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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延安奇人

  在进入雨林树海的十四天后,我们从森林中离开,正式进入了羑里的区域。
  话虽如此,但放眼望去,仍然是一片山峦与树林,毕竟整个羑里盆地是被群林大山所包围,所谓的脱离树海,只不过是开始接触市集城镇而已。
  南蛮兽人勇猛好斗,这点在我进入羑里之后,得到了很充分的印证。就在大街之上,常常是一个兽人大喊一声“哇杀”跳了出来,拦在另一个兽人之前,然后两边就对战起来,这边一记虎爪过来,那边一记豹拳过去,几下子功夫就血花四溅。
  这样子的情况,没多少时间就在街上反覆上演,路人们好像也已经习以为常,丝毫不觉得奇怪,反而很熟练地让出空间来,让那些干架的可以大干一场。不过,打的虽然激烈,却还不至于伤及性命,这主要是因为兽人们皮粗肉厚,又在胜负已分之后不下杀手,但很奇怪的是,就算看得出自己要输了,输家也会坚持到最后一刻,决不逃跑。
  奇异的南蛮风俗,真是让我难以索解。到市镇之后,我们到处找人询问史凯瓦歌楼城的所在,得到的却尽是一只只直瞪过来的怪异目光。
  在南蛮打混一年,这里的语言我学会了六七成,阿雪聪明伶俐,更是说得琅琅上口,听不出半分口音差异,过去在市场交易时,曾靠着这点成功杀过无数次价,照理说应该是和本地人混熟的一项有利条件,谁知道,阿雪才开口说几句话,就立刻被发现是外来者,对方也对我们的问题不理不采。
  我身上带了一些可以卖到不错价钱的宝石与金饰,预备在这里卖掉,兑换成通用货币,可是照现在这样的情形,如果贸然拿出值钱货物,可能只会成为兽人们的目标,惹来麻烦。
  为防不测,我和阿雪都换上了斗篷,遮掩住面容,省得惹来太多麻烦,不过,兽人们的鼻子不是长在那里没用的,我身上的人味,才刚出现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当我们走在街上,没多久,后头就开始跟着一大票兽人。
  如果是半兽人,那还好看一点,因为虽然毛多了些,又长着尾巴或是兽耳,但起码脸看起来还是人样,可是如果是纯血兽人,那看起来就是一头特别巨大、会用两脚站立的猛兽,虽然说不上美观,但是谁都感觉得出他们的杀伤力。
  “师……师父,我们该怎么办?后头好像跟了很多人啊。”
  “不要吵,只要你不出声,他们就不会发现了。”
  这个说法当然是不可能的,至少跟在我后头的几十名虎人、豹人,就很显然地不认可这说法,瞧他们一个个目露凶光,不约而同地握紧了手上的棍棒与钉槌,就知道情况不妙,马上就要动手了。体认到这个事实,我不禁后悔自己日前为何贪小便宜,不先准备一点辅助用的魔法卷轴在身上。
  虽然这里是大街上,但是我们两个外地人没可能得到任何保护的,我想来想去没有办法,向阿雪使眼色,准备先下手为强,让紫罗兰居前,喷火放电地逐退这些兽人,阿雪作第二道防线,防止他们冲近过来,这样子只重作战,要对付这些没组织性的兽人,应该是没有问题。
  怎知道,或许是因为太过专心打暗号,我居然没有发现有人从正前方冷不防地靠近过来,待得惊觉,已经是一记重拳轰在脸上。
  “仆你个臭街,你这贱贼!什么人不好勾引,居然敢勾引我老婆,给我仆街去吧!”
  鼻血直流,险些连鼻梁都给打断了,我痛得要命,脑里却是还搞不清楚,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挨揍?我是初次来到羑里,不该和本地人有恩怨,至于搞上人家老婆,自从离开娜丽维亚之后,就不曾有过这种事了。
  本来要动手的兽人们,遇到这样的突发事故,反而呆住了,在听见是另外有纠纷发生后,他们纷纷后退,让出打架空间来,脸上的表情更是有些怪异。
  “你搞错了,我、我没……”
  “没你娘亲,你给我收声啊!那天我回家,就看到一个男人和我老婆光溜溜地在床上滚来滚去,光看那恐怖尺寸和熟练动作,就知道一定是你这贱人。”
  又是一拳,正中小腹,虽然不是很重,但是取位刁钻,一下就让我痛倒在地上。
  如果说是报应,那也就算了,可是像这样没头没脑地挨揍,甚至连打我的人是谁都还没看清楚,这实在是很冤枉。
  “冷、冷静一点啊……”
  如果只有挨打,那还好一点,但是我隐约看到,那人似乎拿出了匕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倘若你只是勾引我老婆,那也就算了……”
  “就、就是说嘛,老婆被人上了,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这、这代表你老婆很漂亮嘛……”
  “但是你这狗种为什么连我两个妹妹都不放过?那天我回家,就看到一个男人和我两个妹妹光溜溜地在床上滚来滚去,光看那恐怖尺寸和熟练动作,就知道一定是你这贱人。”
  “啊?什么?你妹妹,我、我好像不曾……”
  “曾你娘亲!”
  没有动刀,但是连续几脚踢过来,也真是够难受的了。阿雪不知道是不是吓呆了,居然没有过来帮手,但最奇怪的是,我听见那群旁观的兽人,异口同声地发出一声惊叹,好像听到什么稀奇事物一样。
  “如果你只是勾搭上了我两个妹妹,那也还情有可原……”
  “对,有话好说,不用动手,我们……哎唷!”
  “但是你这禽兽为什么连我老母都上了?那天我回家,就看到一个男人和我老母光溜溜地在床上滚来滚去,光看那恐怖尺寸和熟练动作,就知道一定是你这贱人。”
  “喂,这实在是太夸张了吧,我……”
  “我你娘亲!”
  这次我听得很清楚,无分什么虎人、豹人,那群旁观兽人一起“哇”的一声惊呼,仿佛听见什么很恐怖的事情一般,竟然就这么样地一轰而散,几下子就跑得不见人影。
  奇怪的是,当兽人群散了之后,那个怒骂我搞上他全家女性的男子,便没有再殴打下去,反而一手把我从地上拉起来。近距离面对面之下,我大为惊讶,因为这人非但是个人类,而且还是个我曾经见过的人类。
  布巾缠头,身穿南蛮地带特有的彩衣,腰配弯刀,而背上却背着一堆画具,两撇相当富有知性气息的小胡子,嚣张地弯弯翘着,这人赫然便是我和阿雪在苏瓦鞑剌宫殿里头所相识的旅游画师,茅延安。
  在逃出那座宫殿时,因为他的纵火帮助,我和阿雪得以成功逃脱,但之后却找不到他的人,想不到大家会在羑里又碰头了,而且还是这么怪异的会面。
  “哎呀呀,运气真是不错呢,只用几句话和一些拳脚,就把这些兽人赶跑了,我本来还担心要动到刀子呢。”
  茅延安弹了弹手中的匕首,那个刀刃竟然可以收入刀柄里头去,而且刀刃里头还有红色液体流出,是一柄相当逼真的道具。要是他用这柄匕首,刺在我的身上,那么除非近距离观看,否则谁都会认为我被他给宰了。
  “去你妈的,好端端的为什么打我?”
  “打你是为了救你,我的拳头有那些兽人重吗?如果是由他们来打,你现在别说死尸,碎尸你都当定了。”
  话倒是没有说错,他可能因为是文人的关系,手脚力道不大,打在身上也不怎么痛,但莫名其妙地挨一顿揍,我心里头还是老大不快,揪着他的领子质问。
  “去你妈妈的,为什么你打我一顿,那些兽人就都跑光了?这有什么道理?
  给我老实说出来。“
  “道理自然是有的,不过不光是靠拳头,而是靠嘴巴。”
  茅延安低声道:“朋友,你知不知道,南蛮的兽人们最崇拜些什么神啊?”
  “这个嘛……拜火教啰。”
  在南蛮混了一年,我多少也有耳闻。经过长久的宗教战争,连串的归并与结合后,目前大地之上的宗教,基本上仍然是由光之神宫、暗之神宫为两大山头,无论是精灵或是人类,都是依着自己的善恶之分,信奉这两大神殿,尤其是经常要与神明打交道的魔法师,更是如此。
  不过,南蛮地区却是这两大势力尽皆难以进入的所在。野兽的天性是怕火,这一点兽人也不例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个以火神为信仰的宗教,在南蛮形成,迅速拓展势力,成为了拜火教,教徒跨越种族,在南蛮各部落之间存在,已经变成南蛮头号强权。
  “嗯,你说得没错,但你晓不晓得,除了火神之外,兽人们也同样崇拜另一个神明呢?”
