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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os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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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五折





英雄无觅

行矣当强




应风色差点吓掉了裤衩,掀帐滚出的狼狈,同摔落床榻没两样。

抬见女郎斜坐绣墩,一袭水蓝襦衫碧罗裙,两条浑圆修长的大腿交叠而起,滑润如水的曲线浮出裙布,比赤裸的剪影更诱人,合理解释了青年高高支起、昂扬指天的裆间。

果然鹿希色余光瞥见,雪靥微泛娇红,咬唇啐道:“呸,德性!”应风色心虚已极,手扶佳人葫芦也似的玲珑腰臀起身,女郎却搂住他的脖颈,贴上柔软湿凉的唇瓣。

这一吻又深又长,如无休止,道尽言语难诠之物,偏又香甜滑软,令人难以餍足。应风色惭愧起来,回神将她压于锦榻,单掌攀住坚挺高耸的乳峰,揉得鹿希色襟口狼藉,松开的肚兜上缘露出大片雪肌,浑圆饱满的乳廓尽收眼底,堪称绝景。

鹿希色忍住絮喘,架住魔爪不让肆虐,推开男儿胸膛。

“别……晚点儿……夜里再给、给你……啊……不要……光天化日的,你不怕丑,我还怕给人撞见……起来!先……先说降界里的事儿。”

应风色就怕这样。只消霸王硬上弓,狠插她个几百下,教女郎泄得身软如绵,也就混过去了,说帖再想不迟。

但应风色自己心虚得要命,狗鼻子里总飘着储之沁、满霜的膣蜜气味,恐被玉人嗅出,推搪一阵,衣裳都没脱成,鹿希色兴致大减,益发澄明起来,索性起身整理衣发,随口说道:

“若非这回遇上,我还不知降界竟有单走的玩法。同机关拼搏一夜,全搞不清东南西北,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以为这回死定了,谁知糊里糊涂过了关,挣不了多少点数便是。你那边如何?”

应风色闻言一凛,支吾道:“也挣不多。这回怪得很。”

他原以为鹿希色未被选召,缺席了这一轮,听女郎话意,竟也是通关而回。难道……瓣室竟有两处?既如此,她有没有被——

“你做什么?”回神发现自己握着鹿希色双臂,额角隐隐生疼,可见用力。女郎微蹙柳眉,看得出在忍痛,但一双妙目盈如秋水,关怀远在疑虑之上。

“应风色……你怎么了?”

“不,没什么。我没事。”他松开手掌,陷入沉思。

依鹿希色性情,如与其他男子交合,必定据实以告,亦能猜到应风色这厢有相同的情况,不会是这样的反应。况且她还提到“单走”,表示那厢是单打独斗,并未与旁人组队。

这就怪了。同在降界,何以有两套截然不同的通关模式?

正待细问,一前一后的错落跫音穿过小院,倏忽已至,响起福伯低哑嘶薄的嗓音。“公子爷,龙方少爷来找你啦。”没等回话,镂花门牖咿呀一声推开,老人身后冒出龙大方神采飞扬的白胖脸盘。

经应风色严正警告,且知悉鹿希色与他的关系后,福伯不敢再像过往一样,闷着头贸贸然闯入,必先在院门外请示一二,以免撞破好事,平添主仆间的尴尬。

如此领着龙大方径直而入,毋宁罪加一等,怎么想都更不可饶恕,幸而小俩口并未心急火燎,就地针砭起来,否则场面岂非难看已极?偏应风色只有这种时候不会发火,笑着冲师弟挥手,权作招呼,也示意福伯退下。

鹿希色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明白他们一块儿长大,曾经相依为命,关系不同一般,但如今龙方飓色已不属风云峡,便考虑降界竞合,也远不是能放心让他直入内室,毋需候传之人。应风色抑不住对福伯的不喜,更形同在身边埋下隐忧,此消彼长,岂能无祸?对两者的态度要反过来才有道理。只可惜应风色不让她说。

他对她迷人的胴体始终兴致高昂,却不爱听她叨念琐细,仿佛这会让女郎变得无趣,污染了她独有的空灵。

鹿希色知道什么是妒忌,尽量不让扭曲的情绪主宰理智。

再说了,她连环绕“应师兄”的莺莺燕燕都没放在心上,能吃胖子的飞醋?这不过是男儿之间,她所不能理解的情谊罢了,如此际两人隔空碰撞的眼神,像忍着什么兴奋却不好吐露,挤眉弄眼的令人不耐。

龙大方瞥她一眼,旮旯儿里的心思也就矜持了一霎,忙不迭地转对应风色,眉飞色舞:“师兄师兄!那玉床——”应风色心里喀登一响,恨只恨相距太远,来不及堵上龙大方那张嘴,鹿希色却蹙眉打断他:“什么玉床?”

龙大方有些懵,反复移目,蓦地心领神会,笑得既淫荡又猥琐:“这么巧啊,你们原来一道……看来羽羊神也是个懂行的嘛!居然不是乱点鸳鸯,啧。要说我那个,真是——”情难自禁,正欲伸手比划曲线,忽对上师兄的疾厉眼神,差点儿没给咽落的一大口馋涎噎死,愣愣住口,就听应风色接过话头道:

“这轮降界我俩都是单行,没头没脑的,差点就过不了关,自也挣不了多少点数。”

“单……单行?”龙大方茫然不解。玉床上锁着一丝不挂、情欲正炽的美丽处子,不但得替她破瓜,还要弄出淫纹来才能过关……这能单行,怕是太监阉人才肯干。他与他那体态媚艳、修长高䠷的白皙美人可是磨破了肉茎油皮,还舍不得停,极尽缱绻,快活得像在作梦一样。

应风色恐他说漏嘴,正色道:“鹿希色说,她那边遇上的全是杀人的机关,整晚追赶跑跳碰的,我正问她详情。”转对女郎。

“也不是什么杀人机关,就是水车磨坊似,连立足之处也无,从头到尾转个不休。”鹿希色直觉接口,扼要将情况说了一遍。

她在黑暗中醒过来,摸黑走了几步,忽然跌落,所幸及时攀住一条缆索般的物事;就着些许光影细辨,才发现悬在一堆巨大的齿轮机簧上方,置身之处似是一座塔,却没有供人使用的阶梯门户等设置。她被缆索拉扯得忽升忽降,容身的空间转瞬又将被机括辗过填满,只能不断改变位置,寻隙喘息,保存体力——

应风色立时听出不对,与龙大方交换眼色,显然想到了一处。

“……你最后是怎么离开的?”

“离不开。”鹿希色耸耸肩。“但那些巨大机括移动有一定的规律,我只能确保下方时时是净空的,一旦跌落,不会被倾轧卷绞,像碾谷壳儿一样被压得血肉模糊。接着就只能等了。”

——等降界结束,失去意识的女郎摔落在静止的安全处为止。

这是场漫长的考验,耗磨的不只是精神体力,还有“不知何时结束”的茫然恐惧。没有强大的意志力,决计无法支撑到最后。

两人瞧她的眼神,不觉蕴满敬意,或还有“幸好不是我”的侥幸。

龙大方开始能理解师兄为何要隐满:被拥有这种钢铁意志的女人,知晓他背着自己乱搞,后果不堪设想。光想着都觉卵囊隐隐生疼,裆间飔凉一片,遑论和盘托出。这种时候只有白痴才会说实话。

应风色边听边动脑筋,女郎还未说完,已将说帖编得七七八八:保留瓣室、玉床、青石枷,壁上的花卉图形也不必隐瞒,只抹去淫纹交媾等,改成单人开锁,逃出囚牢的斗智过程。七成的实话掩饰三成谎言,万不得已时只消藏起关键,五五对开也足够隐蔽真相,以假乱真。

龙大方听他娓娓道来,心领神会,知道什么该说,什么连提都不要提,两人的说词严丝合缝,就算鹿希色直觉敏锐,也指不出具体破绽,只道二人有话想私底下说,大大伸个懒腰,兴致索然。

“横竖没进展,我先回去睡觉啦。”意有所指地望了应风色一眼,樱唇微歙,却未出声。

她俩合修《冰心诀》多时,虽遁入虚境、照见彼此的体验也只那一回,默契是越来越好,一瞥便能传达心意。鹿希色之所以轻易放过他,除彻夜折腾尚未歇息,身心俱疲,一方面也希望他把握机会,同龙大方说明二事:一是与叶藏柯的合作,一是无乘庵小队的存在。

叶大侠若于降界内引发骚动,而后龙大方才被告知,此后再难同心。当日应鹿往东溪镇一行,独独撇下龙大方,也势必引发信任危机;眼下虽是迟了,晚说总比不说好。

她知应风色对龙大方迷恋江露橙,甚为不喜,但许多事原本便无关好恶,争的是个道理。失却理路,不免招人忌恨,何苦节外生枝?

但应风色总不听她的,心情好便调笑敷衍过去,心情不好,也不是没为此激烈争执,乃至大打出手。尽管没什么事是一夜激烈缠绵揭不过的,要不就接着再缠绵一夜,鹿希色仍不放弃提醒爱郎,莫在无谓处把事做绝。

龙大方不知女郎心中计较,眼巴巴送走碍事的嫂子,逸兴遄飞,涎着脸搓手坏笑:“好嘛,原来你们不是锁在一间屋里……师兄那厢遇着了哪个?是小师叔,还是洛家妹子?哎唷不好,莫不成是满霜?她还是个孩子,师兄你居然下得了手,简直禽兽!”不知怎的很佩服似的,“禽兽”二字听着像是褒扬艳羡。

他倒非刻意跳过江师妹,料想师兄明白己意,便与她同处一室,肯定是尽力回护。如玉床上锁的是鹿希色,龙大方虽不敢说坐怀不乱,但他素来敬畏这位师姊妹子,面对她讥诮冷漠的锐眸,十有八九硬不起来。都说“朋友妻不可戏”,况乎师嫂?

须得欺瞒鹿希色,与师兄在一个房间里的肯定不是江露橙。

应风色淡淡一笑,不慌不忙,扬眉道:“是位初见的姑娘,名叫柳玉蒸,说是玉霄派迎仙观的弟子。”龙大方击掌笑道:“实是太巧。我那姑娘也说姓柳,叫柳玉骨,与师兄那柳姑娘只差一字,生得可美丽了,胸是胸腰是腰,肤白如雪,窈窕修长。依我看,个子只怕比师姊妹子还要更高些。”

——“玉骨”正是柳玉蒸姊姊的闺名。

应风色敛起笑意,细细问起师弟所遇。

按龙大方的说法,他在石室醒来,室内壁刻、玉床等一应俱全,与应风色所历并无不同。青石枷上的赤裸少女自称柳玉骨,白皙明艳,谈吐高雅,颇有名门弟子的架势,对出身却说得不多,毕竟身处险境,有所保留也是常情。

不同的是,待龙大方柳玉骨搞清楚游戏规则,耗费的辰光岂止数倍于应风色?约莫到师兄拥众美同冶的当儿,他俩才弄出淫纹,镜门首度开启。

“我在甬道里听运古色鬼叫,才知他在左厢。”龙大方笑道:“平无碧在右边的房间里。”二人均解不开壁刻之谜,正自束手,眼看时间流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为指点他俩通关,龙大方一遍又一遍将冰山美人柳玉骨送上极乐巅峰,两人缠绵无那,直似蜜里调油,离开瓣室时,几与他一般高的修长美人像烂泥般挂在龙大方身上,温软喷香的娇躯里仿佛没半根骨头。

“你那儿一共几个房间?”

“不确定。”龙大方抓抓脑袋。“时间不够走上一遭,但运古色那间我是去了的,他那姑娘十分娇小,虽不如玉骨出挑,也算美人胚子,我记得叫海棠。皮肤黑了些,瞧着细嫩,尤其这个……啧啧。”在胸前比了个夸张的大弧,嘿嘿几声,神色忽尔沉落,看着有些出神,不知是回味少女的身段,或嫉妒起运古色那厮艳福不浅。

应风色懒理他的意淫,留意到少女亦以花卉为名,极可能也是玉霄派弟子。

若上一轮生还者皆被召入降界,那么龙大方那厢,合理推测也有五间瓣室,除互通声息的运古色、平无碧,应该还有两间分置着顾春色与幸存的双胞胎之一何潮色。

无乘庵小队给了自己作奖励,须再引进五名女性,游戏方能成立,看来便是以柳家姊妹为首的玉霄派弟子了。玉霄派与鳞族的牵连尚待厘清,盲猜无益,但这推论中唯一无法解释的就是鹿希色。

鹿希色逃过一劫的原因,在于她不是普通人——

“因为过不了关,索性等游戏自行结束”的思路半点也不正常。换作应风色,必定尽力找寻脱身法,不会认命吊上一整夜;如此加速消耗体力,若然逃生无门,恐在降界结束前便力尽坠落,被转动的机括碾得四分五裂,死无葬身之地。

把鹿希色放到那里的人,可以认为是打算杀了她的。但这完全说不通。

羽羊神要杀使者,毋须如此周折。除非不能明着杀,须教她在其他同僚的眼皮下、看似意外地死去,才能交代——应风色想起了刀鬼,想起铁鹞庄霍铁衫,降界内斗的既视感浮现眼前,仍觉说不通。

鹿希色若是幕后黑手之一的内应,或可解释,但应风色纵使怀疑天下人,也不以为女郎会背叛自己。她整副身心都是他的,是彼此在这世上的最亲近与最在乎,他可以不当奇宫之主,决计不能舍弃鹿希色。鹿希色对他亦如是。

欲厘清此节,还须着落在玉霄派的头上。在新血加入的同时除掉鹿希色,也可能是羽羊神以外的主事者察觉了两人的关系,打算清空应风色侧畔,由新人递补。以此观之,玉霄派与幕后黑手关系绝不一般,不可不防。

“……况且羽羊神说了,回到现实世界,红丸与其他伤势皆一并复原,此后又多了个挣点的妙法,还舒服得紧,这实在太令人期待啦。”

回过神来,龙大方兀自涎着脸叨叨絮絮,目华精烁,可惜全是淫光。应风色却听出不对,蹙眉道:“你说什么?什么妙法?”

龙大方猥笑道:“在降界里,不止杀鬼牙众能挣点,照这回的游戏规则看,与女子交媾,使她们显现出淫纹来,得到的点数比咱们先前拼死拼活要丰厚得多。早知有这门路,首轮一个也不用死。”

这话不经大脑,首轮只鹿希色一名女子,怎么也不能让她做这种事。但应风色被一语点醒,却不忙着修理他,抱臂沉吟:“看来羽羊神是有意鼓励我们这样做。这……却又是为何?”

龙大方道:“师兄有所不知。那以一百点交换而来的天予神功,似能与淫纹相互激荡,借此提升武功,于双方皆有助益,算是某种双修术罢?此前修练,总觉得没什么效果,怕是骗人的玩意儿,这回才算尝到了厉害。”叨絮着如何让柳玉骨美得魂飞天外,于丹田中存想出“箧”贮存杂气,后头忍不住射给她,又是怎么教少女恢复元气,姿容焕发;讲的是功夫,听着全是行淫,洋洋之情溢于言表。

吹嘘够了,小胖子从怀里取出一部《天予神功》抄本,郑重交给师兄。

“虽说一百点对师兄就不算个事儿,还是别浪费为好。师兄比咱们有福气,我们还得到降界里找淫纹练功,师兄你这儿就有个现成的,练好了白天试晚上试,躺着试趴着试,那个爽啊……哎唷!”

应风色赏他一肘,自己也笑出来。

谈话气氛到这里才真正轻松起来,龙大方难得有机会大谈性事,不仅对柳玉骨和那名唤海棠的巨乳少女念念不忘,还极言自家龙杵粗硬,硬生生捅化了冰山也似的高䠷女郎,彻底粉碎她的矜持尊严,浮沉欲海几乎灭顶;说到酣处,恨不得扒下裤子让师兄开开眼界,为此又挨几拳。

“你对柳姑娘如此上心,江师妹怎办?”应风色打趣。

龙大方敛起猥琐,双手交握,片刻才道:“我是没家的人,此生飘飘荡荡,不知将落于何地,本无娶妻生子的念想。若有朝一日我改变主意,唯一想携手的,还是江师妹。

“师兄你莫笑我,兰若寺见她的第一眼,像给人迎面打了一拳似,此后她便一直在我心里,我也不知为什么。那晚我若未接住‘珠帘暮卷西山雨’,给师妹削断手掌,乃至取了命去,多半……是不怨她的。”

这话大出应风色意料,与方才满口骚屄的猥琐画风全然对不起来。

江露橙思虑甚浅,行事露骨,却未必与龙大方不般配,应风色是出于鄙薄,不欲二人过从甚密,横生什么瓜葛。及至瓣室一夜荒唐,无乘庵诸女教他睡了个遍,他不怕江露橙泄露口风,只担心传过六耳,难免被鹿希色知晓,解释起来可难办得紧。

正想着该如何排解,却听龙大方道:“师兄,我想去东溪镇瞧瞧江师妹。那事也过了几个月,如今应不妨了,是不是?师兄若有暇,可带上师姊妹子同去,咱三人一路游山玩水,夜里自是分睡两间房——”

“不行!”应风色断然拒绝,面色十分严峻。

饶以龙方飓色八面玲珑,一下也不禁有些懵,匀不出混水摸鱼、轻轻带过的余地,尴尬半晌,挠首苦笑:“师兄,这……也犯不着发忒大脾气罢?露橙师妹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我且代她陪个不是。还是,其实是小弟得罪了师兄?”

