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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铁之血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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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
  车子开到长海医院,把小火送入急救室,拖拖拉拉挂上水,送入病房已是晚上九点多了。
  雨没有小下来的迹象,窗外的齐窗的水杉在风雨中飘摇,发出大呼小叫的哀号。小火躺在病床上,脸上渐渐地恢复了一点暖色调的气色。医生刚刚查过房,告诉莎比,她无甚大碍,但因患过呼吸窘迫症,此病极易复发,一旦发作,会造成呼吸困难,十分危险,莎比重重地喘了一口气,才算定下心来。
  病房里很安静,邻床的病人已经休息,莎比想到什么,向小穆呶了呶嘴,两人走出病房,这间病房在廊道的顶头,面向东是一面硕大的窗户,雨水打在窗户玻璃上,砸碎成稀里哗啦的蒙蒙水雾,依稀间,可以看到窗外晃荡不宁的树梢,好像整个世界都在骚动不宁。
  “饿吗?”莎比问道。
  小穆摇了摇头,“都忙忘了,一点想吃的感觉都没有了。”
  “现在你说怎么办啊。”
  “你不是知道小火的家吗?她家里有没有什么人?”
  “不行啊,她这个样子,怎么去见家里人啊?还有小火我知道她,她过去一直不让人知道她在外面做什么的。这样突然让她家里人来,还不吓死。”
  小穆有些诡异地看着莎比,“那你就在这里照应她啊。”
  “那你说怎么办?”莎比的目光回避着。
  听着外面的风雨声,两个人一时无语。
  走廊上惨白的灯光,照着深邃的回廊。小穆回首看了看这苍白的走廊,没话找话地说道:“你看这医院,好像挺熟悉的。”
  “你以前来过啊?”莎比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没有。也许医院都是一样的。”小穆的目光粘稠地在她的脸上停留一下,仿佛在辨识着什么,莎比立刻感悟到了她的目光中的用意,心中一时格登了一下。她想起了当时他们住在长宁区的时候,也是晚上小穆把她送进了医院,在小穆的话语中,显然是意指那一次在医院里的事情。
  那一次,是为自己,这一次,是为另一个女人,而身边的男人却是始终如一的。想到这里,莎比觉得有一种淡淡的温暖弥漫心间,忍不住往小穆身上靠了靠,女人的这种亲昵暗示,总会得到男人的响应。他们在这一刻身同感受了过去的一段回忆,一时间都情不自禁地被一种柔情蜜意环绕。小穆伸出膀子,环绕着莎比的肩膀,隔着薄若蝉翼的裙袖,抚摸着她的丰腴的膀臂。莎比软软地无力地倒在小穆的肩膀上,就像窗外那些孱弱的枝条,寻找着坚强的依靠。
  他们忘记了医院里的清冷与苍白的时光,倒觉得这一刻相守在一起的时光是最宜人的。
  突然间,莎比打了一个寒战,小穆把她更紧地搂在怀里,问道:“冷吗?”
  莎比摇了摇头。
  小穆说:“不知小火怎么样了。”
  一句话提醒了莎比,她突然抬起来头来,说:“差一点忘了。”她抱歉地朝小穆笑了一笑,自己有一点太沉迷在这种短促的亲昵的接触中了,倒忘了他们是来照顾一个病人的。
  隔着病房门的玻璃,见小火呼吸均匀,莎比推门进去,伏身在小火身上。小火微微地睁开眼睛,嘴角略略上翘,似乎表达一点笑意。莎比凑身近前,两手握着小火的手,上面汗津津的,不像开始的时候那样冰一样冷了。莎比问道:“是不是好了一点?”
  小火点了点头,嘴唇微微地嗫动着,莎比却没有听清楚,便把耳朵往前凑了凑,轻身说:“你想要什么?”
  小火艰难地吐着细细的声音,“莎比姐……谢谢……你。”
  莎比觉得小火的手轻轻地捏紧了一下她的手,便悄声地打断了她的话,“快别想那么多。把自己身体养好了。”停顿了片刻,又问道:“要不要打电话叫你父母来。”
  “别……别告诉他们……”小火的眼睛张得很大,露出惊恐的神色,握在莎比掌心里的手,急促地抓着什么,“求你了……”
  “那要不要告诉谁?”
  小火的眼睛里闪出一丝茫然的神态,眼珠飘浮着,像无根的飘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莎比懂得她的意思,便说道:“你放心,我会照料你的。”
  一丝清亮的眼泪,从小火的眼睛里流了下来,莎比觉得鼻子也酸酸的,女人的眼泪,就像传染的病毒,带有很强的传染性,甚至有时是为了传染而传染。
  小穆站在一边,见到这两个女人竟然如此惺惺相惜,实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曾经目睹过两个人针尖对麦芒,一副不斗得一个你死我活不善甘罢休的劲头。女人之间部落http://46852.tk那种生死活对头的感觉,似乎是由生俱来的。但是,正因为如此,两个女人之间如果有一种融洽共处的关系,倒是一道最美丽的风景。
  小穆觉得自己在一步一步地了解着莎比,当初这个女人在他的心目中是庸俗与浅薄的,但是,随着更多的接触,他越来越发现莎比身上有着许多可爱的地方。他觉得自己应该帮助莎比做一些什么,他的心态显然是站在莎比身边。他由自己对莎比的爱,设身处地地想到了小火的爱,这么一闪念,一个主意萌生在心间。


202
  穆岩碰了碰莎比的后背,示意莎比再出来一下。莎比跟着穆岩来到了外间,悄声问:“怎么了?”
  “我倒想到有一个人,可以照应小火。”
  “谁?”
  “阿冥啊。你不记得了,小火失踪之后,阿冥还去找过他呢,我与你不也是陪着他去的吗?”
  “你说的倒也是。不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晓得阿冥是蛮喜欢小火的,但小火不知遇到了啥事体,这次,她大病了一场,我琢磨来琢磨去觉得怪丝丝的。按理讲,小火应该找阿冥才对,可她却跑到学校来,也不知要找谁。你想,要不是那天我迟离开学校,她一人晕倒在学校里,还有命吗?我倒担心,她与阿冥之间出了啥毛病。”莎比喃喃地说道,细细地掂量着这一连串的事情。
  “是有一点怪啊。”穆岩挠挠头,“你没有问小火最近上哪里去了?”
  “我怎么好问啊,她刚刚好一点,我没法开口啊。”
  “前一阵阿冥与小火都商议结婚了,两个人有感情是不会错的。肯定遇到了特别的事情,我觉得还是找阿冥,至少能弄清楚是什么原因吧。”穆岩说道,他的心理是把小火托付给一个可以托靠的人,这样想的原因,也有一点私心,他不想自己与莎比过多地把时间耗在医院里,小火有了一个能照顾她的人,他们也好脱身离开医院了。
  “你说得也有道理。那我联系一下阿冥,是吧?”莎比说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翻查着过去的记录,嘴里小声地呢咕着,“上次在记得有他的号码的,不知藏到哪里去了?……找到了,是这个号码……”
  拨了阿冥的号码,电话里很快传来阿冥的声音。莎比把小火在医院里的情况说了一下,阿冥立刻说要赶过来,莎比有一些惊讶,阿冥在松山当老师,这么迟,还有这么大的风雨,赶过来实在是不方便的,但是电话中的阿冥的口气十分焦急,完全是一股锐不可当的劲头。莎比叮嘱他路上小心一点,便放下了电话。
  莎比朝穆岩看了一看,她的谈话,穆岩都听到了,她只是想看一下她意见。穆岩沉思了一下,说道:“只是小火愿不愿意见他。”
  “要不要我去问她一下?”莎比说道,“不然阿冥来了,小火如果不想见,对她的身体也不利啊。”
  “嗯,那你去问一下她吧。”
  莎比重新走进病房,俯下身来,对小火说,“马上阿冥要过来了。”
  小火的眼睛张得很大,本来她的脸颊就偏长偏瘦,唯有一双眼睛,尚明亮有神。此刻,一双饱含着惊恐的眼睛,在她的憔悴的脸上,闪现出倾尽全力的烈火,仿佛要把自己的所有的生命的能量都燃烧出来。她的嘴唇嚅动着,说道:“别让他来,我不想看他。”
  “小火,”莎比摸着她的手,“你们怎么了?我看得出,阿冥是喜欢你的。”
  “不要,不要,莎比姐,求求你了,不要让他来了。”小火挣扎着说道。
  “小火,你是不爱他了,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如果你不爱他了,我就不让他来。”莎比说道。
  小火目光中的火焰燃尽,变得空空荡荡,她仰视着天花板,一抹眼泪盈在眼眶中,嗫嚅着说道:“我不配他,我……不想他……看到我这样……”
  穆岩躬下身来,凑近前去,对小火说道:“那就按照你的要求来吧,不告诉阿冥了。”
  莎比扭头不解地望着穆岩,穆岩向她使了一个眼色,叫她不吱声,莎比明白了穆岩眼色中的含义,他是想造成既定事实,事情是明摆着的,小火的眼睛,表明她并非不爱阿冥,只是她不想连累阿冥,这样的情况下,还是不阻挡阿冥前来为宜。