  “哦?什么神明这么了不起啊?光之神宫来这里开分店了吗?”
  “巨阳神!”
  “……”
  三人一豹离开了街头,找间小铺子坐下。在茅延安的解说下,我们才明白,原来南蛮兽人除了敬畏火焰之外,也对巨大阳具有同样的崇拜。这其实没什么值得奇怪,即使是人类部落,在原始时期,还是有很多人对象征男性尊严的阳物,有着说不出的崇拜,这点从民俗研究的各种阳具图腾,可以得到证明。
  不仅如此,在羑里,还有些风俗习惯简直令我们这些外来者为之瞠目。对各族兽人来说,妻妾与人通奸,令得自己头上的兽毛染绿,戴上一顶天然绿帽,是一生都难以抹灭的羞辱;但相反过来,若是有办法以非暴力手段,勾引到他人的妻妾或是女眷,那则是比以武力击败对方更加荣耀,会受到全族人的高度尊敬。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茅延安胡扯了那一大堆东西之后,所有兽人竟然被吓得四散惊逃。
  “你不过是个人类,论尺码……照说该与兽人们差得老远,但是你不但能勾引到别人老婆,甚至连别人的老妹和老娘都一并带上床去,哪轮到那些兽人不俯首称臣,照我说,他们不但会以为你是巨阳神的使者,更搞不好以为你有巨阳神附体呢!”
  茅延安说着,更朝我胯间瞥了瞥,大笑起来。
  难以想像被这种乱七八糟的神明附体究竟会变成怎么样,我只有沉默了。之前没有注意到,现在面对面细看,这才发现他确实是个很有魅力的中年男人,不单是相貌出色,换上了此地流行的彩衣之后,更是显得神采奕奕,散发一种少年人的活力,即使在和我们说话的时候,仍不住竖起拇指,遥遥衡量街上行人的身形尺寸,在一本小簿子里头飞快地留下人物草图。
  开口时,言谈诙谐,特别是那两撇翘翘的小胡子,配合上他的气质,很是有一股颓废画家的艺术气息,像这样的中年男人,即使身无分文,往往也能在欢场之中赢得女子青睐,以我来看,绝对是那种扮猪吃老虎型的狠角色。
  “巨阳神附体?被你这样说,我也不会高兴,那档子事靠的应该是技巧,光讲阳物尺寸,是莽夫所为,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在我肩头重重一拍。
  “你心里还是暗自爽了一下对吧?人不风流枉少年,法雷尔提督年少英俊,不用特别客气啊……”
  我没好气地看了阿雪一眼,自然又是这笨丫头多口,向别人泄漏我的身分,不然我一进入羑里就已经改名,这家伙又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不用这么小气嘛,我这个人呢,最喜欢的就是结交朋友,各派各路的英雄豪杰,我都希望能够结交,更何况是提督这样的杰出人物呢?”
  阿巫当初也说自己的嗜好是结交朋友,不过被他结交的朋友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像这样的朋友,还是少认识几个,我的命也长一点。在重申我目前使用的假名“蓝雕”之后,我便打算带阿雪离开。
  “怎么这么不近人情啊?我想我多少还能够帮得到你们喔。”
  茅延安笑道:“有没有兴趣僱用我啊?我多年来为了作画取景,羑里来来去去走过几十趟,连一些兽人们不知道的小路我都晓得,是向导的不二人选。想要在羑里找个人类向导,很难找的,除了我之外,保证方圆百里内找不到第二个。”
  “哦?为什么?你把他们都灭了口吗?”
  “呃……不是那个意思。”
  其实不用他说,我也知道,羑里的情形比预期中更糟,我和阿雪人生地不熟,倘使没有向导带路,走起来就像没头苍蝇一样。羑里的人类本来就不多,肯替我们带路的只怕更少,龙女姐姐的事不可以拖,仓促间要找一个向导,大概只有眼前这人了。
  不过,对于茅延安,我还是不敢全然信任,他这人来得太奇,是因为他的推荐,我们才卷入苏瓦鞑剌事件;而囚禁紫罗兰的密室,他居然也知道;现在又忽然跟着我们的足迹,来到了羑里。这些东西说是巧合,我实在不太相信。
  “不用想太多,只要时间一长,你就会知道,我没有恶意。”
  似乎看出了我的顾虑,茅延安笑道:“更何况,你们要去的史凯瓦歌楼城,目前快要变成战场,就算是兽人,也不会有人敢带你们去的。”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要去……”
  “我想不知道都很难啊,谁叫你一来,就到处找人打听,你以为那群兽人为什么会跟在你们后头?”
  看他笑得那么诡异,我便知道事情不寻常,这也难怪,龙女姐姐会委托给我的事,绝对不是单单送个信而已,如果不是有一些困难之处,又怎么算得上是考验呢?
  在我们的威逼之下,茅延安把我们将会遭遇到的困境解说了一下。
  “事情要从十多年前的南蛮开始说起,当时,南蛮最大的势力,是以凤凰族为首的羽族,尊凤凰天女为首,联合各部族,让南蛮有一段很富足康乐的时光,那时候……”
  所谓的羽族,就是羽翼兽人。可不是有翅膀的都算,是专门限定于羽毛只翼的才算是羽族,像邪莲那样的蝙蝠翅膀,或者说像妖精族那样的透明翅膀,都不能算是羽族。而若我的记忆没错,羽族应该全部都是女性,当她们与其他兽人结合,诞育后代,生下来的如果是男,就继承父亲一族的血统;若是女,则和母亲一样,都是羽族。
  至于凤凰天女,那是当世四大天女之一的春风(凤)天女,绝世美貌那是不必说了,之前好像曾经听茅延安提过,她已经失踪,下落不明,就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羽族的势力一度十分强大,不过她们却十分地爱好和平,在她们的治理之下,南蛮……”
  “行了,所有用来当形容词的官样文章都跳过去吧!又是势力强大,又是爱好和平,三岁小孩才会相信,不烧杀掳掠,势力大得起来才怪,这么强大的势力会爱好和平,那就很好笑了。”
  茅延安进入正题,简略叙述一下当日羽族的盛况,特别是羽族本营所在、凤凰天女的居处,那个漂浮于空中的华丽岛屿,更是迄今仍为人所津津乐道的光荣景象。然而,羽族的治世却不长久,也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某日在一阵突来惊变后,整座凤凰岛人间蒸发,消失无踪。
  根据当时有印象之人的描述,那天中午在天文上正是日蚀之刻,本来是个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当日全蚀开始,整个天空暗了下来,这些都还算是正常现象,但稍后却不知从何处飘来大片乌云,遮空蔽天,将整个天幕厚厚遮住,当午时一过,日全蚀结束,阳光穿透乌云重洒大地,那片乌云消散无踪,但本来漂浮在空中的凤凰岛,也随之消逝不见,从此再也没人看到过。
  “那已经是十九年前的事了,连同凤凰天女在内,岛上全部的羽族高手全都跟着消失。十九年来,此事变成南蛮最大的谜团,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追查,想知道她们究竟到哪里去了?”
  “这还用得着说吗?阴谋气息这么明显,当然是给人全部干掉啦。”
  “这想法也获得了不少人支持,不过,以那时候羽族的实力坚强,整个南蛮所向无敌,别说没有一个部族能与之对抗,就算是所有部族联合起来,也不是羽族的对手,更别说能操控十二头兽魔的凤凰天女,本身就是南蛮第一高手,其他部族绝不可能有力量攻破凤凰岛。”
  “这样啊?其实我倒是有一个疑问,茅老兄,你刚才说这已经是十九年前的事了吧?”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我皱眉道:“就算再美,一个已经失踪十九年的女人,为什么还能名列当今十大美女之一?”
  似乎没料到我关心的重点,茅延安尴尬笑道:“呃……关于这点,似乎是因为十大美人是大陆诸国的闲人共同推举,南蛮地处偏僻,事情又是在羑里发生,资讯传达缓慢,外头的人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
  “这件事情又和我们的目的地有什么关系?”