应风色理亏在先,本应收敛怒气,打个圆场,但龙大方话里的生分再度激怒了他——跨越童年记忆,乃至出没山野林间、尽情打闹嬉戏的惨绿少年时,龙大方都不曾用这样的口气同他说话。

他铁青着脸,冷冷嚼字:“我在与你说道理,你以为是闹意气么?荒唐!”

龙大方微抬着视线与之对视,片刻才耸耸肩,淡然道:“小弟愿闻其详。”

应风色急中生智,往搁在桌顶的《天予神功》一弹指,冷哼道:“江露橙、洛雪晴,乃至储之沁等,与我们这回遇上的柳家姊妹,有什么共通点?”

龙大方没想他真有词,被问得微怔,横竖没有答案,两手一摊。

“……都是女人?”

“都不是奇宫之人。”应风色沉道:“说穿了,只有我们是鳞族血脉,幽穷降界打着龙皇再临的旗招,却弄来成堆外人,清一色全是女子,你竟不觉得奇怪,我才觉奇怪得紧。江露橙说她是水月停轩的,你便信了?”说了当日于无乘庵曾说的“筠”字辈名单之事,隐去陆筠曼还俗一节,以示洛、江二姝的家门是假。

“你去问江露橙,料想问不出子丑寅卯,她可能是羽羊神安排的内应,也可能身在局中而毫不知情,我们只能从外头排查,而非陷溺其中。待我等摆脱了阴谋家的诡计图谋,无论江露橙是正是邪知情与否,只要你对她心意不变,自有相守的一日。”

龙大方难得没半分猥琐戏谑,面色几度变换,终于点头。

“师兄有理,是我想得太浅,忘了轻重缓急,降界中生死顷刻,本没工夫理会这些风花雪月。适才冒犯的地方,望师兄大人大量,莫与小弟计较。”

应风色松了口气,打蛇随棍上,拍拍他的肩膀。“有一样物事至关重要,就是你那柄赤霞剑,须得好生保管。待我换得另一样神兵,你再把赤霞剑换给我,摆脱羽羊神乃至整个降界阴谋,说不定便落于此剑之上。”

“雀离浮屠”乃叶藏柯亲手贯入铁鹞庄前青砖,按说是霍铁衫一家遇劫之证,原该妥善藏起,以免泄露内情。羽羊神或看不起这帮使者,或可惜这柄神兵异质,不愿空置,才又投入降界之中,阴错阳差地连起了叶藏柯、铁鹞庄等渊源。

仅靠一对年轻男女的说词,便投入调查“幽穷降界”,其实是叶藏柯冒了偌大风险。赤水大侠自有识人的依凭,应风色却不能、也不该慷他人之慨;想方设法携出“雀离浮屠”,起码留下足以循迹觅剑的线索,成了加固同盟的首要工作。

对应风色来说,向师弟索讨赤霞剑也就是伸手的工夫,这剑是他自兰若寺碑中得来,为补强战力才交予龙大方使用,说起来本就是他的,龙大方不过是暂时保管而已,讨将回来有什么问题?

岂料龙方飓色面露为难,支支吾吾老半天,嚅嗫道:“偏有这么巧的。那剑毁得不成样子,为与师兄交代,还足足花了我三千点修复。羽羊神说下一轮便能见着修好的模样。”

应风色一口老血差点喷在桌顶,双目赤红,揪龙大方拖过桌面,贴面举起。

“什么叫‘毁得不成样子’?说清楚!这轮分明未取兵刃,是怎生毁去的?”

“不……不是这轮……上一轮就……唔呃……就已不行了……我、我的手……师兄……呃……喘不过……”

应风色“碰!”一声,将胖脸胀成猪肝紫的小胖子重重掼在桌上,忍着揍他一顿的冲动,把兑换之间的情形问个清楚:

羽羊神取出一柄虹晕流转的赤霞剑,告诉龙大方他身带火魂,天生极阳,至阳至刚、正气凛然的赤霞剑与青年体内的火魂起共鸣,烈阳罡气透剑而出,不仅严重烧灼龙大方双掌,更于剑身留下了无可修复的伤痕,恁是当世大匠,也难令其起死回生。

唯一的办法,是以三千点交换稀世珍宝“百兵之魂.摩云金翅”,使其与受创严重、精神已失的赤霞剑相融合,如垂死之人食长生丹,就此超脱凡躯所限,登云踏斗,白日飞——





后头的蠢话应风色入耳无听,瞧龙大方语声涩哑、越说越慌,不断自问“我为什么不打死这个白痴”。

显然羽羊神察觉有人介入降界,明白来者必是叶丹州,他固然要引祸水对付刀鬼,却毋须赔上自家的营生,才编出这套鬼话,让最关键的铁证“赤霞剑”就此退场。

老实说龙大方也做不了什么,换作应风色自己,纵能与羽羊神砌辞周旋,那老奸巨猾的死羊头也绝不会把剑留给他。失去这个拉拢叶藏柯的采头,几乎是无可避免。

但这不能消减他对龙大方的怒火。龙方飓色越是仓皇愧疚,越令他怒不可遏。

“师兄,对不住。我……我不知道这把剑那么紧要,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换摩云金翅的兵魂了。是它……是羽羊神说我天生属阳,连在火场之中都烧不死,如果能得一极阳功法,又或持至阳至刚的火属神兵,定能功力倍增。我瞧那‘百兵之魂’的目录里说,持有此魂,有机会练成同属性的上乘内功……我这也是不想拖师兄的腿,才信了那厮的劝说。师兄,你别恼我,我……我能戴罪立功的,我不是故意——”

“韦太师叔说过,一个人一生中,至少有一次的机会成为英雄。”

乜着龙大方挂满汗珠的白胖面盘,应风色冷道:“知道是什么意思么?这代表绝大多数的人,在绝大多数的时间里,都不是英雄!你要能本本分份,做好该做的事,起码还有点用处,好过自命不凡,发他妈的英雄痴梦!”

“我……只是不想拖师兄的后腿……”

“你拖好自个儿的腿,我就谢天谢地了!我什么时候扔下过你?”

应风色只有在气疯时,才会拿他的伤腿说事。龙大方双肩垂落,灰败的嘴唇分不清是歙动或颤抖,听到末句眉头一扬,本欲反口,终究又吞回去,片刻才道:

“我是想……如果我再争气些,说不定……说不定便能与师兄一样,为师兄分忧——”

“你就死了这条心罢。”应风色懒得再听,而残忍就像柳叶刀,伤人时总带着一丝悚栗,令人难以罢手。他受够了他的愚蠢天真,就像他不懂他为何能笑着让人喊他“龙大方”,都几岁的人了,能不能甩开可怜的童年依恋,好好面对现实?

“你永远,都不会和我一样。看镜子就知道了。”





第七六折





云涯非观

君何远飏




最终龙大方垂头丧气离开风云峡,这正是应风色想要的。

从小龙方飓色就是人来疯,佻脱飞扬,但凡得意便忘形,总要惹出事端;稍微修理一下,让他夹起尾巴做人,反倒稳妥。乘斥责之便,应风色将与叶藏柯的合作说了个五五六六,谅龙大方不敢多问,有无意见都只能囫囵吞落,避过了鹿希色最在意的诚信部份。

当然,有些话应风色是说重了些,如不该戳他伤腿的痛处。人在气头上难免不周全,但从小到大他俩都是这样相处,事后龙大方总能一笑置之,此番也不例外。

老实说是龙大方运气背,赶错了时辰,正好撞着他初初苏醒,一见鹿希色满心的歉疚——在降界里玩得欢,不代表回到“现实”不会有罪恶感。无法对女郎畅所欲言已够难受了,龙大方还在一旁叨絮着瓣室里的香艳,不啻提油浇火,被修理一顿也是理所当然。

龙方飓色已非风云峡之人,在飞雨峰混得挺不错,应风色无法限制他的行动,趁机敲打一下,可让他在山上安分一阵,不致成天想着下山找江师妹。

至于无乘庵那厢,满霜和储之沁虽令人回味无穷,应风色暂时没有到东溪镇露脸的打算。按理在现实中,至少得再与其一发生关系,才能检证“清白之证有无恢复”、“天予神功能双修否”及“淫纹尚在否”三项,但应风色不想再受偷吃的愧疚感折腾,缓一缓似也无妨。

他打算先往玉霄派一探。

柳玉蒸身负天予神功一事充满蹊跷,若玉霄派明面上无法合理解释有这门武功的传承,可推断其与降界组织必有牵连。应风色打算把消息捎给叶藏柯,摸迎仙观的老底。

他甚至不用烦恼编什么理由,才能把鹿希色留在山上。从降界回来后,冰无叶不知哪根筋不对,突然间对鹿希色的武功考较严厉了起来,女郎能溜出幽明峪的时间不足原先三成;好不容易与情郎会面,也顾不得练功,总是尽情求欢,连应风色都觉她的筋骨肌力明显增强,全反映在交媾的快美之上。

“……你打算吃干抹净,采阳补阴么?要得这般狠。”某夜鹿希色好不容易留下来,应风色搂着肌凉汗滑、美背兀自起伏的玲珑娇躯,忍不住打趣。

“我是靠期待这个,才熬过了这几天的可怕训练的。”

女郎缓过气来,垂覆着一侧溼发,饱满的双峰压着他的胸膛爬将上来,纤纤玉手握着他恢复生气的昂扬勃挺,塞进一处又湿又暖的紧仄柔肌,吐着悠颤颤的长气吞没了他。

“你……唔……是我的奖赏,叫……啊……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干我!呜呜……美……美死人了……就是那儿……大力些!啊、啊……”

鹿希色整整肏了他一夜,活像要糖吃的小孩。女郎泄了五六次之多,以致下床时玉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扶墙走路的模样像又破了一回瓜。

但鹿希色并未恢复完璧,高潮时也未浮现淫纹。无乘庵诸女与柳玉蒸腹间妍丽的纹路,不可能是天然形成,同刺青一般,必出于巧手匠人,只不知其理为何,才觉诡秘。鹿希色没练天予功,并不是被这个秘而不宣的程序遗漏的合理解释,而是主其事者以为,没必要在她身上多花工夫。

结合她被刻意置于本轮危险区域一事,降界中有人想排除鹿希色的意图,可说昭然若揭,让应风色更坚定一探玉霄派的决心,也必须敦促叶藏柯加紧行动,毕竟下回鹿希色未必还有忒好的运气,能逃过一劫。

被冰无叶加强训练的鹿希色,此番无法随应风色下山,省了他不少麻烦。

离山前,应风色特别拨空密会韩雪色,除了考核性功进境、回收若干新悟的风雷掌秘奥,还嘱咐他盯住龙大方。

“这……”韩雪色面露难色:

“龙方师兄做什么事,我是万万阻止不了的。还是我能通知什么人?”

应风色不欲他人知晓自己和毛族青年的关系,摇了摇头。

“你不用做什么。记着他去了什么地方、都见些什么人,见面告诉我就行。超出能力范围的事别做,莫给自己惹麻烦。西山的人何时来瞧你?”

韩雪色名义上是韩阀质子,西山年年遣使,看他有没缺个一丁爿角的。

头一年光是能否派兵甲随行,来多少人、武装是否一入央土便即卸除,免有谋反之嫌……就争执了好几个月,随着权谋角力尘埃落定,朝廷也好、西山也罢,都无意于结束的棋局上再做文章。西山使节团的规模与层级连年递减,时至今日已是聊备一格,不过虚应故事罢了。

使节不上龙庭山,奇宫一贯在山下驿馆接待,韩雪色每年也只有这几天能够下山,见见家乡来的人。

这几年连率团的都非韩姓,不是家乡某县县丞,就是西镇麾下的裨将幕僚,甚至不具官身,礼物也十分寒碜。自从朝廷准许韩嵩对西南的蛮族用兵,镇西将军府便不再派兵随使节团进入央土,算是礼尚往来,改聘央土武林好手保护使节。有人打趣说干脆委托镇海镖局得了,省事事省。

西山可以单纯来做生意,奇宫却不能自打脸面。

去岁长老合议在夏阳渊燕无楼的强势主导之下,拨钜款重修驿馆,里外美仑美奂,焕然一新,诸脉在此接待因开枝散叶而有所往来的他派宾客,无不满意极了;六大姓那厢原先有些质疑浪费的杂音,亦抛至九霄云外。

陡听师兄问起,韩雪色耸了耸肩。“再三两个月罢?我也不清楚。但九月入秋后,西行的道路更不好走,应该会赶在秋天之前,反正也就是应付下,最好是谁也别耽误。”

应风色听出他话里的苍凉与自嘲,既不知如何、也无意安慰,随口道:“那几天你都会在驿馆么?最远能去到哪里?”

“阳庭县城罢,我记得。就一次。”韩雪色忽然一笑。“那回我同使节团的人说,我在山上过得很苦,让他们乘机带我走,最后居然是他们押我回山的。从那时起,我便断了逃走之念。”

应风色抑下反问“现在还想走么”的念头,不想他发现自己对阿妍姑娘念兹在兹,以免误了大事,拍拍毛族青年宽厚的肩膀。“逃不了的。一旦开始有逃跑的念头,你一生都会逃,永远停不下来,看魏无音就知道了。只有用力还击,打到他们怕、打到他们服了,才有立足之地。

“你掌法进步得很快,《夺舍大法》也练出了眉目,现在逃跑的话,一切前功尽弃,平白吃了这么多年的苦。我手上正钻研一门武功,倘若能成,或可弥补你不能修习内功的缺憾。你要能坚持下来,我才有机会传授。”

韩雪色眉目一动,陷入沉思。

——果然。他有逃跑的计画。

那叫阿妍的绝色少女,在降界前曾频繁与韩雪色见面,但自应风色归来,两人迄今未曾相见。应风色猜测阿妍说服他,利用使节团到来、韩雪色得以留宿驿馆的那几天,伺机私奔;少女刻意拖延幽会,除安排私奔事宜,也有吊足韩雪色胃口,坚定其心的寓意在。

如同她那焕发活力的健美胴体,这种心机令少女更有人味,与她超凡的出身、气质和美貌交融揉杂成诱人的魅力,益发使应风色想一亲芳泽——

连遍阅群芳的应师兄都难以抗拒,遑论傻头傻脑的韩雪色?

现在她未必能如愿了。应风色抛出毛族青年无法抗拒的香饵,机关算尽的少女定想不到,是谁坏了她的好事。日后将她压在身下,干得欲仙欲死之际,再慢慢告诉她这个祕密不迟。

忍住嘴角微扬,白衣青年的视线越过韩雪色肩头,落于远方一抹忽现忽隐的黑影。

“你要更小心一点,那小子追踪的本领不坏,走起路来猫儿也似,非是好相与的。”应风色揪他闪入墙后,余光监视着来人走近——

束在脑后的马尾发梢微卷,阳光下泛着暗红,他有张很难说是稚气未脱或少年老成的面孔,也可能兼而有之。轮廓深邃,肩宽腰窄,手脚颀长;五官虽不像,却予人“还未长开的韩雪色”之感,应是鲜明的毛族特征所致。

“你们飞雨峰是收毛族有瘾了还是怎的,给你找了个小一号的替身?”

韩雪色才发现行踪暴露,大气没敢喘上一口,好不容易等那打草拨树的少年转往他处,才苦笑道:“就我意图逃走的那年,莫师弟才上的飞雨峰,说不定哪天我出了什么事,山上便以他代之,反正使节团来的都是些不相干的人,也认不出孰是孰非。他待我还不坏,龙方师兄他们一发脾气,他肯定能先找到我;若飞雨峰那厢不急,往往能拖上大半天。”

这与应风色的观察不谋而合。毛族混血的“莫师弟”身手敏捷,神出鬼没,他若有心要跟,韩雪色有大把的机会露馅,每回总靠应风色临机应变,才堪堪将其甩脱,另谋安全之处传功授艺。

这回他竟能找到附近来,如非巧合,代表少年聪明到发现应风色选址的惯性,越找越近。这让应风色不由得在意起来。

“他是哪位长老门下?”

“毛族血裔,比开枝散叶的弟子还不如,岂能登堂入室?”韩雪色笑道:

“但莫师弟上山时得蒙大长老赐名,地位还是比我高些。龙方师兄他们是不敢欺侮他的,也有说他手下极硬,闹僵了曾将对手打成重伤,不过都是传言,问他也不置可否,同哑巴差不了多少。”

应风色一凛。

飞雨峰大长老“匣剑天魔”独无年,是目前奇宫资历最深的紫鳞绶长老,虽于通天壁惨变中自断一臂,从此闭关隐居,不再参与合议,威信仍在;顾春色、运古色就是在他的授意之下,以鼇跃门、绝蜃岭两脉记名的形式纳入飞雨峰辖下,补强了新生代的战力,在诸脉无不受到开枝散叶稀释战力的普遍窘境中,依然维持住飞雨峰的领先优势,也让不满已久的六姓宗族略感安慰,又过了几年不吵不闹的安生日子。

首徒纳兰异色死后,次徒唐奇色颓废多年,近日失踪山上也不加闻问,可见影薄。独无年此后更无传人,少年如获长老赐名,资质绝不在顾运二人之下,是毛族血脉作梗,饶以独无年的地位,也无法突破宗族藩篱,栽培毛族杂种成材,只能扔在角落生灰尘。

按“异奇瑰殊”的排行,这莫师弟要不叫瑰色,便是叫殊色了吧?赶明儿让福伯去打听打听,在混血少年摸清韩雪色的老底之前,捋一捋是何来路。

赶早不赶晚,诸事安排停当,应风色便即下山,与叶藏柯在约定处碰面,交换彼此手里的情报。

叶藏柯隐去雷景玄未提,只说马长声疑为刀鬼,以及两湖大营丢失饷银十万两之事。

他与五爷分手后,雷景玄既担下盯梢执夷府尹衙门的差使,叶藏柯索性顺着铁鹞庄的线索摸回去,查了镇海镖局湖阴、湖阳等九大支局总座,人称“万里衔刀”的洛乘天暴毙一案——

他原以为霍铁衫与乔归泉,洛乘天之死纵有蹊跷,也是连云社该追究,与己无关。如今霍铁衫与马长声串到了一块儿,马、洛二人又是大清河派的同门,洛乘天死于此际,且尸骨匆匆火化,不合湖阴湖阳的土葬或水葬习俗,个中因由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潜入旧洛邸搜查,果在后院发现不易窥见的打斗痕迹,双方均是使刀,其中一方的斫痕既深且宽,近于厚背鬼头刀,与洛乘天所用的掣海龙刀特征相契;另一方使的是双刀,刀痕一深一浅,恐怕是长柄朴刀与单刀混用。两人刀路相近,仅有兵刃上的不同,同门相斗的可能性大增。

“降界的‘刀鬼’确实是使双刀,但其中并无长柄朴刀。”应风色沉吟道:

“刀法我涉猎有限,然长兵用法不同短兵,应是常例。叶大侠见多识广,或有以教我。”

叶藏柯怪眼一翻,一把将酒葫芦扔了过去。

“喝酒我能教你,打架可万万不敢做奇宫弟子的师傅,更何况是风云峡的麒麟儿?”

