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那天闺蜜为我庆生时，周觅把电话打到了她的手机上。
他明显喝多了，但依然记得跟我说“生日快乐”，以及“再过一周我就要结婚了”。
我说了“谢谢”，也说了“祝你幸福”。
他却半醉半醒地嚷道：“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些，如果可以，我依然希望新娘是你。”
我回他：“老同学，你的玩笑和心意我都心领了，谢谢，再次祝你幸福，以后，请别再联系了。”
挂断电话，闺蜜问我真的不遗憾吗？我非常肯定地点点头。
02
周觅是我的大学同班同学，他来自哈尔滨，我来自嘉兴。
我们大学的坐标上海，都是学医的。
上学时，大家都叫周觅“小灵通”。
他真的颇具狗仔素质，开学没几天，系里每个老师的基本情况，学校里的八卦，同学的家庭情况，他统统信手拈来。
凭着强大的社交能力，不仅跟本系的同学混得很熟，跟外系的师兄师姐也很快打成一片。
开学没多久，他便开始追求我。
跟他在一起，真的很开心。
他永远有讲不完的典故，交不完的朋友。
作为大一新生，他用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坐到学生会外联部长的位置，足以证明，他多么活跃和八面玲珑。
03
周觅真的是非常热情的朋友。
上大学时，他也不是很富裕，可是，只要兄弟张嘴借钱，哪怕是他也需要向别人借，但他也不会拒绝。
那时候，一见他不肯跟我一起去食堂吃饭，我就知道，他肯定已经困窘到没钱充饭卡的地步。
周觅文笔和书法都很好，帮兄弟写情书，是他大学里很重要的一项业务。
至于帮朋友出主意怎样追姑娘，以及在朋友失恋时陪吃陪喝陪解闷，更是强项。
跟着他，我算见识到，什么叫四海之内皆兄弟。
常常只是坐趟火车出去玩的功夫，他也能交到朋友。
而这些朋友，后来都变成了他的资源。
04
当然，周觅也是一个不错的男朋友。
相处的时候，你永远不必担心沉闷。
那会年轻，觉得跟他在一起真的很长见识。
第一次喝咖啡，第一次吃西餐，第一次去夜总会感受夜上海……都是他带我体验的。
他曾经站在东方明珠塔上，指着外滩那一幢幢拔地而起的楼盘对我说：“以后，那里一定有我为你打下的江山。”
05
大学毕业后，我和周觅都留在了上海。
他进了医疗器械公司做销售，我则进入一家私立医院做妇产科医生。
工作中的周觅依然长袖善舞，几乎全年无休。
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应酬。
最拼命的时候，他曾经半年内先后两次喝到胃出血。
给他看病的医生是我们的校友，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再这么喝下去，你就没命了。”
周觅却嘿嘿一笑：“不这么喝，就没钱赚，那比没命还难受。”
为了他的身体，我每天早起给他熬粥，晚上不管多晚，都等他回来，让他喝点汤。
可是，很多次不醉不归，看着我辛苦煲出来的热汤，周觅却说：“你要真心疼我，就别当你那费力不讨好的产科医生了，和我一起干医疗器械，我的口才加上你的颜值，不出十年，我保证咱们连汤臣一品的房子都住得上。”
06
我曾经以为，那只是周觅的酒后胡言。
可是，接下来的日子，当我第N次夜里被医院呼叫去应对产科的紧急情况时，周觅变得十分不耐烦。
他问我：“你准备过一辈子这样随时待命的生活吗？”
有一个周末，我俩难得一起逛街。
结果，单位来了电话，一个产妇出现早产迹象。
我赶紧跑到路边去打车，没想到周觅当场发飙了：“你们单位就你一个医生吗？你看不出来他们是拿你这个小实习大夫当驴使吗？”
情况紧急，我没时间跟他理论。
他也是学医的，当然很清楚这份工作的性质。
07
那天，我忙完之后在回家的路上就想好了，必须好好跟周觅谈谈。
可是，回到出租屋，等待我的是四菜一汤，以及一张笑脸。
不等我开口，他率先道歉：“对不起，最近工作压力太大，所以失控了，你长得那么美，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周觅笑得那么灿烂，歉道得那么诚恳。
可是，有些嫌隙，一旦出现，便很难愈合。
随着我加班次数的增多，周觅的抱怨和诋毁也越来越多。
08
有一次， 一位学长从广州来上海出差。
周觅早早安排了饭店，并嘱咐我务必作陪。
谢天谢地，那晚单位没有紧急情况。
第二天，我们约好陪学长在上海好好转一转的，但是，我还是在途中被单位呼叫了回去。
