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年间，天津有何姓书生，家中富有，夫人张氏美而艳。但何生跟天下很多男人一样，家有娇妻仍满足不了刚需，喜欢在外拈花惹草。他有一套临河别墅，离家几里，常以静心读书为由住在那里，绿肥红瘦，不断尝新。
某年清明，春光灿烂，何生雇只小船在河上赏景猎艳。没多久便看到对岸来一美女，淡妆素颜，相貌、身材却零差评，何生眼睛一粘上就移不开了。美女看到何生，脸上也立刻春潮带雨晚来急。何生开始撩她：“良辰美景，美女这是要去哪儿啊？”美女：“妹娃要过河，是哪个来推我嘛？”何生：“我就来推你嘛。”
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这样的对话就默认为取得性同意了。何生大喜，接上美女过了河，到了他别墅，干柴烈火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偃旗息鼓，两人才来将通名。美女自报姓胡，名好好，夫君刚死，邻居欺压她，想回娘家避难，“还没过河呢，就被你勾上了，现在人家是你的人了，做妾做小都行，求别甩了我”。
何生知道没那么容易甩掉了，支支吾吾，一脸为难。胡好好当场泪奔：“奴家真是命苦，你要是抛弃我，今后我也没脸见人了，死了算了！”
一来确实长得美，何生也希望有马后炮；二来倒戈不认人也确实太渣了，何生只好直说，其妻是个大醋缸，外家有钱有势，这事要是暴露了，他肯定吃不了兜着走。胡好好说这也没啥大不了的，我娘家在河那边，有条小船，夜里我就撑船过河，天亮咱就说分手，只求你别拒我就行。
何生喜出望外，就这么定了。
果然，此后只要天一黑，胡好好便乘风破浪而来，胡天胡地，把何生爽得一塌糊涂。
自清明开始，何生就借口要备考而长住别墅，张氏也没过问。半年过去，何生还是怕她起疑，某日，便收拾好心情准备回家交功课。
不料，快到家，远远便看到一男生向他家走去。何生心里一格登，蹑足潜踪观察，但见那男生刚到门口，他妻张氏便出来迎接，一脸娇羞，嗲嗲喊了声“相公”，手牵手进屋，转身又关上门。何生跟到门外，很快便听到张氏那熟悉的低吟浅唱，肺都气炸了，踹开门冲进去，大喊一声：“里面的奸夫淫妇给我滚出来！”
张氏正入港，听到丈夫的声音，吓得魂都没了，想把男生推下让他跳窗逃跑，男生却把她抱得更紧。张氏情急之下，竟大喊有贼，没想到，那男生也叫起来：“我不是你相公吗，哪来的贼？”
何生在厨房找到一把刀，冲入卧室，一把揪住那男生，迎面劈下——可一看那张脸，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抱着张氏的，不是什么男生，分明是胡好好。
胡好好看到何生，回眸媚笑，还是抱紧张氏不放。张氏看到身上男儿郎变成女娇娥，白眼一翻，晕了过去。何生以为是一场噩梦，猛扇自己的脸，疼。
眨眼间，胡好好又变回男生，雄风再起，在张氏身上继续拉动内需。
何生明白了，胡好好肯定是妖邪，跳上床去，想把他拉下来。这一拉，胡好好放开张氏，借势转身抱住何生，何生一看，抱住自己的，又是那个性感美女。
“相公你认不得我了吗？”胡好好一边说，一边把何生摁倒，扯下他衣服，骑到他身上，不待扬鞭自奋蹄。何生一开始还拼命挣扎，胡好好力道奇大，口手并用，“相公乖，别闹，你紧缩银根也没用，你看，通货又膨胀了”。
既然反抗不了，那就享受吧。
事毕，躺在二女中间，左拥右抱，便觉得人生如梦，想想也是醉了。