应风色摸摸鼻子尴尬笑道:“叶大侠莫消遣我啦。”仰头饮了一口,被烈酒呛着咳嗽起来。叶藏柯大手一拍,笑道:“你要说酸话,我只好陪你说了,可不是我欢喜说。我喊你应兄弟,你喊我一声‘叶大哥’便是,这般文诌诌的你来我往,天亮都说不完。”

应风色好不容易缓过气,苦笑拱手:“叶……咳咳……大哥,是小弟失礼,大哥勿怪。”

马长声若是降界的幕后黑手之一,首轮的白城山何以能拟真如斯,也就有了合理解释。

首轮归来,应风色即派福伯下山打探消息,确认顾挽松的生死。无奈奇宫与白城山相距遥远,几于东海两端,信息传递不易;兼且顾挽松近年来深居简出,据说身子大不如前,剑冢衙院重重,以其身份地位,外人难以掌握动向。

也就到了第三轮结束,才知副台丞有恙,离山修养去了,去哪儿没人知道,剑冢庶务都扔给刚到任不久的主事谈大人打理。此君既非武弁也不是文官,据说是器作监出身,把满山整得死去活来,谁也没心思管副台丞在何处逍遥。

顾挽松就算死,也决计不是死在白城山上,这点是毋庸置疑的。叶藏柯的情报来源也证实了此节。

“台丞变狼鬼”的把戏,细究不过剪影而已,谁也没真的看见人变成狼。

至于变老的“顾挽松”,易容术也能办得到,应风色毕竟与他多年未见,指认做不得准。羽羊神这招只是骗他个先入为主罢了,他对白城山的印象也就是古代的石塞遗址,与易容成顾挽松老妆的那人印象叠合,产生“身在白城山”的错觉,不必真在白城山上。

这种程度的模拟,任顾挽松副手多年的马长声也能办到。

但洛乘天在这事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是察觉师弟不法的师兄,还是同流合污,最后惨遭灭口的共犯?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了。”叶藏柯肃然道:“从打斗的痕迹推断,无论刀法修为,洛乘天都在马长声之上,而且差得不是一丁半点。那场刀决,赢的是洛乘天才对。”

掣海龙刀的厚刃痕迹长短、深浅一致,如巧匠细量刻就,代表游刃有余。洛乘天有意,甚至可以不留下这些“错手”的刀痕,从头到尾是配合马长声而已,随时能结束战斗。

双刀的痕迹越到后来越显散乱,还有用力过猛,以致敲掉一小块石础砖角的地方,从其上的铁粉痕迹推断,兵器怕不止卷刃而已。

一方游刃有余,另一方败象已呈,为何倒下的是洛乘天?

“或者……合攻?”应风色举手。

“那得是个全没留下痕迹的顶尖高手,出则中的,一击必杀。”叶藏柯缓缓摇头。“有这样的人在一旁,洛乘天不敢跟他耗这么久,要战要走,须更明快。我甚至猜测马长声是蒙面,改使长柄朴刀,只为隐瞒身份;洛乘天想逼出真功夫,才周旋忒久。要解这个谜,还须着落在洛夫人身上。”

“……陆师叔么?”

“嗯,两湖不兴火葬,但水葬土葬恐尸体落于其他人之手,才忙不迭地烧化遗体。洛乘天的女儿未必见过尸身景况,但他的老婆总不会一无所知。我要监视无乘庵,不便在洛家母女之前露脸,还须老弟跑一趟。”

应风色则说了在降界得到天予神功杂气之事,以及诸女腹间显现的淫纹,只略去了欢好的部份。

以叶藏柯的见闻广博,没听过有这种似内气又非内气的内家心法,“淫纹”却不是前所未见的新鲜花样。“我听说在南陵的华筵国,有种名为‘血淫花’的纹身异术,只对女子胴体生效。”叶藏柯索遍枯肠,揉着额角沉吟道:

“刺青时,以针尖蘸某种奇花果实的汁液,纹于女子肌肤上,待花液为身体所吸收,纹刺的图样便即消失不见,须等女子极之动情,乃至攀上极乐的巅峰,方能复现。

“我曾追查一宗拐卖少女的案子,听闻被评为上品的女子,都将刺上这种‘血淫花’刺青,送到某个专供达官贵人淫乐、秘而不宣的销金窟,正打算循线潜入,对方却派使者前来,送上拐子集团的脑袋,更将受害少女完璧送回,附带丰厚的赔偿,算是开了我的眼界。”

使者是名纤长的黑衣女子,乌纱蒙面,腰若约素,轻功绝佳,虽只露出一双清冷明眸,周身却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骚艳。不是烟视媚行,举手投足都想勾引男人的那种;相反的,此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正是她浑身魅力的泉源,瞧得人躁动不安,直想违背其意愿,尽情对她做出种种淫秽之行。

女子冷漠有礼,再三表明她背后的势力,无意违背江湖规矩,更不想与“赤水大侠”叶丹州为敌。此番是拐子团伙自把自为,已施薄惩,望叶大侠海涵云云。

叶藏柯尚在咀嚼其中玄机,黑衣女子话锋一转,淡道:“叶大侠若不肯罢休,敝上下了严令,无论叶大侠有什么要求,我等自当尽力满足。”没半分轻佻挑逗,光那份冰冷淡漠的反差,便足令世间男子硬得发疼。

但她越有那个意思,小叶反倒不屑索讨——以赤水大侠的风流潇洒,叶藏柯早过惯了处处留情,每天在不同的玉臂朱唇间醒转,狂歌纵酒的快意日子。不能一亲黑衣女郎芳泽固然扼腕,但小叶更受不了被女人当成笨蛋,以为张开双腿就能驯服他。

自此他在东海地界,再见不到“血淫花”的蛛丝马迹,仿佛不曾存在,直到应风色带来降界里的消息。

“这样看来……”叶藏柯抱臂良久,忽抬头露齿一笑。“咱们少不得要走一趟那捞什子迎仙观,瞧瞧观子里藏得有哪一路狐仙了,对不?”





◇    ◇    ◇





柳玉蒸说她是石溪县芰后村人,与其姊柳玉骨投入邻郡一个叫“玉霄派”的小门派,这里的“邻郡”应是南元郡,几乎是东海道最南端,离白日流影城所在的朱城山不远,距离此间却不是三两天的舟行可以抵达,除非羽羊神当真会缩地成寸的仙术道法,决计无法召唤姊妹俩进入降界。

反过来想,柳家姊妹绝不能在南元郡,而是在左近。

关键就在“迎仙观”三字。

迎仙观位于执夷城郊,数百年前香火曾经鼎盛一时,到我朝肇兴时,已然破落得不成样子;被玉霄派买下修葺成如今的样貌,不过就是近十年间的事。执夷城乃东海道西界,是进出央土的门户,其风俗比起东海各地更近于京师平望,武林人在央土活动可能多于东海本地,柳玉蒸的两位师傅没向她提过有奇宫,某种程度上也不无可能。

发源于南元郡的玉霄派,不知何故搬进了执夷城郊的迎仙观,从此成为一支以央土为主要活动范围的势力,故本派弟子不忘在玉霄派的家门上,缀以“迎仙观”三字,以免外人往南边找去,扑了个空。

应风色过往赴白城山时,执夷正是水路的终点,在此弃舟登岸,整补过后,改换车马轿舆往埋皇剑冢进发。

那时的执夷城尹可不是“飞鸣刀”马长声,少年的世界也还没有骇人的幽穷降界,或可怕的刀鬼;蓬舟越接近古老石头城郭,难免生出“深入敌营”的悚栗与兴奋。

叶藏柯比他从容,舟行无事,便在舱中与他比划拳脚,谈论武功,不仅为应风色解破几处“天仗风雷掌”的疑难窒碍,还把“元恶真功”的心诀传授给他。

“应兄弟,你奇宫擅长心识之术,这门武功靠想像突破血肉经脉的侷限,传授我的那位异人,使出来直如鬼神天地,凡夫俗子绝难抵挡。”叶藏柯仰头痛饮了一口,眼神复杂,很难说是憧憬、缅怀,抑或心旌摇动难以遏抑,片刻才叹了口气,摇头笑道:

“那位异人说得对,以我的资质,这辈子是难了,我没有什么奇想天外的伟大心思,注定练不成这门神功。你的资质胜我百倍,假以时日,说不定能练成此功,继承异人衣钵。”

他传授时毫不忌讳有操舟的舟子,或靠岸歇息时码头摩肩抵踵,真个是旁若无人。见应风色神色有异,一怔之间会过意来,哈哈大笑:“你老哥我呢,平生从没磕过头拜过师傅……不对,其实是磕了头的,只是人家不肯认我,这身武功当真是天生天养,凭空得来,从此信了‘百川纳海,各有缘法’。说不定操舟的老哥因此练成了你我练不成的神功,那才叫有趣哩。”

应风色陪着笑了会儿,暗忖:“舟子若有此慧,留之必成大患。”但二人相处融洽,连日来他对叶藏柯的性格已有了解,知他不会欣赏这种想法,遂闭口不提。

各处水陆码头较日前松缓许多,军士或赤炼堂徒众均急遽减少,几乎恢复往昔样貌,叶藏柯反而蹙起浓眉,忧心忡忡:“这代表东镇知情啦,料想此际封锁码头已然无用,徒然扰民,兼且走漏风声而已,说不定正在彻查两湖大营,即将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大动作。我该往湖阴湖阳一趟,看看能不能捡些边角料儿。”

“那……迎仙观那厢便不去了么?”应风色小心翼翼地掩饰不满,不欲在这当口得罪这位大靠山,连拳头都不敢捏。

但哪怕叶藏柯就此离去,他也要想办法和柳玉蒸见上一面——

离山越久,先前那股纠结徘徊的心思越淡,越发想念起那夜瓣室里的旖旎。柳玉蒸不比无乘庵诸女,此后或再难于降界相见,若有机会,那三件事何妨在少女的身上验证一番?玉霄派除天予神功来历成谜,料想师长们技艺平平,才教柳玉蒸的武功乏善可陈;由小见大,不会是什么险地。

“还得去。到门前了,岂有回头的道理?”叶藏柯三口并两口地和着酒水咽下干粮,拍去手上的碎饼屑,也不见他使什么身法,如一片枯叶被狂风刮上岸似的,离开船头时扁舟晃都没晃,修为之高,足令应风色咋舌,稍敛心神。

人说“大隐隐于市”。这小爿码头泊满箭舟,卖虾蟹渔获的、卖日常用品的,各式小吃,还有刮面理发的……摊贩们栉比鳞次,比龙庭山下的集子还更热闹些,却非漕运所致。

人潮是以附近一间旧庙宇为中心,辐射开来,绕了一匝又一匝,远远便能见得门楣上被香火燻黑了的“迎仙观”三个磨盘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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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os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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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七折





百华纵散

玉骨残香




迎仙观祀奉的是青鹿朝得道升仙的奇女子李迎仙,也有说叫李银仙的。

传说此姝父母双亡,与兄长相依为命,兄长成家后,嫂嫂容不下小姑,想方设法把她嫁出去。李迎仙凭借着绝妙的女红,以银针在绫罗上绣出狐狸、飞鸟乃至神龙凤凰等奇兽,令其化现具形,一一解决了难题,最后更随银针破空飞去,只留下空空如也的粉绫以及一地散华。后人建庙祭祀,以为乞巧之神,求子求姻缘、求官运前程亦十分灵验。

迎仙圣姑的信仰在金貔朝达到巅峰,李迎仙以处子神之姿,成为女冠象征,朝廷封为“天纲地纪百华清圣仙娘”,许多女子修道的地方均以“迎仙观”为名。

到了市井风华独步古今、穷奢极欲追求享受的碧蟾一朝,风月册里但凡写到道姑行淫取乐、藏污纳垢之处,无不以迎仙观呼之,堂堂道观竟成了销魂安乐窝的代称。百华清圣仙娘的香火在碧蟾朝迅速崩解,似也合情合理。

环绕这清水码头畔的迎仙观形成了集子,也就是近几年间的事,差不多与玉霄派移驻的时间相符。庙观虽经修缮,仍式古意盎然,不致令人心生抗拒。

玉霄派鹿韭丹、胡媚世两位女侠来到后,常在观外施粥赠药,搭棚义诊,而后又在两旁建起了收容孤女的慈幼院和悬壶局,求医求药的人更多,香火亦盛,外头又摆起贩卖花卉祭品的的摊子,层层相因,最终成了如今的样貌。

说这个小小聚落是玉霄派从无到有,一手促成,实不为过。但武林门派总坛多与街市保持距离,自有其道理,毕竟练武须得静心;以此观之,玉霄派未免造作太甚,恐有欲盖弥彰之嫌。

叶藏柯领着应风色在外头逛了一圈,观墙所围甚广,似经过几次增建,新旧参差。观庙与看病的悬壶局瞧着是互通的,慈幼院和后进家宅似的两处则有独立的门墙,应是玉霄派的总坛所在,除非翻墙,否则外人无路可进。

迎仙观是很普通的庙宇,正殿供奉的百华娘娘身姿婀娜,如一弯眉月,被香烟燻黑的满月脸盘却无粗陋之感,只觉神秘而美丽,似真有灵。

挂着“悬壶局”横匾的偏院里倒是人满为患,人龙都挤到了正殿院里。据说上午是“紫华痴客”胡媚世胡女侠挂牌看诊,远比平日驻诊的郎中更受欢迎。

应叶来得晚了,根本挤不进,所幸二人身量甚高,隔着人潮踮足远眺,依稀见厅内主位上坐着一名纤细的女郎,身穿淡紫衫子,容貌看不清楚,里外至少有五六名妙龄少女服侍着,道姑、老嬷嬷等就更不消说,排场十分盛大。

应风色没看见柳玉蒸,正想挤进些个,转头见叶藏柯似笑非笑,抱臂抚摸青髭细碎的方毅下颔,饶富兴致,不禁凛起:“怎么了大哥,有甚不对?”

“我见过她。”叶藏柯低笑:“记不记得那‘血淫花’的故事?她就是那个穿黑衣的女子。她那副墨玉柄似的身板儿,我不知在梦里意淫了几回,就算化成灰也认得。”

应风色有些哭笑不得。“这是赤水大侠能说的话么?”

“都说‘淫’之一字,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少完人。”叶藏柯嘿嘿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咱们会会这位紫华痴客,瞧她见到我时,将要如何的装疯卖傻,故作不识。那边人少些,赶紧挤——”语声骤停。

应风色察觉有异,回见叶藏柯神情微妙,喃喃道:“我看见一位熟人,先瞧瞧去。你回船上等我,半个时辰后观门外碰头。”没等应答,拨开周遭人潮,径往外头行去。

应风色的视线越过了青年汉子,见门外闪过一抹彤艳衣影,人群中格外显眼。那女郎的身段婀娜健美,腰细臀翘,居然十分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曾在哪儿见过;鬓边依稀簪了朵盛放的牡丹,微晃的浓发乌亮如缎,似能嗅得馥郁发香。

即使没见面孔,应风色也敢断定是美女无疑,不惟背影,女郎连走路的款摆韵致都极熟稔,但“想不起来”这点才是最怪异处。他记心绝佳,接触的女性也不算多,鬓簪牡丹的红衣女子丰艳成熟,乃近期罕遇。真要说起来,也只有……

——艳鬼!

应风色几乎跳起来,排阘奔出、左右张望,哪里还有叶藏柯或那名红衣女郎的踪影?不由得咬牙握拳,暗自懊恼。

来都来了,当然不能听任叶藏柯随口编派,乖乖回码头枯坐。应风色索性绕着外墙往后进走,打算找个人少的空档翻过墙去,潜入玉霄派总坛;走着走着,忽听墙内传来一阵童声嬉闹,一人柔声道:“好啦,都不许再调皮了。要不,姊姊要生气啦。”众女童拍手笑道:“玉蒸姊姊才不会生气,玉蒸姊姊最好了。”

应风色施展轻功游墙越顶,沿簷椽无声无息滑落廊间,倚着檐柱抱胸,含笑看着庭院中,被一群吵闹的小孩包围的雪肤丽人。

离开幽暗的瓣室后,阳光树影下的柳玉蒸益发动人,笑成两弯眉月的眼睛好看得不得了,合掌偎胸的小动作比身畔的女童更童稚天真,不难想像她为何会被孩子们如此喜欢着。

柳玉蒸笑着笑着,忽瞥见了他,眉月顿时睁成满月,潮泛涨溢,滑落月盘似的柔嫩雪靥。少女被豆大的泪珠灼伤也似,差点跳了起来,慌忙以掌底抹去,手忙脚乱的样子,活像突然间被变成了猫。

——但哪里有这么大只的猫儿?

