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有人形容暗恋，就像某天无意经过一间院落，墙上一朵蔷薇开得灿烂，你的心突然被狠狠击中，刹那间开出一座花园……
我第一次遇见黄澜，就是这种感觉。
2018年7月，身为应届毕业生的我去某名企应聘，她是面试官之一。
因为是全英文面试，我多少有点紧张，开场白说得磕磕巴巴。
黄澜是第一个向我提问的人。
当时，我的大脑整个宕机，一片空白。
她耐心的等了一会，然后放缓语速重新问了一遍，又用鼓励的目光看着我。
那眼神仿佛有种神奇的力量，将我飞出去的三魂六魄聚拢，大脑重新启动。
我简明扼要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并做了适当的延展。
之后，我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在接下来的流程中如鱼得水，甚至发挥逗比本色，几次将严肃的面试官们逗得忍俊不禁。
面试结束。
临出门时，我忍不住回头望了黄澜一眼，她正跟身边人低语，仿佛感受到了我的目光，抬头看过来，扬眉一笑。
就是那一笑，让我的整个世界瞬间繁花似锦。
02
那天，我鬼使神差地留在门外，直到面试全部结束，黄澜一行走出来。
我屁颠屁颠地跟上去。
“黄小姐，”我腆着脸说：“我，想请您吃个饭，刚才要不是您给机会，我差点就搞砸了。”
黄澜有些吃惊，继而，露出些许好笑的表情。
她告诉我，公司有规定，录用通知发出前，工作人员与面试者不得私下联系。
“那您给我留个电话，我保证，结果出来之前，绝不跟您联系。”我脱口道。
“黄澜，你这个小学弟套路有点深啊。”不等黄澜开口，她身边的同事已经笑出声来。
“学弟？！”
我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关键词，又惊又喜地望向黄澜：“您也是交大的？”
黄澜点点头。
同事又抢着说：“开玩笑，你黄学姐当年可是风云人物……”
“那学姐更应该给我留个联系方式了，让我有一个学习的机会。”我说。
两人被我的厚脸皮逗笑了，黄澜摇头道：“你这心理素质，不该考我们研发部，应该去市场部的。”
随即，她正色道：“好了，回去等通知吧，我们还有事要忙。”
说完，她和同事径自离开了。
03
回到学校，我第一件事就是上校园贴吧搜索“黄澜”。
正所谓“姐不在江湖，但江湖一直有姐的传说”，关于她的帖子还真不少。
最热门的，是一个比黄澜低一届的妹子发的。
当时新生入学，黄澜作为学生会干部去女生宿舍慰问，“她穿了件白色连衣裙，推门进来时，轻轻歪头，扬眉一笑，长发从肩头垂落，我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仙女姐姐……”
下面的回帖异常活跃，从这些回帖中，我大概知道了黄澜的“风云事迹”。
她成绩全优，曾多次代表学校参加国家级专业大赛，是系学生会主席，毕业时是优秀学生代表。
而且人家还多才多艺，钢琴十级，健美操运动员水平……
妥妥的大神。
04
老实说，去外企应聘时，我并没有志在必得的决心。
父母希望我回老家发展，我有些犹豫，既想留在上海闯一闯，又觉得回老家更安逸。
可是，因为黄澜，我的想法完全改变了。
我想留在上海，想进名企，想和她做同事，更想成为和她一样优秀的人。
这种带着仰望的爱慕，是我从未体验过的。
我跟着了魔似的，在贴吧疯狂搜索她的信息，哪怕是点滴线索都能让我甘之若饴。
05
需要声明一点，我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
自认为长得还行，加上性格开朗，从初中开始就有女生给我递情书、买早餐。
后来，我陆续谈过几次恋爱，但都无疾而终。
我一直没搞清问题出在哪里，直到遇到黄澜，才如梦方醒。
原来，我心中的理想恋人，从来不是小鸟依人的萝莉，而是像黄澜这样的熟女。
06
在幸运女神的眷顾下，我最终顺利被录取，并加入了黄澜负责的项目组，成为她的组员。
在工作中，我从不掩饰对黄澜的仰慕。
只是，隔着6岁的年龄差，这种仰慕在很多人眼里成了小孩子过家家，或者一种弟弟对姐姐的仰望。
黄澜自己也这么认为。
我呢，也不敢贸然表白，正好打着学弟的幌子，成为她名正言顺的跟班。
07
跟黄澜相处的时间越长，我越是被她吸引。
作为项目组组长，她专业知识扎实，遇事冷静，待人公平。
同时，她又很女人。
永远衣着得体，妆容适宜，该笑的时候从不吝啬自己的笑容，个别难缠的家伙见了她，也会软三分。
我一度以为，职场女性都像黄澜这样，但我很快发现，并非如此。
跟我同时加入黄澜小组的，还有一个女生，因为是唯一的女组员，很受大家的照顾。
时间长了，女生养成了支使男同事的习惯，今天让帮忙对数据，明天求带早餐。
这样的次数多了，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难免不舒服。