  茅延安跟着解释,自从凤凰岛消失,南蛮各兽族便力图反扑,重振自己势力,反观羽族,却因为失去领导者的关系,内乱不休,没有了凤凰天女的守护,她们的地位与实力一落千丈,在连续多次的大小战争后,以蛇、豹、熊、虎为首的四大兽族,取得了南蛮地方的控制权,而羽族就此没落下来。
  如今,要在南蛮找到羽族,已经不太容易。她们往往藏匿于高山深岭,不敢轻易出现人前,因为各大兽族绝不允许羽族重整势力,再建立多年前的盛世,而羽族人的美丽姿色,也成了她们的原罪,各大兽族的权贵,都以搜集羽族的姬妾、女奴为荣。
  “好、好可怜喔……”
  听到这里,一直搂着紫罗兰的阿雪,只目中泪珠隐现,为着听到的事情由衷地悲伤,“这样子的话,对羽族人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是啊,说来真让我们这些外人扼腕,就因为这些理由,昔日曾经高高翱翔云上的羽族,现在已经不被见容于南蛮了。如果还是羽族的治世,异族人在南蛮的行动也比较容易,不会像现在这样危险。”
  “我倒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妄想要骑在男人头上的女人,注定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如果今天事情反过来,那我才要觉得伤脑筋呢。不过,你说了那么多,到底关我们什么……嗯?该不会……”
  “聪明,你要去的史凯瓦歌楼城,就是目前羽族遗民最后的根据地,南蛮四大族一向对那边很没有好感的……”
  凤凰岛消失之时,仍是有相当多的羽族不在岛上,因而逃过一劫,后来因为战乱与其他因素,羽族几乎为之灭绝。这时,部分羽族遗民于深山中建立楼城,安身立命,同时也让南蛮残存的羽族人知道,还有一个团结同胞力量的所在可以庇护她们。
  龙女姐姐委托我去传话的对象,那个名叫卡翠娜的女将军,便是史凯瓦歌楼城的现任城主,也是该处的建立者之一。听茅延安的说法,虽然排不上十大美人,却也是南蛮地区芳名远播的一名标致美人儿。
  对羽族人来说,史凯瓦歌楼城的建立,不啻是无边黑暗中的一盏名灯,但看在蛇、虎、豹、熊四大族眼里,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如果羽族再出现凤凰天女那样的绝世术者,重新强大起来,再现当日凤凰岛的治世,对他们来说,这等若是败亡的开始,因为在这段时间内饱受欺凌的羽族人,绝不可能把这些仇恨轻易忘掉。
  即使羽族人愿意放弃仇怨,安安分分地隐居深山,不去破坏现今南蛮的势力平衡,各兽族也不可能接受。本来可以任意奸辱、蹂躏的对象,忽然间变成了具有强大威胁性的敌人,那种宛如芒刺在背的感觉确实不好受,这点我可以充分体会。
  也因此,以四族为首的南蛮群兽族,自从楼城建立之后,就不断地用各种藉口与之为难,要羽族人解散根据地,只方谈判破裂,大小战役不知道打过几十回了。各兽族的联合威迫,势力自然强大,但一来史凯瓦歌楼城位于深山,建立时得数术高人之助,各种机关、结界法阵之类的设施,为楼城提供了固若金汤的防御网;二来,羽族遗民晓得自强不息的道理,个个在楼城中勤修苦练,钻研数术,实力殊不可侮,又知道自己无路可退,每次上阵都像是不要命一样地杀敌作战,勇悍绝伦。
  各兽族自身亦是心怀鬼胎,都只期盼其他各族和羽族拼个两败俱伤,自己从中得利,所以每次某一族向羽族出兵,其余兽族非但不出手相助,反而常常在战事僵持时落井下石,攻击族中防御力因为出兵而衰弱的该族,迫得远征军只得撤军,火速回奔。因为这些因素,史凯瓦歌城楼历经烽火洗炼,至今仍在羑里屹立不摇。
  “最近那边还算平静,四大族也没听说有什么攻击行动,趁现在赶过去,早到早离开,应该是没有问题,不然等到战事再起,要去那边就很麻烦了。”
  茅延安笑道:“话是这样讲,不过拜火教曾经对史凯瓦歌楼城实施封锁制裁,普通人根本不敢和那边扯上关系,你别说找个向导,连找张地图都找不到啊。”
  就算心里老大不愿,我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没错,如果不顾这个熟悉南蛮地理的画师为向导,单凭我和阿雪,是找不到史凯瓦歌楼城的。
  “听你说,史凯瓦歌城楼位于深山,你知道确切位置吗?”
  “这个不成问题,我是旅行画师嘛,除了写生,我也靠绘制地图当副业,各地的地理环境全记在我脑里,僱用我准没错的。”
  “你要多少钱?我们的预算可不多喔。”
  “我一毛钱也不要。”
  出乎意料地慷慨,茅延安拒绝了金钱报酬,微笑道:“我是个追求美之极至的人,阿雪小姐的美貌和神韵,就是我追求的目标之一,只要在旅途有空的时候,让我为她作画,那我就心满意足了……当然,是没戴面具的那一种。”
  不是问题,反正阿雪的真面目上趟他已见过,会发现什么不对,也早就发现了,现在不需要特别防范。十个艺术家里头,有十一个都是疯子,而既然遇到这种不在乎钱的凯子,我当然不会推辞,点点头,就把僱约定了下来。
  “还有,我偶尔也会写些诗歌文稿,预备以后付印成书,提督你若是有空,也请告诉我一些你的辉煌战绩,让我多点灵感,说不定以后可以帮你写成回忆录喔。”
  我会笨到把实话告诉你才怪,如果照实写起回忆录,军部肯定会立刻捉拿我治罪。
  “对了,出发之前有一件事我想知道。”
  我皱着眉头,低声道:“大家说的都是南蛮话,为什么你和这里的人交谈,他们就对你很和气?我和阿雪才说几句,就差点在街上被人打?”
  这一点很重要,倘若不想走在街上,天天被兽人围殴,至少我要学会这里的方言,知道怎么让羑里人接受。刚刚看茅延安一路走来,所有路上兽人都和他打招呼,显然在此地甚是吃得开,我想弄清楚这个秘诀到底是什么。
  “喔,这个啊,很简单,因为你们说的不是强者话。”
  茅延安道:“南蛮是个高度尚武、崇拜武中强者的地方,语言也有相应的变化,你们说的是基本语,但来到羑里,不学会这里的方言变化是不行的。”
  一番话听得我们是一头雾水,正要询问,却出现了示范的实例。茅延安往外头一指,只见一名熊人大喊一声“哇杀”就跳到街旁,拦在一名虎人身前,却不是作出肉搏挑战,而是在那个肉摊之前开始杀价。
  “你这个无胆匪类,这样腐臭的烂猪肉也敢卖这么贵,我今日就要你在我的正义铁拳之下,仆街当场!”
  很常见的决斗挑衅,我却正好向身旁向导询问专有名词。
  “很久以前我就想问了,仆街两个字的意思是……”
  “倒在路边,简单来说也就是死在路边没人收尸,在普通情形下,是一种很恶毒的诅咒,但是在南蛮的强者语中意义重大,和废柴、收声、轰杀、未够班一样,都是强者语中的关键字,如果不学会,很容易就被当地人认出来的。”
  “废柴?未够班?”
  我和阿雪还在为新学到的单字大惑不解,街上的两名兽人已经对干了起来。
  真是想像不到,除了肉搏武斗,兽人们连买菜杀价也是如此激烈,口沫横飞地压低价格,同时更有一些难懂的句子夹杂其间。
  “我今日必定要将你轰杀!这块最大的猪肉便廉价给我吧!”
  “哈哈哈,雕虫小技,我会心软吗?你便不能把我估计得到。杀呀!”
  “你这根没用的废柴,想要败我,你还远远地未够班啊,便给我败吧!”
  “好、好劲啊!”
  连串对话,听得我和阿雪是目瞪口呆,虽然每一句都听得懂,但是却又觉得狗屁不通,特别是看着两个兽人比手画脚,甩着手上的猪肉,在挑剔毛病之余,更像强者决斗那样大声喊话,感觉真是怪异。
  “想杀我的价?我忍屎忍尿也忍不下你,你惹龙惹虎也不该惹到我呀!”
  “混帐,与我作对,你今日便要死的极惨,最惨,惨绝人寰啊!”
  古怪的文法,听得我们是毛骨悚然,一旁的茅延安解释道:“兽人力大无穷,所以就分外崇拜武力,特别是像万兽尊者那样武功绝顶的强者。多年以来,外界的每一场强者决斗,都会整理成事后报导传回南蛮,连战斗中的语录都记载得清清楚楚,让崇拜者琅琅上口,久而久之,就变成这里方言的一种特色了,简称强者语,外界人不熟悉,讲两句就错了。”
  正如他所言,顷刻之间,那边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两名兽人狂呼大叫,猪肉价格在数枚铜币之间争夺不下,如果转换成强者决斗,大概也快要到了生死一击的最后局面。
  “你要战那便战,我今日便要证明,你一生都注定在我之下,这便是老天给你的宿命!”
  “给我收声,强者一生遇强越强,我今日便要逆天啊!”
  “口桀!口桀!口桀!”