应风色含笑凝睇,缓缓退入墙角,见少女匆匆起身,吩咐女童自行玩耍之类,提着裙膝小碎步地跑来,应风色几度觉得她丰腴的大腿甚不合拍,怕要前后相撞,跌个四仰八叉。所幸这好笑的一幕始终未曾发生。

未上簷阶,柳玉蒸白皙的圆脸已然红透,不知是迟疑抑或腿软,微顿了一顿,终究挨不过附骨相思,快步而至,被应风色一把搂了个严实,两人吻得溼热,直到快吸不到空气,柳玉蒸才别过头去,絮絮娇喘。

这简直就是一场梦。不,正因为有这一吻,少女直到此际才确定那旖旎淫艳、光晕昏朦的一夜,并不是难以启齿的荒唐春梦,逼死人的绝顶快美,悍然进出身子的粗长滚烫……全是真的,没有一丁点假。

应风色对她的反应满意极了,无论是酥颤的娇躯、滚烫的肌肤,抑或不住滚落的眼泪。少女的身子正用尽一切,毫无保留地向他诉说着思念与爱慕,这令男儿逸兴遄飞,心底的自我膨胀到了极点,还有欲念也是。

他搂着酥软的少女索吻,身材高䠷、双乳沉甸的柳玉蒸并不轻盈,光抱住她就得耗费不少力气,但兽欲同时给了他野兽般的蛮劲,两人在墙牖间滚撞痴缠,柳玉蒸几乎双脚腾空,只绣鞋尖儿勉强触地,完全阻止不了——怕也无意阻止——男儿逞凶,直到被扑进一间禅房才吓得醒神,然而系裙的腰带已被应师兄扯落,吃饱了汗水的纱裙“唰!”滑落,落地时发出趴的一声溼响,露出两条浑圆白皙的大长腿来,略微刺鼻的蜜膣气息窜入鼻腔,令人血脉贲张。

柳玉蒸不懂明明是感动的重逢,何以眨眼间便到了剑拔弩张的境地。她并非不渴求师兄的疼爱,但这儿是慈幼院苏师叔的禅修处,近期长住的更是……被放倒时死命撑拒着师兄,哀求似的细声呜咽:

“这里……呜呜……这里不行的,师兄……求求你……不要……”

应风色好整以暇地把手伸进她腿心,任凭柳玉蒸如何夹紧大腿,湿透的花唇仍被揉得唧唧作响,仿佛毫不受阻。“可是这儿……不是这么说的哩,你听听。”

“呜呜……羞死人了……好、好丢脸……啊……”少女腴润的腰臀不住拱起、放落,抖得活像一尾离水的活虾。

柳玉蒸生性柔顺,本不是会拼命抵抗的烈马,应风色不理她软弱的挣扎,边揉着腿心,另一只魔手则掀开衣襟,扯脱颈背系绳,随手剥去肚兜,彻底解放那对白皙浑圆的巨乳,掐握着满掌细绵,恣意搓揉。

少女呦呦哀鸣着,不自觉地将两手并拢,高举过顶,死死揪着榻上被褥,仿佛被看不见的镣铐束缚。这个下意识的动作令男儿更兴奋,双掌满满攫住雪乳,爱液濡得一只乳瓜上油润晶亮,滑腻腻的手感加倍衬出雪肌柔嫩,滋味妙不可言。

应风色硬到隐隐生疼,衣衫未解,只来得及掏出弯翘的怒龙杵,抵入少女黏闭的花唇间,咬着耳珠低喘:“玉蒸……师兄来疼你啦,你且忍耐些。”毕竟不是强奸,要过身子之后,还得从少女嘴里撬出点东西来,说什么也得有点两情相悦的况味。

柳玉蒸油润的腿心里隐隐有股烘热的吸啜劲儿,可见动情,双手无力撑拒着男儿胸膛,羞红圆脸嚅嗫道:“不行……我怕……我会叫……”应风色差点失笑,不觉更硬,哄道:“别怕,师兄堵着你的嘴,尽量叫不妨的。”四唇紧贴,正吮得无比湿热,龙杵贯破了玉门入口的小肉圈圈,直没入少女体内。

熟悉的液感溢满交合处,柳玉蒸熟悉的娇腴仍是这般销魂蚀骨,少女被堵在嘴里的绷紧娇吟更是催情,应风色搂着她高举的藕臂,用胸膛感受乳廓的巨硕浑圆,以及乳肉娇绵,用力挺腰抽插,恣意发泄着久抑的欲火。

柳玉蒸不知是吃痛或快美,嫩膣剧烈收缩,花径拧作一团,明明油润软嫩,擦刮感却异常鲜明,就算小嘴被男儿紧紧堵住,拔尖的呜咽声眼看是压抑不住了。

而她那“我会叫”的可爱担忧并不是毫无道理。

禅房位于慈幼院后进最底,与女童嬉戏的庭院尚隔着主厅,相对僻静,但格局简朴,没什么周折迂回的空间。就在他插入的片刻间,外头的廊庑间已有几拨人经过,一名提水桶的妇人问女童“玉蒸姊姊呢”,女孩们说不见一会儿了。任一人往后进走来,只消越过主厅,站在廊间往镂花门櫺里一眺,就能瞥见禅房榻上衣衫不整的男女,连躲都无处躲。

随时可能曝光的险境令应风色兴致昂扬,直起身子,压得少女屈膝开腿,挺腰一轮猛顶,不但每下都直薄花心,捣得娇蕊酥烂如泥,光靠暴胀的粗硬肉茎,便抵紧了阴道入口上方寸许处,那约莫铜钱大小、触感略微粗糙的要命地方,剧烈擦刮撑挤之下,柳玉蒸浪得浑身发软,几乎翻起了白眼;所幸尚有一丝清明,两只小手死死捂嘴,收紧的肘腋将双乳高高夹起,细细的臂儿益发衬出乳肉巨硕,抛甩得洪峰起伏,雪浪滔天。

应风色并非不怕惊动他人,但欺凌少女委实太有趣,见她渐渐抑不住娇啼,叫得淫艳骚浪,抱着柳玉蒸坐起,贴面相拥如观音坐莲般。

这姿势插得极深,柳玉蒸魂飞天外,弓着背颤抖片刻,正要寻师兄的嘴堵住呻吟,岂料应风色竟往后躺倒,支起她的手掌不让少女贴服,摆成女上男下的跨骑姿态。

应风色几欲射出,不甘就此丢盔弃甲,起身拔出阳具,将惊呼的少女压趴在榻上,从臀后长驱直入,借着离体的一缓之势,鼓劲狠狠插了她几十下,这才痛快射出,趴上她汗溼的背衫大口喘息。

柳玉蒸死死揪着、咬着被褥,才没有失声尖叫,亦是美得死去活来。此处毕竟不能久留,好不容易神识轻飘飘落了地,被腿心的剧痛拉回现实,轻声道:

“师……师兄,我给你清……清理下身子好不?”

应风色心满意足地撑坐起来,拔出阳物时少女忍不住一哆嗦,没敢喊疼。他低头见龙杵上血迹斑斑,怵目惊心,比瓣室破瓜时要狼藉得多,羽羊神居然真回复了她的处子元红,不知是如何办到。

柳玉蒸这回疼得比降界中厉害,唇面发白,忍痛拾起裙裳堆里的手绢,弯腰为爱郎揩抹污秽,把绢巾摀在腿心里,满满接住掺杂丝丝落红的精浆。“好……好多啊。”少女睁大了眼睛。

“因为师兄想你啊。”应风色随手为她将溼濡的鬓丝勾至耳后,这个小动作让她既痒又舒服,忍不住缩起粉颈,害羞得不得了,玉户里一霎间溢满温润液感,似欲漏出。

禅房内未备着清水,柳玉蒸唯恐揩抹太过弄破油皮,又怕抹不干净,索性张嘴吞入肉棒,以香唾小舌为他打理。

以床榻的高度,柳玉蒸跪下是刚刚好的,但腿心实在疼得厉害,站着要比蹲着好些,于是弯腰俯背、翘起臀股的姿势为之。

从斜摆的长镜中看来,只见少女双腿浑圆结实,微微屈膝并拢、踮起罗袜尖儿的姿势,更显得无比修长,堪称绝景;腿间红肿外翻的阴唇充血已极,更像肉厚的娇艳丰蕊,沾满的白浆很难说是精斑或淫水,但晶亮亮的溼濡液感表示她仍不住沁出淫水来,即使做着这般羞耻低贱的举动,少女仍是动情得难以自抑。

而白皙腴润的下腹间,便在覆满卷茸的耻丘上方,果然浮现精巧的花卉纹络,色泽殷红,并未绽放异光,确是当夜所见的“淫纹”无误,看来是血淫花奇术的可能性大增。

只可惜泄意来得太猛,没能试一试天予神功的汲取法门,但也不必急于一时。

应风色被她舐得昂扬挺翘,但欲火并未盖过心底的那股满足,柳玉蒸的身子固然骚艳入骨,样貌却非他所喜,再干她一回也未必能爽过这当下,还要冒着被人撞破的偌大风险;目的既已达成,应风色懂得什么时候该克制欲望。

两人默不作声地穿好衣裳,柳玉蒸珍而重之地收起了那方染满精斑和落红的手绢——不同于降界,现实里的贞操可不会自行恢复。她虽说着师傅传授的贞操无用论,到底需要一样信物,来纪念那个对自己别具意义的男人。

应风色并未取笑她,只在少女离去前冷不防地将她拉回,深深一吻。

柳玉蒸羞不可抑,也颇有些破涕为笑的意思,细声道:“师兄,这儿……你是不能来的,让人瞧见了,可……可不好交待。左厢头一个房间是知客房,师兄到那儿去稍坐,我……我给你沏茶来。”应风色轻啄她酥红滚烫的面颊,凑近耳畔低笑道:“知客房里有床没有?”

柳玉蒸轻轻搥他一下,也舍不得多用点力,惊弓之鸟般逃出禅房,虽一挪腿便像尖刀攒刺般热辣辣的疼,不知怎的背影却有些欢快,差点便能腾空飞去。

应风色欣赏着她那二度由少女变成了妇人的韵致,踌躇滿志,束紧腰带,好整以暇地踅至左厢。推门而入的刹那间,一柄脱鞘青钢剑架上脖颈,持剑之人冷道:“向前两步,不许出声。”应风色依言而为。那人带上房门:“你是应风色?”口气甚为不善。

应风色笑道:“正是区区。”

“既如此,那你死也不冤。”

“可令妹就此成了俏寡妇,姑娘也无所谓么?”

那人静默半晌,才咬牙道:“转过身来。你若蠢到打什么坏主意,死了须怨不得旁人。”

应风色暗忖:“玉霄派门下,果于本山一无所知。江湖中谁不知奇宫之主不能娶妻,成家立室?看来她只从妹妹处听到了我的名字,却没机会查一查指剑奇宫的根柢。”依言转身,双目忽一亮。

柳玉蒸是对的。她姊姊果然比她更高䠷修长,秾纤合度,相貌更美,置于无乘庵诸女间亦不失色。想到龙大方竟盗此佳人红丸,缠绵彻夜,硬生生肏服了这座冷艳冰山,应风色仿佛给浇了盆凉水,欣悦顿时冷却下来。

羽羊神故意令他与柳玉骨错身而过,可谓恶意满满。拿到奖赏却发现是次品,应该就是这种扼腕的感觉。好在九渊使者离开降界之后,一切将复原如初,柳玉骨眼下仍是处子,姊妹俩一并入手未必式不可能,应风色吸了口气宁定心神,维持垂肩不动的从容姿态,微笑道:

“玉蒸三句话不离其姊,我总算明白为什么了。还未与姑娘正式介绍,在下奇宫风云峡弟子,姓应名风色;家师姓魏,名讳上无下音,人称‘渌水琴魔’便是。还请姑娘放心,我龙庭山指剑奇宫乃鳞族嫡裔,名列东海正道七大派之一,门下以侠义道自居,声名素着,绝不是什么奸佞之徒。”

他吐出那厮名号时,尽管刻意压抑,仍像活吞虫子般难受,若非柳玉骨的窈窕修长太过动人,简直是柳玉蒸的完美重塑版,实不愿失之交臂,应风色并不想沾魏无音那厮的光。

但“六合名剑”威震寰宇,名号还是好用的。柳玉骨若连琴魔都不曾听闻,可知是师长有意为之,动机耐人寻味。

柳玉骨俏脸上波澜不精,哼道:“没听说过。”定定望着他的双眼片刻,似想从中读出心思来,但这是不可能的。

应风色早在禅房内,便已瞥见人影由另一侧掩至,其后无论呼吸步履,躲在门牖外的柳玉骨一举一动,皆未能逃过青年的耳目。至于为何猜测是玉蒸的姊姊,盖因双姝拥有乍闻极近似、却又有微妙不同的体香,从投影推断,来人身长肩宽,在女子中并不常见。

应风色认为姊妹俩仅有姿色之别,性情或亦不同,武功智谋则相去不远。果然柳玉骨埋伏在此,连话语都未出所料。

柳玉骨与他对视片刻,仿佛对他的从容颇感不耐,撤剑还鞘,径自落座。

应风色没敢太过唐突,正欲徐徐图之,在她对面坐下;柳玉骨微蹙蛾眉,侧转身子,不欲与他相对,无意间突显出曲线的姣好,腰是腰、腿是腿,双丸挺凸,该窄之处窄过其妹,该大的却犹有过之。

这等尤物连龙大方都能肏服,落到自己手里,还不与柳玉蒸一般,死心塌地为婢为奴?

只一处应风色有些在意,柳玉骨大着妹妹两岁,算起来今年十九,尚介于少女与女郎之间,便非天真烂漫,眼神也未免太过阴鸷。这般黯淡的眸光,应风色曾于鬼牙众的身上看见,它们选择以杀戮发泄,柳玉骨却认命般与之共存。

“我和你一样,也是九渊使者。你在降界中遇到的龙方飓色是我师弟,不知他有没提过我。”应风色拍了拍左臂,本想以轻松的举动暗示破魂甲,出口才想起上轮未曾着甲,恐柳玉骨不明其意,顺势带开龙大方的话题,补充道:

“降界开启后,被选召的九渊使者本应佩戴一具手甲,但上一轮的情况比较特殊,我们并不被允许取用装备武器,所以才——”

“我知道。”

柳玉骨冷冷抬眸,截断他的话头。

“我头一回入降界时,还没有‘破魂甲’这个说法,手甲的模样与后来亦大不相同,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无聊功能,运日筒不能卸下,单纯是计分和计时之用。是了,‘破坏及卸下破魂甲者死’也是后来才有的规则,因为真的有人试图把手甲卸下,而且还成功了——他一刀砍断左臂。我想后来是失血过多死的,可不是什么羽羊神的天谴。”

应风色目瞪口呆。

“你……你是说……你之前……几……”

“你是想问我,一共去了几次降界罢?”柳玉骨淡道:“刚结束的这轮是第七次,算是最轻松的一次了,躺着就能过关,也不算太难受。至于用身体挣点,我们从第一回就是这样,也只能这样。”

按柳玉骨之说,她所参与的首轮降界并无“九渊使者”和“鬼牙众”之分,一群男男女女被投入黑夜的荒野,包含她和其他四位师妹,也有其他不知来历的年轻女子,人人臂上箍着简陋的计分手甲,当时甚至无法当防身武器使用。

在脱离世俗规范的诡异情境里,人们只凭本能行动。那和野兽没什么区别。

无星无月的荒原各处,响起被蹂躏的少女们悽惨的哭号,被轮奸、虐杀致死的也大有人在,但最后时间截止,活下来的却大多是女人。

“被奸淫是不会有快感的,但男子不管强弱,哪个不射出精水来?便那些只敢旁观的也弄出不少,以涂污女子为乐。”少女轻描淡写的口吻,令应风色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想像那个荒原之夜并未让他感觉兴奋,只觉得惨烈。“从那时起,我们就知被奸淫或许是唯一的活路,就算对手无此意,也要想尽办法引诱他交媾。此消彼长,结算时规则便能帮我们出一口气。

“至于本门嫡传的《琼符仙鹤功》能吸化男子精气,引为己用,则是意外的惊喜,就是龙……龙方师兄所说的那部《天予神功》。”

柳玉骨定定注视着他。

“听说你挣得的点数非常惊人,夸称诸使之最。”

“是龙大方说的么?也真是。”应风色强抑洋洋,尽量让自己听来潇洒从容,不甚在意。“三轮合计,堪破万点,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我七轮共一万三千点。”柳玉骨将他的错愕气馁看在眼里,淡道:“你是真小瞧了女人躺着挣点的本领,对罢?这要比你想像中更惨烈得多。为此我再也不信任何人。”

“那……那玉蒸她为何——”

“她此前从未被羽羊神选召,我不知是为什么,就让我们都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才会遭遇到这样的事。”柳玉骨垂眸道:“我日日向百华娘娘祈祷,甚至抄经茹素,发下誓愿,只要玉蒸能永远不被召唤,我愿意经历更残酷、更可怕的折磨,完成更无耻下作、更无人性的任务,而且一定活着回来,在百华娘娘的跟前赎罪,了此残生……但娘娘终究没有恩允。

“而你,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你让我妹妹非常快乐,不致使她如我们几个师姊妹般,首轮即受炼狱折磨,从此夜夜沉沦梦魇再难逃脱,活得像行尸走肉一样。”

少女修长的五指按住桌顶的青鸾短剑剑柄,目光冷如寒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但降界求存,不能依赖这种虚无的温情。我还有很多事得慢慢教她,此后你若于降界之外现身,继续来此纠缠玉蒸,休怪柳玉骨剑下无情!”