203
  小火的药水挂完,已经深夜了。雨渐渐地止住了,仿佛它也知道,子夜需要宁静。
  医院里的护士要求莎比与小穆离开医院,因为按照医院的规定,是不允许病人的亲属来探访的,但莎比不放心,她想等到阿冥到来,把小火交到他手里,再离开。
  莎比与穆岩来到急诊室,坐在走廊里的长凳上等阿冥的到来。在十二点的时候,挂了一个阿冥的电话,阿冥说已经不远了,他说到医院的时候再打电话来。
  莎比开始的时候,还能穆岩讲话,但渐渐地两眼提不起神来了。女人可能都不善于熬夜,穆岩看到莎比的精力不集中的神情,便说道:“你倚着我睡一会吧。”
  “你不困啊。”莎比有气无力地说。
  “你知道我是夜猫子,每天这时候,正是我上班的时候呢。”
  “那你借给我当枕头。”莎比把头倚靠在小穆。
  “行啊,只要你不嫌这个枕头硬就行了。”小穆正了正身子,让自己舒服一点,以使接纳莎比的身体。
  小穆展开自己的怀,莎比把头滑入到他的胸前,倚靠着,穆岩轻轻地扶着她的头,把莎比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莎比便屈着身子,伏在小穆的腿上,迷迷糊糊地打起盹来。
  小穆努力保持着平衡,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莎比的头发,在子夜时分,搂着一个他喜欢的女孩,他觉得精力充沛,感受着弥漫在空气中的那种特有的清新的气息。女孩就是一种兴奋剂,令所有的时光变得珍惜而宝贵,自己愿意放弃睡眠去感受在一起的分分秒秒。他想起了与初恋女友当年携手在城里散步的情景,那一天晚上,两个人手挽着手,逛到了南京路上,沿着道路向西走,在城市里的方位总是带有某种错觉,他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向西走,会能走到火车站。也许是因为他对南京路的印象,源自于他从火车站那个出发的起点。一个外来人,对上海的最初印象,永远是上海的火车站。他会为了重温某种上海给予的第一次的感觉,而乐此不疲地重返到火车站,在那里寻找到一种童年般的特有的温馨。
  夜的上海被喻为不夜城,但是,子夜过后,城市的眼是昏蒙着的,并不清醒。道路上车来车往并不减少,但都像在梦里穿梭,缺乏激情。路上的行人,在城市的不变的光环里,也变得乖巧而安静。他们就那样地绝不言退地往前走,似乎经过了上海展览馆,他们从一道敞开着的门走了进去,一楼的空间十分高大,看不到一个人迹,仿佛这里是一个巨大的空虚的棺材,那种与道路上的车水马龙不相称的寂静感,让他们都感到有一些不适应。女友把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胳膊,两个人在一楼的僻静处,深深地吻起来。这种发自于肉体的温情,冲淡了夜的恐惧,这也许是恋人喜欢看恐怖片的原因,因为恐怖,而觉得两人的亲热与需要。
  此刻,物是人非,另一个叫莎比的女孩躺在自己的怀里,穆岩竟朦胧地觉得,这个女孩才是他的真正的归缩。她那么安然地依偎着自己,令他涌上一种无由的感激。女孩表达爱的最深刻的方式,就是对一个男人的信赖。她会敞开自己,毫无保留地献出自己,把自己的生命、安全都交付给男人。女人在睡眠中的时候,是最脆弱的时候,但一个女孩,却安然地躺在一个她认定的男人的怀里,只有她完全地信赖那个男人,她才能做到彻底地无私地放松。
  穆岩抱着莎比的头,这种深入到子夜里的感动,使他体味到自己的责任,觉得应该对得起一个女孩的信任。他觉得头脑里一点睡意没有,为了一个女孩的安眠,他愿意守护着她的梦境。
  手机响了,原来阿冥已经赶到了医院里。莎比听到电话声,从半梦半醒之间醒来,她的脸上因为短时间的酣睡,涌上一团热哄哄的红晕,那是女人藏着夜幕里的隐秘的一面。穆岩觉得他越来越喜欢这个在他面前无所遮掩、一点不设防的女人。
  与阿冥会面后,阿冥二话不说,就要去见小火,但护士不肯放行,纠缠了好久,阿冥才无奈地不再浪费唇舌。三个人坐在走廊上,一筹莫展。后来,阿冥力劝莎比与穆岩先走,他等到明天天亮探房的时间再去看望小火。莎比不放心阿冥怎么度过后半夜,阿冥憨厚地笑了一笑,说,只有有一个蜷身的地方,他就能睡着。
  阿冥好说歹说,让莎比与穆岩先回去,后来,他甚至使出了最严厉的辞令,认为是莎比不信任他,不肯把小火交给他。阿冥向莎比保证说,不管小火发生了什么,他会永远地爱她。
  阿冥的话,让莎比感动不已。莎比告诉阿冥,小火也没有忘记你,不然她不会听到阿冥的时候,眼睛像流星一样迸发出来。莎比叫阿冥好好地珍惜小火,然后才和穆岩离开了医院。


204
  离开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钟了。此刻是城市真正的夜与昼的过度,黎明前的黑暗强烈地包裹着城市,它给城市的征候不是无底洞的黑暗,而是此刻城市的货真价实的萎靡不振。
  道路上的生气是奄奄一息的,所有的路灯,映照在车里的感觉都是一种桔黄色的一片。天与地之间笼罩的不是浑然一体的黑暗,而是一种暖融融的像泛黄照片一样的茶色色调。
  穆岩在车上没有提自己的去向,莎比径直把车子往长宁方向开。此时车子并不是很多,莎比倒开得满是放心。
  路上,穆岩明知故问地说:“我要不要回去啊?”
  “你想回去啊?”莎比把着方向盘,没有表情地说道。
  “我在问你呢。”穆岩看了一眼莎比,男人有时候相当的脆弱,似乎只有女人的首肯,才能让他贴近女人。
  “你是不是嫌在我那个呆够了。”
  “不会,永远不会的。”穆岩接嘴道,语含男人的不怀正经的笑意。
  “讨厌……”莎比白了他一眼,车子驶出高架桥,从水泥的桥墩下穿过,三花两绕之间,已经驶上了通过长宁区的那条东西向道路。
  到了莎比的住处后,两个人简单地洗了一下,小穆在客厅里发愣,莎比一边把湿漉漉的头发包起,一边对他说,“你不想睡觉啊。”
  “我睡哪里啊。”小穆厚皮涎脸地问道。
  “你自己看吧。”
  “我睡地板上得了。”
  “随你。”莎比说完,走进了自己房门。
  小穆冲无人处,做了一个鬼脸,门内传来莎比的声音,“你真的不想睡觉啊?我都困死了。”
  “我睡哪一块地板啊。”
  “你嫌我床不好睡啊。”
  有了主人的这句恩准,小穆一步跳进了莎比的屋子,讪笑着说:“我是怕闹得你睡不着觉。”
  “你真是夜猫子,你还不想睡觉啊。”莎比已经躺倒在床上,迷缝着眼睛看着他。
  “我怕我会骚扰你。”小穆一边说,一边贴近床。
  “不准碰我。我真是困死了,幸好在医院里睡了一会。”
  “睡着了,我会不知道做什么的。”小穆开着玩笑说。
  “你敢。我睡着了,别怪我一脚把你踹下去。”莎比说着,背转过去,一副沉沉入睡的样子。
  小穆把身上放倒,听着莎比的似乎熟睡的亭匀的呼吸,睡意无论如何培养不起来。过了那个时间,倒真的难以入睡了。虽然上次与莎比有了初次的肉体接触,但是,第一次的接触是短促而生疏的,过分的自尊与敏感,使他并没有得到一种完整的放纵,对于莎比的身体,他依然感到陌生而新奇。这种感觉,足以使他的情欲贲张,难以自控。背朝着他的莎比的身体,完美地展现了一个女人的玲珑的曲线,她的隐隐地在睡衣中招摇的内裤,勾勒出的是她的丰腴的臀部,向他发散着诱惑。小穆忍不住把自己的手搭在莎比的后背上,她发出一声轻声的呢喃,就像一只小猫经手触摸后发出的本能的娇气的呼应声。小穆有一种奇怪的愿望,就是莎比能醒过来,陪他,与他讲话。男人的情欲不发泄出来,就像永动机的动力永远充沛一样,是不会处于静止状态的。但是,莎比只是发出梦呓一样的唔唔声,并没有回应他。她也许真的睡着了。小穆便把自己的手,搭在莎比的腹部,搂着她,自己也靠近了她,似乎这样可以感受她的亲切。不知不觉间,他开始进入到一种支离破碎的想象的天地,似乎自己开始分散开来,代表着许多缕不同的想法,相互间没有规律地游走着,一会儿,他抓住一种念头,深入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一会儿,他又换了一种想法,来到另一处念头的源头,逶迤着奔驰着下去,这么在梦想的念头里漂泊得越来越远,他渐渐地忘记了现实的世界……
  黎明的光线刺进了眼睛里,穆岩睁开了眼睛,不知什么时候,莎比把她的腿翘在自己的身上,压得自己的下身很重。小穆恢复了好长时间,才想明白,他是如何与莎比共睡一床的。


205
  共睡一床,却不及于乱,实在是因为昨天的疲惫,经过半夜的休息,那蠢蠢欲动的心思突然间在清冽和蔼的气氛中暴涨了。
  懵懂初醒的女人自然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她不是美丽,而是一种生活化的俗气,这种俗气无关爱情,却事关情欲。穆岩看着对面的女人,她的肥厚的嘴唇,微微地抿合着,轮廓优美,撩人心动。再看看她的下面,从睡衣中破土而出的大腿,白花花地贴靠着自己,真是一副两小无猜的神情,回忆凌晨时对她半梦半醒之间的沉迷,便忍不住凑了过去,把自己的脸往她的脸上靠着。
  莎比睁开眼睛,摇着头,小穆说:“让我亲亲。”
  “不行,我还没有刷牙呢。”
  “不,我要亲。”小穆坚持着把她的头顺向自己。
  “不行,不行,坚决不行。”
  “那让我亲哪里?”穆岩笑着说道。
  “一处不让。”莎比说着,但并不坚决,女人推托中留下的纵容的伏笑,正所谓欲拒还迎的内质也。
  穆岩把手伸进了她的睡衣,抚摸着她的小巧玲珑的乳房,然后两手停顿在她的偃旗息鼓的乳头,轻轻地捻动着,渐渐地它们像两只充气的气球,开始慢慢地鼓涨起来,莎比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轻轻地呻吟着。这是女人不设防的开始,随即穆岩把手放进了她的内裤下,莎比也没有否决,女人的允诺,很多情况下是落实在行动中,根本不需要用她语言的承诺,与其征求她的语辞上的同意,不如直接从她的身体上寻找开门的钥匙。当然,这个前提是女人内心的同意,在男女交往的过程上,心领神会,远比对清规戒律来得更加实际而有效。男女之间的那种循于自然的贴近,是一门无师自通的学问。男人需要的是行动,必须避开女人口头上的马奇诺防线,轻车简从,可心直捣黄龙。
  穆岩把手伸进她的内裤,她的狭窄的三解裤,夹着手,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他不得不用手撑开她的内裤,顺着她的毛茸茸的发丝往下探询,在他的轻轻的像啄木鸟般的点击下,她的两腿像网页一样打开了……
  “你去洗一下吧……”莎比闭着眼睛说道,这是一种默许。洗,是前戏与后戏的必须的流程,就像《红楼梦》中写到,王熙凤在闺房之乐的同时,外面看到的是用水的配套工程。
  穆岩跳下床,到卫生间里,心急火燎地操起水龙喷头,蜕下裤头,对准下体一阵猛喷,因为水头没有控制好,把蜕到大腿根的裤头都弄湿了,用手捏下,能挤出水来了,考虑来考虑去,只得把裤头脱光了,掂着鞋子,一头重新扎回到房间里来。
  莎比躺在床上,看着穆岩裸身进来,捂住眼睛,“下流……”然后起身,“我也用去用一下水。”
  穆岩重新躺到床上,望着屋顶,心里想,这是第二次与莎比在一起,经过了第一次的木木然的感觉,他对第二次更有期待了。
  卫生间里传来沙沙的水声,撩拨得穆岩的内心激情荡漾,闻着床上淡淡的女人的体香,这足以使他深埋的情欲以摧枯拉朽之势奔腾出来。
  过了片刻,莎比蹑手蹑脚地回到床上,从小穆的身上跨到床内,小穆抱住她的腰肢,把莎比放到自己的身体上,搂着她的头,吻着她的唇,这次她没有拒绝,她的嘴唇上沾上几点水珠,显见她刚刚用水漱嘴,但她没有嫌弃小穆的意思,听任他把舌头伸进她的嘴里,搜索着她的舌头,把她的舌头卷起来,蚕食着。


