”

  “咦咦,呀呀,”听了儿子的话,癫妈妈抱着皮球,怔怔地望着小宝,又茫然了。而菜包子已经逃到大榆树上去了,骑在树杆上,一边摘榆树钱吃,一边嘻皮笑脸地冲树下的癫女母子道:“嘿嘿,上来啊!”高高在上的菜包子又挑衅了:“有能耐的,上树来捉我啊,嘿嘿,”“哦,吃榆树钱喽,”看见菜包子骑在大榆树上吃得如此香甜,孩子们再也没有闲心抢皮球了,摩拳擦掌,各展神通,你争我抢地往大榆树上攀爬:“笨蛋,既然爬不上去,就给好人让开地方!”

  小宝也不甘人后地抱住树杆,怎奈年龄尚幼,手脚稚嫩又短小,一次次的攀爬均以失败告终,只好眼巴巴地坐在草地上,瞅着伙伴们大吃大嚼,馋得口涎横流。

  “咦咦,呀呀,”小宝的一举一动,怎能逃过疯癫妈妈的眼睛呢?看见宝贝儿子爬不到树上去,揪到不榆树钱吃,馋得口水直流,疯癫妈妈怎能袖手旁观呢?只见癫妈妈扔掉皮球,冲着孩子们咦咦呀呀地嚷嚷起来,孩子们哗地一哄而散,没有谁敢与癫女争执。

  “咦咦,呀呀,”但见癫女双手攀住粗壮的树杆,双腿紧拢,身子猛一发力,像个跳马猴子般地,蹭蹭蹭地便窜到大榆树上去了。看得孩子们先是愕然,末了,发出由衷的欢呼:“好厉害的爬树能手啊,”“我的天啊,”树上的菜包子见状,吓得丢掉榆树钱,飞身跳下树去:“让疯子抓住,可不是闹着玩的,听爷爷说,疯子打死人不偿命啊!”

  癫女干正经的活计一样也拿不下来,爬树绝对是个行家里手,这完全是在流浪里无意之中学会的,为了获得食物,为了找到理想的取暖地方,癫女不得不攀爬高墙,而今天,这套攀爬的技艺终于派上了用场,能够给儿子爬树搞吃的,癫女感到万分荣幸,你看,癫妈妈骑在树杆上,专挑最绿的、叶片最密实的榆树枝往下拽,癫妈妈一旦看准了目标,便展开双臂,左右开弓,叭叭叭地一口气揪下十余条榆树枝,然后双腿再次拢住树杆,身子往下一滑,哧溜一声回到了地面,在孩子们第二次的欢呼声中,癫女一脸骄傲地将绿莹莹的榆树枝送到宝贝儿子的手中:“儿,儿,咦咦,呀呀,儿,”小宝很是感激地接过癫妈妈递过来的榆树枝,一边往嘴里塞着甜滋滋的榆树钱,一边以感谢的目光望着癫妈妈,癫妈妈别提有多兴奋了,兴奋得简直心花怒放了,甚至也不顾有许多孩子在身旁,又忘乎所以地手舞足蹈起来。有路过的乡邻见状,不禁惊呼起来:“大事不好,癫子大概是又犯病了!”

  正在地里干农活的栓柱闻言,放下锄头便往屯子里跑,远远地便看见癫女搂着粗大的树杆正吭哧吭哧地往上攀爬呢,而树下的孩子们则拍手雀跃着:“上啊,上啊,快上啊!”

  癫女活像一个争强好胜的小孩子,在孩子们的怂恿下,空前灵巧地爬上大榆树,此时,栓柱已经跑到树下,仰着面庞,一边用衣角擦汗,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吼道:“癫子,下来,你给我下来,在这里耍什么猴,看回家妈妈不狠狠地抽你!”

  “咦咦,呀呀,”听见栓柱的喊声,癫女抓着树枝,冲栓柱咦呀着,意思大概是:小宝喜欢吃榆树钱,他太小了,不会爬树,我帮他摘一些,这有什么不可以啊?为了小宝,妈妈再怎么抽我,教训我,我也愿意,为了小宝,我就是从大榆树上掉下来摔死,也值啊!

  几番攀爬,可怜的大榆树便被癫女蹂躏得面目全非了,癫女拽着树枝环视一番,再也没有可以食用的榆树钱了,为了儿子,为了小宝,癫女置危险于不顾,决定继续向上攀爬,当然,爬得越高,危险越大,不过,癫女心中只有儿子,只有小宝,根本没把危险放在眼里。

  “别爬了,太危险了,”栓柱在树下催促着:“快下来啊!”

  “咦咦,呀呀,”癫女越爬越高,终于发现了新大陆,伸出手掌,叭叭叭地揪拽起来,然后一股脑地往树下抛掷,很快,臂力所及的榆树钱再一次被癫女一扫而光,当她欲继续往上攀爬时,突然感觉身子飘忽起来,往下一看,登时吓傻了眼:“咦咦,呀呀,”“哎哟,不好喽,”孩子们惊呼起来:“癫女爬得太高了,又踩断了好几条树枝,已经没有退路喽!”

  “快,”栓柱急得团团转,情急之下,冲小宝吼道:“快回家去,让你奶奶借个梯子来!”

  可是,屯子里哪有这么高的梯子啊,眼瞅着癫子困在了树梢上,众人议论纷纷,有人建议在树下垫上柴草,于是,人们便开始行动了,栓柱认为不妥当:“那癫子作事一贯没准,万一跳到柴草堆外面去,后悔都晚了!”