  无视于我们这些外乡人的惊愕,那两个兽人的强者决斗,已经到了我们全然无法理解的世界,开始像猩猩一般弯着手臂,抖动胸口肌肉,以状声词进行最后对决。
  “喂!哪有人这么说话的,他们这样讲话不会疯掉吗?”
  “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入境随俗,这是人家的传统啊。”
  扯着向导的衣领,我喝道:“传统?他们说的那能算是人话吗?”
  “这个嘛,他们……他们是兽人啊。”
  金钱不能买到一切东西,但是可以买到我。
  暴力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是可以解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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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并蒂霓虹

  我们跟着茅延安出发,在大家一起上路后,我们才发现,这人自称以地图绘制师当副业果然不假,他带我们走的许多隐密捷径,甚至是当地兽人都不知道的,而偶尔遇到关阻检查,他上前哈拉几句,出示绘图师的文件,把关的兽人士兵也笑着将我们放行,比我预期中更顺利得多。
  “看不出来你挺有一手的,茅老兄,我还以为你只是个鳖脚的九流画师呢,真是不简单啊。”
  “什么话,我对自己的画技可是很有信心喔,当初金雀花联邦曾经邀请我长驻,当大总统的御用画师,只不过我当了三个月之后辞职而已。”
  金雀花联邦是位于索蓝西亚北方的大国,光之神宫慈航静殿就位于其国内,是一个文化、艺术水平相当高的国度,能够在那边任职御用画师,是很了不起的成就,听到他这样说,阿雪甚至惊呼了一声。
  “好厉害喔,大叔,那你为什么辞职了呢?”
  甩甩笔上的水珠,茅延安笑道:“因为呢,我发现自己还是一个向往自由的艺术人,像那样定居在华屋花园里头,整天画着宣扬神之荣光、领袖威仪的刻板画作,虽然有高额俸禄,却太过无趣了,相形之下,像这样子徜徉山水,与风、日光和美酒为伴,这样才是艺术人的人生啊。”
  说着这样的话,茅延安露出了很开心的表情,显然是很享受现在这样的生活方式。由于大家的价值观不在一条线上,我对这种虽然自由,但是却朝不保夕的生活不予置评,不过,连续两日相处之后,越来越可以感受到这位中年画师的俊逸风采。
  特别是在他与我们一起上路的第二天,这位大叔刮去了胡须,用一条丝带绑好了散乱的长发,稍事梳洗之后,感觉全然不同了。剃去长须之后的他,真的说得上面如冠玉,将长发一绑,整个人更见精神,好像年轻了十几岁一样,神采奕奕,再拿上他最喜爱的画笔,沾水作画,在开朗微笑的同时,露出雪亮亮牙齿,看上去就像是和我们一样的年轻,甚至还更见活力,叫他大叔真是不恰当。
  鬓角的几络斑白,因为绑起头发而更明显,但在他旺盛活力的影响下,看来只是增添了中年男子的性感,一点都感觉不出老态,当他朗声大笑,和我们指点山水,大步赶路时,路旁经过的女性频频回头,情不自禁地被这边所吸引。
  “喂,我说茅大叔啊,你整天帮阿雪画画,为的到底是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我这个人呢,就是喜欢美丽的事物,一看到就手痒,只想要立刻纪录下来,就是因为这样,我才选择当画师的。”
  茅延安道:“阿雪小姐是这么样美丽的女性,我旅行各地,能够像这样给我惊艳感觉的女性可不多,趁着大家有缘分在一起,我当然要好好把握机会啊。”
  为了方便他作画,本来一直戴着面具的阿雪,改用面纱遮掩容颜,样子仍然是极美,但我怎样都无法相信,有人能每日对同一个模特儿作画而不会烦。
  “这么崇高的理想啊?不过老实讲,真的只是为了作画吗?你每次让阿雪摆出不同的姿势,看她那么好的身材、那么丰满的胸部,难道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被我这样一说,茅延安叹了口气,似有无限感慨般说道:“我少年时也是风流人物,留恋花丛,欠下风流债无数,回思过往,实在是很惭愧。现在虽然看到美人儿,但是已经心如止水,没有其他妄念了。”
  “去,不举了就直说嘛,害我浪费口水。”
  “这……好像不是那个意思吧。”
  态度谦和,言语逗趣,再加上相貌俊逸,这位茅大叔实在是一位最佳旅伴,而他做事也极有分寸,不多问不该问的话,像是有关于我为何要去史凯瓦歌楼城,他提过一次,但是见我语焉不详,也就不再多问。
  “如果是去观光旅游,这当然是最好,那里风光明媚,虽然山势险了些,可是确实有许多好风景,但如果是有其他目的,那就比较麻烦了,要是让拜火教知道你和羽族有联系,随时都会惹来杀身之祸,虽然你是阿里布达的万骑长,但是身在南蛮,贵国也保你不住啊。”
  有意无意间,茅延安向我们做出提点。他说的事情我不是没想过,但若没有危险性,这一趟也就算不上考验了,既然已经答应龙女姐姐,怎样我都要把任务完成。
  “要先说清楚,我只负责当向导,可没能耐当保镖啊,遇上什么危险,大家自己保护自己吧。”
  我曾估计过目前己方的战力,得到的答案实在很让人气馁。若敌人是那些只会使用蛮力的愚笨兽人,那么我们足可应付,比起蛮力,俏生生的小阿雪说不定就是南蛮第一力士。但如果敌方出现兽魔使一类的高手,我们就会有危险,对上千变万化的兽魔术,蛮力并没有什么用,要不是有一头龙豹作主要战力,我们的情势还更糟。
  “咦?南蛮的兽魔术不就是先宰杀猛兽,再把牠的血肉魂魄祭炼成兽魔吗?
  如果你死都不肯练黑魔法的话,把这头豹子宰了,去练兽魔术好了,怎样?“
  我曾这样半开玩笑地问着阿雪,却换来她没好气地一记白眼,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兽魔术的炼制方法,因为那些法门在各兽族之间都是高度机密,只有族中祭师才被获准研究。不过,淫术魔法书上有提到相关技术,静下心来研究一段时间,未必就作不出来。
  如果能一直和平地赶路,抵达目的地,那样子当然是很好,无奈南蛮巨阳神不从外乡人愿,在我们出发的半个月后,终于碰到了阻碍。
  上路后的前十天,我们还一直在公路上行走,但是十天过后,我们换过装备,折向林间小道,穿越浓密森林,翻山而行。起先还算顺遂,只是攀山越岭之际,辛苦了些,可是在进入密林的第五天,当我们正准备找地方稍稍歇息,紫罗兰低声咆叫,表示有其他人靠近。
  “阿雪,让我下来!”
  叫阿雪弯腰,我从她身后的背凳下来,向茅延安看了一眼,他很疑惑地摇摇头。距离史凯瓦歌楼城还有数日路程,这里又是极少有人会经过的小径,照道理不该是碰上了羽族人。
  我的选择似乎晚了一步,对方的身法好快,只听得前方树林中一阵吵杂步履声,两道人影从里头窜了出来,见到前方有人,彼此都吃了一惊。
  “姐姐,他们……”
  两个人都身穿斗篷,看不见面孔,体型娇小,显然是两名女子,而从其中一名的称呼,更说明了她们是一对姐妹。
  乍见对方,两方面都是一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陌生人,而没等我们有所动作,树林里头又是一阵喧哗声,这次声音大得多,而随着杂乱步伐声越来越近,十多颗树木倒了下来,竟是一群虎族兽人冲了出来。
  这种罕见人踪的山道,远离了一般的部落,照理说不该碰上兽人,更别说一下子就遇上三五十个,看他们个个穿着同一款式的轻甲,腰配矛槌,显然不是普通的旅人,而是隶属于某个组织的一支小队伍,从胸甲上的火焰图案看来,九成九就是拜火教的教徒。
  虎人们似是追逐那一对姐妹而来,见到她们,眼中露出喜色,但发现还有我们这些闲杂人等在旁,一阵讶异之后,狂呼大叫,将我们包围起来。
  瞧他们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样子,明显是不怀好意,而目标又是针对那两姐妹,只是还没决定怎么处置我们而已,这时候我立刻有了决定。
  “你们听着,这些人和我们没……”
  同样一句话,却是从我和那两个女子中的姐姐口中同时说出,讲出来之后,更错愕地朝对方看去。
  我脑里进行着分析。她们两姐妹是兽人们的主要目标,会在这时候和我们撇清关系,那自然是因为不想波及旁人,并非讨饶,而会说出这样的话,不是因为心地太好,就是因为身负惊人业艺,不想把陌生人扯入,碍手碍脚。如果真是这样,我又何必枉作小人,再说,以这些兽人的凶暴,即使撇清关系,难道他们就会对我们视若无睹吗?