206
  穆岩搂抱着莎比,她的软软的腹部,贴靠着他的下身,带着一种淫猥暧昧的情调,第一次与莎比在一起的感觉,带着仓促的过眼烟云,此刻,他却像抽着鸦片一样地品味着她给予他的每一缕感受。
  他把手伸入她的睡衣后部,摸着她的丰满的臀部,沿着她的夹峙着的股缝,向下伸展着,当他再有所作为时,莎比脱下他的嘴唇,下身扭动着,显然对他这种直接的方式表示适度的反感。
  穆岩把她放下,支起身子,看着她,说:“把衣服脱掉吧。”莎比点点头,小穆为莎比撕下内裤,然后伏在她的身子上,亲吻着她。
  这一次,比起上一次来,两个人都显得从容而富有感觉。当两个人都衣服都脱光的时候,便紧紧地扣合在一起。
  穆岩一直控制着自己的快感。男人的欲望,迅速升腾,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快感。在他的身下,莎比像尺蠖一样地屈伸着,每一次运动,都击中他的最敏感的神经。他期待那种喷薄的高潮,但是,他又惧怕在那种高潮之后的失落,更有一个原因,他不想自己的快感给她带来麻烦,因此,他隐忍着自己,不让自己的快感发泄出来。
  他像一个失败的将军,求饶地离开了她,说:“不行了,再这样我就控制不住了。”
  莎比闭着眼睛,发出轻微的哼哼声,此时,她抬眼看着他,谅解地随着他。
  两个人侧躺着,穆岩搂着她的身子,觉得这样,倒别有一种趣味。
  刚才的亲昵,使他们的关系变得十分的融洽。两个人闲聊着,说着一些以前难以启口的笑话,说到动情处,便再次搂抱起来,如是者三,床上的快乐,就被这些杂碎的细节充实着,不知不觉时间,时间在悄悄地流逝,但情侣之间的时间概念是严重错位的,两个人留恋着这种床上的时光,听任时间的巨轮在窗外伴随着阳光迅即地滚动。
  莎比一直伏在他的身上,乖巧得像一只楚楚可怜的小猫。那种温柔的渴望亲近的感觉,冲击着穆岩,在男人的潜意识里,他不能不神往融铸造在她的身体里的那种至极的温柔,但是,他知道没有避孕措施下的那种放纵的行为,会给她带来意外的伤害。因为她离自己很近而产生的亲近,他突兀地问道:“你这里有套子吗?”
  “套子?”莎比警惕地看着他。
  她的戒备的眼神使穆岩有一点狼狈,他咬着自己的嘴唇,尴尬地笑着。
  “你怎么会认为我这里有套子?”莎比问道。
  “我猜的呗。你没有就算了。”小穆恨不得收回刚才说的话。
  “你真的想?”
  “说了玩的啦。就这样搂着你,也挺好的。”小穆假意地把莎比搂紧在自己的怀里。
  莎比伏在他的怀里没有动弹,过了一会,她抬起头来,对他说,“我给你做包。”
  “什么?”他没有听清楚她说的话,有一些奇怪地问道。
  “我用嘴给你做。”莎比笑着说。
  穆岩惊愕地在脑海里闪现出莎比拍摄的碟片中的那一幕场景,他以前只以为那是镜头里的遥远的虚拟的动作,但是,他此刻才领悟到,面前的这一个女人,就是那个刻录在光盘里的女人的真身。他的头脑里轰轰然地转动着七荤八素的想法,也许他在潜意识里一直回避着碟片中的那个展览在光天化日下的表演着性的女人,过去他在努力着逐渐地让自己相信,她是一个与他一样的生活在平凡世界中的普通的人,但是,此刻,他还是在刹那间明白了她的与众不同的地方。他不知道这是惊喜还是一种失落。
  他本能地拒绝着:“不行,不行。”他把她抱起来,像哄着一个受伤的小孩。在A片中曾经司空见惯的口交,他还是不相信可以真实地出现在他的身边,他的生活中。
  是她看出了他的欲望的急迫,而对他的安慰?小穆突然产生了对自己的深切的自责,仿佛是由他的情欲而导致她的屈从,他对她涌上了连绵不绝的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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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08-09 19:09 #30樓 引用 | 點評
钢铁之血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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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
  莎比伏在他的怀里,用一种小声的哀求的声音重复着对他说:“我给你做哦。”
  穆岩捏着她的头发,爱怜地抚摸着她。他知道,她把他看成了一个泄欲的人,所以,她才用一个极端的手段,来成全他的梦想。
  他无法想象,把自己那种隐秘的地方放入她的嘴中。他从没有那样想过。他的性心理无疑是正常的,按照通行的说法,在性行为的双方中所遵守的唯一的原则,就是无害。他不知道如果采取一种异样的手段的话,会否给她带来伤害?而这是他不希望看到的。
  穆岩拉住亟欲滑下的莎比,说:“傻瓜,我真的不想。”
  “我喜欢给你做……”她细声细气地说道。
  “不行,那很脏的。”
  “我不嫌。”
  在热血沸腾的情况下,人对刺激的追求是无止境的。蠢蠢欲动正可谓在情欲冲动下的人的应有的反应。她的楚楚可人的神态,她的娇艳欲滴的柔软的嘴唇,她的眼睛中涌动着的求告的风情,逐渐地融化着穆岩的内心里的准则。
  他想到了碟片中的那些司空见惯的一幕,不可否认,A片对于人们的性生活产生了一种潜在的影响,不管你否认与否,A片提供了一种参照系,使你对日常你自己的性生活有了一种审视与对比。性在某种意义上是一种交流与诱导。《废都》中写到西京的那一帮百无聊赖的文人,在闲暇之际,就是通过观看A片,师性交之技,取性交之长,以提高自身的性生活质量。古代的春宫画的主要目的,也是对无知男女的性欲萌动起到助推作用。
  穆岩的推搪是真实的,但是,他的心动也是真实的。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爱意,爱的至极表现,总是转化到肉体与情欲中来,爱是一种空心大白菜,它的承诺,必须经过时间的考验,因此,爱是难以证实的。而爱转化为情欲,则使爱的表现方式立刻一目了然了。当把自己的肉体交出来,深深地相握在一起,那种对隐秘感受的体验,似乎把爱的所有沟回都感受触摸到了。爱与肉体,究竟是谁升化了谁?这实在有必要仔细地回想一下。爱意在逐步升温攀升的时候,就需要一种表达,一种物质的表达,肉体作为一种物质的存在,承载了爱的物质表达形式。于是,“任君姿意怜”、“让你亲个够”成为爱情的一种可以外化的表达形式,肉体不知不觉,承担了爱的接受者与体验者。著名A片专家、武打兼电影演员成龙就明白无误地说过,追女人太累,还是直接上床的好。他追过林青霞与米雪,追了十几年,终未得手,也未得到女人的心,后来与女人先上床,很快就让女人芳心拱手相让。追女人难,是因为追女人,采用的是一种无法证明的爱去感化女人,那是难上加难的,一般的男人又无法把心剖出来交给女人审查;但与女人上床,便使一切矛盾迎刃而解了。贴靠在一起,置放在一起,那几乎就相当于两颗心最大程度的贴近,既然心无法拿出来,那么,把肉体最密切地靠拢在一起,权且替代心的表白吧。所以,我们可以说,肉体接触,是一种心的交融的替代形式,虽是权宜之计,但也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谁叫心是看不见而肉体是唯一可以看见的呢?世界的爱情迷障可以都说是由此而生。情天恨海的千古原因,实在是因为心是隐藏着的,而肉体是显见的。此为外话了。
  爱与情欲又呈现出烈度不同的对应,爱的顶端是一种平台,必须移交给肉体才能表达爱的极致,这时候就由情欲来接手爱的操作;情欲逐渐上升,也有一个平台,再往上升,也受到这一平台的限制,对平台的突破,就是性高潮的发泄,接下来,情欲便又降至低位,重新由爱来取代心灵的主宰。爱与情欲就这样相辅相成地互相推动,互相激荡,完成了一个爱的周期。
  爱情是一种精神的产物,情欲是一种肉体的表达,精神的东西,必须借助物质的肉体的形式,才能得到展现。空气无形,必须借助于风而存在;鬼无形,必须借尸还魂(语意出自韩愈对鬼的解释)。爱与情欲是捆绑在一起的轮子,相互启动,互相带动。爱情是真空一般的纯洁,因为精神是一尘不染的;而情欲因为附着在肉体中,充满着物质的冲动,带着世俗的庸俗与通俗(直接交流的是器官,通俗到有小猫小狗一般的智力都能做),甚至在精神上看来,带着一种肮脏的色泽。但是,既然爱情与情欲是二合一捆绑在一起的联盟,相互之间便被互为感染,情欲的噪杂般的下里巴人,便会左右起爱情这一上层建筑,使爱情也会沾染上不干不净的杂色。
  一对情侣之间沉湎在情欲之中时,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对肉体的每一处快感因子的榨取,都构成了情欲爆发过程中的一种乐趣。这种行为在正统的爱情的观念中,是淫秽的肮脏的。但是,正如我们上面所说,爱情与情欲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情欲中的这些肮脏的世俗的成份,过渡到爱情的时候,又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净化。于是,情欲的放纵与爱情的收敛之间达到了一种平衡,获得了理解。因此,那些看似荒唐、甚至是变态的情欲方式,往往能获得爱情的原谅。
  口交正是这样一种纯粹在情欲喷发时才能理解与表达的方式,但是,它反过来又作用于爱情。它源自于爱情的催化,但又反过来维系与强化了爱情。这种交媾行为中,已经忽略人体的正常的生理部位的本原意义,而通过一种错位的方式,来激励起那疯狂的爱情的烈度,来刺激那种相互暴露自己、坦现爱意的新鲜阈值。
  从这个意义上讲,口交是美丽的。它的前提,是两情相悦。有了相悦,才能对错位的爱的方式,致以特别的错位的回报。既然肉体是用来证明爱情的,那么,非常的肉体证明的是一种非常的爱意,非常的信赖,非常的奉献。