第七八折





鹿韭初露

雪缘情降




应风色敛起笑意,肃然以对。

七轮一万三千点的降界资历,也难怪她有这种历战老兵、百劫归来的眼神,但柳玉骨的武功不足以威胁应风色,就算此际埋伏在窗櫺外、廊庑间的三人齐上,他也有进退自如的信心——进入知客房之前,他便察觉自己被盯上了。

令应风色诧异的,是柳玉骨对他的深刻敌意。

欲拒还迎、自矜自是的女子,应风色见多了,便无风云峡麒麟儿、陶夷应氏贵公子名头加持,他也自知仪表风度对少女的吸引力,由是显出柳玉骨的敌视绝不寻常。莫非……是龙大方那厮为独占佳人,背地里说了他的坏话?

“我实不明白,何以姑娘对在下的成见至深,竟不顾我对玉蒸的一片心意?”

“下轮若有必要,难道你能把持得住,不与其他女子媾合?”柳玉骨仿佛连冷笑都懒得,冷蔑哼道:“真遇上了,哪怕当着玉蒸之面,你连我也能睡,怕还不必犹豫太久。

“我谢你待我妹妹体贴温柔,没教她觉得自己只是块肉,从此厌恶起自个儿的身体,但这副情真意切的模样不必再拿出来,你我心知肚明。还是你其实是真心?那三轮一万点还真是蒙上的啊,运气挺不坏。”

绣窗外“嗤”的一声,埋伏最近的那人笑出来,嗓音甚是动听。

应风色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无话可说,强抑住拍桌拂袖的冲动,半晌才道:

“要摆脱降界的控制,须得众使者齐心协力,这是我今日前来的目的。结成同盟,揭穿幕后黑手的身份,乃至瓦解其组织势力,从此再不必担心在异域中骤尔苏醒,身不由己。”

“我经历过的前两轮,是没有‘骤尔苏醒’这种事的,无论苏醒或完全昏迷都得花上一段时间,还依稀能感觉被抬着走、除去衣裳之类。”柳玉骨垂落浓睫,尽管说得慢条斯理,这天外飞来一笔似的莫名应对仍攫取了他的注目。

“兑换之间虽一直都有,但第一轮我们每个人能换的都不一样,落差极大,简直没什么道理。任务也是,头两轮连说明也无,就把人放到野地里,有个男人开始强暴身畔女子,其他人有样学样……横竖不知会怎样,先乐乐再说。这是奸淫我的男人的原话。

“那个疼,我至今仍时常梦见,能疼到从睡梦中尖叫着醒过来。为不让玉蒸起疑,我找了个理由,搬到慈幼院苏师叔的房里——就是方才的那间。回到‘现实’后,我整整五天下不了床,只能推说是月事所致。

“头一个淫辱我的男人叫霍甲山。他话很多,总是边干边说,说得面孔扭曲、口沫横飞,其实我看得出他害怕得很。所以第二轮它们给他戴上鬼面、打了颔钉,伤口不知是没好全还是溃烂了好不了,瞧着是惨。

“但解气也就发现他是霍甲山的短短片刻,那些被炮制成鬼牙众的男人,把愤怒和恐惧发泄在我们身上,回来后活像受拷打似的遍体鳞伤……总之是绝惨。”

应风色想问她是怎么瞒过门中师长,但他渐渐明白,柳玉骨只说想说的,她的心还在那个残酷荒凉的世界中漂流,这安泰平和的“现实”对她来说才是梦,是一面对降界的荒诞骇异就不得不清醒,不得不破灭的浮云泡影。

“之后我才慢慢想明白:原来,我们是试验品。”

“……试验品?”

“没错。”柳玉骨淡然道:“通过我们,它们知道破魂甲该如何改良,才能提供足够的防护与助益,同时掩盖‘它是用来控制降界中人’的事实——你以为鬼牙众的手轮只是摆设么?任务怎生安排,如何由脱离现实而慢慢导入现实,奖励要如何设置才能勾人换取……这些,都是我们为你们试出来的。

“一开始的降界,甚至没有‘任务’,或许它们想试验绝境中人会怎么挣扎,又将如何崩溃;第三轮起才有的明确目的,也就是杀人越货之类。我猜你们一开始经历的,是更神神叨叨、毫无道理的荒唐情境,如同上一轮的玉床淫纹,这让你们分不清羽羊神究竟是真是假、是不是神,不像我们,始终知道他就是个黑吃黑的贼头而已。”

应风色听得蹙眉,一时却难以反驳。柳玉骨的经历与他可说是天差地远,其证词自是揭破羽羊神阴谋的关键,但万一……她没说实话呢?

天予神功若真是玉霄派的《琼符仙鹤功》,而柳玉骨又扎扎实实去了七趟降界当肉身女菩萨,就算资质再怎么差劲,不求有满霜那样的修为,起码也能让应风色为之侧目才对。七轮下来,她所积攒的杂气又到哪里去了?

他考虑过玉霄派根本是羽羊神的基地,自己无意间闯进了对手大本营;但换作他是羽羊神,直接让自己扑个空,谁也没见着,毋宁是更好的应对。派柳玉骨说一通半真半假的可疑浑话,徒然暴露迎仙观而已,羽羊神可没这么笨。

“我同意‘试验品’的说法,但解释或与姑娘不同。”

他定了定神,怡然笑道:“诚然,羽羊神自称半神,以龙皇降临为由,选召龙庭山的鳞族纯血,听来是有些不着边际,但起码能自圆其说。玉霄派的几位姊姊们被抓进降界,除了因貌美而受辱,我看不出有什么非诸位不可的理由;要说杀人越货,其实有更好的选择。”

柳玉骨听出话里的讥诮,美眸圆瞠:“你——”本能按剑,岂料竟扑了个空!应风色无声无息地夺了剑去,女郎抢握剑柄,却拔之不出,才发现青年以拇、食、中三指扣住鞘格,蓦地旋过鞘尖,扫得她踉跄仰避,一跤坐回绣墩,饶以女郎绵股丰腴,这顿的一下也够受的。

长约两尺半的鲛鞘短剑在他掌底呼呼几转,如指南针一般,全不见指掌运动,似以黏劲为之,才又无声地放落桌锦,轻轻推回柳玉骨手边。女郎雪靥苍白,初露惊诧,瞠目抿唇的模样丝毫未减丽色,这样还让人觉得好看,那才是真美。

适才短暂一夺,应风色确定她体内未有杂气,至少对他的试探毫无反应,趁女郎惊魂未甫,打蛇随棍上:“《天予神功》近于双修采补,炼化阴阳之精后,所得与内力异曲同工,但又不是真正的内力,而是一缕存于丹田的杂气。

“我非有意唐突,只为一证心中所想。姑娘体内似无此种杂气,会不会是被人刻意撷取,则几位姊姊何以被选入降界,便有了合理的解释。”不管玉霄派是不是羽羊神的组织,血淫花之术、琼符仙鹤功等肯定与降界有关,先播下怀疑的种子,再挖墙脚不难。

他不以柳玉骨的残花败柳之身为忤,她的冷漠顽强与美丽相得益彰,益发激起男儿的征服欲望,私心还想再与她见面。

果然女郎面上阴晴不定,若有所思,先前那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提防与敌意略见淡泊。应风色正欲开口,柳玉骨却站起身来,把青鸾对剑径留于桌上未取,约莫是明白武力无用,但俏生生立于门边,明显是送客的意思,无意再与他缠夹。

“姑娘对我成见很深啊。”应风色不禁苦笑。此际潇洒离开是最好的选择,但他就是不甘心。龙大方肏她,连霍甲山都肏过她,七轮降界里不知有多少男人狠狠蹂躏过柳玉骨,凭什么敢这般不假辞色,视他如无物?

“你跟霍甲山是一类人。你们连眼睛和表情都像。”女郎淡道:

“心中只有自己,瞧旁人的眼神活像蛆虫,那还是曾入了眼的。自你来此,说过一次‘龙方飓色’、两次‘龙大方’,每回提到他,我都能瞧见你眼底的轻鄙不屑,然而你自己却毫无所觉。你知不知道他提起你时,眼底流露的是什么?”

应风色勉强挤出的笑容僵在脸上,神情有些铁青。

柳玉骨推开门扉,摆了个“请”的手势,轻声道:“我让人引开了玉蒸,你不用再等她了。依我看,你不过是想肏我罢了,咱们在降界里总能遇到,届时你爱怎么肏怎么肏,我并不在意,还会好生配合你,让你尽兴射个痛快;拿你一点分数,还是值得的。

“至于迎仙观,就请你不要再来。让你后悔莫及的方法总是有的,并不只武功而已。”





◇    ◇    ◇





最终埋伏在外头的三名女子,应风色只见到其中两名,各自把守走廊两端,扼住出入喉颈,目光不可谓之不毒。姿色虽不如柳玉骨,却都在柳玉蒸之上,是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引人回头的美人。

柳玉骨“押”他离开时,一名个头娇小、傲人胸乳抛甩如浪,连腰带都快束不住的少女小跑步而来,对柳玉骨踮脚附耳:“费了点工夫。大门那边是安全的。”应指引开柳玉蒸一事。

应风色心念微动,抱拳笑道:“这位是海棠姑娘罢?幸会。”少女汗潮未褪,小腰上鼓胀成团的前胸兀自起伏,吃吃笑道:“我跟你很熟么?”笑靥如花中人欲醉,眸底却没有半分笑意,死寂一如柳玉骨。

他在观外集子里等了盏茶工夫,才见叶藏柯蹒跚而回,意态萧索。“……跟丢了?”

“认错人。”叶藏柯抱臂抚颔,拇指“啪嚓啪嚓”地刮着胡渣。“虽然很像,但……并不是。多年未见,连我也走眼了。”就算是自嘲,也未免太过苦涩,应风色都觉得不像他了。既与迎仙观无关,没敢多问,拉他匆匆返回舟上,解绳顺流,确定周遭不出四耳,才说了从柳玉骨那儿得来的线报。

叶藏柯大抵同意他的推论。坐玉霄派第二把交椅的“紫华痴客”胡媚世,若真是蒙面与叶藏柯了结血淫花一案的黑衣女子,玉霄派可能只是明面上的掩护身份。

娼妓自古虽是贱业,背后所涉及的庞大金钱及人脉运作不容小觑,这种规模的幕后黑手搞出降界阴谋,毋宁比武林门派更合乎情理。

应风色已将《天予神功》抄了一份给他,叶藏柯还未参详出什么来,但也觉应风色那“蓝田种玉”的假设别出机杼:要说服一群少女不断睡男人换取功力,或有难度,但把她们扔进降界,任九渊使者或鬼牙众蹂躏,事后再趁诸女昏迷之际夺取杂气,则要省事得多。

而经过七轮降界,迎仙观的师长们还未察觉有异,这本身就极有问题。

“这样罢,我想办法查查迎仙观,横竖也要盯着执夷府尹衙门,说不定能找出两者间的关联,一石二鸟,两尽其妙。”叶藏柯没告诉应风色的是:他打定主意,要与五爷交换盯梢的目标,这个念头是在应风色告知迎仙观之事前,就已经决定了的。

他追进街市的红衣女子,正是玉霄派的掌门“蓬山金雨”鹿韭丹。她在清水码头及附近几座乡镇间是闻人,沿途与这位鹿女侠打招呼之声不绝于耳,男女老少皆有,她也频频点头,偶尔驻足聊上几句,没什么架子,可想见她受到乡人爱戴的原因。

而鹿韭丹无论身形、五官轮廓,就连行走间挺胸昂首的那份飒爽,无不像极了他梦中的小姐,像到令他隐隐心痛。

当然,鹿韭丹至多三十许人,这还没算上手绾一派气华自生,以叶大侠目光毒辣,猜想她实际不过二十七、八,年纪与梁燕贞相差甚远;两人也非一模刻就,宛若孪生那种相像,而是气质相近,不只说话微笑的神气,连举手投足间某些不经意的小动作,都有小姐的影子,凹凸有致的身段更没得挑,仿佛是拿尺量过了才照着塑成,背影几无分别。

更要命的是,她们连衣着首饰的偏好也像。若无当年之行,梁燕贞仍于濮阴驰骋畋猎,日日颐指气使地编派他,就这么平淡无奇长到了二十七八,裙钗衣发的品味就应该是这样。除了红衣之外。

小姐偏爱青色,寻常女子喜欢的大红从来就入不了她的眼。

世上女子何止万万,其中有几个形貌相似的半点也不奇怪,但神气与品味却须日积月累才能形成,若其一相近还能说是巧合,样样都像到这步田地,其中必有蹊跷。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这个蹊跷不要发生在迎仙观,或任何与降界阴谋有关之处。

按当日傅晴章的说法,梁夫人并无其他的兄弟姊妹,梁侯也没有小姐以外的子嗣,梁燕贞更不可能生出鹿韭丹这个年纪的女儿,血脉一节应可径行排除。合理的解释是鹿韭丹认识小姐,并与她一同生活过几年,朝夕相处耳濡目染之下,不知不觉成了小姐的翻版。

盯住鹿韭丹,说不定能循线获知小姐的行踪。

这么多年来,叶藏柯不是没有在“要不要打扰小姐”上挣扎过,就算见了面,要说什么呢?他早不是当年的小叶,梁燕贞也不再是他的小姐了。但这些年她渺无芳踪,若非归于平淡,而是卷入降界的阴谋,以致身不由己呢?她是否曾在孤绝无依里,呼喊“小叶救我”,自己却从未听见?

小姐可以负他,哪怕是一千次、一万次,他都能原谅。

但他却不能辜负小姐,一次也不行。





“姓应的小子今儿来到观里,同玉骨说了会儿话,然后又走啦。”

“……什么!”哗啦一响,藕色纱屏后水花四溅,破开水雾氤氲。蒸腾的热气中,隐约见半身自浴盆里坐起,颈细肩宽,双峰坚挺,光映于屏上的剪影便无比诱人,遑论肤光润泽,肌莹如玉,直是吹弹可破。

邻近风花晚楼的内宅之中,特意将澡房设置在最僻静的角落,怜姑娘还特别聘请巧手匠人设置管路,从烧水房引入热水,毋需丫鬟仆妇提水添加,隐密性与舒适性俱佳,更适合两人摒退左右,说些不传六耳之事。

况且,梁燕贞在浸着热水放松时最容易被说服。

她的反应早在怜姑娘的预期内,清减已极、手脚末端玉枝般微微透光的女阴人解去罗裙,赤着脚儿,裸着一双笔直细腿踅进纱屏,坐在浴盆边上——即使是用最好的赤桧制成的澡盆,盆缘也不过合掌厚薄,只怜姑娘坐得,被那细扁臀瓣一衬,倒像坐着宽板凳似的,居然毫不突兀。

梁燕贞在水底捏了捏虬鼓成团的紧致翘臀,暗自咋舌,本想说几句狠话,想想形势比人强,何苦自取其辱,闷着头又坐回去;扭开视线,避过怜清浅交叠的腿心子里,那抹若现若隐的乌影。

这些年,她们始终保持亲密但相互敬重的关系,没有因为同生共死合作无间,消损了得以各自悠游的余地。

若怜姑娘真爬上床求欢,她不介意对她敞开身子,尽情取乐,但不是那样的场合,梁燕贞绝不希望她感觉自己不被尊重。外头那些男人的眼还不够贱,嘴不够脏么?同为女人,就放彼此一马罢。

怜清浅就是抓住她这份心思,好整以暇地从砌石池子里,一瓢一瓢往盆中添加热水,上升的氤氲水面再度漫过了两座巍峨乳峰,只露出藕臂夹起的一线深壑。

“据玉茗回报,没说什么紧要的。但应家小子大胆得很,居然敢在现实里拉联盟友,羽羊神若过于轻忽,未始没有阴沟翻船的可能。”

这话明贬暗褒,正投梁小姐所好。果然梁燕贞似笑非笑,指尖揉着峰座间的晶莹水珠,如拈蕊露,哼笑道:“翻船正好!省得我动手治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双颊晕红,咬唇笑出,直到迸出“嗤”的一声才省觉,干咳两声,一本正经道:

“这回被羽羊神打断,令人好生气恼,所幸应家小子神功略有小成,也不算白忙。只是还要再等上三轮,才能收成,真真气煞人也。水豕的脚本中规中矩乏善可陈,不知有没有空子可钻?”言下之意,是下一轮便迫不及待地想“采收”应风色了。

怜姑娘忍笑道:“我再研究研究,说不定也能的。”顿了一顿,又道:

“还有叶大侠来了,与应家小子一道。看来是铁鹞庄霍家之事露了馅,他俩不知何故携手,循玉蒸查到迎仙观来;上一轮匆匆叫停,或与叶大侠有关。幸韭丹机敏,将他引了开去,我料叶大侠不会死心,须作防范。”

面上春彤略褪,梁燕贞蹙起刀眉,难得安静了一阵,半晌才抬起螓首,直视怜清浅。“你担心他涉入太深,成为羽羊神的目标?”

“这是其一。”怜清浅笑道:“叶大侠可不是普通人,雷万凛扳倒自家叔叔,彻底回收赤水转运使的银钱势力,也亏有叶大侠里应外合。他若盯上迎仙观,怕要做好准备,早晚查到风花晚楼来。”

“你是让我下定决心灭他的口么?”