  这样一想,我便改了主意,抖手抽出腰间百鬼丸,朝一名离我最远的兽人冲过去,同时喝道:“阿雪,动手!”
  平常看不出来,阿雪除了力大无比,速度亦是奇快无比,得到我号令之后拔足急奔,眨眼间就冲在我前头,朝那兽人撞过去。
  那个虎头兽人见到是这样一个花朵般的小姑娘撞来,根本不以为意,甚至还转头对一旁的伙伴大笑,不过,这声大笑很快就变成了哀嚎。
  在我们旅行的这段时间里,茅延安曾翻书指点阿雪一些基本护身术,这丫头自知修习黑魔法的进展不佳,对于这些粗浅的拳脚功夫甚是用心,一招一式扎实苦练,现在便派上了用场。利用那股瞬间加速的冲力,阿雪微一斜身,使出霸王肘之类的招数,下一刻,只见阿雪整只手臂几乎都锥进了对方胸口,除了那倒楣兽人的哀嚎,我们甚至听见了骨碎声。
  一声轰然巨响,那个兽人口吐白沫,往后跌昏在地。阿雪显得很吃惊,料不到自己一肘竟有这样的杀伤力,那两个姐妹也是惊呼了一声,我和茅延安则是想到那兽人胸口的痛楚,感同身受,同时皱起了脸。
  “你这婊子!”
  兽人们惊觉了这小女人的恐怖杀伤力,怒吼着围杀了过来,但却仍是慢了一步,阿雪一记踢腿,把扑击过来的一个兽人踢得倒跌出去,撞到后头同伴,一起滚跌了个狗吃屎。
  “没用的废柴们,便给我败吧!”
  缠着茅延安了几日,阿雪也学了几句不伦不类的强者语,在战斗的时候喊将出来,确实有几分威态,唬得旁边兽人们一愣一愣,却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
  一个兽人挥动矛槌冲了过去,阿雪眼明手快,抓着他的粗壮手臂,往外一带一摔。和对方相比,阿雪的细嫩玉臂简直细得像一根象牙筷子,但在全场人的惊呼声中,偌大一个兽人巨体竟给她甩掷出去,直抛上十多尺的空中,重重摔入附近的树林里。
  一场乱斗就此展开,面对恐怕是现今南蛮的第一力士,兽人们可说是毫无招架之力,他们的指爪虽利,但是阿雪动作极快,普通攻击根本伤她不着,反而趁隙又被她击倒几个,也直到七八名兽人合围上来,缩小包围圈子,在兵刃威胁之下,阿雪陷入险境。
  “紫罗兰,你上。”
  没等我发出号令,紫罗兰已经窜身过去,帮助她的女主人。有龙豹的帮助,整个局面登时反转过来,抢在矛槌砍砸下来之前,紫罗兰喷出的高温火焰已到,一举便将包围网左面的三个兽人化作火球块,在惨嚎中滚倒一旁。
  配合着紫罗兰的扑击、噬咬,阿雪很快就扳平局面,在她活力充沛的拳打脚踢下,真箇是当者披靡,无人能挡。
  她吸引了敌人主力,但也还是有几个兽人从我们这边靠近过来,想要袭击我们两个看起来不怎么样的男人。这可真是看不起人,茅延安是文人,这没话讲,我虽然身体弱,好歹也是个武将呢。
  “嗯,没人手了吗?大叔,你上吧!”
  即使是武将,聪明将领是不用自己出手的,更何况我一直很好奇,现在各国的局势不定,山野之间更是不太安全,他能这样闯荡多年,难道真的连一点武力都没有?
  “咦?我也要上吗?我可不是保镖啊。”
  “你是大叔嘛,你没听吟游诗人说过吗?所有的传奇冒险故事中,主角身边都会有一个大叔,那个大叔一定是身怀绝技,在主角变强之前,这个大叔就是专门用来当代打的,所以,上去杀敌吧,大叔。”
  “嗯,有道理,你既然这么说,我想不出手都不行了。”
  本来还一副很疑惑的表情,但听我这样一说,茅延安点点头,很认真地卷起袖子,露出他那只看来实在不怎么样的拳头,然后一把就将冷笑中的我推出去。
  “喔!不该是这样的……茅延安,去你妈的……”
  他那一推手劲好强,我身不由己地连跌出十几步,好不容易拿稳势子,一头兽人已经到了我面前,虎爪势若千钧地挥砸下来。危急之际,我举起百鬼丸往上一撩,红光乍现,轻而易举地将那只虎爪给卸了下来,再趁势往前一刺,靠着神兵之助,立刻将那头兽人了了帐。
  淫术魔法书中的术法,并不适合这种没时间念咒语的近身格斗,更何况我并不希望在陌生人之前使用,搞到全天下都晓得我练有淫邪奇术,所以现在只能凭着我的肤浅武技来应付。那边仗着力大与牙尖,这边靠着宝剑锋利,把兽人们的攻击给逼住,靠不过来。出乎预料的局面,那一对姐妹似乎看呆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但这情形却无法长久,因为当发现自己的手下不中用,有几个像是这支兽人小队领头的兽人,开始有了动作,三个背后有披风的虎人慢慢地扬起了手,像是在吟唱咒文似的念念有词,魔力波动也随之出现,正是要使用兽魔术的前奏。
  (糟糕!
  我心中一惊,要阿雪与紫罗兰靠紧一点,有这龙豹保护,低等级一点的兽魔应该还不构成威胁。然而,我的话才出口,一道亮眼之至的白光,自右后方猝然升起,闪耀夺目,逼得人无法正视。
  (这是……兽魔术吗?
  应该是的,因为在这阵白光里头,我感应到兽魔术特有的魔力波动,却看不清是什么样的兽魔,这自然是因为出手之人有心掩饰的关系,但有一点很让我惊讶,这不知名的兽魔,散发一种近乎光系魔法的神圣感觉,这是我不曾见过或听过的事。
  隐隐约约间,我见到那三名虎人首领的兽魔,甫才放出,便立刻连同主人一起被白光摧毁,跟着白光大盛,当连串破风声划过,白光消失,不分位于东西南北,所有的虎人已经横尸就地,致命要害上留下箭矢一样的伤痕,在这不知名兽魔的强大威力下全队覆没。
  造成这战果的,是那对一直站在我们后头的两姐妹,在歼灭兽人之后,妹妹似乎想要过来说上几句话,却被她身旁的姐姐拉着便走。
  “两位可是慈航静殿……嗯,是心灯居士门下吧?”
  在那两姐妹要掉头离开的时候,茅延安的一句话让她们停下脚步。
  “这位先生是……”
  “老夫曾任职金雀花联邦御用画师,有幸谒见过慈航神尼,也曾与心灯居士有一面之缘……”
  如果长须没剃,或许还有几分样子,但是剃须之后的茅延安,自称老夫,听来实在是很不伦不类。说一些类似履历表之类的场面话,是江湖人见面的常规,虽然只是在某个宴会上寒喧两句,事后对方全然没印象,也可以说是有一面之缘,这是自高身份的技巧,不过,他这番话中提到的几个人,确实是大有来头。
  “光之神宫”慈航静殿,是大地上正道势力的中心,也是光明信仰的中心。
  殿中高手无数,与不知位于何处,不知有何高手的暗之神殿互为死敌,自彼此存在起便一直争斗不休,主宰着大地上善恶势力的消长。
  上一代的神宫宫主弟子不少,但最后能传其衣钵、得其认可为徒的一共仅有三人。
  三弟子心灯居士,少年时得逢奇遇,精擅极其罕见的火系魔法,据说是位性情淡泊、爱好文艺的雅士,自从师兄接掌宫主之位后,飘然而去,云游四海。
  二弟子心禅大师,本代光之神宫的执掌者,是众所景仰的有道之士,弟子众多,几乎都是各国王储、江湖名侠,我国二公主冷翎兰就是出于其门下。
  至于大弟子心印神尼,则是光之神宫中最顶尖的人物,无论禅学修为、光明神术均臻至顶峰,得到了神宫的最高称号“普渡慈航”一身武功更让其挤身当世五大最强者之一,天河雪琼据说就是她的徒弟。不过她长年闭关清修,各国王公欲参拜顶礼而不可得,茅延安所谓谒见,多半是在某次神宫祈福的大典上,远远地见到一下。
  不过,他这一说,登时起了效果,那对姐妹互望一眼,齐声问道:“请问前辈是……”
  茅延安亮了亮行囊中的画笔与画卷,笑道:“老夫茅延安,与心灯居士于慈航静殿一会后,不觉已十载光阴,岁月匆匆,不知故人是否安好如昔?”