208
  穆岩抗不住莎比的请求,语气改变了强硬,说:“我舍不得你……”
  “没关系的……”莎比从他的口气中,听出了转机,便探下身子,伏在他的腹部。
  她的浓密的头发,遮掩了面部,倾洒在他的肚子上。穆岩有些紧张地看着她,觉得自己完全坦露给她,有一种内在的恐慌,特别是开始的时候。
  她磨磨蹭蹭地好久没有动作,使穆岩的紧张也持续了好久。他支起身子,看着她,只有她蜷曲着身子,盘在他的下半部,却不见她的面部。头发挡住了她的脸。
  莎比突然抬起头来,对他说道:“不许看。”
  小穆说:“我要看。”
  “不行,你看了,人家会不好意思的。”
  “好好,我不看。”
  小穆重新躺倒,眼睛盯着屋顶。一种新奇的体验包裹了他。
  她的嘴唇很温暖,却很坚硬,开始给他的感觉并不舒服,她嘴里的口水伴和着他的身体,仿佛使他浸泡着一团温暖的噪杂的热水中。
  突然间,电击样的舒坦感,击中了他。 滑腻的温水开始波动起来,冲击着他原本掩藏好的秘密,使他完全地坦露出来。
  他感到她很有节奏感,也很温文尔雅,更感到了她的亲切地靠近。
  那种温暖感,从肌体接触的地方向上延伸、扩散,把他强烈地推进到一个旮旯;每一起波浪,都像汹涌的海水一样,把他推到壁立的岸上。他没有逃避这种波浪的可能,只好随波逐流,与波浪碰撞着,撞击着,每一次撞击,都使自己更加赤裸,全部地坦现在波浪的冲击与洗涤下。这是一种迎头相撞,富有节奏感的温暖的水流,沉埋着暗涌的激流,让他无法掩藏,只有暴露出的兴奋感被温暖融化;起伏的波涌,带着他,上下起伏,把他推进到一种坐以待毙的境地。
  他觉得自己的脆弱与无力,这是一种比肉体的接触更加硬性的激励,那种温暖,那种砥砺,使他滑向了无法控制的边缘。
  也许这是一种纯粹刺激感官的舒服,虽然生硬,却带有更直达目标的冲击力。
  穆岩一把拉住她的头,让她停止住,“行了,行了,受不了。”
  但她并没有停止,那波浪的惯性,仍然余音缭绕地刺激着他,使他继续向上攀升。就像冲出波浪的旭日,只隔一层极薄的水层,就要破浪而出了。
  他被害羞裹胁,急欲退出,他几乎不敢想象,这一切发生在她嘴里营建的海洋世界中。他有一种
  本能的拒绝,不想把自己的隐秘的颤动,置放在她的口中。
  莎比抬起眼看他,带着一点好奇和讶怪。穆岩无意义地笑着重复着说:“行了,行了,我受不了,不能再这样做了。”
  “我给你做到底吧。”莎比认真地征求他的意见。
  穆岩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他尴尬地说:“我马上就控制不住了,那会很脏的。”
  “不碍事。”莎比宁静地说,可以看出她没有一丁点嫌弃。
  这鼓励了男人的好奇心。穆岩抱歉地说:“我马上就要射到你的嘴里了,我怕你……”
  “只要你舒服。”她继续用一种宁静的神情说。
  穆岩垂下手,摸着她的头,像在表示一种歉意。
  他的无声,表示了他的默许,下面的激流,再次活跃起来。
  他的浪谷中,无处逃避,轻轻的点动,激发了他的内在的火山。他迎向波浪,奔向深海,那一刻,他发出无由的呻吟……
  他觉得自己在那一刻很残忍,一点没有疼爱她的涌向她的深喉。
  当岩涌掺和着海浪的时候,他的全身变得高度敏感,她的每一次的后援的舔动,都让他无力抗拒。
  他像逃兵一样地逃离了她的接触。
  莎比嘴紧紧地抿着,含着山水交融的余韵。他愧意地对她说:“快快,把它吐掉。”此刻,肉欲上的疲惫,转化为对她的一种爱怜,他想把她抱在怀里,修饰刚才自己给她的那种不礼貌的创伤。
  她依然带着一种令他无法相信的冷静的微笑,像一个小女孩,带着天真的发问。情欲到极致,为什么会像孩童般那么坦然与纯洁?情欲的肮脏,更多地是的一种想象,而近身接触情欲,人却往往变得像孩子似的那么简单,那么天真。
  情欲在改变着人的是非观,使人对世界的认识变得渺茫而没有定论。
  莎比裸着身子,到洗漱间去了。穆岩坐在床上,不可思议地回顾着这一切。他觉得自己的判断是非、确定人性的平台已经倒塌。自己在哪个地方出毛病了呢?
  之后,两个人分别洗刷,吃早饭。莎比问小穆做什么,小穆反问她做什么,她说要到医院里看看小火,然后,八点钟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出了小区。莎比把穆岩带了一段路,然后丢下小穆,自己径直向长海医院开去。


209
  探视的时间到,在长椅上睡了一夜的阿冥,随着人流,走进病区。
  按照莎比说的楼层,他很快找到了小火的房间。
  轻轻地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小火。小火的眼睛很大,很亮,正好注视着门口,好像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阿冥放慢了脚步,踟蹰着,在小火面前,他又是那一副小心翼翼的神情。他像火柴杆子一样,站在小火的床前,莫名其妙地笑着。
  小火冰冷地看着他,一言不放,阿冥感到了来自于她的威慑,为了掩饰这种紧张,他悄声说道:“小火,好一点了吗?”
  小火垂下眼帘,然后睁开眼睛,毫无表情地说道:“是谁叫你来的?”
  “我只是来看看你。”阿冥在小火这样的表现面前,不由自主地拙嘴笨腮。
  “我不要你来看。”小火扭头朝向床的另一边。
  阿冥在床头,咬着嘴唇,弊了半天,说道:“小火,你先把病治好了,行吧,其他的事情不要去想。”
  “我没有病。”小火硬硬地说。
  “还说没有病,瞧你现在这样子,又黄又瘦,叫人都认不出来了。”阿冥低垂下头,近距离地看着小火。
  “关你什么事?你看不惯,不看就行了。谁叫你来看了。”
  小火过去对阿冥说话,一直是这样火爆爆的冲人口气,阿冥现在听来,一点不为杵,只是觉得有小火在身边,他就放心了。过去那么长时间以来,他听惯了小火的恶声恶气的腔调,他比较了一下后来小火的柔曼的语调,他觉得还是更喜欢,或者不如说叫适应吧,他更能适应的是小火风风火火的语调。小火的火力也就那么一个烈度,再升也升不上去了,阿冥看到如此,倒生出了一点逗弄小火的想法,便故意说道:“你越难看,我越要看。”
  “你……”小火气哼哼地转过头来,看着他,似乎气得牙痒。
  阿冥却觉得很高兴,她能生气,说明她的精神还不错了。阿冥讨饶地朝她笑笑,“再说,你也不难看啊,我看着舒服。”
  “你……”小火无能为力地望着他,突然五官揪结起来,似乎被什么击中了似的。
  “怎么了?”
  “胃子有一点不舒服。请你把那边的痰盂给拿过来。”
  听到小火的吩咐,阿冥满心喜悦,他把痰盂拿过来,放在小火的床边,小火对着痰盂,吐出嘴里的酸水。
  阿冥借机托住小火的背,觉得此刻为小火所需要,避免了刚才被小火顶撞的尴尬,他扶正了小火,小声地说道:“看,幸亏我帮你一把。”
  “没有你,我就不能照料自己啊?”小火白了他一眼,阿冥感到,她的眼睛中,已没有了刚才的那种怒冲牛斗。
  “你没说你不能啊。”阿冥轻松地回了一句,把小火放正。
  小火对他的帮助并没有拒绝,使他想到了半个月前的神秘失踪。那时候,他与小火柔情蜜意,几乎就要玉成好事,没想到小火突然不辞而别,回来后,却是这一个模样。阿冥不敢直面问询小火在失踪的日子里究竟去了哪里,只能旁敲侧击,了解她的动向。他现在最大的渴望,就是能找回失踪前小火的那种柔情似水的态度,现在,他隐隐地感到,小火虽然嘴上依然硬梆梆的,但内在里还蕴含着过去的那种对他的容忍与轻柔。男人的心有时候也是相当敏感的,可以从女人的一言一行中解读出她的心思与动态,只有女人留给他一条缝,他就会见缝插针地钻进去,所以人们说,男人是博爱,女人是精选。当广施杨柳水的男人碰到有回报的女人,便立刻一触即合,达成默契。在爱的取舍的主动性中,女人显然是更具决定权的。这也是前苏作家肖日霍夫在《静静的顿河》里所说的:如果母狗不翘尾巴,公狗是不会上去的。此句在本贴前面已经引用过,此处不作发挥。


210
  病室里的另一床病人,出去做超声波检查了,屋子里只有阿冥与小火。小火背朝着阿冥,没有吱声,阿冥也不敢出声问询她。
  小火突然掉转头,问道:“阿冥,你来不影响工作吗?”
  阿冥木木地望着她。此时屋里没有人迹,但他却不敢放肆地说什么了,他嗫嚅着嘴唇,憨厚地笑笑,“你到现在都不明白吗?”
  “明白?我需要明白什么?”
  “小火,听说你在这儿,我还有心思做其它的事情吗?”阿冥说道。
  小火的眼帘睡下来,似乎睡意席卷上来,然后缓缓地抬起眼皮,问道:“这么久了,你还没有把我忘了?”
  “怎么会?时间越久,越难忘掉。”阿冥触动了内心的心思,“你离开之后,我才知道离不开你……你不要生气,我不该这么想你……我不配……”
  “唉……”小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的手臂露在床单外面,无意识地动了一下,“没有说你不配啊,只是……应该说我不配。”
  “你又提这个话了。小火,我不许你这样说。”阿冥的手急欲伸出来,抚摸她的手臂。在梦中,他多少次幻想着抱着她,这样就可以让她不再从手心里溜走了。
  小火颤栗着把手让了一下,阿冥的手抓了一个空,她茫然地叹了一口气,“你就不想问我为什么不辞而别?这一段时间到哪里去了?”
  “你做的肯定有道理的事,我为什么要问你?只要你回来就好了。”阿冥收拢起双手,百无聊赖地相互捉摸着。
  “你不知道,这么长的时间什么事都可以发生的啊。”小火的目光像隔着很远的距离,望着他。
  “我不管,只有你在我眼前,我就放心了。”
  “你真是一个大傻瓜。”小火轻轻地吐出了一个词。
  “随便你这么看我,只要你再也不走了,你天天说我是傻瓜我也高兴。”
  “你真是地地道道的傻瓜。”小火的手微微地抬起,像着指着阿冥,又像在索取什么。阿冥不知怎么的,心里不动,胆子顿时膨胀了一下,把相互摩弄的手伸过去,捏着小火伸出的手,这一次,小火没有拒绝,径直让他握住了。阿冥用自己的宽大的有力的手,夹着小火软绵绵的手,好像要把一个多月来的思念,都通过手上的体温传达过去。他可以感觉到,小火在他的掌心里微微地蠕动着,好像在缓缓地抚摸着他。她的细腻的手的动作,使阿冥感到了久违了那一份亲密接触。
  门突然开了,“上海这个路真是难走死了,光走路就走了一个钟头。”莎比的声音传了进来,阿冥赶忙把手从小火的手心里抽了出来,掉转头,却见莎比正好把门关上。
  小火支起身子,叫了一声:“莎比姐。”莎比放下杂物,走到床前,问道:“小火,好一点了?”
  小火点点头,“昨天幸亏是你?要不然……”
  “哎呀呀,我最听不得你说这样的话。咱们姐妹再不帮衬,谁还帮衬啊。”莎比拉过小火的手,握在手里。
  小火的眼睛里,泪珠在打着转儿。她想到了什么,对阿冥说道:“阿冥,你把床头柜里那个纸袋拿给我。”
  阿冥赶忙拉开柜子,果见里面有一个湿了半边的纸袋,递到小火的面前。小火用空着的一只手接过纸袋,递给了莎比,说道:“这是我的存折,昨天你送我住院,都是你垫的钱,这个钱……”
  莎比打断了小火的话:“你说什么呀,你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身体治好。钱的事,提它做什么。”
  一句话,提醒了阿冥,他从上衣口袋里摸索了一会,摸出厚厚一搭的钞票,放在病床上,说道:“瞧我这脑袋,我都忘了跟小火说了,钱用不着担心,我把钱都带足了”。
  小火望望莎比,又看看阿冥,然后,把存折递给阿冥,“我这脑袋也糊涂了,这事就托阿冥办吧,你把存折里的钱都取出来,全姐垫的,都还给全姐。”
  阿冥心里一阵欣喜,小火还是把自己作为最重要的人,他接过小火的存折,连连点头,脸上露出欣悦的神色。