消停了一会儿，胡好好一脸坏笑：“相公，这半年来，我白天在你家侍候姐姐，晚上到别墅侍候你，是不是也蛮拼的。其实，你输入给我的，我已毫无保留地返输给姐姐。我采你阳补她阴，东边日出西边雨，你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不就是双赢吗？我本想得到阴阳双宠，也可以在同类中炫耀，现在被发现，不好意思再留下了。不过，刚刚你又为我奉献许多，我还得向姐姐去库存。”
说着，胡好好又变回男身，再次骑到张氏身上。何生全身虚脱无力，眼睁睁地看着，这下终于明白了，原来，传说中的“两头真”是真的有。
事毕，胡好好穿好衣服下了床，挥一挥衣袖，向何生深深一揖：“相公，有缘再见。”转身变成一只野狐，穿窗而出。
何生把张氏弄醒，问清楚了，清明的第二天，变成男身的胡好好便找上门来，说是何生的朋友。张氏一见便被迷住，越聊聊投缘，内需一被刺激，两人很快便通关了。
没多久，邻居都知道了何家有外资进入了，只有何生，一直以为他在外面彩旗飘飘，家中红旗不倒，哪知道那红旗已变绿。张氏更是万万没想到，她得到的大量外资投入，竟来自她丈夫的积蓄。
![]()
【必有我师】31×22 纸本水墨｜河夫作品
故事还是来自《耳食录》，就叫《胡好好》：
引用
耳食录
胡好好
天津何生，有别业临河干，距所居三里许。妻张氏，美而妬。生素狎邪，而惧为张觉，每托故居别业，乃得一宿妖妓，再纳淫妪，而张不知也。
候值清明，天气晴朗，花柳烂漫撩人。生河上翱翔，逢一少女，淡妆素服，袅娜而前。生注盼略不移睛，女亦目成。生挑之曰：“何处丽人独行何处”女低应曰：“觅渡。”生曰：“地非秦淮，人如桃叶，渡江不楫，乌能不畏横流哉？”女笑曰：“既已知之，不解迎接，饶舌伺为？”生狂喜曰：“迎接久矣，乞降芳趾。”女以目示生，生会意，乃前行，女遥遥相从，途人莫之识。
既至别业，不瑕问姓氏，成欢而后言。女自云胡氏，名好好，新寡。夫族单门，邻童暴横。惧为所辱，将逃之母家。不意阻影津梁，复见诱于吉士，幸勿见委，虽列身妾媵，所不辞矣。生心畏妻妬，嗫嚅难言，不觉有负心之语。女频顑曰：“薄命之人，不自持慎，荡情再辱，亦复何憾？诚恨既觏君子，旋复弃损，遂如杨柳东西，客舟空绊，含冤茹叹，惭恧无穷，惟有赴长流以自洁耳！”言罢泪零，不胜悲悼。生不得已，告之故。女收泪言曰：“郎诚见采，是亦何难妾母家近在河西，一苇可杭。花月之宵，便与郎会，风雨之夕，便与郎离。以此地为王司空别业，宁有犊车麈尾之诮乎”生曰：“计亦甚善。第一水盈盈，屡使夭孙夜渡，奈罗襦之沾露何”女曰：“君勿忧。家有渔舟，少习水性，伺家众就寝后，便可击揖渡江矣。”
既而期会数月，殊无失约。生自清明之游，托以读书辞家长居别业，不复归卧张所。张亦不往，唯一介往还而已。
久之，生恐张见疑，昼日归家，将图荐夕。遥见一少年书生，形容都丽。径入其室。生怪之，伏门外而察焉。闻妻迎谓书生曰：“胡郎今日来正好，吾正念尔也。”遂闻共入寝室，淫声媟语，殆不可听。生大怒，突入中门，求剑不得，求仆婢不得，乃厉声呼妻，问：“尔室何人？”时张方与书生交欢，猝闻生至，股栗不能出声，欲推起藏匿。书生坚抱张，不令脱，且淫且笑，神色自如。事终，仍抱张而卧，不令著衣裈。张窘极，因大呼“有贼”。书生亦大呼曰：“吾尔夫也，贼安在？”