  我是不知道这名字有多大魔力啦,但是对方却立即惊呼出口,态度也尊敬许多,更一改先前不愿意与我们多所牵扯的高姿态,躬身施礼。
  “原来是通天博学士茅大先生,家师常常向我们提起前辈的名字,今日有缘能拜见前辈,真是万分欣喜。”
  名衔好大,怪的是我以前好像从没听过,这时,阿雪和紫罗兰靠近了过来,很好奇地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答不出来,脑里头却不住响起警讯,像是有什么很危险的事,偏生一时想不起来。
  “兽魔术能带有这么强烈的神圣气息,南蛮兽族可炼制不出,光之神宫能人虽多,但通晓兽魔炼制方法的,也就只有居士了,而居士门下弟子屈指可数,果然老夫所猜不错,正是羽霓、羽虹两位世侄女啊,但如果我记得没错,居士他曾经向我提过,你们应该是……”
  茅延安语带保留,笑道:“我们正要前往史凯瓦歌楼城,那里地处偏僻,两位世侄女知道路径吗?如果不介意,大家一起上路如何?”
  大概是这一句话起了决定性影响,那对姐妹在一阵低语后,解下了身上的斗篷与头套。那真的是让人眼前为之一亮,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只长相一模一样的只胞胎姐妹花,年纪大概是十六七岁,身上穿着同款式的白色武士劲装,外套薄甲,腰间配着长剑,胸口还绣着慈航静殿的纹饰。
  “唷呵,师父啊,这两位小姐好漂亮喔……”
  不用阿雪说,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姐妹两人都是碧绿色的眼眸,耀眼金发比阳光更为明亮,娇俏明媚的秀美姿容,充满青春气息的健美身段,是对实实在在的美人儿姐妹。长相虽然一样,但是却不难分辨,因为两人作着不同的打扮。
  妹妹羽虹剪了一头短发,笑咪咪地甚是可人,胸口的胸甲斜纹是从右至左,腰间的长剑也是佩带在右边;姐姐羽霓将一头长发梳成马尾,看上去成熟静肃得多,胸甲斜纹与长剑佩带的位置都与妹妹相反。
  这些都是吸引我们目光的所在,不过,最让我和阿雪吃惊的,就是这对姐妹脱去身上斗篷之后,“哗啦”一声,背后同时展开了一只雪白的羽翼,迎风一展,两姐妹就像天上仙女一样地美丽动人。
  “是……羽族?”
  我和阿雪都很吃惊,没想到还没有抵达羽族根据地,就在这里碰到了羽族的美少女,不过,为什么她们好像不知道史凯瓦歌楼城的位置呢?
  “我们这次听到消息,拜火教秘密调动,预备围剿史凯瓦歌楼城,我和妹妹兼程赶来,希望能赶在敌军抵达之前帮一帮手。”
  羽霓道:“不过我们从来没有去过,又久久不曾回到故乡,就在这里迷了路,现在能遇到世伯,这真的是太好了。”
  以现在南蛮的环境,她们姐妹两人肯定不想泄漏自己出身羽族的秘密,现在会主动表露,那自然是迫不得已了。
  “不要紧,不要紧,既然大家目的地一样,我们就一起上路吧,反正也没几天的路程了。”
  茅延安和煦的笑容,在我看来却比平时更为奸诈,但仍然困惑着我的那件事,却是怎也想不起来。
  “这边两个是我的世侄蓝雕、世侄女阿雪,你们认识认识。”
  这个老小子可真会占便宜,随便两句,就变成了我们的世叔。虽说如此,但能够和美人结识,我当然不会推却,主动地上前寒喧,阿雪更为了表示诚意,揭开面纱,以真面目见人。
  这时,我脑中一闪,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在七朵名花之中,有一朵“并蒂霓虹”听说就是只胞胎姐妹。她们在金雀花联邦担任缉拿罪犯的捕快工作,与冷翎兰那个臭女人相交甚笃,从条件上看起来,那就是这两姐妹了。
  这两人是心灯居士的弟子,并不在光之神宫中接受培训,照理说不该熟识宫中重要人士,但她们既然能与心禅神僧的弟子冷翎兰相熟,是不是也认识心印神尼的传法人天河雪琼呢?
  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只要这想法成真,那后果肯定就是……
  脑里闪过这样的想法,要阻止,却已经慢了一步,阿雪的面纱给拆下,随着她的真面目露出,笑着和那霓虹姐妹热情打招呼,一声无法置信的惊呼声,也同时从她们姐妹俩的口中传出。
  这时,我眼前一黑,脑中只想到一句前两天茅延安私下教我,虽然不是强者语,但却非常实用的羑里方言。
  “老大,今次要仆街了!”

  ~作者小语~
  两个半月,终于又和大家见面了,非常感激各位的支持。在写第三集的时候,发生了不少事,其中曾以一百二十公里的时速,在快车道上爆胎,想想真是满惊险的。
  写作期间,刚好看了“魔戒之主”的经典电影,看完之后,真是大有感慨,第一个出现在脑里的念头就是,如果出了第二集,打死我也不到电影院去看了。
  整体故事确实是波澜壮阔,气势惊人,不过似乎也是因为这样,剧情稍嫌松散,让我在电影院里头睡了好几次。
  以前曾在一些创作文学网上,看评论家的评论,心中也颇有感触,想要写一些深度一点的东西。但是看完魔戒之后,深受打击,写正统奇幻故事最高的荣誉,就是能让笔下故事像史诗一样气象万千,悠远深邃,不过写得再好,也不过像是魔戒一样,而与其让自己的作品变成那样,还是选择一些轻松点的路子吧。
  西洋的正统奇幻作品,似乎很喜欢这样的风格,讲究表现出真实人性,每一个角色表现出软弱的一面,会被邪恶诱惑,会努力挣扎,表现出各种多变性,将这样的艺术成就当作荣誉。只是,我相当尊敬的一位老师说过“实物RPG真不是给人玩的东西”我想在这方面也是一样吧。
  每个人应该认清自己的品味与方向,鄙俗的人别看经典作品,比较有益身心。
  看了魔戒之后,我发现自己还是比较适合看七龙珠,走日式RPG的路子。比起表现角色的人性,我更喜欢看一堆俊男美女,男主角一面打敌人,一面等级狂升,在搞笑之余,顺便一路干过所有对手的女儿和美貌老婆,最后在魔王战时,自己躲在一边,向所有同伴大喊“不要认输,我们一起干掉这个魔头”我想星际大战二部曲,应该会比魔戒之主好看,至少……里面的女主角实在是很漂亮。
  附带一提,为了避免换算上头的麻烦,阿理布达世界所用的尺寸单位,一概以公尺、公寸相等。
  特别铭谢阿理布达的服装设计师,瘦子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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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四

  本卷简介:

  把我当成害虫蔑视的霓虹姊妹竟是对“蕾丝边”喂喂!这未免太暴殄天物了,身为男人绝不能坐视不管;只要用一点药……妈啊!那一大群冲过来的东西是什么?
  受到本性影响,阿雪一直不肯乖乖练黑魔法就算了,竟然还向什么光之骑士那个小白脸讨教神圣魔法,撇开阿雪因练神圣魔法而恢复记忆不谈,光想到她和方青书搂搂抱抱、快快乐乐的样子,就让人抓狂。菲妮克丝,给我出来吧!这笔买卖我做了!


  第一章、营火晚会

  倒楣到了极点,怎也想不到,在这远离大陆诸国的蛮荒森林里头,竟然还会碰到两个光之神宫的新生代骄女,更大有可能见过天河雪琼的真面目。听到她们两姐妹在见到阿雪真面目后,那声难以置信的惊呼,我就知道这次自己要倒大霉了。
  (完蛋,今次仆街仆得厉害了。
  心里头叫苦不迭,才在想应该如何脱身,甚至要立刻设法逃命,却听见那三个女人在惊呼之后,开始像鸟儿般碎声谈了起来。
  羽虹扯着她姐姐羽霓的衣袖,脆声道:“真是想不到,世上居然还有像这位姐姐一样的美人……”“唷呵,哪有啊?我才羡慕你们姐妹俩呢,又年轻漂亮,功夫又好,一下子把那些兽人们全部打发了,真的是好厉害喔。”
  羽虹和阿雪的个性似乎相近,两个人很快地就聊在一起,羽霓就成熟世故得多,似乎不愿意让妹妹和初见面的陌生人太过接近,她一直在试着拦阻打断羽虹的说话,眼睛也不停地朝我这边看来。
  这些都无所谓,但是从这样的情形看来,她们似乎不认识天河雪琼,否则见到阿雪的反应绝不可能是这样。
  既然双方并不认识,我就没有顾虑,对着这样子的两个美人,我理所当然地上前攀谈。不过,羽霓不晓得是不是以前曾经被人类男子强奸过几十遍,一看到我走近,“戒心”两个大字明显像是被写在脸上,不管我说些什么,也只是冷淡地回个几句话,让人好生没趣。
  “好了,几位贤侄,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就上路吧,要到史凯瓦歌楼城还有老长一段路呢,这边会出现兽人部队,周围可能也还有,要是继续待在这边,等一下会很难应付喔。”
  尴尬的局面,最后还是靠着茅延安的帮助,才让羽霓羽虹静了下来,跟着我们一起出发。
  整件事情发展到这里,可以说是让我一头雾水。终于,在这天傍晚休息的时候,我藉着问话,把几件事情弄了清楚。
  “我还在国内的时候,曾经见过光之神宫的天河雪琼小姐,两位与她是同门,不知道天河小姐她最近怎么样了?”