211
  阿冥躬下身子,征求小火道:“我到住院部交一下款。”
  小火躺在床上点了点头,说道:“还有把全姐垫的钱还给全姐。”
  莎比打断了小火的话道:“说昨天还真巧呢,正好口袋里二千元,就给垫上了,一二天的费用还够的,我那个钱,不用还了。我马上找钱主任说一说,让他再解决一点。”
  小火说道:“全姐,已经很麻烦你了,阿冥,你把钱提出来,全姐的钱,还给全姐。……”
  阿冥答应一声,匆匆地奔出病房,小火想到了什么,轻声叫了一声:“阿冥,等一等。”阿冥早已走出病室,莎比赶快追了出去,把阿冥叫了回来。
  小火淡然地说:“阿冥,我粗心,你比我更粗心。你去拿钱,也不知道我的密码,怎么拿啊?”
  阿冥说:“我这里有钱啊,你的钱放在存折里,等你病好了,你请全姐吃一顿就算了。”
  一席话,说得两个女人都笑了起来。阿冥走了出去之后,莎比悄声对小火说:“几日不见,阿冥的嘴也
  开始油腔滑调了。“
  小火用手指了指床,示意莎比坐下来,莎比半坐在床头,侧身看着小火。小火说道:“他现在重操旧业,当起了孩子王,就是靠嘴吃饭。还有你过去可能不了解他,他那个嘴要么不说,说一句要把人噎死。”小火想到与阿冥拍A片的情景,在片场,阿冥装疯卖傻的样子记忆犹新,只是彼一时,此一时,心境不同,对他的那种故作糊涂,早已不是当初的一百个看不惯,而是成为心中津津有味回味的愉快的源泉了。
  “阿冥还是挺老实的,人还不错。”莎比试探着说道。
  “你别看他老实,心里的鬼多着呢。”小火说道。
  “这倒好了,全靠老实也不行。我是说阿冥心倒是挺诚的,这样的人还是叫人放心。一看你出事,我就想到了他。”莎比说道,静了片刻,又问道:“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想不想和阿冥待在一起?”
  “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走一步看一步吧。”小火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你又怎么了?能找到阿冥这样这么诚心诚意的男人,真不错了。他现在有一个工作,你随着他,将来日子还是过得蛮好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说我配不配他。我觉得对不起他。”小火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忧伤的神情。
  “你怎么配不了他了,你哪一点不比他强。我看他是配不上你呢。你一个上海姑娘,配不上他?”莎比情急之中,一古脑地啪啪地说着。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刚才说阿冥很诚,这我也知道,可是我这心里,装的却不是一个阿冥。”小火缓缓地说道。
  “你还装着谁啊?”莎比有些不解地望着她。
  “你知道我最近失踪去了哪儿了吗?”小火的眼睛忧郁地看着莎比。
  “我也奇怪着呢,怎么你说得好好的准备与阿冥一起走的,突然就不见了呢?你上哪去了。”莎比追问道。
  “说起来,这真对不起阿冥了。我看出来,他对我是死心塌地的,可是我分给他的只是那一丁点。这就是我说的对不起阿冥的意思。”小火的眼睛瞟到一边,似乎回避着什么。
  “你心里还想着谁啊?谁还值得你这么想啊?”莎比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忘不了他。”
  “谁?”莎比又逼问了一句。
  小火张口,正要说出她的内心隐秘,突然门开了,阿冥走了起来,说查了住院费,莎比交的费用不是二千元,是三千元,当即把三千元塞给了莎比。病房里争执了一会,莎比无奈地把一叠钱收了起来,她想到了什么,说道:“我先把钱收下,等我回去,告诉钱主任一下,让他再解决一点。”
  小火摇了摇头,“不要向老钱提了吧,上次向他要工资的时候,已经不耐烦了,当时就说,与他没有啥关系了,现在再去找他,实在是找他白眼。”
  “试试吧,毕竟你也算是公伤事故,钱主任不至于那么翻脸不认人吧。”莎比吟味着道。
  “算了,不向他提了。”小火再次说道。
  阿冥在边上,帮腔道:“按道理钱主任不应该这么绝情才是,要不是去浙江一趟,哪里出这么大的一个
  事故?”
  小火苍白的脸上,浮现着瑟缩的表情,畏怯地说道:“那个的事情就不提了。”
  莎比朝小火望去,只见她被一种恐怖的阴影笼罩着,明显地可以感觉到,她还没有走出过去的阴影,便连声道:“不提,不提。我先走了,还要到培训班去呢。”


212
  小火欠了欠身子,莎比示意她躺下,离开了病房。阿冥随着她,送她出门。
  走出病室的门,莎比悄声地对阿冥说:“小火的事,我再向钱主任说一说,看他能不能再补助一点。”
  阿冥说:“谢谢全姐。能办成更好,办不成就算了。不要太麻烦了。”
  莎比举脚欲走,又想到了什么,她停顿了一下,用手招呼了一下阿冥,退到廊道面北的空旷处,阿冥追随着她走过去。
  莎比望了望刚刚从楼上跑上来、额头上沁满汗水的阿冥,问道:“你对以后有什么打算?”
  “先等小火身体好一点,再说吧。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不知道我提的想法,她能不能同意。”阿冥神情黯然地说道。
  莎比点了点头,说:“刚才我和小火谈过。”
  “她说什么了?”阿冥焦急地追了一句。
  “她有一点矛盾。但她对你没有恶感,你们还是有机会的。”莎比说道:“你要对她好一点,女人的心嘛,你花一份力气,她就会回报你同样的一份。”
  “这我懂。”阿冥咬着牙,应承着。
  “小火现在这个样子,你多关心她一点,就能把她的心笼住了。女人这个时候最脆弱。”莎比说道。
  “全姐,那小火有没有说她究竟遇到了什么?”阿冥忍不住追问道。
  “刚才我正问着的,不知怎么被岔开了。我觉得,她对你还是有感情的,有这一点,就比什么都要好。她的事情,你以后慢慢问吧,只要她还对你有感情,就不怕了。”
  “嗯。”阿冥答应着,就像一个小孩子听老师在讲话。
  莎比瞧着阿冥的听话的样子,又问道:“你刚才提到下一步打算,究竟想怎么办?”
  “要是小火同意,我想把小火带到松江县去,她身体未康复,可以转到那里住院,那样,我可以就近照应她。就怕小火不答应。”阿冥说道。
  莎比又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小火的刚才的言谈举止,总的印象,是小火对阿冥并没有什么排斥性的情绪,便又果断地下了判断道:“我看这个行。你把小火带去,她还能不死心塌地?我看她会同意的。刚才,她还说着呢,她说她配不上你。这对你倒是好消息。”
  “那是她经常这样说的。”阿冥有一点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以为女人喜欢说这个话啊?”莎比口气稍微硬了一点,“小火很要强,也自认为自己很强,过去她很咄咄逼人的,这你也不是不知道?她能这样说容易吗?现在我觉得她的心里很失落,很自卑,再也不是过去的骄傲的小火了,你多给她一点关怀,小火啊……就是你的了。”说到最后,莎比朝阿冥甩了一个媚眼,语含暧昧。
  听到莎比如此一说,阿冥的脸上渐渐有一些开朗的感觉。莎比的到来,使他更融洽了与小火的关系,他对莎比是十分感激的。莎比刚才的一番关怀备至的私房话,从女人的角度给他的提示,也使他心里落了底。他嘴唇颤动,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最后挤出半句:“全姐,要是小火成了,就请你吃团子。”
  “我当然要吃了,难道还忘了我?”莎比呵呵地笑道。“我走了,你有什么事,告诉我一声,也让我知道你们的去向。”走了半步,她回转身,又叮嘱道:“小火就托付给你了。”
  “你放心吧,全姐。”阿冥应声道。


213
  莎比开车来到培训班,把车子放入车库,“咚咚”上楼,却见办公室里闹嚷声不断,觉得有些奇怪,平时培训班上,除了自己常驻之外,并没有特别的其他人来光顾。难道是钱盛肿今天来了?正好,莎比心想,正要找他这个人呢?没想到他竟然送上门来了。
  莎比蹑手蹑脚,走近了办公室的大门,只听到里面传来几个男人的说话的声音,似乎有两个三人在内,间或传来男人的说笑声,有一个男人的笑声十分爽朗,盖过了所有的人,钱盛肿的尖细的公鸭嗓子,夹在里面,就像被欺凌的小媳妇,一点地位都没有。莎比从声音大致猜出,这里面的人,肯定是钱盛肿的客人,且地位要比钱盛肿高。
  只听到一个中年以上的男人用浑厚的带着江浙口音的腔调说:“姨太太的这个角色肯定是要的,现在看电影,看老爷已没有啥意思,也只有用姨太太来引人了。大家记得小张(指张艺谋,莎比听到这里,感到这人是张艺谋的前辈)拍摄的《大红灯笼高高挂》吗?他那个电影,给老爷的只是一个后脑勺,谁爱看老爷那个死人脸啊,观众爱看的是姨太太,哪怕姨太太的后脑勺,也要比老爷的吸引人啊。那个死鬼陈逸飞拍的《理发师》,拍的不也是一个姨太太吗?按道理讲,现在这个时代,姨太太当然没有张艺谋那个时代吃香了,但是‘余威震于殊俗’,姨太太的屁,还是能提升票房的。”
  “这么说,黄导演是要闻姨太太的屁了。”一个很有磁性的男人的声音说道,莎比听出这个声音是当时曾经给培训班上过课的名叫石安泰的教授(提示:第153节,此人第一次出场)。对这个人,莎比不知为什么比较警惕,他是由钱盛肿的老婆介绍过来的,培训班上的人都在闲扯说,这石教授与钱盛肿老婆有一腿。女人对情人的所有信息都是高度敏感的,所以,莎比对这个男人也有所在意。
  “哪里,我这叫‘以屁搭台,用脸唱戏。”那个被称为黄导演的中年男人说道。
  “我改一个字,不要提屁好不好,提屁股行不行?”一听就知道说这话的是钱盛肿,在这群人中,他是最没有品位的。莎比想,不由得皱了皱鼻子。
  “我们的钱主任对屁股情有独钟,闻到屁,他想到的是屁股。这也叫化腐巧为神奇,变下里巴人为阳春白雪啊。”这话是赵土根讲的,话中包含着他一贯的阴阳怪气的声调。
  钱盛肿嘿嘿地笑道:“老赵就是了解我钱某人啊。只是提醒诸位,对屁的歧视是要不得的。我们能爱屁股,为何瞧不起屁股的主产品。”
  “行,行,行,”赵土根打断了钱盛肿的话,“你就不要在黄大导演面前卖弄你的‘屁经’了。”
  钱盛肿呵呵地干笑着,打趣道:“我这叫‘嘤其鸣兮,求其友声’,还不是想在黄导演面前卖弄一下,得到一个知音吗?“
  赵土根跟着说道:“你以为黄导演也像你这样有吃屁的爱好啊。”
  钱盛肿不依不挠地说道:“刚才我明明听着黄导演说他有爱闻姨太太屁的嗜好啊。”
  那个黄导演的宽阔的声音压过来,说道:“你们两个不要一唱一和打趣我了。我说的是正事,到你们嘴里,变成屁啊屁股的。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那个石教授说道:“刚才说到《理发师》里的姨太太吧。”
  黄教授说道:“是说到这里。我早就对陈逸飞说,你拍什么不能拍,偏要拍这个姨太太的故事?都是张艺谋拍剩下的拆烂污,你当成宝贝一样拾起来,这不,最后连命都搭上了。我用一个成语送给他,这叫死得其所。这人都害在女人身上,这不,陈逸飞害在了姨太太身上。”
  石教授接口道:“但陈逸飞热爱电影的精神还是不错的。”
  “他那个叫电影吗?他懂得蒙太奇吗?他懂得电影的虚拟空间吗?”黄导演声音中明显有一些不愤,“算了,人都死了,还与他认真做什么?你拿出命来去拼搏的东西,总得值得你去献身一回吧,这么一个垃圾,你拼了一条命去干,得不偿失啊。”
  下面传来的是赵土根的声音,“黄导演,这次你拍的这部电影,肯定要胜过陈逸飞一筹了?”
  “那当然,他那个算什么东西,要不是香港的那个导演,用港片那么庸俗的几招糊涂起来,他那个电影能看得下去吗?”黄导演志得意满的声音传来,声震九皋,胸有成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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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2013-02-15