学长一万个理解，但周觅脸色却很难看。
送走学长后，他问我：“医院离了你就不转了吗？产妇来来往往，谁会记得你是谁？”
我问他：“难道我要为了陪学长，把工作都撂下吗？”
周觅说：“我已经跟你提前说了，学长掌管着他们医院购买医疗器械的生杀大权，这样的财主，你就是请假陪也是应该的。”
我反问他：“不是有你陪吗？为什么还要我？难道没有我，你就谈不成这笔生意？”
结果，周觅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你以为你是医生，就不食人间烟火了吗？两个人陪不是更有诚意？况且，学长上大学时就很喜欢你，你不知道吗？”
我整个人都惊呆了。
“首先，我真的不知道学长曾经喜欢过我；其次，学长喜欢我，我更应该避嫌不是吗？”
我话一出口，周觅居然气笑了：“学长现在什么身份地位啊？轮得到你避嫌？”
那次争吵，最终以周觅的妥协而告终，但我心里，不舒服了很久。
既因为周觅对我工作的不支持，更因为他为了达到目的，不惜让我充当隐形公关的角色。
09
而很多事情，一旦内心的防线不守，同样的事件就会接二连三。
有一天，周觅说晚上请我吃饭，在上海非常有名的那家私人会所。
他还特意叮嘱：“穿得漂亮点，记得喷点我刚给你买的香水。”
去那么高档的地方吃饭，我当然得好好收拾一下自己。
可是，到了会所我才知道，周觅不是单独请我，而是请一个男客户，我只是来作陪。
当晚，面对男客户不怀好意的向我灌酒，周觅全程都在陪笑、助威。
饭后到了KTV，他甚至主动给我和那个男客户点了情侣对唱，一首接一首。
说实话，前两首我还强颜欢笑地唱了，到第三首时，看着旁边兴奋地打着拍子的周觅，我突然很想哭。
我去了洗手间，周觅并没有来找我。
后来，我从洗手间出来直接打了车回家。
10
当天晚上，周觅凌晨一点才回来，而且已经喝醉了。
他红着眼睛问我：“你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什么意思？”
我平静地问他：“如果那个客户唱完歌，让我跟他去开房，你是不是也会默许？”
我的话成功把周觅惹怒了。
他开始痛哭流涕地讲述，自己在大上海谋生是多么艰难。
他说：“我做梦都想有一个属于我们的房子，给你一个漂亮的家，因为这，我每天在外面装孙子，半年喝出两次胃出血，结果，你还不理解不支持？”
周觅用卖惨以及对未来的愿景，成功转移了他利用我去公关的真相。
而看着他的疲惫挣扎，我也心软了。
我们都不再是象牙塔里的天真少年，成年人的世界，哪有容易二字。
但我有自己的底线，我坦白告诉他：“以后，别再让我去陪你那些客户了。”
他答应了，然后猛的冲进卫生间。
听到那里传来的剧烈呕吐声，我心里五味杂陈。
11
从那之后，周觅真的没再让我参与他的工作。
偶尔在家里听到他打电话，那份巧舌如簧，那份卑躬屈膝，那份能屈能伸，让我不由感慨：“他不成功，天理难容。”
苍天不负，工作第三年，周觅成为公司的销冠。
他跟我商量，买房的首付还差一大截，不如先买一辆车，谈业务和接送我上下班也方便。
我当然没有意见。
可是，有了车子，也就有了路怒。
在坐了几次周觅的车之后，我拒绝让他接送我上下班。
我无法忍受他那一路上的怨气冲天，看谁都不顺眼，和一嘴无法入耳的粗口。
重要的是，他可以前一秒还在塞车中谩骂，下一秒接到客户的电话，眉开眼笑，妙语如珠。
带着两套面具生活，一边点头哈腰，一边无能愤怒，渐渐成为周觅的习惯。
12
对周觅彻底失望是因为两件事。
第一件，是他未同我做任何商量，就利用他的人脉把我从单位一线调到了行政岗位。
当人事通知我时，我整个人都懵了。
我不知道自己工作中哪里犯了错，要让我离开热爱的临床。
而那边，周觅却在等我狂喜之后的感激。
面对我的反对，他愤怒至极。
他问我：“难道你真的想帮别人生一辈子孩子？”
他说：“你知不知道我的良苦用心？你先做行政，慢慢找关系往上走，日后升了职，也可以帮帮我。要想在上海立足，光靠我一个人努力是远远不够的，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你们副院长还是很看好你的。”
我瞬间明白，并反唇相讥：“是看好我的业务能力，还是长相？万一哪天他对我提出什么非分要求，我是从还是不从？”
这件事，最终以我的强烈反对而宣告失败。
也是因为这件事，让我开始对周觅共同的未来变得没那么确定。
我依稀觉得，我和他的人生路已经悄然分岔了。
13