  “这……我们也不太清楚,如果我们知道的没错,天河师姐已经乘船出海,在海外开始修行之旅了。”
  “咦?听你们的语气,难道你们没见过她?不会吧,你们不是同门吗?”
  藉由这问题,我慢慢地把话迂回问出来。心印神尼平日闭关清修,连带她的传法弟子天河雪琼也是一并隐居在高峰之上,而这对霓虹姐妹的师父心灯居士,则是长年四海为家,姐妹两人连慈航静殿都不曾去过几次,更别说见心印神尼,也就自然不认识大师姐天河雪琼了。
  “那么,你们为什么要去史凯瓦歌楼城呢?你们刚刚说的拜火教攻击又是怎么回事?”
  这一问,我才真正知道大事不妙了。四大兽族一直以来联合封锁羽族,效果不彰,终于在数月前达成协议,以拜火教为主干,发动一次联合攻击,事前封锁所有消息,要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总算是羽族运气不坏,兽人们保密防谍的功夫作得实在太糟,讲说要严格保密的东西,还是泄漏了出来,让史凯瓦歌楼城有了防备。有鉴于这次敌人势大超乎以往,城主卡翠娜急忙发函各地,广邀帮手助阵,霓虹姐妹接到求援的帖子,便立刻万里迢迢地赶了过来。
  “其实,你们大可以不用回来的。你们姐妹虽然是羽族,但却早就在南蛮之外有所成就,与此地恩怨纠葛无关,又有慈航静殿作后盾,大可置身事外。”
  茅延安点头道:“但现在羽族有难,你们仍然冒险回来,足见宅心仁厚,不曾忘本,很好,很好……”“前辈您言重了,我和妹妹得到恩师栽培,能够学艺有成,在神宫之中任职,但却从来未曾忘记过自己是羽族之身,和史凯瓦歌楼城也一直有所联系。”
  羽霓道:“对于我羽族同胞在南蛮的艰难处境,我们每次想到都很担忧,现在本族有难,既然是羽族的一份子,如果这时候抛开同胞不顾,又怎么对得起天地良心呢?”
  说着这些话,羽霓失去了她一直展露出来的冷淡,显得有些激动,拳头也握得紧紧,就连本来在一旁与阿雪聊天的羽虹,闻言也正经起表情,很认真地随着姐姐的话语而点头。从军多年,我早就见怪不怪,那些家国被灭的佣兵,每次讲到故乡与族人,都是这么一副慷慨激昂,恨不得马上去牺牲奉献的表情,看到这样的人,心里就要有数,借他们的钱一定要早点拿回来。
  羽霓道:“这次敌人势大,希望能够赶在他们围城之前抵达,与同胞们并肩抗敌。”
  羽虹道:“姐姐说得没错,不过……听说这次还不算太糟,拜火教主好像在闭关修练,没有参与行动,不然……”提到拜火教主,姐妹两人都安静下来,连茅延安都是一脸慎重的样子,就只有仍然搞不清楚状况的阿雪,仍然很好奇地看着我们。
  拜火教主,也就是被兽人们奉若神明的万兽尊者,以兽人之身,另辟捷径,难得地习武有成,位列当世五大最强者之一。能有这样的修为,肯定是极不好斗的,幸好这一类的高人多数都是武痴,动不动就闭关静修,钻研更高深的技艺,想赢得天下第一人的成就。若非如此,此次只要有他压阵,史凯瓦歌楼城肯定完蛋大吉,而我也要立刻放弃任务,不作这十死不生的愚蠢行为。
  光之神宫的心印神尼、拜火教的万兽尊者、黑龙会的黑龙王、我的龙女姐姐,还有驻守在阿理布达王国边境,我那死人面孔的变态老爸,这五人合称当世五大最强者。所谓的最强,是以武学修为来评定,但天下万法殊途同归,武功练到他们那样的程度,大概也不是其他数术可以威胁得到了吧。
  最后的疑惑,是我们身边的这位大叔茅延安。透过霓虹姐妹的叙述,我才知道,原来这家伙并不是一个普通画师。
  近三十多年前,在金雀花联邦的御前诗歌比赛上,这个籍籍无名的年轻人,以丰富学识和俊雅相貌,在悠扬乐声间吟唱一首赞颂神明荣光的诗歌,赢得全场的激烈掌声,夺得冠军;之后又受邀去到光之神宫,与里头的高僧群研论禅机,相谈甚欢,受到光之神宫的推荐,在金雀花联邦担任画师。
  由于他的才干,在担任画师的时间里,也曾为政府起草几件后来影响金雀花联邦文艺复兴的文件,受到全国人民高度重视,只是,当他在金雀花联邦待满三年,大批支持者希望他出面竞选公职时,他以“艺术工作者不应参与人间俗务”
  为由,飘然辞官而去。
  金雀花联邦挽留无效,于是赠他一颗金印,代表金雀花联邦的使者。金雀花联邦的背后是光之神宫,有这样的强大势力作后盾,无论他到什么地方,只要亮出这颗金印,就可以通行无阻,加上他任职画师时,常常受邀出席各种宴会,在里头妙语如珠,深得各国贵族们的喜爱,乐于结交,人脉广布大陆诸国,所以多年来旅行各地,没有受到半点险难。
  “是这样啊,可是这样说来,这家伙只是文人一个,上阵不能厮杀,你们要去帮助史凯瓦歌楼城,看到他有什么好高兴的?”
  羽霓吃了一惊,没想到我会这样批评长辈,怪异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很怀疑我们之间的关系。
  “武功什么的……我们并没有指望,只要前辈能够带我们到史凯瓦歌楼城就行了。楼城的位置人迹罕至,又可能设下了隐蔽结界,就算是羑里当地人也不一定知道,前辈造访羑里多次,又曾去过楼城,只要把我们带去,剩下的事由我们来负责就可以了。”
  简单来说,大叔只要负责带路,她们并不期望他能在战场上有所作为,实际厮杀是她们的工作。
  听到这样的说法,我不禁再次打量一下霓虹姐妹。看上去仍是那么一副花朵儿般的娇弱模样,实在满难想像她们在战场上为何这般有信心?
  不过,人不可貌相,阿雪那副可怜样子,有谁想得到当她将大树连根拔起,疯狂挥舞的时候,兽人们是怎么样地抱头鼠窜呢?
  关于这两姐妹的事,我多少也听过一些。她们得遇明师,在心灯居士的教导下,练成一身不俗的武技,对敌时两姐妹联手,心意相通,实力殊不可侮。她们在光之神宫的推荐下,取得了一个受到大陆诸国承认的巡捕身分,在大陆各国缉捕罪犯,不受国境限制,只要亮出证件,就会得到官方协助,出道短短两年,捕杀了十来个他人束手无策的剧盗、悍匪,名头着实响亮,更因此被好事之徒捧为七朵名花之一。
  “奇怪了,明明是两个人,为什么只算一朵花?这样不是好不公平吗?”
  想不通这问题,阿雪很疑惑地向我发问。
  “虽然是两个人,却是同一张脸,身材嘛……大概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这样子的两个人,和一个人有什么分别?”