  有人提议给县里的消防大队打电话,栓柱摇了摇脑袋:“县城到这里六七十里,他们倒可以来救人,可是,癫女能否坚持住,却是个问题。”

  “有了,”三个庄稼汉,顶个诸葛亮,人们集思广益,终于想出一个奇妙的搭救方案来:既然癫子攀爬的技艺不凡,干脆就利用她的长处,将屯子里修建房屋用的脚手杆子用铁丝连接起来,顶到大榆树上,让癫子试验着往下溜吧!此招果然灵验,癫女很快顺着脚手杆溜回到地面。屯邻们一片欢呼,而闻讯赶来的潘婶,推开众人一言不发地来到癫女面前,手掌一扬,作为对癫女出色行动的奖赏,潘婆婆重重地狠抽了癫女一巴掌。

  不过,潘婆婆这一巴掌虽然又重又狠,癫女并没有记住,依然像个记吃不记打的顽童,只要一有机会,便溜出家门,尾随在小宝的身后,已经过了季节,榆树钱没有了,癫女于是便上树给儿子掏鸟窝;下河挖泥鳅;也不知从哪弄来的破沾网,撒到河里捕鱼;而癫女最喜欢做的,也是收获最丰的,则是爬上红石砬子给宝贝儿子摘野果子吃。

  “咦咦,呀呀,”每次攀爬红石砬子都是一次生命的冒险,每次回来,癫女不是划破了额头,便是蹭伤了大腿,一瘸一拐地走进院子里,手中紧紧地攥着收获来的果实,一脸喜色地送到儿子面前,潘婆婆见状,没好气地骂道:“哼,没记性的傻玩意,早晚得从砬子上摔下来,粉身碎骨!”

  “你呀,”栓柱一边催促着癫媳妇换下磨烂的裤子,一边告诫道:“砬子太高了、太陡了,太危险了,以后可别攀爬了,你不要命了?”

  幸福的时光总是显得又短又促,转眼之前,小宝便到了上学读书的年龄,背着奶奶用枕头套缝制成的小书包,跟小伙伴们一起,连跑带颠地冲进由一座破庙简单改建成的小学校,俯在用水泥灌砌成的长条课桌上,坐在吱呀作响的破椅子上,翻开花花绿绿的课本。老师乃蚂蚁屯里最有学问的,第一个念完了九年书的初中生,捧着书本,咬着并不标准的,明显掺杂着当地土语的普通话……照本宣科!于是,孩子们便模仿着初中生的样子,摇头晃脑地咦咦呀呀。

  “咦咦,呀呀,”孩子们的读书声与癫女的臆语声颇为相似,这令癫女极为兴奋,啊,几十年来,癫女终于找到了知音了。儿子在教室里咦咦呀呀,癫妈妈扒着窗台,在教室外面:“咦咦,呀呀,”“妈,”望着窗外的癫妈妈,小宝好不难堪,冲着癫妈妈又是挤眉,又是弄眼:“快点回家去,我们上课呢,别在这里捣乱了!”

  “你,干什么呢?起来回答问题!”看见小宝不好生的念经,总是盯着窗外,老师一声喝令吼起了小宝,小宝茫然地站起身来,面对老师的提问,不知如何作答,老师无情地训斥起小宝来。窗外的癫妈妈看在眼里,气得拳头紧攥,牙根咬得嘎嘎响。

  “回答不上来问题,你就别想坐下,”老师以罚站惩处不会功课的小宝,在小学生的心目中,老师的话无疑就是圣旨,小宝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乱动。而后排的菜包子看准机会,又开始搞恶作剧了,他趁小宝不留意,小腿一伸,将小宝的破椅子踢向一边。癫妈妈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为了不让儿子吃亏,癫妈妈索性扒着窗扇,冲教堂里嚷嚷起来:“咦咦,呀呀,儿,儿,”“癫子,你来这里干什么?”老师瞪了癫女一眼,鬼知道癫女咦呀些什么玩意:“我正在上课,你休要搅扰学堂!”

  “妈,”小宝简直羞得无地自容了:“你快回家去吧,”“咦咦,呀呀,”癫女根本不理睬老师,手指着小宝,脸红脖子粗地咦呀着,老师见状,以为癫女对处罚儿子表示不满,于是,冲小宝道:“你先坐下吧!”

  小宝得令,屁股一沉,咕咚一声,身子没有坐到破椅子上,却重重地摔在了泥土地上,癫女一看,气冲云霄,呼地破窗而入,抡起双拳,直奔菜包子而去。教室里登时大乱:“不好了,疯子来了!”

  “看她的气色,准是又犯病了,大家快跑啊,”且说癫女跳下窗台,在教室里横眉怒目地乱冲乱撞,而搞恶作剧的菜包子早已溜出教室,逃之夭夭了。癫女没有抓获报复的目标,抡起一把把破椅子四处乱抛,把教室的玻璃全部砸碎,甚至连窗扇也砸烂了。学问高深的初生老师见无法控制局面,只好去搬校长,校长也拿癫女没有办法,屈指可数的几个属下深知癫女疯病发作时候的厉害,谁也不敢上前,校长只好命令小宝回家去找奶奶。奶奶闻讯,拎起鸡毛掸子,威风凛凛地来到学校。

  不知潘婆婆能否制服疯病大发的癫媳妇,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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