214
  趁着室内人谈话停顿的机会,莎比从窗子边闪了一下,然后出现在办公室门前。
  室内果然杂七杂八地布着五个男人,有莎比认识的,主要是钱盛肿,赵土根,石教授,还有一个是摄影师,有一个是莎比不认识的,大概那个人就是这一行人称呼的黄导演了。
  莎比抑扬顿挫、袅袅婷婷地向各位打招呼,除那个叫黄导演之外的男人,纷纷依次向莎比点头回应。钱盛肿屁股坐在桌子上,两腿搭在对面的另一个办公桌,一副鹬鸟高高瘦瘦的站姿。看到莎比进来,便对着莎比说道:“小全,来来,认识一下黄导演——著名的黄炎黄导演。”
  那个黄导演站了起来,眼睛却没有离开莎比身上,莎比一向知道,自己的身上可能富含勾子,一般总很容易就能把男人的眼光吊起来,因此对黄导演目不转睛的神情也没有多少讶怪。看到女人眼睛就发直,也算是中国导演的职业病,莎比总是把他们往好的地方想,总认为,导演看女人,多是看镜框里的女人,就像美术家看xxx女人的那种审美目的是一样的。在黄导演留神细看她的时候,她也用眼睛的余光打量了一下黄导演,黄导演年龄要比赵导演要大一截,长得矮胖而圆满,气色很好,面色红润,按照钱盛肿经常性的三句不离口的分割法,应该属于第四代导演了。
  钱盛肿反过来向黄导演介绍道:“黄导,这位是我们的小全,全智贤的全,姓全的都是美人胚子,黄导,你看着还行吧?”
  莎比最反感钱盛肿总是把她当成奇货可居的一个器物,一有来人便拿出来摆设,黄导演间不容发地打量着全莎比,微微点着头,“不错,不错,一个挺不错的小姑娘。”
  钱盛肿紧追着了一句,“就不错啊?能不能在你的电影里演一个角色。”
  莎比被黄导演终于望了有一些不自在,而比黄导演更经久不息观望着的,倒是钱盛肿那死搅蛮缠的死不丢。她不好向黄导演发作,便朝钱盛肿瞥了一眼,说道:“钱主任,你总拿我开玩笑,不管遇到什么,都把我拎出来寒碜我。”
  钱盛肿嘿嘿笑了一笑,说道:“小全,这黄导演可是货真价实的导演,他最近正在筹迫电影《刘文彩》,要是黄导演看中了你,演一个角色,你小全也能全国闻名了。”
  赵土根四腿翘起,一副世外高人相,此刻插嘴道:“小全,钱主任没有几句正经话,不过这次说的倒没有错,黄导演可不是我赵土根赵导演,他可是上了台面的电影导演。”赵土根不愠不火,但话中却醋味扑鼻。
  “认识黄导演真是三生有幸了,”莎比向黄导演欠了一下腰,“只是我这业余级的,实在不入黄导演的眼啊。钱主任专喜欢拿我开玩笑,黄导演不要见怪。”
  钱盛肿带着温和的笑容,牙花肉子却大面积地裸露,“我这是爱才心切啊,如果咱们这个剧组也能推出全国性的明星,不也是为我们这座小庙争光嘛?”
  赵土根呵呵大笑,说道:“钱主任终于说了心里话了,小全也是钱主任的心肝宝贝,在这一点,我支持钱主任。哈哈哈。”
  莎比白了赵土根一眼,“不理你们了,你们专门拿我开玩笑。”
  钱盛肿说道:“小全,我说的句句是真话。今天,既然黄导演在这里了,要证明我不是假话,就让黄导演拍一个板吧,黄导,你看我们的小全能演什么角色?”
  “算了吧,我也是拿不上台面的。”莎比娇笑着,躲到人后,只想话题从她身上快快离开。“就算演,我也只能演一个姨太太的角色。”
  黄导演接过话茬,说道:“不要小看姨太太的角色哦,我这一部戏中,姨太太是很重要的角色哦。”
  钱盛肿接口道:“刘文彩的姨太太多,不知黄导演安排我们小全演哪一个啊?”
  黄导演呵呵地笑道,却不表态,“钱主任对演员却是关怀备至,我深受感动,一旦影片定下来,我肯定会给一个说法的。”
  钱盛肿说道:“小全,还不向黄导演道一声谢谢啊。”
  莎比重新从人后边站出来,对黄导演又鞠了一躬,说:“还望黄导演栽培,提携。”
  黄导演乐呵呵地笑道:“钱主任的红人,我会记着的。


215
  钱盛肿今天能把黄导演贵驾请来,少不得要在莎比面前继续吹嘘起来。他介绍说,黄导演早在文革期间就已经参拍电影,那时候他是助理导演,当年在上影厂筹拍过故事影片《收租院》,主要是表现刘文彩的罪恶行径,只是后来文革结束,这部电影被暂时告停。
  说到这里,黄导演抢过话头,“这是我心头的一个结。我一直在心里耿耿于怀这个题材,只是老天不助我,一直拖延到今天才能得以筹迫。在今天的情况下,表现‘刘文彩’才真正找到一个科学的视角。当年拍那个片子,完全是阶级斗争的框框条条,对刘文彩完全是一种丑化的态度,在那个时代的眼中,他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家里就是一个魔窟,‘收租院’那个题材大家都知道吧,那哪像一个地主的庄院?就是地狱也没有这么恐怖。”
  石教授说道:“现在流行翻案文章,黄导新说‘收租院’,倒赶上了时代潮流了。”
  黄导演沉吟着说道:“我不是要翻案啊,只是我觉得,把什么都简单化地看成是阶级斗争的关系,并不一定能反映生活的实质。刘文彩家里没有水牢,这是当年我们实地走访时就已经知道了的,但并不能说明刘文彩就是一个好人。在现在的经济环境下,坏人并不是有一副狰狞的丑恶的面孔,他可能还很讲仁义道德,但是,他通过经济的命脉,盘剥老百姓,像刘文彩,勾结官府,把握当地的经济命脉,大肆捞取钱财,这是一种更高级的大盗。奇怪的是,我们当年却视而不见他经济上的盘剥,只是强调他的血淋淋的暴力成份,似乎只有暴力才能丑化一个人似的。我现在要拍的这个电影,就是把刘文彩回到一个人的状况,他也有情义,对乡邻也不错,但是,他的那种经济上的野蛮的剥削,却比那种水牢那种血衣更加触目惊心。”
  赵土根说道:“这样的电影,有人看么?”
  黄导演愣了一下,“那不是我问的事情了。我只管拍出来,看不看,我也不能干预观众的。只是,我也考虑到了,这也是我想把姨太太插在电影里的原因了。”
  钱盛肿说道:“要是由我们小全担任里面的姨太太的角色,肯定会受到观众关注。”
  黄导演面带微笑,说道:“钱主任这种倾尽全力支持影片的热情,我感受到了。钱主任,到时候,还望你投资影片呢。”
  钱盛肿一听说要他出资拍片,立刻心里格登一下,在中国当前拍片,完全是一种赌博的行为,他经常听赵土根说,赵导演的校友周晓文,当年在娱乐片大潮中是拍娱乐片的翘楚,所拍的“疯狂”系列颇在市场走销,名气越来越大,就凭着这一个名声,拿着一本《秦颂》的剧本四处招摇,骗动了深圳的一个大款,倾家荡产,投资一亿多元,拍了一部《秦颂》,颗粒无收,从此从大款跌入赤贫。当前中国拍电影,多是还需说动国家部门投资,这类影片多是行业宣传片或地方宣传片,形成中国特色的电影类型,但这类电影大多无法进入电影院,钱盛肿不想当这样的冤大头,于是他说道:“我们这样的小本经营,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与你们动辄几百万元的投资,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黄导演说道:“你要是有投资,我们就用你的演员,怎么样?老钱,干不干?”
  钱盛肿见势不好,赶快见风使舵,“这个,我们还得商量,再说,小全还要动员才肯出山,呵呵。”
  “你手下不是有一批演员的吗?我都可以考虑用啊。”黄导演大有锲而不舍的精神,不让钱盛肿破财不甘罢休的意思。