怜清浅噗哧一声,见她眉刀扬起,赶紧抿住,正色道:“这也是办法。办法,是可以商量的,未必只一条路走到黑。”

“啊——烦死了!”少妇掌击水面,像小女孩闹脾气似的,一通乱挠溼发:

“叫……叫韭丹陪他睡一觉好了!不成,男人被始乱终弃,疯起来更难办,那多睡几觉……我他妈说什么蠢话?他不就是喜欢……是了,让韭丹陪他一阵子,尽量顺他的心意,教他欢喜开怀,万一……万一有了,成亲也无妨,我给韭丹准备一份丰厚的妆奁,绝不教她受委屈——”酸意涌上胸臆,顿时说不下去,假装掬水敷面,仰靠盆缘。

“鹿韭丹”本是她与怜清浅行走江湖时所用化名,买下玉霄派这个人去楼空的枵壳之后,又为这个身份编造了各种可供追索的背景,堪称滴水不漏。

继承名号的女郎,乃是她悉心培育的代身,精明干练,忠忱可表,便教她替主人去死,怕眉头都不皱一下。梁燕贞用人不疑,真心相待,主仆多年,说为鹿韭丹备嫁妆绝非虚言,但想到跟的是小叶,不知怎的五味杂陈,莫可名状。

怜清浅怡然道:“血淫花那时,小姐也说让媚世陪他睡一觉就好,可人家就是不睡啊。”梁燕贞愤然拍水道:“他又不是什么守贞童子,‘赤水大侠’睡的女人多了去,怎就偏偏看不起咱们?还敢说,别扭的男人!”

“小姐刚刚有句话没说完。‘他不就是喜欢我’,别的女人,不过逢场作戏罢了,叶大侠看不上了。”怜清浅轻道:“韭丹今儿这事办得不好,但不怪她,她不明白叶大侠对小姐的心思。见了她,便是九头牛来,也拉不走啦。”

“……解相思么?”梁燕贞喃喃道,歉疚无预警地涌上心头。

“是查底细。”怜清浅道:“他与应风色为查降界而来,却见了小姐的代身,必疑心小姐身陷阴谋,以致杳如黄鹤。除非小姐现身,与他说个分明,说到他再无疑虑,以‘叶丹州’之性,绝对是不死不休。”

梁燕贞垂眸良久,长长叹了口气。

“怜姑娘,你知我对这一切毫无不满,不后悔曾做过的事,便是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但我刚刚才发现,我还是很在意他。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面对他失望的表情。如果他对我感到失望,那该怎么办?”

怜清浅柔声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我们不为他活,而是为自己。不过,十年前我不敢说,今日的小姐,无论叶大侠如何应对,我觉得小姐都能坦然接受。

“更何况叶大侠也非昔日少年,若能得其武功、人脉之助,再设法策反水豕,羽羊神与竹虎的同盟或有可乘之机。摆脱降界之困,不必只有我们单打独斗。这可是应家小子给我们的启示,小姐莫输给了他。”

“就凭那小子,呸!”梁燕贞狠啐一口,终于冲破心槛,再无罣碍,忽缩颈笑道:“好在我们有钱,看不上两湖大营的十万两。若干下江洋大盗之举,小叶是无论如何不会听我说的。”

怜清浅自有不同的看法,但梁燕贞同意引外援对抗羽羊神,而非沉沦于孔海邑池争胜,怜姑娘的目的已成,毋需于嘴上逞能,宠溺地笑道:“是啊,还好咱们这么有钱。”





◇    ◇    ◇





应风色与叶藏柯于江上分手,绕往东溪镇北二十里处,一个叫江沄村的小小村落。村里尚不及百户,半数以上是砖房,道路也十分齐整宽敞;其中最有规模的建筑,是一座三进院邸、人称罗家祠堂的,便是洛雪晴母女的落脚处。

应风色有意暂避储之沁等,东溪镇本不在行程内,是叶藏柯亟需陆筠曼证词,才让他取道江沄。同柳玉蒸好过后,青年却像突然开了胃,不免念起无乘庵诸女,便是一贯看低的江露橙,也不介意狠狠针砭一顿,以报一箭之仇——

恁柳玉骨再美艳,也就是破鞋一双,而龙大方念兹在兹的江师妹,可是应师兄在降界里替她破的瓜,现实何妨再破一次?速速办完江沄村之事,匀出一晚留宿无乘庵,重演瓣室中玉体交叠、并蒂花开的香艳绮景,岂不快哉!

驻足高槛前,应风色正欲叩门,才发现斑剥厚重的大门并未上闩。

(这是……怎么了?)

心中掠过一丝不祥,忙由侧墙翻入,见庭院内、廊庑间并无打斗痕迹,地面清扫得十分洁净,椽间却有些许蛛网;透过左右厢镂窗望进,家俱上覆布疋,说是防尘,又不见积灰……总之极不自然,又很难说是什么状况。

如洛家母女这般,就算出逃,也过不了两个人的日子,莫说梳发更衣,洛雪晴白嫩的小手一看便知没做过粗活,一日三餐都不能没人张罗。三进大院里只要少于六七人,住起来就跟鬼屋没两样,此前让洛雪晴回来劝母亲,并不是拎着包袱搬过去就好,意味着遣散仆从,派钱安家。但人散了就回不来了,没有后悔药可吃,兹事体大,并不是容易做下的决定。

罗家祠堂给清空了,只能是仇家下的手,应风色既悔又惊,忽闻后进有人,施展轻功掠去,迎面双姝一惊坐倒,差点滚落廊阶,一人高䠷、一人雪润,竟是洛雪晴和江露橙。

“你们怎么样,没事罢?”应风色一手一个,赶紧搀起。

江露橙喜上眉梢,笑道:“便有事,见师兄来也没事啦。”径抱男儿手臂埋入腴乳间,毫不避讳。洛雪晴自行扶起,眼睛不知该往哪儿摆,俏脸飞红,唇色却有些苍白,或惊吓太甚,一时未能平复。

无乘庵诸女之中,应风色对她印象最淡,既想不起肤触香泽、津唾气味,也不记得小穴插着是什么滋味。她的美貌当然是忘不掉的,但那是有眼都能见着,毋须轻解罗衫,只属于他一人。

第三轮最后,在第五瓣室中大被同眠、胡天胡地之际,洛雪晴自不能免俗,却无法让男儿留下印象。对照她那堪称天香国色的美丽面容,只能说是无比讽刺。

至少应风色记得一戳之下,少女在惨遭破瓜的瞬间,哭喊“不要”的那股子矜持压抑,倒也符合她反应迟缓、经常不在状况里的木讷。

应风色对江露橙的露骨至为不喜,这种巴不得将好事公诸于世的愚鲁,常是低贱出身的女子被无情抛弃的原因之一。维持事象上的体面,关系才能久长。

他不动声色抽回臂膀,让过少女依偎,径对洛雪晴道:“洛总镖头的案子,有些事我想请教师叔,不知师叔现在方便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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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os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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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九折





人鬼一线

谁可扶将




廊间江露橙“咦”的一声,才坐落的腴臀像给什么炙疼了,差点弹起来。应风色听她吐出“寄发”二字,悚然大过惊诧,转念又觉巧合居多,不必认真,从容一笑,和声道:

“雪晴,且不说你貌美温顺、性情极佳,养父虽殁,却是湖阴湖阳威名赫赫的大人物,何愁良人无觅?我同你们说过,成为奇宫之主,是我毕生的心愿,也是陶夷应氏所殷盼,而宫主是不能娶妻生子的……我的难处,你难道不能明白?”

洛雪晴垂眸半晌,咬了咬嘴唇,犹豫半天,才慢吞吞道:

“但我听说历代奇宫之主都是人中龙凤,未能留下血脉,岂非鳞族之失?宫主还是能成亲,能诞下子嗣的。为其生儿育女的女子被称为‘寄发’,长居宗族,虽无正妻之名,族中仍以正妻相待。”说着抬起头来,清澄的美眸定定凝视男儿,正色道:

“我愿意成为师兄的‘寄发’,会努力为师兄留下血裔的。”捏紧粉拳,难得露出下定决心的热切模样,与她一贯予人的温吞印象大相径庭。

应风色没想到她真知道有这条“寄发”的古制,惊疑不定,一下不知该如何应对。

奇宫上下三百年,不是谁都能做到清心寡欲,绝情弃爱,越是英雄了得的雄才大略之主,往往越少不了女子。反正这条宫规真正要防堵的,是把奇宫当成囊中物的“家天下”野心,实无认死道理夺人所好的必要;将不慎怀上身孕的宠姬送回宗族的“寄发”制度,也就应运而生。

为防大位沦为一姓禁脔,奇宫对宫主血脉上山的规定极其严格,两代内不许收列门墙,传授武功。若应风色当上宫主,儿子孙子便与龙庭山无缘,只能以陶夷门阀之子的身份长成,至好也就是一介仕绅。

这让许多坐上大位的鳞族高手,甚至不想遗下子嗣。你无法预料你惹下的江湖恩怨,会不会祸延儿孙,他们却注定不能有自保的能力。久而久之风气所致,奇宫中人宁可在与美女缠绵之际多留点心思,避免珠胎暗结,也不想没事给自己添上一名“寄发”,送回山下老家受人白眼。

正自思量,外头江露橙已叫起来:“……有这种事!凭什么师兄要让你做‘寄发’?你很能生养么?”

洛雪晴约莫到这时,才意识到那句“会努力为师兄留下血裔”代表什么意思,小脸唰的一声胀得通红,慌张无措的模样使得“明艳无俦”四字有了全新的意义,反倒让人觉得可爱起来;抚胸定了定神,嚅嗫道:

“我、我是最适合‘寄发’的人选。只要努力,一定能生出优秀的子嗣。”

若非不想在师兄的面前弄得太难看,江露橙都想冷笑着喷她一脸:“怎么师兄很喜欢肏你么?你是哪来的自信啊。”却听师兄轻叩圆桌,神情严肃:“雪晴,你从何处听来这‘寄发’旧制?”

即使在龙庭山,能说出这两个字的色字辈也没几个人,应风色确信连龙大方都没听过。他之所以知晓,盖因身为应无用之姪,他的上山是经过一番激烈角力的,在陶夷老家时,不知听大人提过多少次。

尽管他很愿意让鹿希色做“寄发”,但鹿希色愿不愿意还两说,况以其出身,族中长老肯定不会同意。

洛雪晴为何会知道有这个空子可钻?

“是我娘告诉我的。”少女轻声道:“她说让她生下我的那人,是一名鳞族的少年高手,说要让我娘当他的‘寄发’。我身上若有一半的鳞族纯血,也是来自那人。结合两名鳞族血脉,是不是就能诞下最优秀的孩子?”





头顶金霞万道,应风色嗅着风里的淡淡河腥,漫步在齐整的碎石路上。江沄村小归小,十有八九是小康之家,码头附近有几间分茶舖子,居然还有客栈,屋舍瞧着不比东溪镇的差。

最后他好说歹说,甚至板起了脸,搬出“降界归降界,现实归现实”的堂皇说词,算是小小教训了洛雪晴一顿。否则以其愚鲁执拗,怕是不肯善罢干休。

储之沁和他有心魂悸动之感,江露橙露骨的攀附就更不必说,这俩开口说要嫁还有点道理;满霜心思虽难捉摸,料想不致有这种傻念头。

洛雪晴与他身心都不甚相契,理由竟是为了母亲。“我娘现在就像空壳,虽然一样吃饭睡觉,一样会说笑应答,魂已不知飘到哪去。她一直是很容易受惊吓的性子,慌起来什么糊涂事都做得出,但我没见过她这样。”

江露橙言语上虽与她不对盘,对师傅的情况也无法出言反驳。这就是她们尽力避免让陆筠曼与外人接触的原因,听起来这位陆师叔已怕得六神无主,宛若走肉行尸。

“……你想把师叔带到陶夷?”

“或者龙庭山。”洛雪晴道:“奇宫并不是没有女人,对不?‘寄发’每年总能在山上待几个月,有其他家眷随行,也不是不合理之事。”她没明着说的,竟是打算挟奇宫的招牌,无论是母亲幻想所致的臆症,或真有什么厉害仇家觊觎,不由分说全给镇上一镇。

“寄发”于奇宫之主不利处,到她这儿反而成了护身符。虽是异想天开,不能不说她气魄甚大,而且剑及履及,决定即开口,杀得应风色措手不及。

最终,在应师兄的理正辞严、大义凛然之下,执拗如洛雪晴也只能败下阵来。

只是当着江露橙之面,把话说得忒满,岂能再厚皮涎脸,往无乘庵打尖过夜?应风色撂下一句“我明儿再来瞧陆师叔”,没理后头江露橙大呼小叫,振袍径出了罗家祠堂。

“寄发”一制,仅适用宫主及其候选。依陆筠曼年岁,说与应风色之叔“四灵之首”应无用有过一段情,并非全无可能。

但应无用看似无为而治,实则手腕高明,连奇宫九脉都能玩转于股掌间,很难想像他会留下如许痛脚。况且,以其登位时之风雨飘摇,多少人想拉他下马,“弄大水月停轩小尼姑肚子”的臭史没被扒将出来昭告天下,也未免小瞧了各脉的权欲心。

陆筠曼更可能是被精熟本山内情的人给骗了,痴痴相信女儿是鳞族纯血,还在等那人有朝一日功成名就,回来接母女俩……就是街头巷议里常见的负心汉说帖。

应风色在客栈要了间上房——这等规模的客店居然有上房——搁下随身包袱,踅到旁边的分茶铺子点了碗插肉面、几碟燠爆热炒,就着上佳的白酒啜饮斜阳,稍稍平复失望的心情。

入夜的江沄码头畔居然有鬼市,比白天更热闹,不难想像在大城湖阴过惯了舒服日子的陆筠曼,为何选择此处落脚而非是东溪镇。

正自眺望粼粼水面渔舟唱晚,忽一阵香风袭来,一人拉开对面的板凳坐下来,取过他的杯子抿了一小口,翘起幼细尾指捏住前襟,不紧不慢地搧着风,露出交襟的肌肤白腻已极,锁骨小巧细润,竟是一名美妇人。

说是妇人,其实不易判断她的年纪,从二十到四十许人都能说得通,如眼角等细微处少见岁月痕迹,可说是养尊处优所致;白皙的瓜子脸蛋自是极美,但如额前垂落的一绺微卷长发,那漫不经心的、人偶还魂般的空灵脱俗,毋宁才是女子与众不同处。

江沄码头固然聚集了远近村镇之人,铺里离满座还差得很远,泰半是空桌。应风色尚未开口,堂倌已慌慌张张跑过来,频向青年鞠躬致歉,对妇人好言劝道:

“小娘子请了。所谓‘先来后到’,这是这位公子爷的桌子,里头还有几处雅座,小的带您过去可好?”

美妇微蹙柳眉,似不懂他在说什么,只道:“我瞧这儿干净些。”蓦地想到了什么,提起草秆串着的两尾金鲤鱼,递给堂倌:“一尾煮汤,只放姜丝不放盐油,葱珠打一碗备便,别搁汤里。一尾切鲙蘸橘醋。”展颜一笑,难掩跃跃,仿佛转头就要上菜了似的。

堂倌苦着脸正无区处,应风色怡然道:“不碍事,我改到旁边坐去,另沽二两‘醉云龙’与这位夫人,记我帐上。”冲妇人一颔首,举杯坐到另一桌。堂倌千恩万谢,赶紧移菜。

岂料应风色才离开,妇人忽然蹙眉,左顾右盼了半天,又一屁股坐到应风色对面,喃喃道:“这儿干净些。”转头眯眼含笑,乍如春风吹拂:“小二哥我换这儿罢。我的鱼汤赶紧来啊。”

堂倌掐死她的心都有,没见过这般瞎缠夹的,应风色却笑着摆手,打发了堂倌去;与笑吟吟的美妇相视片刻,突然知道她是谁了。

“陆师叔,小姪风云峡应风色,多多拜上师叔。”

她与洛雪晴一般修长窈窕,五官颇有几分相似,母女俩同样都不是峰壑傲人的类型,但胸前宛若一对精致非凡的浑圆玉碗倒扣着,起伏柔润,曲线极美,令应风色不自觉想起“细胸巧翻云”五字,实算不上缺点。

陆筠曼无疑是美人,腰细腿长,秾纤合度,“珠圆玉润”在她身上,指的决计不是肥胖,而是她那足以超越年龄、简直不知如何才能呵护出来的细致柔嫩,是搁在青春无敌的江露橙、洛雪晴身畔,也毫不逊色的那种莹润。应风色不禁羡慕起洛总镖头的无边艳福来。

洛乘天如有仇家,哪怕放过他女儿洛雪晴,也决计不肯放过洛雪晴的娘。

陆筠曼分属长辈,应风色当她有心试探,不知她对降界之事掌握到何等地步,未敢轻慢。岂料陆筠曼喃喃道:“你是……奇宫的人?难怪我瞧着欢喜,连有你坐着的地方,也觉格外明亮。”美眸滴溜溜地一转,笑逐颜开,压低嗓音,唯恐旁人听见似的:

“你既从龙庭山来,认不认识我的玄郎?他都管我叫小幔儿的。”

应风色盯着她的脸,从惊诧、失望,最终感慨万千,莫可名状。

不管陆筠曼此前是何等样人,眼前花朵也似的娇润妇人已得了失心疯,这是女儿和徒弟不敢放她独自一人,无论到哪儿都寸步不离的原因。

陆筠曼不是退化到如幼儿般无法自理,她的应对、模样非但正常得很,能维持这样的美貌,怕要付出较常人更多的心血,只是神智有某部份坏掉了,无法区分现实与想像,经常说着说着突然岔了线,连结到全不相干的地方。