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天， 周觅在洗澡，手机响了，他让我帮他接。
接完电话后，我没能免俗地看了一眼他的微信。
但那一眼，却宣告了我和周觅关系的结束。
在他的微信里，我发现他与几个异性关系很不一般。
除了业务上的往来，他几乎每天都会给一个备注名为“林姐”的发一个黄段子，对方也会发给他一些比较出位的表情包。
还有一个我也认识的师妹，他们每周三晚上相约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
她的生日，周觅快递了鲜花和1314的红包，而他生日呢，她回的是520的红包。
他们的聊天记录里，最频繁的表情包就是一张火热的红唇。
同款的聊天记录，还有好几个。
她们，都是女性。
是周觅的人脉，是他靠暧昧与放电维系的资源。
14
说实话，看着那些聊天记录，我不愤怒，只是觉得他可怜。
毫无靠山的周觅在这大上海，想谋得一席之地，实在艰难。
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我也懂。
但这不代表，我认同这样的生存法则。
而且想到我们的未来，要靠他出卖灵魂的方式去交换，更觉得那不是我想要的人生。
15
一周后，我平静地跟周觅提出了分手。
此时，是我们大学毕业的第四年。
在所有人都觉得我们近十年的感情，终要修成正果的时候。
我没有提那些聊天记录，没有说周觅任何的不是，只是跟他说：“我生性比较懒散，跟不上你的脚步，继续下去，你很累，我也一样。”
那天，周觅崩溃了。
先是说自己如果哪里不好，他可以改。
然后，抢过我的手机一顿翻查，说如果不是移情别恋，我不可能突然提出分手。
手机里没有找到证据，他便坐在我的行李箱上，不肯让我离开。
最后，我只拿着一部手机走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听到屋子什么东西砸碎的声音。
我没有回头，脑海里一直重复播放着一句歌词：如今已时过境迁，沧海桑田，你已不是当初的少年。
16
分手后，周觅不止一次来医院找我。
还有好几次，他让别的同学约我吃饭，去了才发现他也在。
他心里憋着气，对服务员挑三拣四，耍尽威风。
看着那样的他，我心里仅存的一点内疚也不见了。
而分手真的最见人品。
周觅找了我几次见无法挽回，于是，在同学群里各种报料，把我塑造成一个嫌贫爱富的拜金女，把自己说成情深意重的受害者。
甚至连我们曾经评论同学的一些私房话，他都公之于众。
并扬言：老子一定要富给她看。
17
最让我难堪的是，他居然在我们单位安插了眼线。
有一次，我跟一个男护士中午一起吃饭，周觅突然从天而降，话说得很难听：“你宁愿跟一个娘娘腔，也不跟我，真是够贱的。”
由始至终，我没有在同学群里解释半句。
包括同学纷纷问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也是三缄其口。
以及周觅在我同事面前大闹，我依然保持了沉默。
我们的故事，开始得很美丽，结束得很狗血。
唯一知情的闺蜜问我，为什么不替自己辩解？
我认真想了想。
不想让自己卷进更深的是非，息事宁人的软弱是一方面。
更重要的是，我在周觅的歇斯底里明白了一件事：相爱时，毫不保留地去爱对方，分手时，请保管好对方的隐私。
这，应该是每个恋爱中人最起码的觉悟。
18
一年后，周觅终于从我的生命里销声匿迹。
只是，他首付了市郊一套三居室的房子时，特意在同学群里@了我。
而我没做任何反应。
倒是个别同学问他，何必呢？
这令周觅很恼火，一顿抱怨之后，愤然退群，并且拉黑了我的所有联系方式。
可是，他并没有就此退出我的生命。
每隔几个月，他还是会联系我的闺蜜，各种炫富，又签了多少订单，换了什么车。
知道我过生日，一定会跟闺蜜在一起时，他又打来电话，报告他的婚讯。
听着他那句“如果可以，我依然希望新娘是你”，我没有丝毫感动。
只是觉得，曾经的情分也消蚀殆尽，甚至觉得，他连我们曾经校园里的那段时光都给污染了。
可是，关于过去的种种，我依然沉默。
就像那句话说的：
缘分如果走到了终点，把错归咎于自己，并且礼貌的退场，把自己还给自己，把别人还给别人，让花成花，让树成树。
从此山水一程，再不相逢，不见，不欠，不念。
一段感情，如果不能走到最后，我们唯一还可以做的，就是善终。
这，是我对那段青春岁月和岁月里的我和他，最好、最后的尊重。
赞(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