08
十一长假前，小组安排人值班，那个女生抢先说：“我就不用值班了吧，他们男生轮着来就行。”
黄澜当场没说什么，下班后却将她单独留了下了。
我那天还有工作没处理完，刚好听到了她们的谈话。
黄澜语气严肃地说：“最糟糕的性别歧视不是来自男性，而是来自女性自己，如果女生自己都觉得，天然需要被照顾，那么在某种意义上，你已经放弃了公平竞争的机会。当有一天，升职、学习、加薪这些机会只因你是女生，而与你无关时，你还有底气为自己争取吗？”
“我希望你能明白，职场是不论性别的，要想获得真正的公平和尊重，要靠自己的努力。”
最后，黄澜拍拍女孩的肩：“你很优秀，但如果想走得更远，就不要用性别限定自己。”
听到这番话，我一个男的都颇受震动。
黄澜身上，有种真正的精神独立和认知上的通透。
那次之后，那个娇滴滴的女同事变了很多，不仅顺利通过了试用期，还很快成长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职场人。
09
工作中的黄澜比较强硬，但生活中的她，是另外一种样子。
有一回，我们小组提前完成任务，拿了月度奖，大家闹着让黄澜请客。
黄澜便让大伙周末去她家吃火锅。
能去女神家里参观，可把我高兴坏了。
当天，我申请去她家帮忙打下手。
黄澜穿了套宽松的家居服给我开门，那天的她跟公司里干练的形象完全不同。
而她的家跟她的人一样，清爽舒服。
书房尤为雅致，宽大的书桌上，摆着笔墨纸砚，旁边立着一副小楷“朗然清秋月，独出映吴台”。
字迹飘逸灵秀，一问之下，竟是黄澜自己写的。
我有些好奇，李白那么多有名的诗句，她怎么偏偏选了这两句？
黄澜只是笑笑，说喜欢这两句诗的意境。
10
黄澜做菜跟她做事一样，条理清晰，有条不紊，我几乎插不上手。
不到两小时，她就备好了火锅的所有食材，还做了一大盘咖喱虾。
那晚，大家对黄澜的手艺赞不绝口，几杯啤酒下肚，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有人感慨，谁要是娶了黄澜，那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有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不知道老大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咱们也好有个努力的方向。”
黄澜哈哈一笑，说：“我这人啊，兼容性太差，就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再说，我想做的事情太多了，爱情暂时还排不上日程。”
我本竖着耳朵在听，此刻瞬间灰心。
据我所知，公司里对她有想法的男同事挺多的，她这句话，差不多是变相跟所有人划清了界限。
而我这种小虾米就更机会渺茫了。
11
宾客散尽，我又主动留下来帮黄澜打扫战场。
收拾餐盘时，有点喝晕的我不小心摔了只酒杯。
收拾好碎片，我打算直接丢进垃圾桶，黄澜赶紧拦住我，把那些玻璃碎片用胶带缠好。
“危险垃圾不处理的话，很可能会伤到别人。”她说着，又用马克笔写上：小心玻璃。
我的脸“腾”一下红了，一时自惭形秽。
原来，一个真正美好的人，能够用最大的善意去对待这个世界，哪怕是陌生人。
眼前的黄澜似乎发着光。
我忍不住想，这么美好的人，她会爱上什么样的男人呢？或者说，什么样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她呢？
反正，我觉得自己配不上。
但我还是暗下决心，要发愤图强，等有一天也像黄澜这么优秀时，再向她袒露心迹。
只可惜，这些想法终究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12
我记得，那是一个平常的工作日。
我和黄澜外出办事，路过她常去的一家甜品店，便进去歇脚。
那家店不大，但装修很文艺，甜品做得也很正宗，黄澜几乎每周都会光顾。
我俩坐下来等餐，正说着话，黄澜的目光瞟过门口，表情瞬间凝固了。
我扭头看过去，门口站着一个男人，仿佛也被定格了。
他们就这样望着彼此，都没有说话，但两人的眼神是一模一样的，震惊之余，悲喜交加。
过了一会，那男人走过来，声音有点抖地对黄澜说：“没想到你还是喜欢来这里吃甜点……”
然后，他转向我：“不好意思，我可以坐你的位置吗？”
我……
黄澜也将目光转向我，我看懂了她的眼神。
13
没有多话，我自觉的腾出了自己的位置。
实际上，从男人出现的那一刻，他和黄澜之间就仿佛有了结界，自动屏蔽掉了其他一切。
走出甜品店后，我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黄澜低着头，像是哭了，肩膀微微地抖动着……
男人将手轻轻搭上她的肩，她赌气甩开，男人又一次搭上去，这次她没动，却哭得更凶了……
这是我从来没见过的黄澜。