应风色试着自介,但意义不大:不管对她重复多少遍,哪怕领着覆诵,转头又笑咪咪地忘了他是谁;因对“指剑奇宫之人”有着异常的感受力,一见应风色便觉亲切,问什么答什么,其实也没必要让她记住他的身份。

而洛乘天她坚持是病死的,又说不清是什么病、什么时候病了。应风色甚至揣想:或许洛总镖头找到了说服她的妙法,能把他的话像圣旨一样牢牢烙进妻子脑海中,成为她所认知的事实。

陆筠曼对谁都说丈夫是暴卒,连云社里固有人生疑,遗体烧成一把白灰,也无从下手。阴谋家认定陆筠曼没有威胁,才由得母女俩逃出湖阴;此非漏网,而是纵放。

兴许是对应风色的气质、形貌十分放心,陆筠曼说了许多“玄郎”的事。但奇宫九脉里就没有姓玄的高手,由是应风色确信她是遇上郎中,只不知是因奸成孕疯的,抑或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鲤鱼汤和鱼脍还未上桌,洛雪晴与江露橙双双赶到,才知陆筠曼是在他到访期间,悄悄从后门溜出来。“尽量避免母亲与外人接触”,是洛雪晴与江露橙一直以来的共识,洛雪晴为欺骗他郑重道歉,应风色一径摇手安慰。

为鱼休同治疗的那位女神医莫婷,据说对臆症很有一套,江露橙替小师叔频敲边鼓,想说服洛雪晴将母亲送往医庐,洛雪晴还没拿定主意。

四人重新落座,大啖送上的橘醋鱼脍鲤鱼汤,午后的尴尬总算烟消雾散。翌日应风色启程回龙庭山,将陆筠曼的证词写成密信,按叶藏柯的吩咐投送,算是了结此事。

其后的一个月里,竟接连召开了两轮降界,仿佛料到叶藏柯正忙于盯梢迎仙观和执夷府尹衙门,难以仿效前度试图“遁入”,颇有“趁你病要你命”的意味。

如柳玉骨所言,降界的任务将会越来越贴近现实,果然开始执行杀人越货的勾当。第四轮包括迎仙观五姝在内,所有使者被分成三组,从三个不同的方向进攻,用一夜的时间消灭了一个小门派。

应风色率领鹿希色和无乘庵小队,龙大方率领迎仙观小队,其余人等则是第三队,三组在任务中并未碰头,是事后龙庭山上开检讨会时,众人才拼凑出任务的全貌。

被消灭的势力叫金鹪门,位于龙庭山北侧约三十余里,虽在奇宫侧畔,却隔着难以翻越的北峰重峦,平素不曾来往。

黑夜杀人血脉贲张,在这种高张力、高强度的紧绷状态之下,江露橙仍钻空子让应师兄痛干了一回,野地里恣意交欢,新死的尸骸横七竖八叠在附近,又不知何时会被敌人或队友窥见……多重刺激下,应风色只用不到盏茶工夫,将下身赤条条的雪润少女两度肏出淫纹,才痛快射了给她。

据说在另一边,运古色砍杀到一半,扛起一名吓软的小侍女钻到后进,旋即传出凄厉的哭喊;同样的事他连做了几回,试出奸淫、奸淫到高潮,乃至先奸后杀的点数奖励不同,在检讨会上与应风色爆发激烈口角。

“你是把自己当坏人了么,要不要稍微抵抗下?”应风色冷笑道:

“干得忒顺手,真以为自己是七玄中人啊!”

运古色阴阳怪气道:“要是海棠跟我一队,我也宁可干她啊!杀鬼牙众测试得点,就说是知己知彼,奸淫女子的点数是怎生计算,难道不用弄清楚么?”

“咱们不挣这条!”应风色一拍桌面:“奇宫怎么说也是名门正派,这事做惯了,还能以正派中人自居么?下回断不许再如此!”

运古色斜乜他一眼。“你有半痴剑有鹿希色,自是这么说。我们其他人就活该拿破铜烂铁,替你鼓掌叫好么?麒麟儿,你说这话还要脸不要?”

扯到鹿希色自没好事,若非顾春色与鹿希色架开双方,怕当场便要打起来。

所幸第五轮两人不在一队,所有使者被分成八支队伍,在黑夜追索“衣上有月形图案”的猎物。他们清掉一只护镖队伍、一处偏僻驿站,还有一群在野外扎营过夜的、其实毫无关联的脚夫,直到黎明时分才追上了目标,杀死三名武功高强的护卫,斩下那厮的头颅。

龙大方那柄据说融合摩云金翅鸟的兵魂、以赤霞剑重生的“天火翼阳刀”,是役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最后三名顶尖护卫,他一人一刀便缠住了其一,功劳直逼应风色。

在如此紧凑的追击战中,江露橙还是找到机会与师兄偷情,又让他破了回处子身。应风色甚至听到她对洛雪晴说:“做什么寄发,就有你这么傻的!”那股子洋洋得意,令应风色不由得厌恶起来,交欢之美被驱散一空,认真考虑下一轮宁可去偷满霜或储之沁,也绝不让她得逞。

此轮过后,连洛雪晴都升万劫使者,人人皆有鬼角面具可戴,换得的兵器和防具、急救药品等亦非凡物,默契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杀人是会习惯的,奸淫掳掠也是。

何潮色在清空驿站时一时心软,纵放了一名少女,岂料她身有武功,而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趁少年没留神,自袖中抽出琴絃勒他脖颈,使劲往身后一揹,几乎将他活活扼死,所幸运古色及时现身,何潮色才逃过一劫。其后运古色奸淫少女时,何潮色便在一旁冷冷注视,非但没有阻止,甚至没出声。

瞥见少年阴鸷冷漠的侧脸,应风色不由一惊。

他不能说运古色是错的。回想首轮手刃院生的决绝,迄今他仍认为自己做了正确的抉择。

只是,当时目瞪口呆、急切想阻止他的少年,今日也做出“正确的抉择”时,应风色没来由地背脊发凉,意识到所有人都变了。

运古色并不是出于喜好才奸淫,而是有渴望兑换的标的,才不惜一切地积攒点数。他杀掉了所有能杀的,抢夺一切能带走的物品;知道交媾能得分后,便连女子也不放过。要是这样还嫌存得不够,很快他就会对同行的女性使者出手。

密集展开的降界令叶藏柯措手不及,直到第五轮结束后,他才透过约定的法子传递消息上山,与应风色约在山下的集子里见面。

“据说东镇在经手饷银的关系人里,找到一个叫高孟佐的文僚涉有重嫌。这人案发后借丁忧之名,押棺返乡,实际上却走了相反的道路,以棺材惑人耳目,差点让他逃掉。”叶藏柯叼着草,抱臂沉声:

“慕容柔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高孟佐放弃逃亡,主动投案,从两湖大营调出一批精锐化装成平民,还让赤炼堂派了高手随行,去接这厮回来,谁知在半路上却给人杀了。”

应风色心底一凉,急急追问:“是在哪里遇害的?”

“清风驿附近的一处野渡,没有名字。凶手厉害得很,一夜追击二十余里,所经处不留活口。将军派出接应的五百铁骑就在渡河后往前里许,再推进一点点,高孟佐就能保住性命。只差一点。”

应风色闭上眼,无声呻吟起来。降界中没有可供辨认的地标,但驿站、野渡这些条件也尽够了。他没想到杀死的竟是赤炼堂的高手。这下可麻烦——

“我也猜是你们干的。”叶藏柯吐掉嚼烂的草秆,静静注视着他,眸中精光湛然。“虽然现场层层封锁,但我还是溜进去看了几眼。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奸淫女子了?”

应风色一怔,意识到他明显严厉起来的口吻,蓦地生出防备之心,兀自负隅顽抗,不肯轻易就范,认错低头。

“那不是我做的,别说得好像我是共犯一样。我又管不了所有人。”

“行,把名儿给我。”叶藏柯没打算放过他,光用目光就戳得他忍不住小退半步。“我保证下一轮降界……不,是此后这厮都不会再出现了。你管好剩下的人就好,在我们瓦解降界之前,别让他们再越过底线。”

应风色当然不能供出运古色。倒不是顾念着同门之情,他不介意叶藏柯废了那厮,但身为奇宫弟子,应风色不允许任何人对龙庭山出手,哪怕连这个念头也不许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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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山就是他的底线。这才是真正不可跨越的一步。

“……那杀人算不算越线?”他冷哼道:

“你知不知道我杀了多少手无寸铁之人?按大哥之言,我们没一个是无辜的,是不是制裁阴谋家之后,接着便轮到小弟了?”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叶藏柯听他喊了“大哥”,容色稍霁,嘴上却未松动。“说起来虽没个准儿,但什么事是不该做的,你心里没谱么?别跟老子烂嚼舌根,我不吃这一套。再这样下去,你们会跟羽羊神一样,不管最后是谁消灭了羽羊神,接着就真是你们了。你很想这样么?”

应风色无言可驳,怒火上冲,猛然甩开握持,眦目道:“你若快些找出是谁将我们带入‘降界’的,何至如此?是谁磨磨蹭蹭,累得我们不得不杀人求生!”出口才觉后悔,但已来不及了。

叶藏柯却不生气,沉吟片刻,才抚颔道:“那个法子,恐怕是行不通了。羽羊神派出的那帮无面鬼不只轻功奇高,如今更有意防备,当中易手恐不只一次,且换人的手法像变戏法一样,根本无从察觉。

“上上轮我来不及跟踪,也还罢了,上轮却直接被引到岐路上,瞎忙活一夜。我正想问你,我们合作之事,你有没告诉其他人?”

他只告诉了龙大方。但离山期间,他吩咐福伯注意龙大方的动向,唯恐鹿希色无力盯梢,而龙大方并未离开龙庭山,更何况便给龙大方一百颗胆子,他也不可能背叛自己。只能认为是第三轮打草惊蛇之下,羽羊神索性提升了防备的层级,才教叶大侠无隙可乘。

气氛稍稍和缓了些,两人趁机各退一步,不似方才那般剑拔弩张。

叶藏柯眺望着周遭摩肩擦踵的汹涌人潮,喃喃道:“我记得龙庭山下,一般也不是这么热闹的罢?”

应风色微微一笑。“平素就很热闹了,只是这会儿更热闹些。合着一年一次,就当是小过年啦。”

今年的西山使团终于抵达,一行五百余人里,韩阀所遣不及十分之一,其余全是行商。交易从进入央土便即展开,商人把货物换成东境物产,东行途中,重复脱手购入、再脱手购入的流程;龙庭山下的拜会结束后,又循同样模式西返,直至西山境内。

尽管与朝廷政争告一段落,韩阀早不关心质子死活,这一年一度的东行贸易行程,仍能为韩阀及其庇荫的行商带来利益,领团的使节层级虽连年递降,人数却屡创新高。

韩雪色一早便穿戴整齐,在夏阳渊紫绶首席燕无楼的陪同下进驻驿馆,接见使节。从现在开始,直到送走使节,期间他都会在驿馆内,这是每年仅有的、青年得以离开龙庭山的几天。

应风色也以风云峡代表的身份出席,主要是为盯住韩雪色的眉目神情,确定他已打消与阿妍私奔的念头,顺便看看能否在观礼的人群之中“巧遇”少女,借机认识一二。

谁知竟在典礼现场,见到出乎意料的人物。

“说了半天,你是盯着‘紫华痴客’胡媚世才来的罢?”

西山甲兵不得入境,为了保护为数众多的货物与银钱,西山使者会雇用央土的武林名门为护卫。但应风色万万没想到,会在护卫中看到紫衫女郎的纤细丽影。

“玉霄派在央土还有点名气,为西山那厢绸缪护卫使节之事,算上今年是第五个年头,同行大清河派冷月四刀、龙形拳褚老爷子,以及‘追风枪’杨玉钧杨大侠等,都是应她们之邀前来,全是央土武林的大人物。”

鹿韭丹早一步到驿馆,却未出现在典礼上,其后筵席间惊鸿一瞥,周旋于各桌英豪,酒来碗干、飒爽英媚,不少成名人物看得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谁也没能留住这只翩翩起舞的花蝴蝶。

应风色讨厌这种应酬场合,借故早退,完美地与鹿韭丹交错而过,此际听叶藏柯说起,才知玉霄派的一把手和二把手都来了。柳玉骨、柳玉蒸姊妹,还有那娇小巨乳的海棠姑娘,不知有没跟来?

前两轮降界中风急火燎,没机会一亲芳泽,应风色本想伺机再走一趟迎仙观,若能于驿馆中与这几位姑娘重逢,那可真是心想事成了。

只是应风色没想到,心愿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达成的。

怀抱着寻芳猎艳的遐思入睡,却在冰冷地板上醒来。





——第六轮降界,于焉展开!





第八十折





荫诚不厚

斤斧勿伤




距上一轮结束,今日恰是第十天,应风色甚至觉得疲惫未复,一转手腕,挥舞半痴剑斩入血肉之躯的微妙迟滞,又被身体记起——但半痴剑无论砍斩何物,皆不会有所窒碍。迟滞的,其实是他麻木的身体罢了。

(……该死!)

应风色迅速从冷硬的青石地板上撑起,破魂甲、银糸单衣……等一如既往,弥漫斗室的浓烈兽臭也是。半人半羊的微佝雄躯踞于整片铁柜门墙前,与人膝弯折方向相反的反足犹如恶魔。

“……不会太近了么,最近几轮?”

应风色活动四肢,毫不掩饰语气里的不满。

“既然我们的表现越来越好,是不是该延长下降界间隔,还是羽羊神其实不在乎使者的折损,就算我们完蛋了,随时也补上新的一批?”

“应使好,吾也很想你。”

这王八蛋居然在笑,直接无视了他的质问。“应使眼下有七千四百五十点,要不换点好用的贴心小物?吾有几个不错的推荐——”

“半痴剑、紫苑鳞甲,瑚铁锁子甲、金丝夜行衣,犀甲靴,复功丹,虎合止血散……还有小召羊瓶。”不理叨絮缠夹,应风色木然念完装备清单,羽羊神早有准备,他念一样便递过一样,看都不多看一眼,如有读心术一般,炫技的恶臭扑面而来。

应风色从万劫级升赤眼级使者,是上上轮结束的事,翻倍的点数让他一口气提升了全身的防护装备:紫苑宝衣必须灌注内力改变其质,才有效果,且不说他《紫煌鳞羽缠》还未练成,就算有成,也还得运功才能发动,缓不济急。应风色索性兑换一袭轻巧的锁子甲,罩在紫苑宝衣之外,补起了罩门。

这套锁子甲的钢环比寻常锁子连环甲更细更薄,工艺等级岂止高上一倍?因此极为轻巧,增重有限,但防护能力也必然随之降低;号称“瑚铁”,盖因其中掺有若干以珊瑚金融入铁水、锻制而成的合金环炼,编在心口、脐间等要害位置,算是略补其阙。

而花两千点兑换的夜行衣,以金丝、人发掺入丝糸织成,与使者的鬼角半面本是一套,也能增加若干的防护。名曰“犀甲”的乌靴,则在踝部两侧、脚筋及靴底等部位加固,足以抵挡刀刃一斩的程度。

羽羊神费尽唇舌想让他兑换一袭“入影氅”,据说披在外头,能与簷影墙影等完美融合,乃是上佳的夜行装备,但应风色想存着点数换召羊瓶,当是马耳东风,并不理会。

“应使坚持要换召羊瓶,是因为太喜欢吾了么?”死羊头若有所思。“但召羊瓶真不是吾的周边啊,应使要的话,吾可以提供应使专属的肖像加签名,毕竟应使是吾最喜欢的九渊使者。”

“……不是龙方飓色么?”应风色面无表情,俐落着装。原本只想转移羽羊神劝阻的力度而已,但龙大方近两轮大幅提升的实力也令他相当不是滋味,况且在地宫那轮,羽羊神还把柳玉骨给了龙大方。

虽说柳玉蒸是处子之身,但本领美色均不及乃姐甚多,应风色并不觉得薄薄的处子之证算什么奖励,迄今仍十分在意。

“唔,龙使也是很出色的九渊使者,吾完全能想像你们俩头生五角、统领幽穷大军,横扫四方所向无敌的模样。但平心而论,龙使是远远比不上应使的,真要说起来,他只有一点比应使好。”

明知道是挑衅,应风色仍忍不住停下动作,猛然抬头。

“……哪一点?”

“他比你更贪。”羽羊神语声带笑。“应使想要的东西太少了,吾看看啊,只有高高在上、被众人景仰,证明自己比所有人都优秀……如此,应使便满足了。这是圣人等级的清心寡欲啊,啧啧。”

(干,我怎么会蠢到居然想听这厮的鬼话?)

羽羊神却不给他发难的机会,“唰!”一声抖开一幅长卷,图面上绘有一座庄园的平面分布图。应风色注意到此园占地广袤,不但有假山小湖等豪奢造景,更有八条曲折的回廊连接周围的小院,分别通往居间主屋,如旋转着的长足水母,甚为奇特。

“你们今晚的目标,是这座宅邸的男女主人,合理推测他们应在主屋这厢,但也可能不在。”黝黑的弯甲轻敲纸面,鹰喙般的尖端落于中央的屋舍图形之上。

“没有宅邸主人的绘影图形,你就不怕我们杀错人么?”