时生已冲入寝室，启帷发被，将执书生面斩之。瞪视大惊，连曰“怪事”，第见抱妻而裸卧者，非书生，乃好好也。好好见生，回眸微笑，仍抱张不释手。张怖惧稍定，乃见书生化为丽女，转复惊骇。生瞪视呆立，半晌无言。倏忽之间，好好又变书生矣，对生而淫张。张羞惭无地，宛转娇啼。生知是妖怪所为，攘臂登床，从中繋之。书生舍张而抱生，张手足仍若束缚，略不能运。而生眩惑之际，视抱己者，则又好好也。谓生曰：“郎乃忘我，不记别业共枕时耶？”遂以一手按生胸，一手褫生衣，与交欢焉。生初力挣，竟不得动，而为好好所拨，颇复不自持；既而力竭僵卧，侧身于二女之间，恍惚如梦，左抱右拥，转觉欢治，而怖怒之情顿消。
好好乃笑曰：“与君同寝者半载，与君妻同寝者亦半载。日夕之间，两地酬酢，曾无休暇。虽挹彼注此，于我无与，然本图合内外、博兼宠，以为同类光；今既交恶矣，尚何留渭我索性廉洁，不欲媚人而有所取。适所受于君者，愿仍还之君妻，吾事毕矣。”眨眼之际，复成书生，与张媾精。张无如何，唯有顺受。生亦倦惫己极，睨视面巳。夫妇相对，各有惭色。良久，书生整衣下床，鼓掌大笑，举手高揖曰：“吾去矣！”变为野狐，腾跃而出。遂不复至。
初，生以清明之游而不返也。次日，书生造访其家，张见而悦之，三见而通焉。邻人咸闻而丑之，而生不知也。至是狐乃自泄其事。
非非子曰：子舆氏有言：“杀人之父者，人亦杀其父。杀人之兄者，人亦杀其兄。”当生之如河上也，邂逅粲者，得遂其媾，将赋《蔓草》焉。岂知振万于其宫者，即此抱衾于其室者哉一身两役，报亦巧矣。嗟乎！依古以来，定娄猪于闺中，活秦宫于花里而曾不顾者，又何多也！
如果觉得太重口，下面用国学来漱漱口。
最后作者评论道：当初何生在河边勾搭美女成功，就像《诗经》吟唱的那般美好。但他万万没想到，
“振万于其宫者，即此抱衾于其室者哉”。
振万，就是跳万舞，春秋时期的军队团体操，跳的时候“振铎”，即摇大铃来带节奏。《左传·庄公二十八年》载，楚文王死后，他弟垂涎嫂子文夫人的美貌，想撩她，就把寝宫搬到她隔壁，天天让士兵在自己宫里跳万舞，想吸引嫂子过来看。文夫人知道了，哭着说：“先王排团体操，是为了展示实力吓唬敌国。现在你们不去杀敌报国，天天在我这个寡妇身边跳舞，这到底算什么？”
“抱衾于其室者”也是典出《诗经》之“抱衾与裯”。就不详解了，总之，“抱衾”一词后来被引申为侍寝，或者作妾。
通俗点说，这两句的意思就是：怎么也想不到，来勾引他妻子的，竟然是他的小三。
后面的“定娄猪于闺中，活秦宫于花里”也有很浓稠的国学含量。
“娄猪”我们前不久扒过，出处卫灵公、南子和公子朝三人行的典故，没看过的朋友看右边【
引用 6185014：如果这都不算爱】，不再赘述。
“活秦宫于花里”典出东汉。“秦宫”是人名，大将军梁冀养的娈童，梁冀的夫人孙寿也跟秦宫好上，夫妻俩常为秦宫争风吃醋。后来，唐朝诗人李贺为此写了一首长诗，其中两句是“皇天厄运犹曾裂，秦宫一生花底活”，意思是说，天还曾经裂开过，秦宫一辈子都在牡丹花下活，艳福无边。
可见，何生-胡好好-张氏之间的关系，就跟卫灵公-公子朝-南子、梁冀-秦宫-孙寿一样，都是嬲和嫐的共性关系，不同的是，胡好好不是人，没有产能，只能当个中间商，还不赚差价，就图个乐。而公子朝、秦宫都能自产自销，他们或者是真的双性恋，或者为爱而曲线救股，不得而知。
最后不得不再夸一下古汉语的博大精深。我在这里叨逼叨，《胡好好》原文四个字就够了：“与君同寝者半载，与君妻同寝者亦半载。日夕之间，两地酬酢，曾无休暇。虽
挹彼注此，于我无与。”
挹，就是舀，“挹彼注此”，就是从你这里舀了，又浇到她那里去。四个字，胜似千言万语。
当然，如果不服，想跟古人较劲的话，三个字也够：内循环。
赞(7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