永远冷静自持，永远善解人意，几乎无懈可击的一个人，居然会如此失态，当众哭出来。
这，很不正常。
14
一个星期后，那个男人出现在我们公司楼下，他成了黄澜的男友，准确地说，是她失而复得的前男友。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怎样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只隐约听说，他们是大学时期参加一个比赛认识的，后来因为长期异地而分手。
我一度心怀侥幸，觉得破镜重圆，未必长久。
然而，当我听到那个男人的名字时，就知道自己彻底无望了。
男人名字叫“何朗然”。
“朗然清秋月，独处照吴台”，原来，他才是她喜欢这句诗的理由。
原来，她拒绝所有人的追求，只因为心里始终住着一个人。
我忽然觉得，黄澜或许并没有我想象中聪明，就这么默默将一个人放在心里，值得吗？
如果没有那次意外重逢，她要一直等下去吗？
15
让我更没想到的是，黄澜居然是个恋爱脑。
三个月后，她决定放弃上海的工作，去成都投奔男友。
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不说我们公司在业内的地位，也不说以黄澜的表现，年底就有晋升机会，单说黄澜曾不止一次表示，上海是她最喜欢的城市。
她真的要为这个男人放弃喜欢的工作和城市吗？
我不忍看她做傻事，约她出来，列举种种风险，还从网上找了许多女生为男生放弃一切，最后人财两空的例子。
黄澜耐心地听我讲完，却只说：“你不懂，他跟别人不一样，而我，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却原来，黄澜与何朗然这对校园情侣，在黄澜大四下学期实习时，经受了外人并不知晓的考验。
16
那时的黄澜，对带她实习的师兄情愫暗生。
和已经工作三年，人情练达的师兄相比，尚未毕业的何朗然显得幼稚且书卷气。
正赶上两人面临毕业，何朗然家人要求他回成都，而黄澜想留在上海。
于是，黄澜赌气提了分手，理由是她喜欢上了师兄。
而何朗然呢，越是爱得深，越是不责备不纠缠。
他原本打算说服家人，跟黄澜一起去上海打拼，最终黯然选择了回到老家，进了一家研究所。
他们俩，成了毕分族。
只不过，工作后的黄澜很快发现，她对师兄的喜欢并非来源于他的人格魅力，而仅仅是因为彼此间隔着学校与社会之间的认知差，让她给师兄戴上了光环。
相反，在职场中经历的人与事越多，她对何朗然的爱意也就越深，也越发明白，何朗然才是自己生命中，那个过尽千帆皆不是的人。
但她已经没有脸回头，也不忍再去打扰一个自己那样辜负过的人。
“这些年，或许在你们眼里，我还算优秀，但只有自己知道，这份成熟稳重是建立在曾经心猿意马，失去生命中最爱的人为代价的；这么多年，我很努力很周全，甚至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希望能够让他重新看见我，或者别辜负他曾经那样爱过我。”
17
黄澜跟我说这句话时，哽咽了。
刀枪不入如她，滴水不漏如她，所有的出色原来只为一人。
岁月渐深，她的心也越发笃定：如果不是他，那么，就算了。
而何朗然呢，尽管人在成都，但心一直在上海。
他拒绝了所有的青睐与父母的逼婚，用他自己的话说：“我在等那个女孩长大。”
这么多年，他们虽然天各一方，但却一直拥有着相同的方向和动力：如果最后依然是你，晚一点也没关系。
这样的感情，时间与距离无法离间，相反，时间与距离像磨刀石，把他们的初心打磨得坚韧且闪亮。
这样的他们，本不完美，但因为一份坚定的爱情，他们一直努力成为那个接近完美的自己。
这样的他们，终会久别重逢。
这样的他们，我除了祝福，还能怎样？
18
黄澜就那样义无反顾地走了。
从此，我只能在朋友圈里围观她的近况。
她结婚了，怀孕了，还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儿。
她有了新朋友，创办了一家少儿英语兴趣班。
偶尔，她也会在朋友圈秀恩爱，她和何先生都胖了一点，她抱怨“都怪成都男人太会做饭”了。
无论何时，出现在镜头里的他们都是一脸笑容，眼底全是甜蜜。
我想，这大概就是嫁给爱情的样子吧。
后记
如今，三年过去了，黄澜依然会时不时出现在我脑海里。
她是我这辈子遥不可及的一个梦。
但，她也是我一直要学习的目标，和想要最终成为的人。
这世界有那么多人，很不幸，我没能跟她，组成一个我们。
可是，相遇不一定有结果，但一定有意义。
这场暗恋，虽败犹荣。
那个闪闪发光的人，我曾经喜欢过。
尽管她并不属于我，但她的出现照亮了我，也指引了我。
这，又何尝不是最美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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