216
  钱盛肿顺坡卸驴,赶忙对莎比说:“小全,听到黄导演说的没有?你再到班上去叫几个学员来,说不定能入黄导演的法眼的。”
  莎比还在犹犹豫豫,不知道钱盛肿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钱盛肿向她使了一个眼色,莎比从后排位置上,探到钱盛肿面前,钱盛肿俯在她的耳朵边嘀咕了几句,示意把上次班上比较突出的学员像谢白桦(提示:出现在162节中)、颜馨婷叫来。莎比确认了后,走出办公室来到教室里。
  来到宽大的训练室里,里面新请来的表演课的一位中年女老师,正给学员们做模仿练习。莎比在门口招手,那位女老师便把两位女生叫了出来,一个是谢白桦,另一个是颜馨婷。相比之下,莎比更喜欢谢白桦一些,这是一个瘦俏高挑的女孩,动作的模仿力与可塑性极强,莎比知道她曾经在少年宫参加过芭蕾舞业余班,颜馨婷也有过黄梅戏表演的经验,这两个女孩在班组里比较出众。
  莎比带着两个女生来到办公室,然后悄无声息地坐在办公室后边,看着黄导演又用刚才那种专注的目光打量着两位女生。但黄导演并没有对两位女生说什么,却是王顾左右而言他,又对着赵土根谈起《刘文彩》的拍摄计划来。
  两位女生晾在一边,颇觉尴尬,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她们退到一边,那位瘦高个的女生谢白桦,向莎比呶了呶嘴,莎比问她们有什么事?那位女生说,她是否可以走了。莎比也不能确定,便折头朝向钱盛肿。钱盛肿早就领会过来,说:“不忙走,中午一起去吃饭。一起陪黄导演吃饭。”
  莎比对两位女生说:“那你们就坐在这里等一会吧,中午有事吗?”
  两个女生都有一些拘谨,规矩规矩地坐在那里听黄导演继续海天阔地地聊拍摄电影的事。在这方面,黄导演与赵土根比较有共同语言,钱盛肿等其他的人一时也插不上嘴,莎比看钱盛肿有一些精神萎靡的样子,想到自己的事,便套着钱盛肿的耳朵说道:“钱主任,有空吗?”
  钱盛肿问道:“什么事?”
  “你能出来一下吗?”莎比说道。
  钱盛肿从桌子上弹了下来,站直身子,向黄导演打了一个招呼,便跟着莎比来到了会计室。
  莎比把坤包放在桌子上,开了朝北的窗子,让湿润的空气流通进来,冲走屋里的霉味。
  钱盛肿进屋,放大了嗓子,对莎比说道:“你想说的是什么事情啊。小全啊,这几日不见,你真是越来越性感了。”
  “钱主任,我不和你不正不经的。你刚才让我难堪死了,你也不知道避嫌一点,总是把我拿出来当垫背。”
  “我那是真心实意地想帮你的啊。如果搭上黄导演这条线,你也算有一个正果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你说可能吗?这个我清楚得很。”莎比有一点咬牙切齿地说道。
  “小全,那还不是我心中有你吗?你想想,我不帮你,还能帮谁啊?”说着,钱盛肿便走到莎比的身边,手摸着她的腰,一副邀请舞伴跳舞的姿态,这种姿态可进可退,进可以拥女人入怀,退可以随便地放下圈起的手臂。
  “去你的,尽说好听的。”莎比不客气地甩掉了钱盛肿亲热的表示,自从她与小穆有了床上之事之后,她对钱盛肿也就决计断了任何的让他触摸的可能性,她无法容忍自己的身体刚才给了一个男人,同时又接受另一个男人的贴靠。好在最近钱盛肿在事故之后,生理功能遭受到严重摧残,倒也没有给予莎比更多的性骚扰。但是,男人有时候即使没有情欲,但是目光所及,仍然会激发心里的性意识,多少要付之于身体的行动,这大致可以说明过去的太监虽然可能没有性行为,但男人的性意识仍然存在,完全可以与宫女产生柏拉图式的恋爱关系。
  钱盛肿拂着被打掉的双手,嘿嘿笑道:“我的这一颗心,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麻,麻死了。”莎比尖叫道,但频率并不高。
  “你死了,我也要搂着你。” 钱盛肿被莎比的矫情的表现又激起了冲动,两手触摸着莎比的热裤,恨不得从她的低腰裤边缘把手伸进去。
  “钱主任,别打趣我了。”
  “我不是与你开玩笑,我是喜欢你。”
  “我知道你喜欢我,你能不能安稳一点?我请你了。隔壁有人,要是被人看见,那多不好。”莎比经过刚才那么一争执,脸上现出红晕,钱盛肿真有一点情不自禁之感。
  “那你叫我来,就不是想我了?” 钱盛肿嘻皮笑脸地问道。
  “你想的美。你以为我是想你啊。”莎比嗔了他一下,与钱盛肿接触这么久,她知道什么时候给他一个距离,什么时候又哄一下他。“我是找你有正经事。”
  “什么正经事,也没有我欢喜你重要啊。”
  “算了吧,我都听腻了,钱主任,我是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那你先要保证答应我。”
  “你先说什么事吧。”
  “不行,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说。”莎比撒娇地说道。
  “好好,我服了你了,你说吧,什么事?”
  “那你答应我了?”
  “答应吧,不答应能成吗?” 钱盛肿露出长者的宽宏大量的神气。
  “想向你支一点钱。”莎比说道。


217
  钱盛肿如释重负似地说:“钱就在你的手里,怎么还跟我要钱?”
  “这么说,我口袋里的钱就是我的了?那我想怎么用就如何用了?钱主任,是你说的话,到时可不能翻悔了。”莎比趁热打铁,跟进一步说道。
  钱盛肿贴靠着沙发的边缘坐了下来,似乎怕沙发上的灰尘弄脏了衣服,他眼望着莎比说道:“小全,你说心里话,你要用钱,我哪里打过坝?怎么,又有什么开销了?”
  “钱主任,向你说实话吧,你放心,我不会向你要钱的。只是……”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钱盛肿有些奇怪地看着莎比。
  “钱主任,今天我看到小火了。昨天她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晕到在楼下的台阶上,当时我把她送到医院了。现在还住在医院里。”莎比说道。
  “小火?她跑到这里来了?上次不是说了吗?她与这里没有关系了吗?她怎么还往这里跑?” 钱盛肿不屑地说道。
  “你说她不到这里来还能到哪里去?”莎比不悦地呢咕着。
  “管她到哪里去呢,反正她也碍不着咱们的事啊。还有,小全,她的事情,你还这么热心啊,过去你与她针尖对麦芒,现在倒惺惺惜惺惺似的。她现在与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你再把她惹上手,以后想甩也甩不掉了。”
  “钱主任,她好歹也在这里干过。不能说走就走了,那也太绝情了吧。”莎比痴痴地望着钱盛肿,看着自己的目的无法得逞,急躁之情溢于言表。
  钱盛肿看着莎比急得满脸痛红,倒涌上一股怜香惜玉的爱意,女人嘛,一件小事都能让她急得面孔耳赤,开女人一个小玩笑,就像逗小孩一样,是男人的一种乐趣所在。钱盛肿用手招了招莎比,让莎比过来,“你来啊,我绝情,要看对什么人,对你,我是永远不会绝情了。”
  “我认得你的狠了。”莎比扭头不顾,“本来我也看不惯小火,借着你的喜欢,到处争强好胜,恨不得爬在人头上,现在你看她的样子,是人,都有侧隐之心。现在在医院里,也没有一个收入来源,你不是把她往死里逼吗?”
  “小全,你心好,我知道,可是我做的是生意,丁是丁,卯是卯,我动恻隐之心,谁来恻隐我啊?小全,这次看在你的面上,你从帐上走二千元,行了吧,我钱盛肿并非是见利忘义的人。不过,你以后再也不要惹这事了,只当不认识小火。”
  “二千元?得了,钱主任,你真够大方的。行了,谢谢你的好意。”莎比的眼睛里立时水汪汪的,那一种气急败坏的神气,更把女人本质上的脆弱揭示得一览无余。
  “三千,三千,行了吗?”钱盛肿伸出手指,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
  “钱主任,你的钱真够值钱的。我不是与你拍卖什么东西,讨价还价的。得了,我算认识你了。迟早有一天,我也是这样一脚被踢开,光着屁股走人。”
  钱盛肿呵呵地笑起来,“你光着屁股的时候,我更舍不得你走了。”说着,站了起来,走到莎比的身边,用手摸着莎比的娇嫩的脸蛋,特别是她脸上沁出的愤怒的红晕,更使她楚楚动人,钱盛肿虽然性冷淡,但还是习惯性地被她的可爱搞得七荤八素了。
  “去,不要不正不经的,辱没了你的身份。”莎比推开钱盛肿,就要往外走。
  “五千,给五千,行了吧?你也知道,最近生意不是很好,外头风声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咱这块给连锅端了,现在赚也不容易啊。对小火,你凭良心说,我是不是有仁有义的?我也对得起她了,给她的钱也不算少了。不知道她能为我挣多少钱?我在她身上,是绝对亏本的。”钱盛肿紧紧地挽住她的手臂,显得特别的诚恳。
  “你?你永远亏欠人家小火。”莎比一时无语,冲着钱盛肿的近在咫尺的脸,怒气冲冲地说道。
  “好好,你也不理解我。我这苦水还不知往哪里灌呢。你知道,这一行迟早有风险,我正在想通过拍摄一部电影来把钱洗清了,现在正是需要投资的地方,你说现在资金这么紧缺,我哪里有钱做善事?再说我的善事也做的少吗?”
  “你是大善人,我真是看清你了。”莎比轻蔑地望着钱盛肿,余怒未消。
  “我不标榜自己,但我还不算一个坏人吧。”钱盛肿自怨自艾地说道。
  “你是我看过的最好的人。”莎比冷笑道,把一张纸条递到钱盛肿面前,“嗯——”
  “什么?”
  “割你的肉了,总得让你签字吧。”
  钱盛肿嗨嗨地笑着,掏出笔,在莎比填的支票上签了字,“你个人要钱,尽管向我说。”
  “用不着。我不需要什么钱。”莎比没好气地说道。
  “小全,什么时候我们聚聚。”
  “我现在忙死了,没空。”莎比说完,扭头站到门外,作锁门状。
  “你上哪里去?”
  “把你的善事做到底啊。”