  口中回答,我脑里却在思索另外一件事。那些栽在她们手里的罪犯,自然都不是易与之辈,否则早给人捕杀了,但遇上霓虹姐妹,却全都是被她们当场格杀,无一例外,也因为这样,她们的名气才会这样大。过去我听闻这些战绩时,只以为她们是光之神宫的高徒,武技不凡,所以才屡建奇功,但现在知道她们出身羽族,登时有了另一番估计。
  那些剧盗、悍匪,恐怕是栽在她们召唤的兽魔之下吧?就算出身名门,又有明师调教,这两姐妹毕竟还年轻,不太可能把武功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即使她们合击的武技真如传说中高明,可以把姐妹两人的杀伤力陡增一倍,但这事既已传遍大陆,那些人没理由没提防。换言之,如果是以个人本事正面硬拼,她们能屡次全胜而归的战绩,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兽魔术了。敌人全神提防她们的武功,顶多就是猜想出自光之神宫的她们会一些光明系的净化、治愈咒文,怎料到打着打着,她们会忽然使出只应存在于南蛮的兽魔术了?应变不及之下,也就只有授首殒命了。这也就难怪她们缉捕的对象全是当场被格毙,如果不杀人灭口,她们的成名绝技与身分就曝露了。
  她们的兽魔到底是什么?这点我并不知道,歼灭那群兽人的过程太快,我根本来不及看清,但想来却定是极有威力的兽魔。根据我听到的传闻,有些高等别的兽魔,是只有特殊的族群才能使用,羽族当日能统驭南蛮,想必是有些不凡之处,就不晓得她们两个传承到羽族密技的几成。
  我开始思索这个,并不是因为闲得无聊。照她们的说法,前路不易行,即使能安抵史凯瓦歌楼城,搞不好还要与拜火教开战,人家怎么说都是地头蛇,实力雄厚,所有在南蛮混的珍宝商人都晓得,如果不想埋骨当地,就千万别得罪拜火教。倘使正式开战,区区一个史凯瓦歌城楼,挡得住拜火教的大队人马吗?
  彼此都是兽魔师,这样的对战一定很精彩,不过,当我自己也要上阵去,这种精彩不看也罢,毕竟我有自知之明,不想成为其他人展示绝招的牺牲品。
  “就算没有万兽尊者压阵,拜火教也是能人众多,要与他们对战,单凭你们两个够吗?”
  打断阿雪和羽虹的谈话,我提出了这个极为扫兴的疑问。羽霓戒备地看了我一眼,显然是不愿意让我这外人知道太多,但似乎是顾忌师父的挚友在场,如果什么都不说,未免失礼,所以含糊道:“我们……是有把握的,只要我们能够抵达楼城,就一定有办法让敌人退去……”说得不是很清楚,但听得出来,她并非无的放矢,而是有相当的把握。单靠她们姐妹自身的业艺,应该还不足以形成这样的自信,那么,该是另外有所依恃了。会是什么呢?比较有可能的推测是……
  是什么强力武器吗?
  拜火教大举来攻,如果她们有自信,凭着她们的秘密武器,绝对可以击退拜火教大军,那么这东西可真是不简单啊!
  我朝霓虹姐妹瞥了一眼,接触到我的目光,羽霓的声音有些不自然,羽虹更是不自觉地伸手后探,像是要确认什么东西。顺着她的动作,我忽然发现,有个半尺大小的包袱,被藏在她背后,隐隐约约看不清楚,但瞧起来,可能就是我想像中的东西。
  (小小一包东西,什么玩意儿?毒物吗?不太可能,光之神宫门下的子弟,不太可能用毒的,那么……是擅长火系魔法的高人,打造了什么强力神器吗?
  六大魔法系别中,要铸造器物,并且把法力封藏在器物中,使之成为神器,这种事唯有火系魔法才能作到。我以前听变态老爸说过,强力的神器,配合中等规模以上的结界法阵,增幅出来的威力,足以让十万大军退避三舍,这是他早年与伊斯塔军交战得到的经验。
  如果真是这样,那倒是很稳当,我们只要负责把这样神器送到楼城,就有绝对的把握击退拜火教大军,不过,事情真有这么简单吗?万一我料得不对,这下子岂不是自寻死路?
  安全起见,我再问了一些东西,这次却不是问霓虹姐妹,而是问茅延安,省得引起她们过度的警戒心,产生误会。
  “纵然没有万兽老人,拜火教仍掌握了当今南蛮八成五的高手,羽族与他们正面干上,我看是九死一生啊!”
  我道:“到底羽族实力如何?里面有擅用兽魔术的强人吗?练武的高手呢?”
  霓虹姐妹屏息聆听我的问话,显然久久未曾回到南蛮的她们,也弄不清楚史凯瓦歌楼城的情形,这很正常,但相较之下,能够不假思索地缓缓道来,茅延安对于羽族的了解就很异常了。
  茅延安道:“过去羽族能够一直抵挡敌人进攻,除了因为敌人不齐心,能够利用楼城当地的地利,是主要条件。总体说来,羽族人的平均战力,是比各兽族要稍强一点的,但如果比起高手素质,除了城主卡翠娜女士功力不俗,其余并没有什么杰出之士……”“这么糟糕?那我们这样一去,岂不是好危险?”
  “才不会危险呢,我们羽族人为了保卫家园,个个都能以一当十,绝对不输给敌人。”
  羽虹说得大义凛然,但光听她这样一说,我就知道,或许她们两姐妹是很杰出的缉捕者,但在两军征战上却一窍不通。世上虽然有凭着士气而扭转胜负的战争实例,但如果战争未打之前就这样指望,那就和自杀没什么分别。
  “而且,这一次,听说方青书师兄也会赶来,有他在,我们胜算大增,要打退拜火教妖人一定不成问题。”
  大概是那个人名带来的鼓舞,羽虹脸上满是兴奋之色,更有一种女儿家的娇羞绯红,掩饰不住地浮现出来。
  “方青书?金雀花联邦方字世家的少主人?”
  闻言瞬间,脸部似乎抽搐了一下,我没好气地确认一声,却看到羽虹那丫头忙不迭地点头。
  如果有人问起,在金雀花联邦掌握偌大势力,曾经连续数届当选总统的方字世家的下任主人,究竟是谁?那个答案,是方青书。
  如果有人问起,被光之神宫宫主心禅大师收为首徒,传授众多慈航静殿绝学武技,更被赐予“光明骑士”荣誉圣职的人,究竟是谁?那个答案,是方青书。
  如果有人问起,新生代少年高手中第一名剑,数月前以手中三尺青锋,在东海之上连败黑龙会一十二名大将的那名英雄,究竟是谁?那个答案,是方青书。
  近五年来,方青书这个年轻人,几乎独占了江湖新生代的所有光环。出身名门世家,相貌俊雅,打从出生起就占尽所有的优秀条件,不但有过人天份,更得遇明师,在短短时间内,就练成一身扎实的好武功,轻易出手挫败一些成名人物,列出一张长长的过人战绩。
  单凭这样,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世上习武有成的少年俊杰并不少,虽然多数都是用自身鲜血拼出来,不像他赢得这般轻易,但如果只有武功了得,仍不够格脱颖而出。
  除了一身武功,方青书也擅文事,不但曾在金雀花联邦的科举中得名,更在进入总统官邸当众口试时,艺惊四座,展现不凡的谈吐与见识。老实说,如果不看武功方面的成就,这家伙还真像年轻版的茅延安。
  常人整日幻想的奇遇,对他来说简直就不屑一顾。身边所有的一切都是最好,即使是有旷世奇遇,也不可能再为他多添光彩,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一切,他年纪轻轻便已得到,像这样的人,又怎么会不变成偶像人物?
  听说他所经之处,总伴随着大批少女的尖叫声,无论是什么名门闺秀、江湖侠女,都抢着对这位前程无亮的少侠献媚争宠,虽然直到目前为止,从没听说方青书真的闹过什么绯闻,所有交往都仅是“发乎情,止乎礼”但我才不相信。
  这世上哪有不偷腥的猫,只是看保密功夫会不会做而已。
  对于这家伙的名头,我早有所闻,只是大家从来不在一国,也没机会见到,只能在每次听人提起的时候,心里暗骂几声,现在想到不久之后将有机会亲眼见到,还真不是滋味。
  “方师兄是我慈航静殿的荣耀,我们之前曾经见过他几次,这次我和姐姐向掌门师伯辞行时,掌门师伯说,方师兄稍后也会赶往羑里,一同对羽族施予援手,有方师兄压镇,我们一定能打退拜火教的。”
  羽虹说得很兴奋,单是从她眼中闪烁的爱恋光彩,就知道她一定对那个姓方的心存仰慕;再看那全然不把我们放眼里的冷傲羽霓,听到方青书之名,虽然不像妹妹表现得那么明显,但紧绷表情也不禁柔和下来,眼中更流露一种奇异神采,让我知道,这两姐妹的芳心,已经系在那个什么死人头方师兄的身上。
  我与霓虹姐妹是初识,和方青书则从来没有见过,但是看到两个美丽少女这般慕恋着他,心里就是一阵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忌妒的不快感受。
  彼此都没什么继续谈话的意愿,这场营火晚会就此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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