“杀光就不会错了。”羽羊神笑起来。“相信吾,到时候应使自会明白,你宁可杀光所有活着的物事,也不愿走脱一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应风色在院墙下醒来,鹿希色趴卧在脚边,浮凸的身段在月下起伏诱人,恍若一场失足的美梦。不远处还有储之沁和江露橙,应风色一一将她们叫醒,即跃上黑瓦白墙探视敌情。

院墙内,一片池塘倒映着月华,两座水榭分夹池岸,无不是雕梁镂窗,富丽堂皇。其后隐约见得有曲廊迤逦弯绕,或被假山树冠遮挡,不知通往何处,便在墙头也难窥全豹。

以玉霄派五人、无乘庵四人,龙庭山这厢七人来算,己方合计一十六人,八条曲廊八处起点,每条路线仅能分配两人。由此观之,他与三姝被扔到这边来,似乎也是合情合理。

但这明显是陷阱。

十六人里,具备单打能力的,仅自己和龙大方、运掩、顾、鹿、言六人,储之沁剑法可以装备不行,单走风险过高。分八路并进,若其中一二路撞上好手,对方反杀之余顺藤摸瓜,被瞬间灭掉半团也非全无可能。

远处墙头黑影晃动,隐约见得鬼角轮廓,青年心念微动,张开半痴剑的扇刃回映月光,那头不旋踵也亮起一抹火光。是“天火翼阳刀”。

——龙大方!

应风色心中五味杂陈,此际却庆幸龙大方有此神兵,且与自己默契绝佳,能于动念间想出这样的联络方式。两拨人马于墙内会合,龙大方那边除了柳玉骨、柳玉蒸姊妹外,还有一名容色清丽、气质安静,甚至在人前略显害羞的白皙少女,微噘的上唇十分丰润。

应风色记得玉霄派众人管她叫玉茗。人如其名,像是一朵清晨盛放的带露白山茶,当真是我见犹怜。

那玉茗不知姓什么,身量不高,初见只觉单薄纤细,杀敌却异常狠厉,上一轮追击时奋战厮搏,给划破了前襟和衣袖,露出肌束宛然的细直臂儿,以及一对夹出深沟的饱满奶脯,难怪与她春风一度的平无碧念念不忘。但玉茗应对冷淡,显是看不上窝囊的平师叔。

应风色简单分析了四人一路、宁可多花时间重复搜寻的战略,龙大方等也都同意。但庄园占地广袤,两拨人分道后,彼此间难以照应,更遑论通知另一边的八个人,只希望他们能聪明点,千万别傻到两两一路,被人各个击破。

商议停当,龙大方忽道:“师兄,你那边有师姊妹子和小师叔,实力坚强,能不能再分个人给小弟,让咱们这路不显得太寒碜?”

应风色知他索要江露橙,为的可不是增强实力,腹中暗笑:“你最好当着柳玉骨之面与她卿卿我我,寒却佳人之心,我再来捡那现成的便宜。”故作慷慨:“不妨,江师妹就劳你多费心啦。”江露橙却没什么抵抗,笑着去了那厢。柳玉骨一贯冷面,瞧不出心思。

两队各返原处,应风色等三人搜索了东岸的水榭,黑灯瞎火的榭舍内连纱帘都是卷起的,分外穿风,果不其然并无人迹;又搜西岸,同样一无所获。两处水榭后的曲廊间,没有大片的园林造景阻隔视线,应风色走一边,鹿、储双姝走一边,各伏于廊下前进,然后再于东侧厢房前会合。

应风色心念微动,忽生出一股莫名的感应,不禁停步。

“……怎么了?”鹿希色只比他稍慢了些,拉着储之沁背倚门牖,低道:“有人。”储之沁手按剑柄,无声地调整角度,以便能用最快的速度拔剑。

来人并未转上廊庑,背后的厢房内“喀答”一声轻响,随即传出翻窗着地的声音,房外三人听得分明。储之沁最快反应过来,松开剑柄,硬生生地忍住吐槽的冲动,仍不禁翻了翻白眼。

应风色心想来得忒巧,故意蹙眉做出嫌恶的表情——或许也用不着故意——悄声道:“你们继续往前走,我马上来。”鹿希色点头:“别耽搁太久,我们在下一间边厢前等你。”与储之沁相偕而去,干脆得令应风色心惊。

他与无乘庵诸女的事,终究瞒不过鹿希色。

在运古色强奸婢女取分、受众人指责那回,两边吵着吵着突然就东窗事发——毕竟要厘清“你怎知交媾能得点”的关键信息,就不可能回避第三轮的实情。

大出应风色意料的是,鹿希色竟不吵不闹,撑到两人会后独处、应风色硬着头皮准备被活捅几刀时,女郎却只环抱坚挺双峰,似笑非笑地乜着夹起尾巴的爱郎,柳眉一挑:“你不敢让我知道,是怕我生气呢,还是怕我知道了也去找别的男人,多赚点分?”

“都……都有。”

“那她们和我比起来,哪个让你肏得更爽?”

这绝对是梦,不可能是真的,应风色忍不住想。女郎溼热喷香的吐息,以及眯如眉月、从中直欲溢出盈波的如丝媚眼,让“烟视媚行”四个字另有新解。她是不是故意声东击西,其实正准备阉了我?

果然鹿希色一把攫住男儿的阳物。即使隔着裤布,那丝滑的肌肤触感仍教他不争气地硬了个热火朝天,隐隐弹动着。

“你骗我,我不欢喜,但你骗我是因为怕我生气、怕失去我,我很欢喜。近日你肏我时心不在焉,我不欢喜,但你是因为心中有愧,我很欢喜。”鹿希色眯眼凝着他,一侧秀发披覆俏脸,几乎盖住左眼。独处时她总喜欢这样,偶尔男儿爱怜横溢地拨开发丝,想好好欣赏她秀丽的眼眸,都会被玉手一把拍开。

“我用不着你保证只爱我、不再犯、不说谎,我知道你爱不爱我,是不是最爱我,我会亲自确认,自己绝不会欺骗自己。至于承诺,世上意外太多,你又不是神仙,做不到的事多了去,保证毫无意义。等你亏负到我不能承受之时,我自然会离开。”

鹿希色把手深入裤头,握住了滚烫弯翘的肉棒。

“现在,你得弥补我,让我好生确认,在这世上你是不是最爱我,值不值得我再这般爱你。”

他俩干足两天两夜,应风色觉得连灵魂似都被掏空了,什么也没剩下,此后他便少再想起瓣室里的那一夜。谁都不值得让他失去鹿希色。

尽管已得玉人默许,曾触动青年心弦的满霜和小师叔,他反而不敢再找,只有江露橙干起来最无负担,可以说服自己“多挣点分而已”。他甚至庆幸起江露橙有副肏着过瘾的绝媚胴体,还有瞧得舒坦的美貌,非如柳玉蒸般,方方面面都差强人意。

但这回她未免太过分了。

咿呀一声推开门扉,却见大开的花窗下,白皙的少女下身一丝不挂,大大分开腴沃的腿儿,玉指揉着充血胀红的两瓣娇蕊。明明俏丽的脸蛋清纯得不得了,粉酥酥的阴户即使动情已极,也没有熟妇那种紫红欲糜的腥腐,嫩到令人不忍摧残的境地,不知怎的榻上所伏,却予人鲜明的雌兽之感,溼浓的舌尖贪婪舐着樱唇,仿佛下一霎眼便要扑上前来。

江露橙之所以毫不抗拒龙大方的提议,打的就是脱队折返的主意。在前两轮的经验累积之下,她制造这种小空档的手法可谓炉火纯青,越来越大胆,丝毫不顾降界中危机四伏,而她并没有应付突发状况的能力。

应风色拾起她褪在榻边的金丝乌裈,骚艳气味扑鼻而来,不知是自裤底传出,抑或来自湿透了的小穴。

他该狠甩这个忘乎所以的小婊子两巴掌,把裈裤扔在她酡红的粉面上让她快点滚蛋,毕竟以龙大方着紧她的程度,带队回头找人的可能性不低……回过神时,肉棒已噗滋噗滋地进出小穴,江露橙死死揪着锦被,娇躯蜷作一团,雌兽般的剧喘与淫靡的水声回荡在小小的厢房之内。

他轻扣床板几下,不费什么功夫便找到了机括,掀开屉板,露出蜷缩在床下暗格里的毛族青年。

(果然是他!)

自从韩雪色被他在心识中开了后门,两人间便产生一股玄奥难言的联系——自然是单方面的。每回靠近约定的密会处,应风色总能确定他便在墙后,或就在院内的某个房间里,仿佛能接收到某种声音气味也似,像是他埋入青年神识里的一点灵觉,对本源发出呼唤。

接近边厢的瞬间,这异样的感应忽自脑海深处涌起。

他还在伤脑筋要找什么借口入内观视,江露橙便自行送上门来。

但……韩雪色不是应该在驿馆里么,怎会突然到了“降界”中?

——这是意外所致,还是羽羊神刻意为之?

应风色取下鬼面,用力捏他人中,韩雪色吃痛醒来,茫然道:“我……我在哪里?应……应师兄,你怎么在这儿?我……我什么时候回的山上?”应风色一听就明白他搞不清楚状况,冷不防问道:“你不同阿妍私奔了么?”

“私……私奔?没有啊。”韩雪色茫然摇头:“我……我跟阿妍说了,让她暂时别来找我。应师兄,这是……这到底怎么回事?”

应风色无法回答,只觉处处都透着古怪。但人被陡然一问时,最不容易说谎,无论韩雪色何以在此,都不是他自行前来的,怕是被人劫持,打晕后才藏进暗格之中。

而远处的刀剑交击声便在此时响起,来源正是他与鹿希色约好的下一间边厢。

——不好!

鹿希色虽是直觉派,决计不会贸然行事,定是被敌人发现。

应风色无暇与他啰皂,放着又怕他乱跑,被当成目标砍了,以夺舍大法“关”掉其意识,毛族青年重又陷入昏迷。应风色将他扛到邻室,塞进床底,无论是谁劫持韩雪色,要找到他可得再花点工夫;万不幸韩雪色被遗落于此,苏醒后也能自行爬出,不致被困死在暗格之中。

安排停当,这才施展轻功,循声驰援。





江露橙咳得头晕眼花,踉跄趴在廊下,好不容易喘过气来,手软脚软地套上乌裈;一抹腿心红白浆溢,不禁扬起了嘴角。

自从雪晴说了“寄发”之事,她便生出个大胆的念头来,引诱应师兄每轮为她破身,正是这个异想天开的计画所必须。

被陆筠曼收养前她混迹市井,最常出没于花街柳陌的后巷,那是最容易乞食之处,特别适合容貌绞好的小女孩。

而开腿迎客的妓女最是清楚,不是被男人在膣里灌满浓精才会怀孕,只消阳物插入,马眼像流泪似的泌出清液,其中所蕴精华,便可使女子结下珠胎。

“求子的秘诀,就是让男人多干你,懂不懂?”给她吃食的漂亮姊姊们摸她的头,彼此交换眼色,倏忽笑得前仰后俯,花枝乱颤。“只有黄脸婆才须求子,咱们呀,可是烦得不行。要能拿个塞子什么的堵住马眼,不知有多好?”

就算师兄没射,干多了总能怀上。

此事她唯一的对手只有鹿希色。然而大半年间,他俩在龙庭山上日夜偷欢,也没见鹿希色生出颗珠子来,如非女郎有避孕的妙法,就是肚皮够不争气,没有当大房奶奶的命。

什么“寄发”全是虚的,待月事一停,细心挨过了前几个月,再往观心庵养济院安心养胎,届时一哭二闹,求庵中师叔伯做主,无论是同应师兄谈,抑或直接同陶夷应氏谈,自有胎儿作筹码。

像雪晴金刀大马地要名分,谁理她来?是你求他又不是他求你,傻子才授人以柄。

等江露橙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笑出来,扶栏撑起时腿心里热辣辣地疼,代表师兄干得够尽兴。这是好事。

然后才见那人在身后。

“……呀!”江露橙差点跳起来,又疼得呲牙,就着月光看清是谁,蓦地放下心来,施展魅力甜甜一笑,撒娇也似。“我……我一下子迷了路,你恼了么?别生气嘛。你为什么不说话?不,那个房间……我不是……你误会啦,我和师兄不是那样的关系。你……你如果要,我也不是不能——”

江露橙最后记得的,是铁箍般叉住雪颈的手,以及那双静静喷出怒火的、焰红色的眼睛。





◇    ◇    ◇





应风色与鹿希色、储之沁联手,好不容易在二十招内杀死对手。

未及问明始末,鹿希色破窗而出,将藏匿在窗台下腿脚发软的两名女子杀死,应风色则追出走廊,给了另一名小婢打扮、不过十二三岁年纪,机警夺门而出的少女一个痛快。

储之沁面露不忍,直到应风色捏了捏她溼冷的小手,小师叔才勉强打起精神。

这列边厢与方才针砭江露橙处格局相同,看着像是婢子的房间,庄园中纵有好手,原不该出现于此。

但凡事总有意外。

那约莫四十开外、虬髯倒竖如戟,一身古铜色肌肉的汉子,悄悄摸至此间偷婢子,与一名姿色平庸身段骄人的少女胡天胡地,惊动隔邻的婢女,正逢打着灯笼下轮值的幼婢回房,鹿希色阻之不及,遂对虬髯汉子出手,打的是先除首恶的主意。

那人未携兵刃,以一敌三还支持了近二十招,鹿储二人各挨一拳一脚,储之沁更险被夺了佩剑去,所幸未能得手,否则未必能拾夺得下,足见虬髯汉子的本领 。

应风色甩去锋刃上弹滚的血珠,就着月光一端详,忽失声道:“这人是……我见过他!”鹿希色翻越窗台回房里,蹙眉道:“在哪?什么时候?”

“在驿馆,今儿早上。”应风色喃喃道:“他叫……叫什么来着?是了,叫过雨山,外号我不记得了。是央土有名的刀客。”

过雨山是大清河派近年崛起的青壮好手,与林江磬、戴禅关、方病酒等三人合称“冷月四刀”,声动平望,颇友巨贾王公,且京中诸多骚人墨客相酬唱,现身驿馆之时也是博得最多采声、风采照人的一行。

若教过雨山衣着齐整,手持钢刀,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冷月四刀和韩雪色一样,此时都该在龙庭山下的驿馆。羽羊神移他们来此,意欲何为?又与此轮的目标有什么关系?

蓦地远处火光蠋天,似是庄园另一头出了事,人声隐隐。沿着曲廊,更前头的边厢接连亮起灯火,不管是不是运古色他们闹出的动静,这下是绝不能无声无息摸进主屋。

应、鹿交换眼色,心念一同,应风色对储之沁道:“我们直接杀进主屋去,切不可手软。庄内不知有多少敌人,万一深陷重围,那可是有死无生。”储之沁低声喃喃道:“她们……真是敌人么?罢了,我懂你的意思,别担心我。”三人联袂冲出边厢,循曲廊奔向居间的主屋。

沿途不乏仆役庄客,皆非一合之敌,到得主屋前,曲廊尽头汇聚至此,相邻的庑道间已能眺见龙大方、柳玉骨等,然而却没看到江露橙的踪影。

众人撞破门窗,赫见屋中的纱帐大床上,一男一女赤条条地相拥而眠,约莫是彻夜云雨殚精竭力,此前的骚动竟都没能惊醒鸳鸯,直到此际才跳了起来,男子一抖锦被脱手旋出,破空声如鞭索,应风色识得厉害,低喝:“……快躲开!”一扯储之沁狼狈低头,堪堪避过。

后头的龙大方火刃旋扫,欲正面劈落,锦被却如活物,在遭分断之前,已带着天火翼阳刀猛然偏转;棉絮着火的瞬间,竟将龙大方裹起,余势未停,连人带刀掀翻过去!

应风色匀不出手搭救,急急跃起,奋力扑前。他看穿男子无意缠战,所为无不是为了争取空档破窗逃出,然已阻之不及——

直到运古色撞入窗牖,硬生生将那人逼回锦榻前。

男子扯落纱帐,左圈右转,旋风般带着运古色的长杆打烂周遭摆设,但逃生之机稍纵即逝,应风色上前补位,龙大方挣脱火被,以天火翼阳刀和半痴剑的无匹锋锐,却和运古色花费三千八百点换来的百变长兵“璜余谿钓”命运一同,俱被纱帐绞作一团,仿佛薄如蝉翼的纱子是什么神兵也似。

那人步法变幻,宛如登萍踏水、云波流泄,更不稍停,带着三人疯狂打转。应风色只觉体力和内力飞快流失,却怎么也顿止不住,越是挣扎越歪倒踉跄,身不由己,心知遇上前所未见的高手,怕停步的一瞬,来人极招便即出手,不由得心急如焚,偏又无计可施。

蓦听一声铮錝,音律透体,震得三人血沸,却是顾春色的神兵“玉颈琵琶”所发。

那人为之一震,周遭诸人觑得空隙,储之沁、顾春色与言满霜三柄兵刃递入战团。男子一缠一绞,堪堪架住,却无带转六人的余裕,绵力化实;就在纱帛将裂的瞬间,蓦地转过一张熟悉的面庞,奇宫众人肝胆欲裂。

“长老——”应风色失声道:

“燕……燕长老!怎会是你?”

此人正是夏阳渊的紫绶首席,近年几乎主导整个长老合议的主心骨,此际人也应该在驿馆之内的燕无楼燕长老!

“你是……”面如冠玉、浑身赤裸的修长男子突然会过意来,怒道:“你是应风色!焉敢以下犯上……啊————!”小半截刃尖穿出腹膈间,却是鹿希色和身扑至,连人带匕撞上他背门。

“事以至此,犹豫什么!”女郎低叱,美眸中精光暴绽,猛穿出披落的秀发。

纱幔搅碎,众人再不犹豫,除应风色之外,五人筒匕齐出,刺入燕无楼身躯!





(第十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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