218
  钱盛肿想挽留莎比吃中饭,但莎比托辞要上医院,回绝了钱盛肿的邀请。莎比向钱盛肿允诺说,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小火,把钱给了小火之后,再也不过问她的事了。
  钱盛肿本来执意想留下莎比,莎比说已经有两个美女当陪客了,就饶了她吧。钱盛肿无奈,只好放莎比走了。
  莎比开出车子,想起什么,从包里找东西,但是却没有发现手机。本来她不想再上楼了,但是思想斗争了好半天,还是下了车子,重新上楼,蹑手蹑脚地来到自己的办公室,悄无声息地找自己的手机。刚才与钱盛肿的一番争执,却记不得当时手里究竟拿了什么,一点没有印象,自己把手机放到哪里去了。她使劲地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幕,搞不清,自己的手机是否拿出来过,难道放在钱盛肿他们谈话的那个大办公室里?却要进去找一下,她又踟蹰了步伐,那里面人多,自己进去,免不掉又要来一番虚情假意的寒喧,说不定想走也走不成了。她估计手机可能丢在大办公室里了,想想,还是先走再说吧,等回来没有人的时候,再来找手机吧。
  莎比依原路回到车上,一路开到长海医院,在门口的中国银行提出一万元款项来,其中五千是她自己的钱,然后,来到小火所住的房间,从窗玻璃看着,看到阿冥坐在床边,面朝着门,小火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
  莎比没有推门,在窗玻璃上闪了一下,阿冥早已看见,走出房门。莎比把一搭钱交给了阿冥,说这是钱盛肿同意给的,阿冥千恩万谢。莎比对阿冥说,自己以后不一定能来看小火了,叫阿冥好好照顾小火。阿冥连连点头。莎比觉得再嘱咐什么,显得很多余,自己也不是小火的什么人,与阿冥一样,都是她曾经的同事,而阿冥与小火之间毕竟有一层爱恋的关系,如果自己多叮咛什么,实在有一些不合时宜。莎比见两人之间也没有什么话可讲了,便转身往走廊外面走。走了一半,她还是忍不住地停了下来,回身看了看阿冥,阿冥知道她有话,向她走了两步。莎比嚅动着嘴巴,问道:“你今后想怎么办?”
  “刚才我与小火商量过了,我准备把她带到松山去,那里毕竟是城郊,照顾起她来比较方便,可能费用也少一点。到那里,先住院一阵,等她能出院了,再说吧。”
  “这倒也好,这里探视时间限制太大,到县城医院你照顾是方便一些。”莎比点了点头。
  “我也是这样考虑的。”阿冥低着头说道。
  “小火情绪还好吧?不知她前一阵子上哪去了?”
  “我偷闲问过她,她那个意思,好像是说看望一个老朋友,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好问。不过,不管她发生了什么,我也不会怎么样她的。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不会怎么了她的。”阿冥说道。
  “你也别总自轻自贱的,好好待她,女人嘛,就这样,多接触,多哄哄,她的心就会随了你的。再说,你们也不是没有感情,我可以看出来,小火还是喜欢你的。但她心里有她的疼,你多体谅她一些。”莎比说道。
  “全姐,多谢你……”阿冥喃喃地说道。
  “别提谢不谢的,我们是谁跟谁啊。”莎比开朗地笑道。
  “说实话,以前我一直后悔入了这一行,但是,现在我觉得很庆幸,怎么遇到了这么好的你们?”
  “呵呵,你是说小火好吧?我可没有什么好处。”莎比轻松地笑着说。
  “不,全姐,我觉得你才是真正的好。小火当然也不坏,但她的好与你是不一样的。以前不了解你,不知道你的心是这样的好。以前小火是恃强一点,总是她惹起事端出来,可你一点不记仇,小火的事情,我知道你不会计较的,但是,我还是感谢你,一点没有记仇,对小火还这么好。”阿冥收拢不起嘴来,滔滔说个不完。
  “别别,你说起哄人的话来,也有一套啊。”莎比笑着打断他的话,“行了,我哪里有这么好了?说得这么好,就不是我了。大家呆在一起,也算是兄弟姐妹了,能帮衬一点,就帮衬一点,再说,我也没有做什么。人就这样,在一起的时候,没觉着什么,等到分手了,才知道在一起的时光是最快乐的。”莎比退让到走廊的一边,因为医生推着小推车,为中午的病人发药了。
  “是啊,遇到你们,真是我三生有幸了。我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你们,不管将来怎么样,在这一点上,我决不后悔。”阿冥认真地说道。
  “行,行,越说越没完了,”莎比淡然地笑道。“我也不说什么了,小火你照应着,是最令人放心的,以后有什么好事体,通知一下。”
  “嗯,等我在松山安等下来,请你去玩。”阿冥说道。
  “好啊,等你好消息。”莎比说着,扭头告辞。


219
  阿冥为了照顾小火,在长海医院附近租了一间房子,这里有不少上海的居民,腾出一间空房,租给远来看病人的亲属。他向学校请了半个月的假,说母亲生病,到上海来住院了。每天在小屋里烧饭熬汤,趁医院探视的时间,送到小火的病室里。小火一天天地康复起来,脸上渐渐地恢复了血色。
  阿冥曾经与小火说过他们未来的去向,那天告诉莎比,说小火答应与他一起走,其实每当阿冥问她的时候,她总是缄默无语。阿冥的心一直很忐忑,他不知道小火身体康复之后,能不能真的与他走在一起。
  这一天,阿冥接到院方的通知,说帐上的八千元已经用光了。阿冥吓了一跳,这里的开销太大了,他拿着医院的催款单,来到小火的病房,他弄不清楚,是否要把帐单给小火看。
  小火坐在床上,精神看上去还不错,一眼就看见阿冥手里拿着一张纸条,便问道:“是什么?”
  阿冥只得把帐单递给小火,小火拿着帐单,沉默无语,过了好久,她才对阿冥说:“阿冥,真不知道如何谢你。这钱我是会还你的。”
  “这也不是我的钱啊,这是小全姐送来的。”阿冥说道
  “我知道,你每天照料我,给我送饭来,这不花钱啊?”
  “别说什么谢不谢的了,还是身体健康要紧啊。”
  “其实我现在感觉很好啊,我想马上出院算了。”
  “你以为想出院就行啊。医生不同意,你也出不了院。”
  “我真的呆不住了,我想出去,这样也能省一点钱。”
  “别总提钱不钱的,把病治好,才行呢。医生说你这病最怕复发,再这么折腾一次,人就吃不消了。”
  “住在医院里,真像做牢一样,我真受不了。”
  阿冥想了一想,“这倒也是。小火,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打算出院之后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我这样子谁还要我啊?”小火眼睛望着墙角,回避着阿冥的目光。
  “你怎么这样说话?我过去与你说的话,你都忘掉了?”
  “你说什么了?”
  “小火,你总是不用心。”阿冥有些伤感地望着小火,不知道如何说话,强烈的自尊心,使他觉得很难堪。小火好像没有把任何承诺给他,自己过去的一切也许是自作多情。
  小火抬眼看了阿冥一眼,用手指了指床沿,阿冥乖巧地在床边坐下,“阿冥,小火不是傻子,知道你的好心。可是,我身体不好,我不应该拖累你,你知道吗?”
  “你说什么话?不管你怎么样,我都像以前一样喜欢你。”阿冥背着小火,情不自禁地说道。
  “阿冥,你知道吗?这一次离开你这么久了,究竟是什么原因?你知道吗?”
  “我不想知道,那是你的事情,我从来不问你过去的事情,我想要你的将来。我以前一直就对你这样说的,你为什么总不往心里去?” 阿冥扭头扫了一下小火,又避难似地转过身去。
  “你真的容忍,我能与别的男人往来?”小火口气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说过,过去的事情我不问。”阿冥说。
  “可是如果是现在呢?”
  “现在你还与谁来往?”
  “这就是小火不好的地方。”小火软弱无力地垂下头。
  “你说的现在就是现在吗?在医院这段时间里,你还与谁往来啊。”
  “在医院里,我都要死了,还与哪个男人来往啊?”小火的嘴边挂起一抹苦笑。
  “那不就得了,那还是你过去的事情,我说过,我不在乎你的过去,我只要你的现在。”
  小火的手放在阿冥的手背上,阿冥颤抖了一下,这还是小火第二次见面以来,第一次主动对他的亲热行动。阿冥反过自己的手,握住小火的纤纤手指,紧紧地捏着,好像要把自己的体温完全地传输给她。
  “阿冥,你真的不嫌弃我?”小火轻声地说。
  “小火,你要我怎么再把心里话掏出来?再说了,不是我嫌弃你,而是你嫌弃我。”阿冥直视着小火的眼睛说道。
  “你真的愿意带我到你那去?”
  “是你给不给我脸了。”
  “你能接受我,我感谢还感谢不过来呢。”
  “小火,以后不要对我说感谢好不好?只要你心里有什么,告诉我就成了。我就怕你心里有什么想法,却不告诉我。你跟我去,先把身体养好,以后你想离开,那随你的便。”阿冥说道。
  “阿冥,只怕以后我离不开你了。”
  “那才好好呢。”阿冥朝她诡谲地笑了一笑,女孩的那种口气里对男人的依附,会让男人涌上一种自豪感与自信心。
  “你不怕我像包袱一样,拖累你啊。”
  “拖吧,拖一辈子才好呢,你能拖我,我也能拖你。”
  小火抿着嘴笑了笑,这是阿冥从来没有见过的文静的小火的另一面。


220
  阿冥想把小火转到松山的医院去,这样便于自己照料小火,但是,才发现要转一个病人,手续实在麻烦。松山的县医院那边的手续,阿冥通过学生家长联系得七差不离的了,倒是长海医院这边的手续遇到了麻烦。他到长海医院住院部去,咨询了如何把病人转走,住院部称要有主治医生的同意,阿冥再找医生,医生很冷漠地回绝了转院的要求,说小火还要观察一段时间,不宜转走。小火早已能活动自如,但医生称她的病容易复发,要求到彻底康复为止。
  小火比阿冥更着急要出院,每天上升的住院费,她知道得比阿冥还清楚。在这一段时间里,阿冥特地回去,又向学校借了一笔公款,约有四千元,才勉强维持住目前的治病费用,再这样下去,阿冥的唯一金钱来源就要告罄,几乎要达到弹尽粮尽的地步了。小火是出于节约开支的考虑,阿冥则是想到了松山,自己工作与照料小火都不耽误了,自己毕竟刚刚来到新学校,如果旷工太多,对工作肯定不利。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阿冥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这人就是在浙西大峡谷遇到那个女人罗可可。记得当时是剧组里的孟望达结识了那个女人的,后来,峡谷里遇险,都是这个罗可可用自己开的车辆,把受伤的小火及钱盛肿一行送到了浙江杭州的医院,当时在医院里,还听罗可可说道,如果到上海治疗的话,她可以介绍到长海医院去,她认识里面的一位医生。
  也许找罗可可还是有用的吧。
  但是,时间间隔这么长了,怎么才能找到她呢?阿冥不由犯难起来,但是,病急乱投医,在人生地不熟的上海,他能动用的关系,也主要集中在当时的那个剧组里。想来想去,也只有联系孟望达了,当时剧组里,都留有号码的,孟望达那儿肯定有罗可可的电话号码。
  阿冥接通了孟望达的电话,当时毕竟一起有过一段遇险的经历,还是上学的孟望达自然与阿冥有过一段寒喧,听说阿冥要罗可可的电话号码,立刻报了出来。
  就这样,阿冥很快联系到罗可可了。
  罗可可是一个热心的女人,在电话里,她很快想起了一起在浙西大峡谷时的那一段经历,自然不会忘记当时遭受磨难的小火,这样托人办事的事情,在她看来,自然是小事小桩,当即表示,她亲自出来一趟,帮助阿冥把转院的事情办好。
  罗可可开着车子,来到医院,见到阿冥。
  罗可可薄施指粉,身材袅娜,很有高贵的气质。从车上下来,拎着一大串花花绿绿的食品,递给阿冥,说是送给小火的。然后又详细地问明情况,知悉了转院卡在的关键环节。等把事情搞的一清二楚之后,她踩着高跟鞋,咚咚地折身而去,对阿冥说道,她先把事情办好,等一会儿再来看小火。
  用不到半个小时,罗可可便回来了,她说她要找的那个心血管科主任不在,但她因为与医院有业务上的往来,就托那个科里的副主任,找到主治医生,三花两绕就把事情办妥了。她把主治医生开出的转院证明,交给了阿冥,便和阿冥一起去看小火。
  两个女人见面,自然又是一番叽叽咕咕。看两个女人的那股投机劲,好像她们前世就是好朋友似的,但阿冥知道,小火根本与罗可可不怎么熟悉,也就是在浙西峡谷游玩期间,见了几次面而已,后来又在杭州的医院里有过几次接触,但是,这一段生死历险,还是让两个女人的话匣子滔滔不绝地打开了。
  阿冥看她们讲得热火,要想从女人的讲话缝隙里找到插话的机会,几乎比登上月球还难,不如借这个空子,先把转院的手续办好,于是,他拿着转院证明到住院部去办手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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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08-09 19:10 #32樓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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